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比一百————蚀骨

文案

是个关于暗恋的故事

不会很长

我写着自己甜蜜的

一比一百

是一种爱的彻底的态度

1.青梅竹马

N城的夜风一过了6月就透着股粘湿。

我从体校侧门溜进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泳队的训练已经都结束了，大到吓人的游泳池黑洞洞的，哗哗的水响。

水蓝森森的，发出宝石一样的光芒。

我咽了口吐沫，抓紧手里的大包，果然看见第四泳道上露出一颗黑乎乎的人头，静如水懶，动如流光。

“谁？”熟悉的低沉嗓音，叫我不由自主的心如跳雷。

“我。”我走到跳板那儿，看着他朝我游过来，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

“尤。”他摘了泳镜，擦了把脸，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游得更近，我向前倾着身子，伸手拍拍他湿乎乎的脑袋：“嗯，要比赛了，来看看你。”

他像只海豚，我象个驯兽师。

他显得很高兴，湿淋淋的从水里爬上来，全身跟打了蜡的汽车壳似的，亮得刺眼。

少年的光滑细腻展露无遗。

我蹲在地上，痴迷的看他从水里升上来，忘记呼吸，嘴唇颤抖的吐出他的名字：“龙小龙……”

我觉得他爸如果再脑抽一下大概会叫儿子龙龙龙。

基本上姓龙的人很少，但大凡姓了这个男人都要霸气，女人都要孤傲，这一点看看《神雕侠侣》的小龙女就知道了。

龙小龙霸不霸气不大好说，却绝对有让人见之忘魂的容貌。

记得龙家刚搬到四院的时候，我曾一度以为这是个女孩子，后来杀千刀的被耿乐揣度着拿QQ糖去搭讪，被一个老牛之声堵回来，才深明人不可貌相，二十一世纪是不是人才辈出不清楚，妖孽横行是已成定局的。

龙妖孽从小就有哥哥缘，当时跟我犯下同样错误的哥们不在少数，各种糖衣炮弹的勾引调戏之后，众人终于蔫了，这小子确实是个带把的，且短期之内不会有去泰国做手术的欲望。

大凡这种孩子都会有点女性向，具体表现就是羞涩，不爱讲话，要不然就是讲话特火星。

据说龙妖孽IQ有180，小学毕业却数语外全搞了个位数，导致他老子老早对他绝望，不指望他为祖国四化做出什么卓绝贡献了。原因在于此人玩物丧志，从小迷上了游泳，天天泡在游泳馆里。

小六的时候，他是省里50ｍ自由泳的少儿组冠军，于是特长生进了邮中，在我们那儿算是重点中学了。

我比他高一届，那个时候数学好的出奇，也进了邮中，校友又是同乡，少不了多多照顾。

他刚进泳队的时候常被高年级的欺负，前几次都是找我诉苦的，后来我为他打了一架，似乎消停了一些，就是自己进了医院，头上缝了四针。

他到医院来看我的时候，表情十分阴沉，跟下过地府似的，直接就说了一句：“范尤，以后我的事，你不要再管了。”

后来泳队的事情，他再也不提了。

我却象着了魔，身不由己的去看他比赛，去关心所有与他有关的事情。

那时候，我几乎天天去校队的。

他练游泳的，身材只会越来越好，每次把外套拉链一拖，肩膀的曲线好的我不敢直视。

他从水里出来的时候总喜欢甩头，水珠子飞飞的，溅在我身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有时候我就坐在水池边，他突然从平静无波的水面的浮上来托着我的脚，嘿嘿笑。

我听英语的时候他总会从后面跑上来，拿沾了水的泳帽打我的脸，或者在我做作业的时候，耿乐叫一声：“你家龙宝宝来了。”

我一抬头，总会见他大大咧咧的走进2年级教室，一屁股坐下，半湿的脑袋磕在我的文具盒上：“哥——累死了，我都不想游了……”

我一开始也以为，这是单纯的哥哥对弟弟的宠溺，亦或者，小时候一些美好的情愫。

直到他被省队特招，进了专业泳队，去往N城，我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范尤哥，你干嘛不来送我啊？那天我在车站等了好久，差点车都赶不上了，你为什么都不来？”

他有一副与容貌不相称的嘶哑破锣嗓子，光听到就让人觉得刺耳。

我抓着我们家拖出一米长的卷曲电话线，没有讲话，外面树上的蝉，半分不偷懒的狂呼骇叫着。

“算了，范尤哥，我好想你，你来看看我吧。”

“嗯。”很努力的发出这一声，我挂了电话，脚软的瘫在地上，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数日莫名其妙的郁闷，痛苦，难受一瞬间找到了理由。

