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花社区之小羊难为————筱恩

00

从老祖宗靠着游猎过日子的远古时代，直到现代人住在水泥丛林里靠滑鼠键盘度日，昨天的屋子今天换成大马路，后天又要在这马路下面挖捷运，汰旧换新早就不是随便挂在嘴上讲讲的梦想。

因此，这世上已经很少有像枫林县的村子，历经数百年岁月仍屹立不摇，这些一砖一瓦未曾改变过的山林村落都具有特别的时代意义，不只是建筑，住在其中的人们也一直保有着代代先祖一路传承下来的生活模式，为了维护这难得的文史建筑活教材，二十年前，有一批专门研究本土历史文化的学者于是联名上书，请求将枫林县所有生产各种菇类的山林村落全部列为重要古迹。

不过，古迹归古迹，时代创新的脚步仍然不会因为古迹挡在前头就停下。

随着科技的进步、交通的拓展与朝山林开发的旧文化观光计划展开，渐渐地，这些村落里的人、事、物都受到严重的影响。

一批又一批的外地客涌入，带进商潮、钱潮，在此同时也驱走那些太过繁琐的、不合潮流的守旧思想，借口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枫林县中许多的新生代已于不知不觉中循着外来客的足迹，一点一滴地移居到外面的新世界，彷佛只要住在重点城市，身价就能翻两翻，不用再过苦哈哈的菇农生活。

五十年一晃眼过去，目前山林村落里存留下来的都是舍不得离开家园的人。

一如当年以‘强悍寡妇强悍菇’为宣传广告的忠贞村，现在只剩下几个老奶奶守着盖得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牌坊过简单的日子。

又像枫林县鸿喜菇的主产地飞鸿村，全盛时期的菇寮栉比鳞次，如今倾的倾、倒的倒，人影儿是半个也瞧不见了。

最后，再怎么珍稀的古迹也必须让步，基本上能保持住外观，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然而，那些看起来就像外星人披着人皮潜伏在地球的房舍并没有得到当地人的欣赏，只让他们更加无法接受而加快逃离的脚步。

再这样乱搞下去是不行的，正当枫林县的官员正在烦恼严重的人口流失问题，他们发现到唯一的例外就在枫林县舞菇山巅的弁泰村。

其他村庄的人口大幅下降的同时，他们这几年不但人口没减少，弁泰村里的几个小社区反而增加了一大票新居民。

弁泰村里的小菊花社区，就是其中一个人口三级跳的小社区。

目前小菊花社区里面有十户人家，一间空屋，户号由101号排到111号，它们皆是由老旧的菇寮改建成的别墅型房子。

被特意以枫树环绕以做区隔的它们，红瓦白墙缘着已生长多年的绿竹山丘而立，秋天一到就与群枫齐醉呈现出美丽的圆。

是什么让这看似平凡无奇，仅有一条朝日出方向铺设的通道与外界相连的小社区变得特别受人喜爱？

其实，这都是小菊花社区里那群成了精的房子搞的鬼……

01

声声春雷动，万物齐复苏，发情时间到的就自己看着办。

深夜，当月亮的柔光照射到山顶，由小菊花社区入口走进来见到的第一幢房屋，编号101的二楼主卧房内再度飘起那让人头晕的蜜桃香。

101的屋主不是别人，正是一手创建小菊花社区的欧老爹所收的义子，欧仕扬，自从欧老爹四年前很欠扁地‘离家出走’后，欧仕扬就一直当家当到现在。

逼人的香气在整个房间里漫延，随着月色越来越迷人，蜜桃香味也越来越浓，欧仕扬虽然意识很清楚也能说话，可是身体却像喝了酒似地又热又软，他有时会觉得自己就跟刚出炉的烤布蕾没两样。

冒着灼热的甜香，微焦的边缘衬托出金黄的色泽，绵密度、柔软度烤得恰到好处，而且用汤匙一压又显得弹力十足，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唔……回来了！

