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衣没有因为他的冷嘲热讽而退缩,反而不顾步生的反抗用手抚过他的眼睛,认真的对他保证。
[你最好记得你现在所说的话,你不可以离开我,不管你躲到哪里,我都会找得到你。]
即使相互伤害也好,即使步生永远不可能爱上自己也好。
手术结束了!步生右眼的恢复情况比较理想,不久后就可以重新看见东西。但糟糕的是左眼却从此彻底失
去视力。
[这是怎样的一个答案呢?]江夜衣一阵苦笑。
[你的意思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他就只有一只眼睛能看见吗?]坐在许医生的办公室内,江夜衣皱着眉头问
他。
[我已尽最大的力量了。]许医生说,[其实有这样的结果已经非常难得了,毕竟手术的成功率本来就很低
,只是姑且一试而已。]
[如果继续治疗下去呢?]江夜衣又问,他不相信真的连一点希望都没有。
许医生不置可否地一笑,然后对他说:[现在应该要尽快让他适应只有一只眼睛能够看东西的生活。虽然
残酷了点,但事实就是如此。]
江夜衣一阵沉默,心里忍不住难受起来,在这一刻,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步生住院的时候江夜衣几乎一次也没来看过他,偶尔会打电话,手机是江夜衣买来的,被步生扔在一边。
其实步生自己心里也明白,要是江夜衣经常在医院裎来去被人看到的话,总是有些不太好解释。
他不来倒也好,自己可以落个清静。
刚开始还很不能适应单眼看东西,时间久了倒也习惯了。
他终于看到江夜衣说的窗外那棵树。
那是一棵非常高大的梧桐树,最近叶子掉得厉害,风一吹叶子就直往下落,很是萧索。0住院运一个多月
,唯一来看过他的只有姚若海。
他看上去比印象之中要瘦了许多,显得一副憔悴的模样。将手中的水果篮放置在床头的柜子上后,他有些
不太好意思地向步生解释。
[我本来早就想来看你,但是去找你的时候,才得知你突然从上次的医院转到别的医院。后来我又去你家
,也一个人都没有,我还是花了不少的时间才打听到这里。]
[谢谢。]步生由衷地感激他,听说为久致买墓碑的事也是他处理的。
[我想要回乡下住一段日子。]姚若海对着步生露出苦涩的笑容,[今天我是特地来告诉你这件事的。]
步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唯有选择沉默。久致死后,姚若海好像也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我是爱久致的。]他继续说着,[说出来也许你不会相信,就算知道她的生命中只能容纳你,我的心意却
仍然没有改变。自从认识她之后,我一直在做着她想要做的事,帮着你治疗眼睛,让你们结婚……我只是
很后悔,为什么那天我不在场呢?我竟然连她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抱歉……]步生咬紧自己的嘴唇,终究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跟你没有关系。]姚若海反倒安慰着他,[现在你终于治好眼睛,我想久致要是知道也会很高兴的,因
为这是她一直梦想的事,现在总算实现了。]
姚若海站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等!]步生叫住他,但当姚若海真的回过头来时,他又不知道该说什呢才好。
[怎么了?]
[没事……你要保重。]
[谢谢。]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对了,你跟江先生是什么关系呢?他好像帮过你不少的事。]
步生自己也被他的问题给问倒了。他跟江夜衣是什么关系呢?他究竟算是他的什么人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其实可以随便找个理由的,但是他不想对真心爱过久致的人说谎。
幸好姚若海没有再追问下去,[以后也许我不会再回来了,就算是为了久致,请你一定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
[谢谢。]步生忍不住感动,眼眶又红了起来。
就算再说多少次谢谢也是不够的。
他看着姚若还离开的落寞背影,心里剧痛起来。
外面那棵梧桐仍然偶有落叶坠下,很多生命也在随风而逝。被久致带走的那一半左边的世界,此刻是一片
无尽的黑暗。
第八章
还没有到正式出院的日子,江夜衣就把步生从医院里硬带回去。
[你别又乱来!]步生从在车上就开始数落个不停,[不管怎么说,也应该先跟医院打个招呼,哪有人一声
不吭的就走了?就好像欠钱逃跑一样。]
而江夜衣倒是笑得一脸璀璨,心情好得不得了,丝毫没将他的话听进去。现在步生的性格变得很偏激,他
也习惯了。
一两个月不见,江夜衣的头发好像剪短了些,他随意地穿了件深紫色的外套,自然地流露出独特的气质。
跟他对比,步生这才发现自己还是穿着住院穿的短袖棉T恤。这段日子成天关在病房里都快忘记季节了,
一出院才发现天凉了。
停好车后,江夜衣拉着他走到大门口,[终于可以回家了。]
步生听到他说[回家]这两个字的时候呆了一呆,白了他一眼,[无聊啊你。]
不再理他,步生自己打开门就往里面走,刚踏进去就顿住,脚步停在原地无法动弹。
广大的庭院里搭着座长长的葡萄架,初秋特有的和煦阳光从青藤的缝隙落在地面,交织出一片淡淡的光影
。
葡萄架的下面放着样式老旧的木藤条躺椅,江夜衣高兴得将步生拉到躺椅旁边,将他按在上面坐着,[这
是为你准备的。]
[为我?]步生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口气带着些疑惑。
[嗯,这样你就可以在这里睡午觉了。]
步生的视线回到庭院内,又发现在庭院的中央种着棵小树苗,看不出来是什么树,因为太小了,树干比步
生的手臂还要细。
[这又是干什么的?]他问江夜衣。
[你不是说除了葡萄架就喜欢树吗?]江夜指着树苗说:[这样就可以爬树了。]
步生看了看那棵小树,风再大些恐怕就会把它吹倒,再说,没有人会种棵树在庭院正中央的。[你脑子有
问题吧?]
