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不能联想下去了。罗椹抓紧那单薄的肩膀摇晃着:"你说啊,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事?!"
被捏到发痛的方子青不得不抬头,满面扭曲的悲哀神情,定定望着紧张到满面赤红的人:"你......会不会恨我?"
"......"罗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不是恨不恨的问题,但他不会原谅自己爱上一个伤害姐姐的男人,想到这里,抱着人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放开了,他和他怔怔地面对面坐着。
"你一定会恨我的。"失去依托的方子青低下头,用手使劲搔着已经是凌乱不堪的头发。
罗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反复地问:"你和姐姐的死有没有关系?到底有没有关系?"
方子青惊愕而凄憷地睁大眼睛,半晌才慢慢地摇了摇头。罗椹差点虚脱,激动还没有起来,却看见对方又点了点头。
"你--"闷声喝斥却又断裂,罗椹难以形容心脏有如被活活撕裂的疼痛,连话都说不出来。
从床上侧身翻下来,赤足立在冰冷的地板上,却毫无感觉,他混身都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难以遏止沉钝的心痛。
"这是真的......"不敢相信,怎么能想念?!他苦苦作着挣扎,脚步却缓缓后退着。
方子青看着他的举动,突然露了一个苦笑,这个苦笑又阻止了罗椹的脚步,让他想再次拥抱他。可是,如果这个笑得如此楚楚可怜的人是凶手的话......会崩溃的人是谁?他不敢确定。
"你姐出车祸的那天晚上,就在这里。"方子青低声诉说。罗椹屏息听着,心里已经恐惧得要命,生怕从那张嘴里听到一些令人发疯的事实。握紧拳头,恨不得能立即阻止那张嘴的举动。
"我们吵架了,吵得很厉害,因为结婚的事,都说了许多气话。后来,她......跑出去了,我没有去追,再后来就出事了......我很后悔,真的很后悔......真的......"喃喃地反复念着后悔的男人又把自己蜷成一团,好似在承受某种刑罚。
原来如此。
罗椹脚一软,蹲跪在地上立不起来。
"她死前一定很恨我......本来我们说好要结婚的,我又反悔了,所以会吵架,才会发生那种不幸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杀了她的......我很害怕......真的......"几年来无法倾述于人的痛苦和懊悔象决堤的洪水一样泛滥而出,一发不可收拾,方子青象一心想求得宽恕的犯人,痛哭流涕地坦述着自己的罪过。
听着这断断续续的忏悔,被惊吓过头的罗椹得以缓劲而清醒过来,抬眼即是象风中残叶一样颤动的人正绝望地把自己缩进被褥里,仿佛等待着被判死刑的囚犯,心疼和怜惜掺杂在一起,竟是一片酸涩。
他站起身来,重新搂紧依旧陷于自己神思的人,他用嘴唇来堵住杂乱不堪的诉罪和无情的自责。不能怨恨用内疚来残酷折磨自己的人,冷漠的外表下竟藏着纤细到不可思议的心。罗椹怀着复杂的心情用唇舌安慰着瑟瑟发抖的灵魂。
"我不敢去看她,因为害怕,大家都不知道......那天她在这里,我杀了她,又骗了大家......我都不敢熄灯睡觉,怕罗桑会来找我算账......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讨厌你也是因为你让我想起了她......"受到安慰的方子青又不停地倾诉着,眼睛还是满是绝望的神思,透着浓重而凄惨的湿汽。
"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吧,我杀了你姐姐,如果要告我的话,也是应该的。"他又万分沮丧地说,黯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地挤出着话语,仿佛已经得到凄惨的判决,并面临了被痛恨被抛弃的境地,方子青做着最坏的打算。
听着这种毫无根据的言论,罗椹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他真怀疑这个三十岁的男人是否到达了应有的心理年龄,如果一辈子跟他在一起的,迟早会气得短命的。他朦胧地思索着。