靠。

我喜……

我捂住自己的嘴巴。

2.方硕其人

初中毕业，我毫无悬念的选择了N市的省建高中，不为别的，只因为它对门就是省体校。

我的到来让龙小龙显得十分高兴，体校实行封闭式训练，平时是不准别人进去的，只在寒暑假的时候，开放一部分地方让周围学校的人进来运动。

我头一次进去的时候龙小龙偷了一件游泳队的运动服给我，让我混进去。

衣服是蓝白相间的外套，背后一个大大的‘11’字样，胸口的地方别着一枚金色的队徽，写着‘方硕’二字。

“是大师兄的。”龙小龙解释：“他是练跳水的。”

我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却没能想起来哪里听过，就被龙小龙拉上一辆自行车，说要带我参观体校。

体校是98年开始动工的，新起的10栋宿舍楼都在学校南墙，跟省建的连成一片，嗯，不错，很容易穿越。

“游泳馆是06年刚建好的，现在是咱们省里最好的配备了。”龙小龙说的不无得意。

“嗯。”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抱他的腰，夏日的暖风迎面扑来，吹得我脸上烫烫的，光是看着他的背影就有种不能呼吸的错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透过汗湿的衣背传入鼻腔，我瞬间的失神。

前面一个刹车，我的唇撞上去，在他背脊上重重一吻。

“喂，没事吧，抓着我。”他一只手伸到后面乱摸，逮到我的手臂便带到自己腰上扣着。

旁边一辆桑塔纳过去，黝黑发亮的车身上映出我们俩的侧影。

我的表情……

可以用无耻来形容。

接着去了游泳馆，他说要向我汇报成绩，今天是轮休日，里面并没有人，他让我帮他计时，就跑去更衣室换泳裤，刚脱了上衣我就觉得自己快爆血管，拿着他的毛巾先去泳池等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有个黑影子在脑袋边闪了一下，等我调头去看，就看见四方形的水池中间被砸了一个水洞，巨大的水花喷溅出来，一圈圈的波纹慢慢荡漾开来，水面久久的不能平静。

我知道刚刚有人跳水了，可是跳得如此之烂，还这么长时间不见人从水里出来是很诡异的。

不会出人命吧……

之前听小龙说过好游手也有抽筋溺水的时候，不由凑近水面，不看还好，一凑上去就见水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快变大，然后‘哗啦’一声，从我眼前冒出来，吓了我一大跳，就这么跌在地上，直直的看着从水里冒出来的神秘人。

男生，不比我大几岁，眼神很凶，五官明晰，眼睛下面一颗泪痣，双手撑住池边往上爬，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滴水的朝我这边走了几步，口气很嚣张的说：“你谁？”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指着我的队服道：“干嘛穿我的衣服！？”

大师兄……方硕。

我忽然想起我认识他。

那是小龙第一次参加省里的选拔赛，很紧张。

我特地跷课去了体育馆。

因为参赛的大多是初中生，大家都穿着各校的校服，邮中的校服是一片菜绿色，非常难看。

不过其他学校的也好看不到哪去，毕竟都是小县城，校服都是当地服装厂粗制滥造的。

当时我坐在观众席上给小龙死命打气，我旁边坐着个带鸭舌帽的，一身白色运动服，很与世无争的低头睡觉，个子比我高出一个头。

我当时以为是哪位热血的学生家长来着，也没注意。

突然有人在教练席上鬼叫：“方硕！方硕！！”

我一看那人穿得队服就吐了吐舌头，市中的，蓝灰相间的运动服，少有的排扣款式，大气自然。

那人吼了半天，从毫无焦距的群体轰炸渐渐瞄中了我身边这位‘学生家长’。

“睡睡睡，睡个P啊！”那人径直冲上来，掐起‘学生家长’的耳朵：“连校服也不穿！？你给我认真点！”

我吓了一跳，敢情这位方硕还是个选手？

叫他的人小宇宙爆发了，扯着他的鸭舌帽在他脑门上猛拍：“下一个就是你了！”

摘掉帽子的方硕被散乱的刘海整个盖住眼睛，印象深刻的只是他几乎是一路被拖下了看台，闭着眼睛一句话也没说。

“下面是来自市中的2号选手，方硕，反身翻腾两周半。”喇叭里在吹，离50米自由泳还有段时间，我稍稍抬了下眼睛，一个黑影挡住体育馆顶部刺眼的白炽光，飞旋而下。

好快。

动作流畅优美，象……飞鱼。

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能看见水池中间一个小小的白点，一团肉色的东西在水下慢慢打开，隔了很久才慢慢浮上来。

体育馆里爆棚的掌声，这个人……生来就是被人仰望的。

我正不知怎么脱身，小龙从后面过来：“师兄，他是我朋友。”

“小龙，教练说得明明白白，过两天就是比赛了，你不好好训练，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带朋友来玩？”这人有做恶人的潜质，光说这两句话已经让我反感了。

“谁说我要玩？他是来帮我训练的！”小龙争辩道。

方硕冷哼一声，看见我胸前挂的秒表，不置可否的一伸手：“把外套还给我，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小龙有些动怒，但毕竟是前辈，也有不得不忍的时候。

