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你还是今晚就跟这儿呆着吧。"竹喧说着牵出天蚕丝轻轻绕上了暗云非的手腕,"你要没来,我可不知道上哪儿找你。"
暗云非皱了皱眉,走回床边用黝黑深邃的眼神看着竹喧,即说道,"你是真的不明白我对你怀着什么心思,还是怎么样?"
竹喧闻言抿了抿唇,只见他手一牵收回了天蚕丝,然后翻身冲着墙面,喃喃说道,"我只不过想要有一个熟悉的人在身边而已....."
暗云非因着这句话身躯微微一震,他叹息着坐到床边,尽量轻柔的说道,"你现在好好睡,明天病好了....一起走。"语闭,一缕低婉的曲音自他唇边的玉箫逸出,乐音柔和,好似飘落的羽毛一般轻抚过人的心头,让心渐渐平静下来。
竹喧听着听着,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意识也随着那柔和的声音幽幽飘远.....
第三十章
翌日,竹喧醒来便看见了靠在床栏上浅眠的暗云非,不知为何,他觉得很安心....许是好久都没有见过熟悉的那些人了吧,总有些怀念。
竹喧小心的抽出暗云非轻握在手中的玉箫,看宝贝似的仔细欣赏起来,只见那玉箫通体莹透,入手温润,应是上好的玉石所制,再看它末端雕着几朵兰花,或含苞或绽放,足显清雅。
"喜欢么?"轻柔的好像怕把他吓着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回头冲他笑了笑,把玉箫还给对方,"我要说喜欢,你送我么?"
"送。"暗云非说着又把玉箫递到了竹喧手上。
竹喧看看箫,再看看他,又把箫传了回去,"逗你的,我又不会吹。"
"我教你啊。"暗云非说着又要把箫递给竹喧,竹喧忙缩了手不接,"这箫是上品,我可不能收,你拿着也能教我啊。"
"....若是语风送.....唉,算了...."暗云非幽幽叹了口气,正要起身去帮竹喧把放在椅子上的衣服拿过来,却听到了几个人的脚步声。
下一刻,门开了,三个姑娘本是一脸笑意,但在看见暗云非的时候脸色就在一瞬间凝住了。
月柔先反应过来,抽出长剑就攻向了暗云非。
兵器交接的声音响起,月筱第二个反应过来,大喊道,"啊啊啊!!刺客啊!!!"然后就抽了鞭子也攻上去。
"教主!"月寒第三个反应过来,趁暗云非与两人颤抖之时跑到了竹喧的身边,检查他是否受了什么伤。
"......俄.....哇!都住手!"最后反应过来的竹喧忙牵出天蚕丝将三人的兵器给绕了,三人不得不停下打斗,齐齐看着他。
"冲动啊...冲动....年轻人就是冲动!"以别人冲动来掩饰自己刚睡醒的迟钝,竹喧摇头晃脑的就像一个教育人的夫子一般。
"....教主,这个人是什么人?"月寒边问边握住竹喧的手腕检查他的脉象。
"哦哦,他是我朋友,斐云安。"考虑到暗云非在三年前‘已死'的事情,竹喧自作主张帮他换了名。
暗云非闻言先是对他笑了笑,在对三个姑娘礼貌性的点点头。
"小非,这三位也是我的朋友,白衣的是月柔,粉衣的事月筱,这个穿鹅黄纱衣的是月寒。"竹喧一个一个介绍完毕,三个姑娘也礼貌性的对暗云非点了点头。
"我们不知道你是教主的朋友,失礼了。"月柔还剑入鞘,对暗云非再抱了抱拳。
"教主啊....."暗云非笑笑,到了声,"无妨。"
"好了好了好了,启程吧。"竹喧察觉到暗云非笑中别有深意,不由转移了他在‘教主'两字上的注意力。
月柔此时却问月寒,"教主的病情怎么样了?"
