时间的墓——fox^^

作者:fox^^  录入:10-13

杰拉尔德打开画布,他绿色的眼睛张大了一点,看着那画上的东西,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我是在……里昂的家里找到的,”默文说,“画的是你,对吗?”
“这是阿瑟画的。”杰拉尔德柔声说,露出一丝笑意。“你在尤维尔家找到的?那可能是安妮特带过去的……”他说,最后一句更像在自语,那东西似乎让他陷入了沉思。
“你们是……什么?”默文问。
杰拉尔德没有说话,他看了那幅画一会儿,把它折好,后面羽毛笔留下的字又让他陷入一阵恍惚,最终他把它折好,递回默文的手边。“我已经不需要这个了,你收着吧。”他说,“谢谢你。”
默文不知所措地接过来,杰拉尔德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他站起来,向身边的青年柔声说,“您该离我们远一点。”

文站在那里,一时无法做出反应,他看他无声无息地离去,他觉得他最后那句话并不是在警告他,而是一种规劝。他叹了口气,把画放回包中,他当然知道要离他们
远一点,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我会再找他说话了,他想,我只是需要在这个故事上画一个句号。现在,我已经完美地把它画掉了。
他向外面走去,那里是一片黑暗。一只黑色的蝙蝠看着这一幕,接着它疾迅地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飞去。
它飞过夜晚的伦敦城,飞过一条条纵横的黑暗街道,穿过清寒浮动的夜雾,飞向一个破败的修道院。一只纤如兰花的手在等着它,它落到那只手中,化为一滴鲜血,迅速渗进了那个身体。
希尔达站在那里,抬头看黑暗的苍穹,她喜欢这夜色,也喜欢在这之下制造各种有趣的故事。
她回到房间里,细心梳洗,换上新的长裙,挑好首饰,挽好长发,然后提起长裙,走向屋外,缓步前行。
虽然飞掠是吸血鬼的基本技能之一,可是她从不喜欢用,觉得那有损于优雅。她喜欢不紧不慢地走到她的目的地,也喜欢这样悠然地做所有的事,像吃滚烫热餐时冰凉的佐酒。冰与火的交错总让她有一种迷醉的恍惚感。

的正餐就是人性这种有趣的玩意儿,她诱使过很多年轻人堕落,和大部分血族选取初拥者一样,她也会细致的找寻能带给她乐趣的人,然后怀着极大的兴趣观察人类
们突经变故时的反应,那总是热烈——有时也许惨烈——又有趣,像火焰熄灭前热烈地最后一亮,接着便如死灰一般,她会在那时候抛弃他们。
有些人会狂
喜,因为他们得到了人类所不能想像的强大力量,可他可怜的意志力根本控制不了拥有力量的自由,他会变成一个残暴而空虚的家伙;也有些会感到万分痛苦,因为
再不能见到阳光,也失去了上帝的眷顾,他们会不停的诅咒和怨天尤人,像个酒鬼一样拒绝接受现实;还有一些充满兴致和新鲜感,但时间很快会消磨尽他们这最大
的优点。
这些乐趣便是她存在到现在最热衷的事,如果没有它她简直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她缓步走到一栋公寓前,夜那么深,一点声音也没有,她
今天穿着件蓝色的裙子,白皙的脖子上有一串碎钻镶成的项链,看上去优雅冷艳,可是像随风飘过来的一样没有半丝声息。她无声地上了楼,找到那个人的房间,把
手按在上面,接着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她微一用力,门缓缓地打开了。
她走进去,姿态悠闲,床上的男人正在沉睡,他的皮肤有些苍白,黑发削得很短,睡着的样子有些孩子气。她轻轻把手放在他身上,感觉呼吸的起伏,突然,男人张开双眼。

许是某种感应,他被从睡梦中猛地扯了出来,他瞪大眼睛,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个漂亮的不像应该出现在人世中的女人坐在他的床边,他隐约记起她是他前几天擦
肩而过的女子,她已经进入他的梦中来了吗?他疑惑地看着她,她唇角的浅笑有一种梦般的神秘,但又是甜蜜的,像能引领你进入某个绮丽神奇的国度,琥珀色的眸
子里有着奇异的张力,看上去像一只夜行的猫科动物,美丽而危险,让人甘愿成为她的口中之食。
“你想要永恒的生命吗?”她柔声说,爱怜地拨弄着他的短发,“我可以给你凡人梦寐以求的力量,永不逝去的青春,和时间平视的权力,只要你和我签定契约。”
“我这是在做梦……对吗?”对方用恍惚的声音说。
“你愿意吗?”
黑发青年笑起来,“哦,没人能拒绝这么美丽女人的请求。”
希尔达露出一个微笑,像是情人答应了她一个小要求般甜蜜,她凑进他,手指抚过他的颈动脉。“这是一个美妙的经历。”她柔声说,红唇凑进男子的颈项,轻轻吻了吻,接着,把尖牙重重咬了进去。