粉色桃雾中，他眯起眼睛望着通往阳台的落地窗，黑暗中巨大兽影踩着轻巧优美的舞步跃了进来，把小缝撑开无声无息的来到他的床前。

在它来之前，欧仕扬每夜都有上锁，可是，自从它第一次跑出去直到夜半回来时竟发现不得其门而入，困惑不解外加又惊又怒，这位执意要在半夜进他房间的‘奥客’可顽强得很，它爪掌并用对着上了锁的窗户啃、舔、抓、拍的将毕生技能全数用上，大有‘你不让我进来，我就把窗子给拆了！’的意味。

从此以后，欧仕扬深怕它故技重施惊醒邻居，不得不留下一条方便让它深夜进屋的缝隙。

这坏东西……不知在搞什么鬼，一吃饱饭就偷偷溜出去，害他在家里担心得要命，深怕它被发现或是掉进山林里的陷阱，也不想想是谁将众人的严厉警告放一边，好心地救了它一命，这年头可真是好心没好报。

所以说，看见路旁草丛里有受伤动物，特别是你没打算从此跟它混一辈子时，请务必直接打电话找警察或消防队来解决，千万不要傻呆呆的自己一个人冒然出手救助，更不要突发奇想扔一堆拼音卡让它自己选取名字。

它刚被他救回来时浑身是伤，血淋淋的一球，毛皮上到处黏着深褐色硬块，分不清是血还是脏污，气息虚弱，也不会叫，大约有二十几公斤重，不管怎么看都分不清是哪种猫科兽类，像狮却没有鬃毛、如虎也不见斑纹、说豹不豹、似猫非猫的……唯一能肯定的是，光看原本该是犬齿的那对尖尖长牙，仕扬肯定这家伙绝对不归啃草长大的族类。

在仔细的研究观察后，仕扬发现一些神秘的地方，它的智商颇高，人话虽然不会讲却听得懂也会使用固定的叫声回应，伤势好转之后就天天缠着他要抱抱、要摸摸，不顺着它的意思来的话，它还会跺脚甩尾巴生气。

为求方便叫唤，本来欧仕扬想了好几个名字，可是它却很有主见地把那些名字全当耳边风，故意偏过头装没听到，感到挫败不已的欧仕扬于是向住103的管老师借来拼音卡丢了在地上，要它有本事自己挑。

足足思考了两天一夜，它确实很争气也很有本事，为自己挑了一个可爱到不行的名字——贝贝。

02

贝贝是白子，一身奶油白的毛皮配上红咚咚的双眼，再加上那一圈醒目的白色颈毛，不管由什么角度瞧都有种魔性感。

露在嘴唇外头的两根长牙纯粹只是长好看的，真正属于‘吃饭家伙’的仍是嘴里的牙，当它初来乍到，大概仍是没断奶的幼兽，连切成三公分立方的肉块都无法咀嚼。

光看它舔咬的模样就不对劲，明明嚼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法子吞进去，万一真把没咬烂的肉块吞进肚，至少有八成机率会因此噎死。

所以，抱持着‘既然捡到你，就不该一遇困难就放弃’的心态，欧仕扬把它抱在腿上，用加了一堆高单位营养食品的牛奶和绞肉泥做成的丸子喂食。

没想到这‘填鸭式’奇招居然有效，真把它养得头好壮壮。

日日夜夜看顾照护，把屎把尿的拉拔，没多久就痊愈的贝贝，成长速度简直跟小婴儿相当。

它的身长和体重皆以倍数增长，目前贝贝坐着的高度跟他站立时的腰线一样，直立的高度也和他的身高相距不远，最近更进化成‘三分熟牛排爱好会’的一员。

“呀，哇呼噜噜呼噜噜。（小羊，我回来了。）”一点都没有自己是大块头的自觉，它从喉咙发出示好的声音并且伸出舌头轻触欧仕扬的手掌，他的掌心立即传来一阵湿热粗糙的感觉。