月寒趁机人说话之时已将竹喧仔细的诊过了一遍,此时听月柔问便说道,"已经无大碍了。"
月柔点点头,方说道,"好,启程。"说罢先一步出去整备马车及干粮等物,月筱和月寒则从包袱里拿出新的衣物和染发的工具,开始忙活了起来。
暗云非坐在一旁闲闲的看两个丫头怎么伺候竹喧,突然,他在他的头上寻到了一缕白,再看了看月寒手上黑色的染膏,暗云非问道,"你的头发白了?"
竹喧眨眨眼,一派轻松的说道,"是啊,都是顾语寒害得嘛。"顿了顿,他又说,"不过这头发也挺奇怪的,不是白,是银。"
暗云非走过去勾起一缕银发看了看,只见那银发翻着淡淡的白光,确是不似白发一般暗淡,"我听说顾语寒给你服了一种药,会让你在半年时间里提前衰老,最后死亡.....看你现在,除了发色变了之外,其他的地方倒也没变,怎么回事?"
竹喧‘唔'了一声,考虑到还有其他人在场便没有细说,只是挑了不重要的答案来回答,顺便把‘教主'两个字给暗云非解释一下,"是一个叫谪缘的人帮了我,所以我才帮他忙来当火莲教教主的...."
"这到有意思...."暗云非正待再问一些竹喧这三年发生的事,月筱却在这时说道,"好了,教主哥哥现在走么?"
"....上次不是说好叫我公子了么....你们啊...."让他想不暴露身份都难。
月筱吐吐舌,说道,"我们还不习惯嘛...."
"罢了,随你们吧。"竹喧说着叹了口气,随即与暗云非及两个丫头出了客栈,客栈外,月柔已采办好一切,只等出发。
暗云非看了看马车,跑了,跑到后面马厩把自己的的马牵了出来,只见那匹马通体纯黑,外形神骏,双目炯炯,一看便是匹宝马良驹。
"坐马车有什么好的,无趣死了。"暗云非说着便在竹喧的注视下潇洒的翻身上马,然后对竹喧伸出了一只手,说,"我带你骑马吧。"
竹喧看了看那笼子似的马车,再看了看那匹骏马,想了想马车里的憋闷,再想了想马背上的畅快,二话不说,他抓住暗云非的手,借助他的力很顺利的上了马。
"....公子哥哥....月筱也要骑马!"月筱说完就立即跑没影了,月柔也驾着马车没影了,月寒则站在马下,无奈的解释道,"公子....月筱去买马,姐姐去卖马车...."这月寒叫竹喧总是忘了‘哥哥'两字,久而久之,竹喧便也随她了。
".....哦...."自己果然是他们不能骑马的拖累....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月柔和月筱骑着马一起回来了,月筱手里还另牵了一匹,应该是给月寒骑的。只见那三匹马均是有些暗淡的棕黄色毛发,外表比之暗云非的马更是矮了一小截,双目也不如暗云非的马亮,看去便只是普通的马驹。
待月寒也上了马后,暗云非先行驱马跑了,在足足与后面拉住了一百米的距离之后方减缓了速度,问竹喧道,"你这三年的事,仔细给我讲讲吧。"声音是由内力传出,故而就算声音不大也可让对方听得清楚。
竹喧点点头,便将这三年的事一一讲了,其实他这三年也没什么事,无非就是被人拐到妓院,再被谪缘带着跑走,接着就是喝一些苦药汤,挨一些针扎来恢复武功,最后就是练了《火莲心经》,去了火莲教。
暗云非听着,暗道这谪缘决不简单,与竹喧的谈话里却是没提此事。
"妓院....原来那时候你是在那里.....说来也巧,你被那个叫谪缘的带走的时候正是语风再去金陵的时候。"
"啊!?"竹喧叫了一声,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啊,如果他能再多等一些时日的话,他就不用三年都见不到语风了......可是,他又一想,若是他没和谪缘走,那自己现在定然已是一把枯骨了....其实三年换一辈子...还是挺值的。
"其实他那时候没见到你也好,就算他有把握用半年的时间帮你解毒....可那时已经过了三个月,纵使他医术再高明怕也是难再寻出解毒之法,最后也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你死而已....."暗云非如此感叹,竹喧的心却动了一下,"用半年时间帮我解毒?"