我想了一下，慢慢拉开运动服拉链，打了个赤膊，笔挺的走上去一步，把衣服递给方硕。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方硕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干脆，黑着脸，把运动服猛地抛在一边，噔噔噔的去爬五米跳台。

“他准备退役了。”小龙看着他的身影喃喃。

“啊？”这个年龄，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小龙扭头看了我一眼：“以前他舅舅是市中的教练，说他是天才，逼他去跳的，前些天他舅舅车祸过世了，他就一直这个样子，估计是不会再玩下去了……本来以他的家境，可以有更好的出路。”

说不清什么感觉，那天在体育馆里见到的那个轻率高傲的身影在今天却给我很多落寞的感觉。

他又在调整姿势了。

我握了握手中本打算拿来恶作剧的‘方硕’铭牌。

“去捡。”金属在空中划过一条明黄的线，‘咕咚’一声沉入水中。

方硕淡泊的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挑衅的回眸，下一秒，他动作干净利索的跃下跳台，流线型的身体在空中打开曲转，在飞。

针一样扎进水里，拉出一道白练，如此美轮美奂……

柔软的水波慢慢涌起，填平入水的那个小小的勾缝。

“啊。”小龙有些惊愕，摸摸鼻子：“人品爆发了？……”

我倒没去在意小龙的话，再次看着那个黑影从水里浮上来，嘴里叼着那枚金闪闪的徽章，我瞳中已经多了几分讥诮：“跳水这件事，你不是很在意嘛。”

方硕神情古怪，没有理我，转身对着水面他刚刚落下去的地方猛看，回头之后走到龙小龙面前：“刚才我……”

“转体两周半，很……漂亮。”

“谢谢……”方硕看看徽章，又看看我，眼神叫人发怵。

3.小龙？

那以后我发现省建跟体校的南北墙靠的很近，就经常从侧门穿过去找龙小龙。

当然，大白天的我也要上学，只在晚上。

体校的生活虽然枯燥，但是有补贴，因为训练安排的很紧，所以大凡有什么要买的，小龙总是会拜托我去，一来一去，我开始变本加厉的发作欲念。

十七岁的少年，正是期待火山喷发把自己融化的年纪。（火星话……）

……满脑子都是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很不要脸，会奢求更多。

会喝他喝过的水瓶，会抱着他用过的毛巾，会时不时的故意撞他一下……像个傻瓜。

方硕后来继续了他的跳水生涯，我因为不停的去看他们比赛，跟整个泳队都变得很熟，也不再需要乔装进体校了，教练直接拿了通行证给我，戏称我为龙小龙第一粉丝，方硕虽然有时冷淡，有时臭脾气，但我对他的印象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差了。

可真正成为朋友是因为他发现了我喜欢龙小龙的事情。

很难不被发现吧，我那样赤 裸裸的眼神，看见他笑会跟着傻笑，他难过了会比他痛心，队里下来新任务了会主动给他安排饮食搭配，比赛了会紧张的几夜睡不着。

“哎，你喜欢龙小龙啊？”

记得方硕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水池边给小龙掐表，而他正在50米的另一头奋力的往我这边游。

我当时几乎抓狂，瞪大眼睛死盯着方硕。

方硕一扬眉毛，嘿嘿凑近：“不能说吗？还是秘密？”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头看表：“不是。”

“不是秘密，还是……不喜欢他？”方硕奸笑道。

我还没回答，小龙一甩泳镜高喊：“多少秒？”

我看着手中飞走的秒表，张张嘴，垂下头。

方硕裂开嘴巴，难得笑得这么没心没肺。

这以后，方硕变成了我的知心哥哥，甚至特殊时期，他们代表省队去外地了，我不敢打扰小龙的比赛情绪，就会去拨方硕的电话。

“我给他求的符带着了吗？”

“嗯，挂脖子上呢。”

“手环呢？”

“套得好好的。”

“毛巾……”

“赵亮无意用了一下，小龙还跟人家急呢。”

我满意的点头：“你们好好吃饭了吧？”

“嗯，队里专门的营养师，出来住五星，养的膘肥体壮啊。”

“训练苦不苦？”

“老头发疯，天天折腾人，不过小龙很有潜质，教练猛夸他呢。”

“呵呵，那就好，和你说这么多你也不嫌烦的……”

“啊？……嗯。”

“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

“不会……”

“那再见。”

“嗯，再见。”

满心欢喜，终于等来了小龙的凯旋，我们约好了晚上去吃羊肉串，可没想到他把整个游泳队的人都叫上了。

我虽说混了个脸熟，但怎么说都是外人，坐在那里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只会干巴巴的笑。

尤其让我搓火的是，他们队里有个叫朱琳的，从头到尾霸着小龙说笑，虽然知道小龙对她没意思，但怎么说来着，就她这么明目张胆吃小龙豆腐的架势，我要是还能忍，就真成金佛了。

“小龙，我回去了。”多喝了点啤酒，脑子热热的。

小龙见我站起来，颇为不解的皱皱眉头，嘶哑的嗓子慢慢说：“你再玩会儿，我送你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