“唔，你等等……”明天他要一大早就到车站接人来看房子，还是不要吧！

冒着汗的欧仕扬猛地想翻身逃离，但是贝贝毫不迟疑跃上他的床，并用厚实脚掌上柔软的肉垫压住了他的四肢，温热而毛绒绒的身体往他身上一贴，再次封住他的行动。

一如昨日、昨日的昨日、昨日的昨日的昨日……

好吧！他承认，打一开始他莫名其妙中了蜜桃咒似地，不但持续散发芳香还动弹不得。

这特别的味道不知怎么的竟然导致贝贝疯狂迷恋，因此，非得半夜跑来舔他、跟他挤着睡，不管贝贝跑到哪去野，只要他一发作，它就会冲回家把他压倒，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基本上他从未成功脱逃过一次。

虽然不想这么说，可是他真的都快要习惯这压在他身上的重量了。

体重接近五十公斤的贝贝就这么压着仕扬，嘴角像勾着笑一样，尾巴还高高地翘着直摇。

大大的头挨了过来，贴在仕扬的脸颊边磨蹭，东闻闻西闻闻。

被压在下头的欧仕扬是很想寻找可以逃避的地方，然而只要想到之前因反抗，背部受了不可告人的抓伤，除了吃药打针，还必须一个星期不洗澡、不翻身，每三天去找蒙古大夫换药扎针，才能把背上的伤口养好的种种不便与苦痛，他宁可乖乖就范。

“明天有人要来看房子，我必须很早出门，所以我们直接睡觉，明天再让你抱着舔好不好？”摆出一付‘大家都是文明人’的架势，欧仕扬打算先跟贝贝沟通一番，以他们的关系这种小事应该只要商量商量就行。

贝贝微微发出火焰光芒的大眼望着他，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似乎是在考虑。

“要是我没睡饱，骑车下山很危险的，拜托嘛！回来的时候我再带五公斤的牛肉回来煎给你吃，如何！？”他用头蹭蹭它脖子上那圈围巾似的颈毛。

他也不是不愿让贝贝把他抱着当成夏天的冰棒，毕竟每天晚上一出现蜜桃香他就动弹不得时，全是因为有贝贝的鼎力相助，他才得以有如吃下解药一般不再浑身麻痹，不然他可要挨到太阳出来，身体的‘冻结’状态才得解除。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明天他与翼人相约的时间很早，任贝贝胡闹一次少说也要两三个小时，剩下来寥寥无几的睡眠时间对他而言根本不够。

因此，他才打算跟贝贝好好商量。

03

“嘁！（不要！）”贝贝用高傲的神情微微咧嘴喷气。

“你……居然‘嘁’我，我可是忍你很久了，你……啊哈哈！好啦！好啦！你先听我说嘛！”

“唔？（什么？）”

“自从米克斯搬去107跟沃尔夫住，102就空了，一直空着也不是办法，老爹出去好几年就跟丢了似的，我吃的用的全都要靠房租和存款，所以说，房租对我们的生活很重要，你要知道102简直是我遇过最难搞的房子，喜新厌旧不说，还指定要‘非人类’来住，它以为‘非人类’只要往地上跺两脚就会自己跑来吗？还不是全得要靠我帮它刊广告拉客人。”

“呜噫？（然后呢？）”贝贝偏着头问。

“我等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有能看懂广告的非人类要来看房子，我当然要把押上先生留住，啊！押上先生就是那个有意思要来看房子的人，听说他是躲在深山里的有翼一族，我长这么大都还没租房子给翼人过，等押上先生搬来我一定要好好观察观察翼人睡觉是要怎么睡才不会压伤翅膀，所以你今晚就安份点嘛！不然……十公斤，我帮你带十公斤顶级牛五花，又肥又嫩的牛五花肉唷！如何？咬下去还有大量的肉汁会淌出来，好吃到会让你连舌头都吞进去喔！”

他是忍痛把存折里将来要购买AN/PVS-14的钱拿出来牺牲，有良心一点的最好马上点头，机会只有一次，不把握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

省吃简用储蓄了大笔存款为的就是以特殊管道取得此款星光夜视镜，他对使用砷化镓作为光电管阴极材料的宝贝哈得可久了，能在成像管体积不变的情况下将敏感度和解像度全方位大提升，他怎能不为这个小美人疯狂。