"是啊,他说他本是想好好利用这半年的时间帮你解毒的,可没想到....他却一时疏忽弄丢了你......"
"这半年时间够我利用了。"语风曾经说过的话在竹喧的耳边回荡,原来他竟一直误会了他....他不是不在乎他的死活,他不是要利用他,他是想自己帮他解毒啊!
竹喧抿紧了两片薄唇,暗骂自己胡思乱想,更骂自己不懂语风!
原来....原来....原来语风是真的喜欢自己,原来自己不仅仅是替身而已...
竹喧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懊悔,还有钝钝的心疼。
好想,好点快点见到他,然后疼他爱他,让他幸福,让他开心....
"你哭了啊..."暗云非的拇指在我的眼下轻轻摩挲,"为什么?"
".....因为我的眼里进了沙子,我要用眼泪把它洗出去。"他与他因为梅青睐而产生的裂痕、他对他的不信任,就是那些该死的沙子,它磨得他的眼睛好疼...要把它们洗干净才行.....
"沙子?好烂的借口。"低低的叹了一声,暗云非一挥马鞭,那马儿脚下便如生了羽翼一般在土地上飞奔,周围的景色就好像走马灯一样闪过....竹喧脸上的泪水很快便被吹干了,脸上有些微的刺痛。竹喧却不去管它,只闭上眼睛感受这乘风般的感觉.....
第三十一章
"前面便是天衣林了。"一片浓雾之前,暗云非勒住马。在赶了五天的路程之后,五人终于到达了天衣林。
"《武林志》上说的浓雾倒是不错,就不知这天衣阵是否也如其中所说的那般凶险。"竹喧看着那片浓雾,眼中隐隐有红光闪动。
"天衣阵中机关重重,只踏错一步便会没命....你说险不险呢。"暗云非这么说,脸上的神色也是十分凝重,只见他翻身下了马,走到那团诡异的浓雾附近,蹲下身子埝了几粒沙尘查探。
月家三姐妹见此便同暗云非一样查探起四周的情况,竹喧则下马走到暗云非身边,疑惑的问道,"这沙子有什么好看的么?"
".....我是在找脚印.....他们一群人进去,不可能一点脚印不留的,只要我们踩着他们的脚印进去便可安全到达他们那里。"语闭,暗云非轻轻叹了口气,暗道镜云的江湖阅历实在太浅,带他一起来....似乎错了。
"哦,那....."竹喧正要说‘那我去那边看看'之时,月筱突然喊道,"这边有脚印!"
暗云非闻言拉起竹喧道了一声‘走'后,便拉着竹喧到了月筱那边。
只见月筱淡粉色的裙摆罩在地上,仿佛一朵偎地生长的花儿,在花儿的前面有一片杂乱的脚印,似乎曾经有很多人站在这里。
而那片脚印越是接近浓雾便越是细,到最后就只剩下一个人的脚印,只是那脚印极深,应是被许多人踩过。
"应该就是这儿了,咱们只要跟着脚印走就可以了。"暗云非说着便要先行进去,却被竹喧拦下了。
"若这条路无错的话,语风他们又怎会被困。"顿了顿,竹喧转身对月柔说,"我记得月柔姐姐曾说过自己精通五行八卦,那便由月柔姐姐走在前面吧。"
只见月柔点点头,先行走入浓雾之中。
"月筱妹妹,你第二个,前面有什么情况便立即告诉我们,月寒第三个,我第四个,小非走最后,小心后面的情况。"竹喧安排完,大家一致点头,按着先后顺序跟了上去。
在那一片浓雾之中,除了月筱之外,其他人都只能看到前面人的身形和下面的脚印而已,和一个拄着拐杖行走的盲人没两样。
"杀气...."不知走了多远,暗云非只觉杀气越来越浓,而散出杀气之人似乎就是他面前的那个人.....