埃尔弗醒来时,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他第一次吸血时的感觉,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仆,她的血液浓稠而甜美,他迫不及待地吸取,他的父亲在旁边柔声说着,“慢点儿,孩子。”
他教会他如何占有这世上一切可以占有的,这理所当然,是造物的规则。
他推开棺材爬出来,杰拉尔德已经起来了,虽然灯是关着的,可是埃尔弗可以从他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听出来。他走进来,打开灯,大厅里霎时灯火通明,金发的男子抬头看他,大约是准备和他说了晚上好再出门。
埃尔弗又不受控制地想起杰拉尔德鲜血的味道,他有些惊讶过了那么久他还记得,那甚至包括当时的每一个细节,他奋力的反抗,身体的热度,和他的诅咒。
“晚上好。”他说,在他对面坐下,杰拉尔德应了一句,埃尔弗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来没有后悔过把他变成同类,这个青年给了他漫长生涯里绝少得到的愉快,他曾以为自己讨厌他的忧郁和沉默,但其实根本不是。
他低低笑起来,杰拉尔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那么,我先出门了,埃尔弗。”
“再见。”埃尔弗说,看着同伴走出房间,他叫住他,“杰拉尔德。”
后者回过头,埃尔弗只是看着他笑,笑得几乎有些无赖,“我突然意识到……”他停了一下,然后摆摆手,“没什么,你走吧。我可能睡得有点过头了,脑袋不清醒。”他揉揉眉心,杰拉尔德古怪地看着他,然后又漠不关心地转身离开。
他悠然地逛过半条街,接着他停下脚步,“埃尔达?”他说。
“晚上好,杰拉尔德。”埃尔达柔声说,从身后的黑暗中步出来。“你还好吗?”
“谢谢,一切都好。”杰拉尔德说。“您也晚上好。”
“我喜欢这样的夜晚,好像一切罪过都被更大的罪吞没,变得不存在了一样。”埃尔达柔声说。
“也许吧。”杰拉尔德不感兴趣地回答。
“我希望能如此,”另一个人说,“我刚刚犯了个错误,唉,真希望它能随夜色消逝。”
“是吗。”
“他看上去很英俊,又很单纯的样子,我一时忍不住。”希尔达叹了口气,“埃尔弗和你说过我的事对吗?我猜他会同意我杀死他的,这样长老会就不会找我麻烦了。”
“那可不太好。”杰拉尔德说。
“如果能有个机构处理废弃血族多好啊,”希尔达不切实际地呼吁,“至少可以避免我这种情况,同伴们互相折磨可是件不体面的事儿!你觉得呢,亲爱的——”她过头,似乎想去找她的同伴,可是身后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影。
“亲爱的,你到哪里去了?”她问,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虽然有些懊恼可是没有表现出来,她做了个轻柔的手势示意杰拉尔德跟过来,后者礼貌地跟在身后。
“天哪,你在干嘛?”希尔达问,终于看到了她新伙伴的身影,他正专心地盯着一株庭园里的玫瑰,痴痴发傻。
“它看上去……真奇妙……”对方用敬畏的语气说,他不大情愿地转过头,杰拉尔德挑了挑眉,那是个削着黑色短发的青年,五官挺拔,正是默文。
“杰拉尔德?奥尔弗先生?”他说,惊喜地张大眼睛,——刚变成血族时看一只甲虫也会很惊喜,“您看上去有点不太一样,我是说——”他直直盯着杰拉尔德的头发,好像那里深藏着什么美妙的事物,几乎有些想伸手去摸一摸,但教养还是让他忍住了没那么做。“这一切都很奇妙!”
希尔达做出一个“这一切真是个灾难”的表情,然后向杰拉尔德做了个手势,“陪我散散步好吗?”向默文露出一个微笑,“你可以继续研究玫瑰。”
“我并不是非看玫瑰不可。”青年不太高兴地说。
“我真想得个法子解决我目前过错,并避免我继续犯错的机会。”希尔达说,看着杰拉尔德,拉起黑发青年的衣袖,朝另一个血族做了个推销员式的微笑,“他是个非常招人喜欢的年轻人,你会喜欢他的,如果不是我我现在有麻烦我也不想出让,你知道,杀亲是大罪过,我忍不住。”
默文不安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他再看看对面的金发青年,不知为何他对他有一种信任感。杰拉尔德则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他一点也不认为希尔达会杀默文,至少五十年内不敢,因为长老会在盯着她。
即使她会,那对他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他不会和埃尔弗以外的任何人或血族,发生任何联系,他早已是个沉默者。
他看着默文的眼睛,他的视线这次全心全意地集中在自己钮扣上,他的眼神像个小孩子般单纯与好奇。
“也许吧。”杰拉尔德低声说,突然意识到,换一个同伴听上去其实并不那么糟糕,他需要的无非也就是有一个人在身边。他只是懒得去换。
“如果你会考虑的话,亲爱的杰拉尔德,记得要向埃尔弗保密。”希尔达把一根手指按在唇上,“那家伙从来只许自己甩人家,不许被人家甩掉的。”
杰拉尔德点点头,向他们道了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默文有些想跟上去,可还是留了下来,自从希尔达告诉他血族们总会搭伴儿之后,他就想,无论是这个美丽的女人还是友善的杰拉尔德,他都非常乐意。前面的人生是那么有趣。
杰拉尔德早早回到家中,发现忘了带钥匙,这倒是少见的事,他慢慢在门前的台阶坐下,夜色太美,他闭上眼睛,几乎有些沉醉在里面了。
直到一个声音打断他的出神,“别告诉我你在这里睡着了?”
杰拉尔德张开眼,埃尔弗站在那里,看上去刚回来。“我忘记带钥匙了。”杰拉尔德说。
“真是少见。”埃尔弗回答,把门打开,杰拉尔德站起身,拍拍泥土,跟着他走进去。埃尔弗并没有像以前习惯的一样打开灯,他直接坐到沙发上,看上去有些疲惫。杰拉尔德关上门,坐在他对面,他并不太喜欢开灯,但突然没了灯光还真有些不习惯。
“我们来聊天吧,杰拉尔德。”埃尔弗说。
“聊什么?”
“我也不知道,今天我回忆了一下以前的事,”埃尔弗说,“但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被初拥后好像没经历什么痛苦和迷惑的时期,我的人生就像一场狂欢,也许我是个天生的吸血鬼,是罪恶的化身。”
“并不是。”杰拉尔德说。
“谁知道呢,中间倒有一段时间我不愿意吸血,不大记得为什么了,不过表现肯定没有你那么英勇。”
“大约是因为某种观点的破灭。”杰拉尔德说。
埃尔弗想了一下,“也许吧,我觉得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可是……我完全记不得具体的事了,虽然这不失为一件好事。”
杰拉尔德没有说话,有时大部分活得过久的血族,对于你本身经历的事情,别人可能比你自己知道得更清楚。
“我只记得一个女佣。”杰拉尔德说,他的过去只剩下一些片断,有这么一点倒是记得清楚,他记得他大喊大叫,房间里的烛香和柔软的地毯,那女人温暖的躯体,甚至他叫的每一个字。
——“她有三个孩子,她的丈夫正在生病,全靠她一个人挣钱回家!我不能吸她的血!”
那些片段久的像根本不曾存在,甚至是和别人的记忆弄混了,一想到这些激动和青春是属于自己的,几乎觉得有些丢脸。他怎么会说起这样的话呢?他想不起来,也完全不可想象。
“为什么突然想说这些?”杰拉尔德说。
“我有一种感觉,我知道是不可能的,可我还是这样感觉。”埃尔弗说,“你会离开吗?”
“我不知道。”
“你不会离开的,知道吗……我们会在一块儿,决定这个的既不是你的想法,也不是我的想法,活了这么久之后,观点和迷惑都已经是生命无关紧要的小点缀,什么也决定不了。我们只是会在一起而已。”
杰拉尔德转头去看窗外的夜色,“是吗。”他低声说,第一次,他的声音里有了一丝轻颤。因为他突然感到一阵恐惧!
他平静和他曾恨不得碎尸万段的大仇人坐在一起聊天,他试图寻找,却根本找不到半点儿曾经的感情,那些迷惑和仇恨,那些思虑和绝望!他那么平静,恨不起来,爱不起来,迷惑不起来,他平静得像个死人!
他只是会呆在这里,和他在一起,因为……他已经死了……
埃尔弗看着他,他的语气和眼神让他害怕!他怎么能承认这种事?他在心里大声问,虽然那也许事实,但是他怎么能承认!

