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幸福无关 下————宇真

"我一宿舍的。"上官看着凤南反应极快的把一个就要出界的球抱了回来，微微挑挑眉毛。
"资质不错嘛！"
"看见没，我们九八‘板凳深度'不错吧？"上官打趣。
"哦对了，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运动会上跑得贼快的吧？叫什么来着？"
"凤南。"
"对！"严炎忽然喷饭，"因为他跑得快，我们家严菡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追风少年'，还一提起来就一脸崇拜。"
上官知道严菡是严炎的妹妹，在金陵女中读书，立志报考协和医学院。
"这外号真肉麻，等会我告诉他。"上官偷笑。
第三轮时凤南没下场，因为上官没上去，所以场上的组合变成了凤南+骁骐+颜宇洛。开始发球了，那一会凤南跟颜宇洛离得很近，两人之间只差半步，凤南看得清颜宇洛后脖子上细细的汗毛，也看见他裹在白色厚T恤下的背部随着呼吸频率轻轻的均匀起伏。凤南的心忽然狂跳。

"快，去线外！"颜宇洛今天特别卖力，居然一上来就把九六的球给截了，顺手就把球朝凤南扔。
凤南下意识接过球跑出三分线外，九六的人包抄上来，凤南仰着脸看篮框，篮框下面是颜宇洛。
"快投篮！"
颜宇洛的声音对凤南来说就像不可抗拒的命令，凤南真的起跳投篮了，像着魔一般。
球进了。
颜宇洛笑了。
凤南痴了。
"小子，行啊！"严炎来了兴趣，示意一个队员跟他交换，上场后很有前辈风范的拍拍凤南，凤南还沉浸在颜宇洛的笑容里，无意识的恩了两声。

"怎么这会儿呆呆的啊？"严炎耸肩。
这时候一个不明物体朝他们飞来，骁骐赶紧闪过，原来是个排球。
"同学，麻烦你帮我们丢过来~"隔壁排球场几个女生对骁骐喊。骁骐把球捡起来，翻手扔过去。
"谢谢~"
骁骐摆摆手表示不用谢，那几个女生凑到一起唧咕了一会，又看着骁骐笑得很暧昧。不过骁骐并没发现。
"累死了，不玩了~~"颜宇洛又到了厌倦值顶峰期，坐到底线外拿衣服猛扇，"几点了？"
大家反射性的摸手表。
"靠！猪！"秦孟摸完口袋脱口骂人，"白痴啊你，手表不都放宿舍了嘛！"
"十二点了，该吃饭了。"上官看着又一拨下课的人，意识到第五节课都结束了。
"走走走，吃饭~"九六几个吆喝着走向食堂，上官和骁骐回宿舍拿饭盆，颜宇洛喊着饿死了，拉凤南直接去食堂。
"天这么冷，我才不要洗碗，用饭盒吃就行。"颜宇洛确实很高兴，"吃什么？我请客。"
"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凤南问。
颜宇洛嘿嘿笑着抓抓头，竟然略显不好意思。凤南怔住，全身冰冷。
"难道......"
"裴彧答应晚上跟我去吃饭。"颜宇洛边看着菜色边回话。"有里脊肉，还有鲫鱼，还有鸡腿......"
凤南勉强抽起嘴角笑笑，"那敢情好。加油。"
"恩！我可是约了好久才约到的，锲而不舍。"颜宇洛握起拳来挥动一下，笑得极灿烂。"你追韩樱也是，也要锲而不舍才行，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凤南笑出声来，颜宇洛勾着他脖子说不许凤南笑话他。他哪儿知道凤南的心里在滴血。
"我......"凤南看着颜宇洛的黑头发，艰涩的开口。
"四两。"颜宇洛跟打饭的师傅说话，然后回头问凤南要吃多少。
"二两吧。"
"这么少？"
"忽然不觉得饿了。"
"哦。再来二两饭。"颜宇洛等师傅扣完钱，把饭卡拿回来。
"我......"凤南再次开口。
"你什么？"颜宇洛找了张干净桌子把饭菜放下，掰开筷子开吃。
我喜欢你。比你喜欢裴彧还要喜欢。
"没什么，我说我不饿，你打得太多了。"
"放心，吃不了有我~"颜宇洛狼吞虎咽。
凤南食不知味。
"说起来，食堂的东西，我开始还说是猪食呢，吃啊吃的就习惯了~"颜宇洛抬头冲凤南一笑，鼻子上还沾着粒饭。
"吃这么快当心噎到。"凤南伸手把那粒饭拈下来，然后压在指间碾烂，粘粘的感觉让触觉略微模糊。
"保密哦！裴彧的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
"恩。"凤南微笑，那种绝望感再次涌现。