江夜衣只是笑着看他,[现在虽然小,以后总会长大的嘛!]
[等它长大时我都老得走不动了……]他发现江夜衣一脸促狭的笑意,语气也跟着恼怒了起来,[江夜衣,
你又耍我是不是?]
步生不再理他就往屋内走,手臂忽然一下被他勾住,]你就是老了我还是在你身边的。]
江夜衣的声音异常温柔,他和他就这么站在葡萄架下的光影之中,时间似乎在此停止,[那个时候我就扶
着你爬树吧。]
[说大话,你到时也早就牙齿掉光了。]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竟然相信了。
江夜衣把步生拉向自己,手从他的衣摆里伸进去。
[这些天真的很想你。]他的吻不住在步生的唇边和颈间落下。[我爱你。]
步生的长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一点一点地沉沦。
那天之后江夜衣又回到公司开始忙碌起来,几乎每天都很晚才下班,有时候还会将工作带回家做。
所以没多久后,他就把书房的桌子搬进卧室里,跟步生挤在一块。
[步生,我想要一杯茶。]江夜衣停下手上的工作,打了个呵欠,可怜兮兮地对着步生的背影说。
[自己去倒。]步生连头也没回,只是坐着看电视没去理他,他又不是他的佣人。
江夜衣发现自己被他彻底忽视,于是不甘心地走到他后面把他的眼睛蒙上,就是不让他看电视。
[干什么啊你?]
[医生不是说过,你的眼睛不能太疲劳的吗?]江夜衣理直气壮地说,然后拉着他的手像个要糖吃的小孩一
般要求,[我想要喝茶。]
[你自己没有长脚吗?]他才不吃这一套,[再说晚上喝茶会睡不着觉的。]
[那不是更好,可以乘机做一些兴奋的事。]
[放开我,你这个变态!]步生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撞开江夜衣,然后冷眼看着他抚着被撞到的地方叫疼,[
我要去睡觉了。]
[暴力……]
步生倒在床上用棉被将自己的头脸都盖住。然后动了动,找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不再理他。
也不知睡了多久,步生迷迷糊糊之间觉得棉被被掀开,接着江夜衣躺到他的身侧开始脱他的衣服。
他迷茫的睁开眼,房里的灯已经关掉,只有清冷的月光从落地窗外直泻进来。让步生想起曾经的某个晚上
,也是这样的月光,久致美得虚幻的脸在月光下发亮。从那时他就有了预感,他永远也无法抓得住她。
江夜衣的手在他光裸的身体上肆意地爱抚,隔着内裤熟练地挑逗搓揉他,并用舌尖一个个找出他身上的敏
感点,强烈的快感将他的思绪统统淹没,他弓着身子发出压抑的呻吟,无法抑制自己被挑起的情欲,所以
觉得羞耻不堪。
在江夜衣冲撞进自己身体的那一瞬间,步生什么也不想,肉体的快感渐渐麻痹了其他。
事后江夜衣躺在步生的身旁,很快沉沉睡去,倒是他被这么一闹,全无睡意。况且他一个人待在家里白天
也睡、晚上也睡,哪里还睡得着。
[喂……]他伸出手摇了摇江夜衣光裸的肩膀。
[怎么了?]江夜衣好像已经睡着了,被步生摇醒后,口中呢喃着问他。
[明天我想要出去找工作。]
[别开玩笑了。]江夜衣完全不以为然,只是裹着被子翻身背对着他,又睡了过去。
白天的时候江夜衣很少在家,就算没有工作,他也得陪着柳婵羽,步生一个人待在偌大的房子里无事可做
。
天气一天天凉了起来,步生睡在庭院里的躺椅时已经会觉得冷,于是又找了些毛毯放在躺椅上。
前几天江夜衣一时心血来潮硬拖他出去买东西。也不管有没有用就买了一大堆的衣服、毛毯,甚至水杯。
搬家似的搜刮了一大车回来,接着又全堆在客厅,放得乱七八糟。
后来他又突然说要将卧室的床换个位置,本来房间里摆了一张他的办公桌就够乱了,加上他那张床又特别
大,他硬要步生帮他把其他的东西都挪开,然后将床东拖西摆,满意后他就躺下去睡,叫也叫不醒。
所以现在屋子就成了一副台风扫过般的混乱阵仗。
本来江夜衣有定时找人来打扫屋子,现在步生闲得发慌,也就接手过来自己慢慢清理。
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阳光在那片大大的落地窗上反射出一片柔软的金色。步生用毛毯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背靠着藤木躺椅坐着休息,虽然是秋天,头顶的葡萄上却长得很茂盛。就在这时传来车库门打开的声音
,步生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没过一会儿,江夜衣打开大门走进庭院,趴在躺椅的扶手旁看他。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喜欢你躺在这里睡觉的样子?]