而他面前的那个人--竹喧双眼的红闪动的越来越快,他纯黑的眸子都似乎完全变成了红色一般,而他那一头被白色绸带系住的长发明明是今早才刚染过却又隐隐泛出了银光.....
"啊,前面有一个呈圆形的空地,空地上有人,大约是....二百三十余个。"月筱出声的同时拽住了走在她前面的月柔。
"公子,要怎么做?"月寒边转身便问,浓雾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双红的似滴血的眸子,只听那眸子的主人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口吻说,"杀。"
随即,月寒只觉一阵风从自己身边掠过,森冷的气息令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啊....公子....."在场的人除了月筱之外都只能感到一股森寒的杀伐之气.....在月筱的眼中,竹喧就好像一朵开在墓地的彼岸花,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他在衣袖舞动之中夺去一个又一个的生命,直到衣袖变成了红色,直到全身的白都变成了鲜艳的红,他才终于停了手,他半跪在地上,身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素白的手指捻着一根挂着血珠的天蚕丝,而天蚕丝的另一边,缠绕在一个人的脖颈之上。
他轻轻的笑着,银色的发丝在无风的情况下有生命似的张狂舞动,他牵着天蚕丝起身,踏着轻盈的步子走到被天蚕丝缠绕着的那个人的面前。
他依然笑着,面对那个人的震惊,他笑着,面对那个人眼中的眷恋,他还是笑着,像个小孩子一般天真地笑着,只是他脸上挂着的血珠令他显得诡异非常。
"他不让杀你...."轻轻的喃了一声,竹喧伸出手指轻点顾语风周身几处大穴,在不舍中,顾语风缓缓闭上眼睛软倒在竹喧的怀中。
随即,竹喧一展衣袖,像一只红色的蝴蝶般轻盈的踏着飘落的枯叶飘远,在不知多远的地方,竹喧平淡的声音在还活着的人的耳中响起,"月柔、月寒、月筱,带还活着的人离开天衣林....."那是他挑选的,需要活下去并应该活下去的人。
"是!"三人齐齐应了一声,然后月柔对在场的其他人说,"各位,我们三人乃是火莲教教主的婢女,若你们想活命的话就请跟我们走。"语闭,她飞身掠到圆形空地的中心,然后取出火折子点燃。在浓雾之中,红色的光要比较容易分辨一些。
只见她拿着火折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后便移步向空地的边缘走去,在场之人心下均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他们虽没有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四周的血腥味却让他们明白,已经有很多人死在了这里--跟着那三个人走或许有危险,但留在原地同样有危险,最后,有些人便先踏出一步跟着那一缕红光走了。而有的人....不知该说他们死脑筋还是真英雄,总之他们选择留下....
天衣林外一百里,枫彤城东十里,酌酒亭。
三名女子被约摸五十个人围在中心,似乎随时都可能开始一场充满献血的战斗。
这三名女子一人持剑,白色的短衫下浅绿的长裙仿佛弱柳一般随风拂动。一人用针,鹅黄色的纱衣下是月白色的长裙。一人舞鞭,浅粉色的长裙仿佛一朵娇艳的花儿--这三人不是月柔三姐妹又是谁?
而围攻他们的人自然就是跟着她们才走出天衣林的各大门派首领。
"哼,白道就是白道,恩将仇报的本领就是好!"月筱说着狠狠的啐了一口,十分不屑的看着他们。
"少罗嗦,谁知道你们这三个妖女是不是有别的企图!"一个七尺大汉以刀指着他们,眼神是满满的痛恨。
"云非,他们是你带来的,你觉得呢?"围攻的人群之外,一个穿着暴露眼角带媚的男子问着左手边的黑衣男子,这两人正是罗刹和暗云非,而在罗刹的右手边,玄冰静静的站着,无表情的脸孔似乎万年都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