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未完(出书版) BY Wordlag

作者:  录入:09-23

江时绿彷佛在电话那头摇头,非常无奈:「参哥说的,你自己去问问他。」

在参哥的逼迫下,梁佑乐花了将近一个月没日没夜赶出一张设计草图来,又花半个月跟参哥商讨配色跟更改某些细节之后,将草图跟细节概念印成好几份,往那些参哥找来的帮手身上一一扔去,冷冷道:「加油啊。」

参哥苦笑:「不是吧,你不是要叫我们自己上吧?」

刚爆肝完心情很差的梁佑乐忍着怒气,挑起眉,一一点名:「你,艺术大学的,还有你,学工程设计的,你也是,视觉艺术的,这样还怕少一个我吗?」

被他一个一个看过去的人统统低下头,无意义咳两声,然后心虚的抓起草图研究,一面大声说:「好设计好设计,梁学弟真是后生可畏……」

「干。」梁佑乐继续冷着一张脸,跌到简陋工作室里沾着颜料跟脏污的红色小沙发上,接过江时绿识相递来的啤酒,冷冷灌了一口。

于是接下来几个月前辈们开始着手绘制这次的超大宣传海报,期间梁佑乐虽然没有直接下去帮忙,倒也是日夜不休陪在旁边给意见跟指正。

梁佑乐一画画就求好心切的性格全开,色上了又上,改了又改,跟前辈们对骂又对骂,几个人又冲突又喝酒画笔摔来摔去空颜料罐砸来砸去,终于在几个月后画好这张要人命的广告海报。

舍命陪君子几个月的陈才看着成品,一边抹泪一边干声连连:「干,要是没宣传效果,拎背一定要拔了孙传参那神经病的览啪。还要放在福尔马林里面日夜展示给他看,干。」

梁佑乐音冷冷地说:「拔下来冲沙小,当然是要连着的时候搅碎他啊。」

身边的前辈们全是男的,忍不住想了一下那画面,有志一同打个寒颤,忍不住回头想这几个月自己冒犯了梁佑乐多少,往后该如何孝敬,就怕真的哪天睡一睡览啪就被搅碎了。

在几个人要求再要求下,海报成品虽没有参哥说的颜料上了五公分这么夸张,却也一摸就能摸出可观的厚度。

当海报快要完成的时候,梁佑乐又接了新的任务,着手设计开店要推出的新商品,其中最大量的就是徽章。徽章这种东西,说实在话很没有创意,可是偏偏很容易被购买,因此参哥下给他的命令,就是设计出十款不一样样式的徽章,另外五种特别版。

「就是十五个就对了?」

参哥点点头,眼下有两道黑眼圈。

梁佑乐笑两声,然后狠狠挥了参哥一拳,骂一声干你妈的之后还是乖乖去画了,一边画一边计算这次要跟孙传参拿多少钱才能回本。

跟杂碎孙传参相识,说起来是段孽缘。

当初他高三后没有继续升学,于是国家一纸入伍令发下来,要他入伍当兵去,当时还心存侥幸想着自己这种身高这种身材,肯定会因为体重过轻而通不过体检,没想到他妈的那两天不小心多吃了一点,就这么过了。

过了以后没办法,只好背着行囊去当兵,幸好他运气不错,没有抽到外岛。

他去当兵的时候孙传参大了他几梯,就快要退伍,某日孙传参发现梁佑乐的爷爷竟是艺术界大师,一见如故,谈起自己是艺术大学毕业的,便跟他说自己以后想开间小店,往后你退伍如果还想找我就打电话给我,我们还可以切磋切磋这方面的事情。

等到梁佑乐好不容易退伍,都快忘了孙传参这个人的时候,倒是孙传参先打电话来了,笑嘻嘻地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就连之后重考大学的冲刺,孙传参都帮了他不少。