“嘁嘁嘁！（免谈！）”不受十公斤牛五花引诱的贝贝龇牙咧嘴，从齿缝发出象征‘免谈！我生气罗！’的声音。

它的大脑中完全没有‘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这回事，唯一存在的只有‘我的就我的，剥夺者，死！觊觎者，杀！’。

它喷气喷完还意犹未尽，皱皱鼻子之后低下毛毛头，上边用短刀似的长牙戳了欧仕扬的脸好几下，下边用尾巴狠狠地狂抽他的小腿。

欧仕扬被压在下面，相当吃惊地看着它貌似愤怒的举动，一把无名火顿时也跟着烧了起来。

“你是在干什么？居然戳我的脸、打我的脚，我是很诚恳地跟你商量耶！你是在不爽什么？你说啊！不说是不是！好！算你狠！”

动物跟人果然无法靠讲道理来相处。

“嘁嘁嘁！（我生气了喔！）”贝贝又朝在下面死命扭动挣扎的笨蛋喷气。

“你以为会嘁嘁就比较厉害吗？放开我！”他扭扭扭、他转转转……就不信这又胖又多毛的东西要怎么压得住他。

贝贝的舌头轻轻地落在他的脸上，从下巴舔舐到颧骨，亲腻得有如母兽在为玩得正开心的小兽理毛。

“你……快给我住嘴，弄得我满脸都是口水了啦！”不管它是不是在示好，总之他就是不爽它的专制和暴行。

若他的手有空，他一定要拿一百吨的大槌朝它的头狠狠地敲上一百下。

他一定会用力地敲，绝对不心软，一定要敲到看见它的头上出现一个霹雳无敌大肿包，肿包的体积还要超过可乐罐，他才愿意停手。

“呜！（好吧！）”听到抗议声，收起尝到甜头的舌头，半眯起眼瞄瞄正在神游的欧仕扬，贝贝二话不说，大头一埋，蹭啊蹭地埋进他的肩颈交接处，朝他敏感得不可思议的耳后磨蹭。

“好痒，别……唉呀！会痒啦！你喔！别捉弄我了啦！”

“呜！呜！（好吧！没关系！）”这儿不行就换地方，反正它知道不少好地方可去。

04

嗅了嗅，身体往下挪挪，毛毛头就选定另一个好地方。

它贴了上去，用长牙拨开松松的领口，磨蹭出个视野良好、方便进食的好位置后，朝他胸口上的粉紫色突起咧嘴一吸。

“那里不行！啊！啊啊……”不要吸了，再吸也不会有奶跑出来啦！

狗被逼急了会跳墙，兔子被逼急了会咬人。

他被逼急了会……他会……他一定会……

“……啊啊啊……今晚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都随你啦！别再吸我的乳头了好不好……我求求你！”含着闪闪泪光，被吸到差点早泄的他举白旗投降。

他可是身心发育正常的青涩少年，哪能经得起如此情色的舔吻洗礼。

“咪！（真的？！）”贝贝双眼灿如南天夜空里的十字星。

“是啦！对啦！不用怀疑，别再让我说这么丢脸的话啦！”枕头为什么在他的头下面？他的手为什么还动不了？

呜……他要拿什么东西遮羞才好？

贝贝才不管老爱扮清纯的欧仕扬到底羞不羞，他舔舔他的脸颊，接着抬起自己的毛毛大掌，“唰！”地亮出尖锐的爪子。

“叽！”地一声长响，它轻轻松松地划开了欧仕扬单薄的上衣。

“嘶啦！啪！”两声之后，又将欧仕扬的短裤和底裤给抓裂成破布。

欧仕扬明明身为‘砧板上的鱼’，却丝毫没有尽到‘鱼’该尽的责任。

他一头栽进‘古今中外如何在缺手情况下遮羞’的深奥研究中，此时根本忘了要逃命。

欧仕扬拚命地动脑搬借口，拒绝承认刚刚的耻言辱语是从他嘴里冒出来的。

得胜的贝贝，表情就像是正在微笑，大大的掌按了按总算变老实的欧仕扬，它东瞧瞧西看看，金色双瞳娇憨地露出满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