"如果你一定想赎罪的话,就努力爱我吧。"他一脸严肃地告诉这絮絮叨叨着罪过的人。
闻言,方子青瞪大眼睛,满是不可思异的神色。
罗椹无奈地叹息,贴着发冷的身体,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怎么会恨你?傻瓜啊,那是意外,意外而已。"
意外而已。方子青愣忡地回味着这几个字,眼里的湿汽忍不住化成液体往下跌落。他多么需要有人跟自己说这句话啊,它象灵丹妙药一样医冶着被自己划得伤痕累累的心。
"睡吧,明天就会不一样了。"如同催眠似地轻揉着泪湿的脸,罗椹怜惜地亲吮着对方的眼睛,让它们不得不闭紧,他知道他现在需要睡眠。
"你......不会走吧,明天?"不安的声音让人心软,方子青握牢着结实的手臂问。
"不会,"罗椹泛上一丝温柔的笑容,"永远不会。"他强调。
在得到答案后,方子青才发觉自己问得不妥,一时也顾不上细想,只觉得握紧对方温暖的手臂是现在唯一应该做的事,心里还有一些惶惑的是秘密吐露后对方竟是风平浪静,没有指责没有逃避,只是拥抱和安慰,他几乎不敢相信,本来一直心知肚明,罗桑的家人就算在不知事实的情况下肯定也会对从不露面的自己抱有很大的意见,何况罗椹一向姐弟情深,刚才一番话下他如果对自己恨之入骨也是可以理解的。
"难道......那时我没有......露面,你们不恨我吗?"闭着眼的方子青战战兢兢地又问。
"恨。"罗椹老实回答。
方子青又睁开了眼,躲在被对方挡去光线的阴影中,悲哀地垂着目光。
"这是我来见你的理由。"罗椹继续平静地说道。
"因为恨?"方子青压抑着沉重的心情问。
"是,但也不全是,"罗椹笑了笑,"我当时也不知道,现在明白了。但是,现在我不想解释给你听。"
方子青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笑得颇为神秘的脸。
"关灯吧。"罗椹不容分说地伸臂摁熄了灯,然后就被抱得差点窒息。不是常有床上被人这样紧密地拥抱的经历,这种感觉奇特又温柔,沉重的同性身躯他不会觉得陌生,但从来没有这样的为对方感到怜惜过,他新鲜地品味着这种触感,一边用臂弯圈紧着对方的腰。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有用?"埋首在对方怀里的方子青闷声闷气地用言语自虐着。
罗椹摇头,用手轻捂对方的嘴。
"不。"
理智在硬挺着,心里却在暗苦:再不睡的话,这一夜恐怕就不必睡了。没有几个正常的成年男人会忍受住和想要的人肢体相拥而能按兵不动吧,一向信奉柳下惠是阳痿的罗椹知道此时方子青的状况实在不适合和他一起办事,适时适地地权衡着利益,最终只能祈求着:青啊,帮帮忙,闭上你的嘴,快睡吧。
幸好,真的安静了,黑暗中只有寂寞的心跳。呼吸之间皆是对方的气味充斥在鼻腔,还有贴得过近的身躯和皮肤相触的温度,罗椹感受着这种苦涩中带点幸福和甜蜜的折磨,准备熬过这磨人的一夜。
不过半晌。
"你......"
炽热的被窝里又传来低语,让本想闭起眼的罗椹不由心头一紧。
"什么?"他焦着地问。
"你的......"对方的口气带着迟钝的惊疑,吞吐不清地压低声音,然后向后挪动了一下身体。
罗椹脸上蓦地热燥起来,他明白怎么回事了。
"对不起......"他急忙放开圈住对方的双臂,拉开两人的距离,然后想转过身去,却被伸过来的腿脚给压住了。
他又急又臊地瞪着黑暗中的人,对方的眼也在黑暗中描摩着他的脸,闪着疑惑的光芒。
"你把我当成女人吗?"一幅奇异的口气,让罗椹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掀开被子,试着移开压在身上的腿。
"我......去睡沙发吧。"
可是对方没有放他走的意思,划过身体的手又把掀开的被子给盖上了。
"好冷......。"暧昧的喃呢之后,拉开距离的身体又贴近过来,把罗椹逼到无路可退,挤身在狭小的床沿。
"喂!你......不要过来啦......"他只好掩饰着苦笑,搞不清对方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挑逗吗?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事吗?罗椹也不禁想着自己现在为什么要拼命躲开这具身体的诱惑,只是觉得现在不合适吗?也许不,也许在害怕......害怕心深处的一丁点却死缠着良心不放的罪恶感。
如果说方子青那番剖白对自己毫无影响,那就太虚伪了......意识到这点,罗椹对自己的行为也厌烦起来。
沉默过后。