因此孙传参虽然是个混帐杂碎,却也是梁佑乐杀不得的大哥。

这两天孙传参脑筋动到什么集满三个徽章可以换小礼物上面,要他密集设计出小礼物,日夜榨干梁佑乐的脑汁,还硬是拖他去帮那些要求自画像的家伙画画。

梁佑乐一边画一边在心里骂,想画自画像,河边不是有不少街头艺人可以帮忙画,越骂越生气,越骂越干。

好不容易昨天结束完一个工作段落,又被参哥紧急召去载宣传小姐江时绿。

说起来时绿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孩子,从之前就一直默默的支持他们的工作,一群大男生喝得烂醉的时候,还会帮忙整理屋内,顺便一人一皮鞭抽醒那些要呕吐的要他们滚去厕所吐,一直以来时绿就是这一伙里面许多少年心目中的偶像。

尤其这阵子忙着开店宣传,她也是不辞辛劳地帮忙店内大小事,最近更是到街头上卖徽章,从早上卖到晚上,累到要死却没有半句怨言,让梁佑乐对她很敬佩。

载她回店里的时候,江时绿侧坐在后座,晚风轻轻吹,时绿的长发短裙也轻轻飞,一边靠在梁佑乐没几两肉的背上,她一边开口道:「对了,乐哥,你特别另外设计的三款徽章,卖光了哦。」

梁佑乐百般无聊地「哦」一声,站这么一天下来没卖光也很可怜。

江时绿窃笑:「不是分别卖的,是那个先生一眼就挑中那三个,就是你指定的商品,连我都吓一跳。」

梁佑乐听着,心里也有点开心。「那你有给他那个什么兑换券吗?」

「当然有啊。」

「哦,」梁佑乐忍不住拉出愉悦的笑容:「真识货,那他如果来店里,我就是睡死,妳都要把我拉起来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当下这么说,梁佑乐却没有想到那个人隔天就来了。

也没有想到那个背影,会让自己再次判断失误。

已经很久了。他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认错人了。

几年来,一次一次在每一个街头每一个转角每一个地方每一个乱七八糟的音信,都让他心跳加快的以为于青礼回来了,都让他奋不顾身的追上去,追到的却是一场失落。

不行,不行,又错了。这次一定又错了。

他想要再喊一次于青礼,对着他大骂干,然后挥他一拳,或是抱住他都好。

告诉他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了好久。干,等了好久。

等了好久你却为什么不回来?

失魂的踱回店门口,参哥奔出来,紧张地问他怎么了。梁佑乐答不上来,只是失神地看着参哥,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

参哥不知所措,又问:「阿乐,你怎么了?干,不要哭啊,靠腰是怎样了……」

梁佑乐只是软软地靠在参哥身上,喃喃自语:「不行了,我又这样了,我说不要想他了,可是我又这样了,我快没救了……」

参哥与江时绿对望,不晓得说什么好,江时绿抿抿嘴,道:「乐哥,刚才你妈打电话来。」

梁佑乐没反应,江时绿继续说下去:「她说有个叫于青礼的会来找你,你反应好大,是不是刚才那个人?」

梁佑乐缓缓抬起头,瞪着还泛满泪水的眼睛问江时绿:「妳说什么?」

「她说有个叫于青礼的人会来找你……」

梁佑乐一手探入参哥口袋抓走钥匙,喊了声参哥机车借我一下,还不等孙传参回答,就跨上机车,催紧油门离开。孙传参来不及阻止,只好与江时绿傻愣在那,两两相对说不出话来。

当梁佑乐飙到于家的时候,步行出门的于青礼还没回到家,梁佑乐探探里头,焦躁不安地给母亲打了电话,劈头就问:「妳刚刚打去店里吗?」

母亲愣了愣,答:「对啊,我是要跟你说青礼可能会过去,你不要顾着玩忽略人家了。」

梁佑乐心一紧:「他,他从英国回来了?」

「哦,」母亲笑:「对啊,他今天早上有来看我,哎唷,变帅很多捏,果然出国一趟就是不一样——」

梁佑乐紧张的手心狂冒汗,随意敷衍过去就挂了电话,又探了几次于家栏杆里头,确定没人在家,心想于青礼一定还没回来。

等了片刻,突然抬头见于青礼远远走来,怕于青礼像刚刚一样见自己就躲,他赶紧闪身到一旁小巷里面去,听见对方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紧张。

很熟悉的脚步声,很熟悉的步伐。

轻轻浅浅却很稳,总是这样,他今天没有认错,于青礼真的回来了,没有做梦,一定不是做梦,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当以为那个人回来的时候,转眼间却醒来了。

醒来之后一室空虚,不管怎么找,怎么寄信,那个人都不理自己了。

梁佑乐紧张到发抖,感觉到对方离自己好近,就激动到快要哭出来。

于青礼,于青礼你干嘛看到我就跑?于青礼,你还记得我吗?