杰拉尔德把玩着手中的两张车票,这是希尔达给他的,一个小时后开车,他和默文将在欧洲转上一圈儿,让后者了解一些生存方面的规则。
他不能让“杰拉尔德”死去,那所有的可以证明他是他的东西,他不能承受它们消失不见,如果没有了那些,他是什么呢?
他把车票放进口袋里,却感到心里有些焦躁,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嗨,
杰拉尔德!”默文说,杰拉尔德抬起头,青年出现在面前,看上去有些紧张,他是跑着来的,因为速度太快一般人类无法看见,这是一种极速的前行。他正在学习、
或者说享受吸血鬼的各项技巧,新鲜的世界,他看着他兴奋的双眼,仿佛一切都是新生的,仿佛很多年前的自己。这让他露出一丝微笑。
他站起来,“我们走吧。”
默文点点头,“我把行李放在寄存处了。你没有什么要拿的吗,杰拉尔德?”
“没有。”杰拉尔德说。
默文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在他看来旅行总要带一大堆东西才是。“我们飞掠过去怎么样?”他兴奋地建议。
“时间并不急。”杰拉尔德说,招手叫了辆车。默文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但还是同意了,血族们活得越久力量就越强,他不知道杰拉尔德的力量,那个人看上去安静又被动,但他总感到很好奇。
火车站永远是分别的地方,充满着悲伤和期待,所以吵闹无比。他们找到了自己的包厢,默文坐在椅子上舒适地伸直双腿,绕有兴趣地看着外面送别的人们。
“真美妙,”他用做梦般的语气说,“我竟然处于了这么一个状态,和您这样一个人去旅行,我以前从没想像过!”

推书 20234-10-13 :甘之如饴 下——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