傍晚时宿舍里空气不错，因为一整天窗子都开着，504都是喜欢新鲜空气胜过怕冷的家伙。
"冷死了冷死了~"骁骐刚洗完碗，冲着红通通的手指哈气，然后跑去关窗。
"我都用开水烫一下碗，然后放水龙头下一冲就行啦！"路晓风得意。
"那怎么洗得干净啊！"骁骐鄙视路晓风一眼。
"所以你挨冻，我不用啊~~啦啦~~我去下棋~~~"路晓风从上铺下来，拖上拖鞋，"黎湘北，下棋去~"
湘北皱了皱眉头。
"去啦~"
"不去。"
"为啥啊！"路晓风很受打击。
"太弱。"湘北想复习英文，暂时没有心情跟比自己弱的对手下棋。
"你说吴定思弱？我觉得很好啊！他是业余四段哎！"
湘北不置可否的恩了声，全神贯注看题。
"真是没情趣的家伙！晚自修还没开始就看书。"路晓风嘟囔着出去下棋。
凤南沉默的回来了，骁骐一把抓住他。
"哇！"骁骐的手太冷，吓得凤南一声惨叫。"冰块啊！"
"你手真暖和，给我焐会儿~"骁骐奸笑。
"真是的，怎么这么冷啊。"凤南逆来顺受当着暖手炉。
"洗碗的呗。看来我火气还不够旺，不然应该一会就暖回来了。"
"真是透骨凉，来换只手给你。"凤南换了只手给骁骐握，另只手揣怀里。
"哎，有话问你。"骁骐眨巴着大眼睛，特别好奇特别无辜的看凤南。
"问。"凤南被他看得发糁。
"你知不知道同性恋XX的时候是怎么回事啊？"
凤南脸上突然挂下黑线，赶紧回头看，幸好门关着，先松了口气；再抬头四顾，宿舍里还有一个湘北，黑线数量顿时变成双倍。
在看书的湘北当然也听到了骁骐的问题，因为骁骐根本就没有压低嗓门的意思。湘北当下绝倒。叹了口气，他下了床，拿了水瓶去打水，心想骁骐这小子还真是逮着人就问，问凤南有什么用啊。

凤南等湘北走了，门关了，把手抽回来，狠狠给骁骐一个爆栗。
"痛痛痛......"
"没事问这个干嘛！还当着别人问我。"凤南怒。
"我忘记了，对不起对不起。"骁骐揉着额头道歉，"不过，我好奇嘛！"
"小孩子问这个干嘛！"
"哟~"骁骐来劲了，"说得好像你已经有过经验一样~"
凤南的脸绿一阵又白一阵，看着骁骐特别天真的脸只好无奈。既然这孩子还这么纯洁的以为自己还是纯洁的，那么就配合他一下吧。凤南这么想。

"我不知道。"凤南撒谎。
"就知道。"骁骐略微失望。
"你对这个好奇干嘛？！"
"随便好奇一下嘛。我在想，是不是XXX那样的。"骁骐毫不害臊的说着与生理名词相关的话题。
"......"凤南心想，这小子还真天才，居然猜对了。
"讨论什么呢？这么高兴。"上官拎着两个水瓶上来，爬上床拿英语书。"对了凤南，我今天听到有关你的外号。"
"哦？？"
"有一女生给你起名‘追风少年'。"
凤南顿时一阵恶寒。
"肉麻死我了！"骁骐大呼受不了。
"明天谁值日啊？得扫出多少鸡皮疙瘩啊。"凤南附议。
"没事，吐啊吐的就习惯了。"上官捧腹。
湘北也打完水回来了，从箱子里找出个包包，站在壁橱那边不知在干嘛。那边骁骐他们还在为凤南的外号而狂吐不止。
"那些女生怎么想的啊。"骁骐搓着手取暖，忽然一个极温热的物体塞进他怀里，他反射性的抱住。原来是个热水袋，还套着棉布做的套子防止过烫。"啊啊~~湘北你太好了~爱死你了~"

湘北继续看书。因为天冷，最近去自修教室的人少了些，大家宁可在宿舍自修。但是如果定力不够，很容易分心而看不进书。
"骁骐你真幸福。"凤南也叹了口气。
"我表哥也这么说。对了，天气预报说要下雪呢。"
"是吗？"
凤南想，颜宇洛这会应该吃完饭了，会跟裴彧去散步，还是会一起去上自习课呢？
窗外的天空并不黑暗，都市的灯光让夜空永远明亮，远远的有别个宿舍的泡面香传了过来，504渐渐安静，只剩下呼吸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

 

（三十）

十六号之前，实验课都陆续结束了，化学实验是用平时每次实验作业的平均成绩作为考评，而物理实验则分为平时、卷面和操作三项来算分。凤南那次物理实验课的电路连得特失败，本以为这下完了，结果最后的操作考试抽到了物理天平称量，那是他最拿手的一个操作，完成得特顺利，边讲解边操作时，监考老师满意得直点头。

物理实验卷面考试结束后，外面下起了小雨，真正显露出南京冬天的寒意。外面往宿舍奔着要躲雨的人个个都缩着脖子缩着手，凤南也难得的寒了手，于是把手揣口袋里顶着风往回跑。