你一定还记得我吧。

不是做梦,肉捏了会痛,妈妈也证实过了于青礼已经回来……

于青礼,于青礼,于青礼。

你真的回来了吧?

听见铁门打开对方入屋的声音,梁佑乐立刻跌跌撞撞出来,死命按着电铃。

里头的人似乎一愣,犹豫着绕了回来,门才刚开,梁佑乐怕于青礼看见自己又会跑又会关门,立刻撞开门入屋,等不及于青礼惊讶,就粗暴地将他推倒在地,跨坐在他身上,恶狠抓着于青礼衣襟的手不住颤抖。

他忍着泪水,哽咽着声音恶狠狠道:「干,被拎背抓到你了吧。」

第二章

「哇干我知道了!要加蓝色啦!」

小小的高中先修班教室里头挤了几十几个学生,台上的讲师说得口沫横飞,下头笔记刷刷刷地抄,因为人数众多,总有稳不住的低声笑闹声,但还算自制。

长期这样处下来,竟也觉得没有特别吵闹。于青礼翻过一页笔记本,正准备接着抄下一页,教室内突然凭空爆出一声惊喜地喊叫,众人纷纷回头看。

那人坐在最后一排,头发凌乱,脸上还有印子,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他见大家回过头来,尴尬地抓抓脑袋,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上头讲师不悦地瞇起眼,正要告诫,少年就胡乱将桌上的书收拾收拾,抱着包包跑了出去,脸上还有掩不住的兴奋笑容。

讲师轻咳两声,敲敲白板:「安静安静,我们继续上课。」

学生们一一回过头,脸上或多或少带着好奇,但也逐渐收回心。于青礼却忍不住往那人离开的方向多看两眼,那人离开前得意到掩不住的笑容让他颇在意,便多留神了他的位置,发现上头竟还有一张没被收走的白纸,再瞄两眼,才将视线放回笔记上。

好不容易下了课,他慢悠悠地收拾书包,将几本高中理化的讲义塞到包包里头,才起身离开,刚要踏出教室门口,他脚步缩了缩,缓缓退回那个人位置上,拿起白纸端详。

白纸上是好几个人的动作跟表情,像是练习用的画稿。于青礼分不出他画得好不好看,只觉得那人的动作跟表情都很到位,应该就是一般人说的生动了。

抬头见下一班的学生已经逐渐入座,他想了想,将白纸收入包包,心里给自己一个理由,说是下次上课好交还给他。

只是没想到这么一收,这张草稿就在于青礼书包里待了一个暑假,因为那人自从那次之后,就再也没到补习班上过课。

一开始发现他不来了,于青礼心里有股莫名的失落,只是时间一久,他也逐渐忘了这件事情。

一直到开学那天,他初次搭火车转公车去上学,突然起这么早让他有些不适应,在电车上睡眼惺忪地看着单字卡,好几次差点睡着。突然有人到身边坐下,于青礼瞄了一眼,看制服竟是同校的。

那人打开书包,掏出一张上头有五颜六色纸片的厚纸板,好几次于青礼听见他睡着的打呼声,然后车一个颠,那人又惊醒过来,继续盯着厚纸板看。于青礼睡意全被他好笑的动作赶走,想着既然是同校,索性就搭两句话。

脸一偏正要说「你跟我同校耶」,就猛然愣住。身边这人看起来很眼熟,他皱眉仔细想,再看他手中这张不明所以的厚纸板,突然一个连接起来,想起这人不就是那天在补习班看到的人吗?