就在打开门的时候,迎面就看到步生在绿意盎然的葡萄架下安静地睡着,他的睡颜纯真得像个孩子。
[每次……都是被你这句话吵醒的!]步生忍无可忍地瞪着他,[你能不能不要每天这个时候跑回来说一样
的话?]
而江夜衣只是看着他笑。
[你傻了是不是?]步生还是没给他好脸色看,[不是说很忙吗?干嘛每天下午都跑回来罗嗦?]
[最近是比较忙。]江夜衣被吼了一阵却一点也不在意,想了想后对他说:[之后我就带你去度假。
[你用这种语气说话,好像是我很在意似的。]步生将躺椅转了个方向把头撇到一边闷闷地说。
而江夜衣也跟着换了个方向站,步生还是不想看他,于是又转过椅子,他还是跟了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步生的心跳突然停顿心口一阵紧缩。下,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江夜衣,觉得
无论他怎么转开,江夜衣还是站在他的右边,他将床换到左边的墙角,而当步生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
看到的就是右边的落地窗。
[以后我会多抽时间出来陪你的。]江夜衣一副保证的样子。
[白痴啊你。]觉得眼睛湿润了,步生已经不愿再想下去。
[江夜衣的眼睛是茶色的,以前他的眼睛看不清楚,所以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他连头发也是茶色的
。
[在看什么?]
[没什么。]步生想趁这个时候跟他说清楚,[我已经决定明天就要去找工作。]
[这样啊……]江夜衣对他一笑,[屋子里的东西已经整理好了吗?]
[那是你搞乱的,自己去找人打扫,我才懒得管。]步生一脸不满,他到底当他是佣人还是管家
[那就太可惜了,亏我还故意费力找了那么多事给你做。]
[你果然是故意的!]他快被他江夜衣气死了,[你真的那么无聊吗?]
[我是怕你无聊,而且你不是成天都说没事可做吗?]江夜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又不能经常陪你,所
以……]。
[你变态!]
[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去工作。]他突然正色道:[你的视力又不像普通人,我怎么能放心让你出去工作?你
大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自己是残障。]步生冷冷地说。
[别太任性,我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江夜衣丝毫不让步,[去念书也好,想做别的事
也行,你才二十岁,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过。只要是你喜欢的事情,我可以尽一切可能帮你。]
[如果我就是喜欢靠体力工作呢?]
步生与他对视着,气氛立即紧张起来。
江夜衣叹了口气,[我今天特地回来是有事要告诉你,而不是来跟你吵架]
步生一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问他:[什么事?]
[是关于你父母的事。]
步生猛地一震,从椅子上坐起,惊讶得像是听到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你……说什么?]他艰涩地开口问。
[在知道你的身世不久后,我就找人调查你亲生父母的事,就在刚刚终于得到结果,所以急着赶回来告诉
你。]
[费了不少气力才查到的吧?']步生好不容易才挤出个苦笑。
[应该是吧,不过反正又不是我亲自去查的。]江夜衣倒是说地坦白,[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
他拿出一个牛皮纸袋给他,[打开吧,还没拆封,你的身世就在里面。]
[为什么要去查这个?]步生将纸袋拿在手里攥得紧紧的,连声音也跟着发起抖来。他曾经无数次想像自己
的真正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而现在事实就在他的手里,正等着他去打开。
[这个嘛……就像你说的,我无聊吧。]江夜衣弯下身子与步生平视,茶色的眼睛定定地看他发颤的长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