跑着，忽然肩膀上被谁拍了一把。
"考得怎么样？"
是颜宇洛。凤南一下僵住了。回头，颜宇洛大大咧咧的笑脸灿烂得叫他眼花，阴沉的小雨天气突然变了艳阳高照一般。
"还行......"
"嘿嘿嘿嘿......"
颜宇洛不知为什么笑得很贼，让凤南直发毛。
"手伸出来~"
"干嘛呀......"
"伸出来嘛~"
凤南犹豫着摊开掌心，颜宇洛拿右手伸到左边袖口去挖了挖，掏出个锃亮的银色不明物体摆到凤南手心。
凤南傻眼了。
"这啥啊？"手心里分明一个砝码，小得可怜，几乎感觉不到它存在的重量。
"砝码呗！"
"我知道这是砝码，你哪儿来的？"凤南糊涂了。
颜宇洛继续贼笑。
"不会吧？？？"凤南张大嘴。
"考天平称量顺手拿的~"颜宇洛很得意。
"喂，你这样不行啊，少了一个，整盒砝码就废了。"凤南拧着眉盯着那个砝码。"而且你拿这个有什么用啊......"
"放心吧~是废的砝码，质量不对，你看它缺了一小角。"颜宇洛伸出手指轻轻拨动那个小东西，让它翻个身。"刘老师把它放在堆电阻电线的桌上，我考完出来就顺手牵羊了呗~"

凤南总算释然。
"可是你拿了它还是没什么用啊。"
"好玩儿啊！给你处理了~"
"喂！"
"我冷死了，换了衣服去吃饭~交给你了啊~"颜宇洛说完就袖着手朝五号楼跑。
凤南看着手中的0.5g砝码，感觉有些茫然。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变得暖烘烘的。
回去后凤南把那个小砝码用红线栓了，挂在床头。

 

宿舍里，骁骐代表504领回了每月一次学校免费给学生清洗的被单被套，正在一条条的区分。
"这条是我的，这条凤南的，这条晓风的......"
上官通常都把被套带回家洗，因为他妈妈说学校里洗不干净。
家在南京的孩子们通常都相对的不独立，因为妈妈们总能给他们解决许多事情，比如脏衣服可以每周末带回家洗，以及其他一些琐碎小事。
"我最讨厌套被子了。"骁骐满脸不乐意的跟棉胎和被套斗争，怎么着那棉胎都塞不顺遂。
"先把俩角塞进去，对准被套的俩角，然后捏住抖一下。"罗映初给他示范。骁骐照样做了，费了好大劲才把棉胎全部塞进去，然后发现棉胎在被套里团成巨大一个球，这才知道塞拧了。只好重新来。

手机响，骁骐不耐烦的丢了被子去接。
"宝宝你干嘛呢？"
"你老有空的哦！不上班啊？"骁骐做了高难度的动作，用脖子和下巴夹住手机，空出手继续套被子。
"我在外面饭店吃饭呀，宝宝在干嘛？"
"套被子。"
"会套哇？"
骁骐沉默，而后恼羞成怒。"会！"
"真的哦！不错不错。不过你记得哦，要把角对准了塞哦，塞的时候还要当心不要把被子翻错面，不然会团起来的哦......"
老妈絮絮叨叨讲了一堆，这次骁骐倒真的是听进去了。
"你妈还真疼你。"罗映初等骁骐挂了电话，感慨一句。
"她可唐僧了。"骁骐吐吐舌头，"好！成功了！"被子终于变得服帖。
"最好拉平了抖一抖，会更熨帖。"罗映初让骁骐拿着被子的俩角，自己拿着另外俩角，两人啪啪的抖了两下，被子果然更加平整。"拉平了才能叠出豆腐块来。"

学校里最近搞卫生检查，要求每个宿舍的被子都叠成豆腐块，还要求整个宿舍的床单被套要统一，这就逼迫大家非得在同一时候换床单被套，以使七张床同时处于红被单配红被套或者蓝被单配蓝被套的境地。至于这叠豆腐块，年办里通知说会专门请营房里的军官来教一下。

"都快考试了还搞这些形式主义，学校是不是看着我们今年都没军训想借机整我们呀？"路晓风是最懒的一个，当然对这些规定愤愤不平。
"还说呢！你昨天又忘记叠被子了，我们又是九十五分！本来该满分的！"罗映初骂。路晓风灰溜溜一缩脖子，不吭声了。
"后天都考英语了。"路晓风过了一会还是憋不住要说话。"单词好难~物理化学也好难~~"
实验考试时物理老师公布了考试时间，是二月五日，化学考试则是二月六日，七号考生物。
"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罗映初塞好了自己的被子，骁骐过去帮着抖平。
"今年是七号放假。上午考完，下午开会，然后就解散。学校是十一号封门。"上官知道得最清楚。"谁跟我去找英语老师套套题？"
"要是找物理老师套题我就跟你去。"路晓风说。"我现在得背单词。"
"最后还不是要看题目？"上官打个呵欠。"而且就两天了，背不了几个。"
"湘北哪儿去了？"骁骐正帮凤南搞被子（刚学会套被套极有练习欲），忽然想起湘北来。正说着，湘北进来了，一边拿手扫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关上宿舍门。

"湿漉漉的！"骁骐乐了。湘北的头发湿了，顺服的贴在额头，睫毛上眉毛上全是细细密密的微小雨珠，宿舍的温度让雨雾蒸发，湘北整个人像是从梦里走出来似的烟气氤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