这回于青礼精神全都来了,却也不急着跟他说话,他看对方又双眼一瞇地睡着,脑袋一个一个点着,觉得好笑,忍不住用手指轻点对方肩头一下,吓得他又惊醒,正襟危坐地四处看,然后看到于青礼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

梁佑乐眨眨尚有睡意的双眼,会意过来这人在笑自己,于是缓缓皱起眉头:「有什么事吗?」

于青礼摇头:「没有,我只是想问你手上拿什么。」

梁佑乐又眨眨眼,最后干脆用手揉眼睛,嘴里碎碎骂着:「干,这么早起床……」然后一边翻起纸板,打个哈欠后懒懒地解说:「你说这个喔,这是功课啦。」

于青礼一惊,他怎么没听说有这样的功课。于是小心问:「功课?」

梁佑乐点点头,又揉了两下眼睛:「我师父派给我的功课,说要我仔细判别每种颜色……神经病,颜色不就随便和着就调出来了,还要我去分什么颜色……」

于青礼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私自猜测过后于是问:「你在学画画是吗?」

梁佑乐表情突然一瞬间有点诡异:「学画画喔……算是啦。」

于青礼尚在打量:「听起来很困难……」

「不会啦,只是很烦,从小学到大还要看这个。」

于青礼想起上次自己拿走的那张草稿,看那动作,的确是需要长久训练才能够画出的流利与顺畅感。

梁佑乐将东西全收入书包,然后回头冲于青礼张嘴笑,笑到大眼弯弯的瞇起来,然后突然惊喜地说:「啊,我们同校欸。」

于青礼点点头:「嗯,我是新生。」

梁佑乐看起来更开心,他自动自发握住于青礼的手,兴奋地说:「我也是,靠,好巧,我叫梁佑乐,梁——就是梁山伯的梁,天佑的佑,然后乐就是被你逗得乐呵呵的乐啦!」

听他自我介绍完就自己低低地笑起来,于青礼不知怎地也想跟着笑。

「我……嗯,我叫于青礼。」

梁佑乐还握着他的手,眨眨眼。「你的名字好难念。」

于青礼:「是吗?」

「嗯——没关系,之后再想办法。你哪一班?」

于青礼心情更加复杂,实在不清楚眼前这人要替自己想什么办法,非常不安,不过还是乖乖回答:「二班。」

梁佑乐瞪大眼,表情更加欣喜:「我也是二班,干,超巧!不过怎么之前新生训练对你没什么印象……啊,算了,总之好巧喔。」

新生训练的时候,因为自己比较内向,也没多看班上的其它人,自然也没注意到梁佑乐。

不过于青礼也觉得巧,跟着笑起来,这么相对着一笑,差点就忘记下火车,还好在火车门要关的前几秒于青礼猛然回过神,跳起来拉着梁佑乐就往外跑,再晚一点梁佑乐背着的书包就会被夹在门缝里带到下一站去。

两人惊恐地看着关门开走的火车,于青礼庆幸自己笑啊笑的还能注意广播在说些什么,梁佑乐则喘啊喘心有余悸地看着铁轨拍拍胸,拍着拍着,突然就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骂干,周围的人全往这看过来,梁佑乐却没停止的意思。

「马的,第一天上学就这样,以后会不会很衰啊?」这是那时候梁佑乐说的话,当下于青礼听着也是跟着笑,总觉得自己开学第一天,就结识了一个颇豪爽的朋友,心情非常愉悦。

事实也证明,这个「豪爽的朋友」,不只性格豪爽,也是个十足的乌鸦嘴。他那天笑说「以后会不会很衰啊?」之后,果然当天立刻就引来了第一个衰运。

出了火车站转公车去学校,人潮拥挤,等了两班公车才轮到他们搭上,本就浪费许多时间,路上公车也是挤到于青礼感觉快不能呼吸,一手抓着吊环,困难地被挤到边边,正兀自在心里抱怨市内公车就是这样,身旁的人动静却有点怪异。

他偏头一看,梁佑乐正努力检查书包,因为两手都放到书包里去的关系,竟然就半身靠在于青礼身上当支撑,两只手在书包里捞啊捞的,越捞越沉重,然后惨白着一张脸将书包放下,一副生吞整颗苦瓜的表情。

于青礼忍不住问:「怎么了?」

梁佑乐站直身子握住吊环,委屈地抿抿嘴,无精打采地说:「我忘记带笔出门了。」

于青礼想,大概是说忘记带铅笔盒出门,这的确是很不方便,尤其又是开学第一天,于是很有同学爱地说:「没关系,我们不是同班吗?我可以借你。」

推书 20234-09-25 :潇湘水云 第二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