"你保证过的,不走。"严肃的口气,类似于耍赖的话,却听来让人心酸,可显然没有考虑到别人现在正烦恼的问题。
"我不走啊。"罗椹回答,他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气息不稳地发颤。
"如果你不走的话,随你把我当什么。"犹豫着,类似于放弃什么的声音这么说着,却让罗椹不知怎么才好。
"你愿意吗?我不想强奸你。"最后,他说,感觉附在身上的人整个儿地震动了一下,然后没有声音。
罗椹叹息,闭起眼睛,想推开附着自己的身体,却突然整个人都僵滞住了,本能地屈起背,却已经做不到。下体被隔着布料小心地握着,他能感着那手指轻微地颤动。
"不......"他抽气,睁开眼在黑暗中瞪视着做这种举动的人。
方子青的脸低着:"我不知道......怎么做......我知道你不好受。"语气竟是平静得奇怪,手指抖得更厉害。
同情吗?罗椹不禁又想苦笑,如果这样的话,就好吧。他在被子底下抓住握着自己要害的手,让它轻轻地移动着,一寸一寸地缓慢移动着,没有任何感觉,简直是一种无聊的游戏。罗椹不知道这种举动有什么意义,没有引起快感,只有一种类似于悲哀的自怜溢满全身。
明明这是作梦都想要的情境,却不想自己会难受到这样,因为他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对方对他的情欲。
可这是奢望,他本应该明白的,人心总是难以满足的,这是一条真理。
"算了。"觉查到自己的欲望已经萎缩下去了,罗椹放开那只手,今晚困扰自己的问题竟然就这样解决了,只因为这三两句话之间,焚身的痛苦被一种更强大的失落给击退。
那只手却不离开,反而更紧地握住,然后循着刚才的轨迹慢慢套弄着,没有什么技巧却十分认真的。
罗椹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就算不愿意也会投降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不由问默不作声的人。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小声的言语,跟他玩着文字把戏,意思却明白不过的。
"好吧!"罗椹咬牙,正人君子本就不容易当的。他一把扯过对方的衣襟,,吮住因害怕而抿紧的嘴唇,一边动手剥下对方的裤子,然后把腿嵌进去,让自己的下体直接摩擦在那平坦的腹部上,晃动几下就重新振奋起来了。
说着"怎么样"的方子青可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架势,感觉到对方的抵在下腹的东西,不禁又恐慌起来。
"不......"
罗椹听见着类似于呻吟的拒绝,他却不想停止,一停下来,失落就会充盈全身,那是另样的折腾。
隔着衣服抚摸着那因紧张而持久绷直的背肌,然后是胸膛,腹部,罗椹知道自己难得这么耐心也是因为知道对方不是小呈或者其他的什么人,他毫无经验,特别是同性方面的,可能会让他一辈子都害怕和拒绝,那自己与他的未来就是一场空梦了。
"唔......"
难堪且带点享受意味的呻吟真正的逸出嘴,方子青把自己吓了一跳,可他也顾不得挣扎或做些其它让事情停息下来的措施,他不讨厌他的抚摸,就算是满身的怪异,但绝不是讨恶,而一种新奇而被震荡的感觉。
脑子里还存在着刚才诉罪带来的余痛,却被此时的欢愉给挤没,又是一种新鲜的罪恶感从心深入油然而生。一个男人,何况还是逝者的亲弟弟,他和他在这张床上在干什么?!方子青摸不清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态,思想在犹豫中痛苦,而肉体开始离经叛道。腹部和大腿内侧被或慢或急地沉重摩擦着,用一种火热到令人羞耻的方式,感觉对方急于发泄,而自己在被摩擦中到苏醒着一种陌生的让人失去思考能力的本能体验。
"我......"方子青无措地抓紧压住自己的背,吐着无意义的音节,他感到自己的东西也已经抵住了对方的腹部,让他浑身如火烧般地痛苦。
查觉到他反应的罗椹毫不迟缓地抽出垫在他背部的手,轻轻覆上了和自己一样勃起的器官。
方子青马上脸部充血,那许久前让自己羞愧难挡的记忆活生生地重新印证在眼前,更重要的是这次甚至罗椹没有先抚摸而已经硬挺......是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他不禁要怀疑,还是自己本就是和对方一样的人?
不能想了,当覆盖的手开始技巧地揉捏时,方子青的思维彻底中断了,他努力咬住想呻吟的嘴,享受着急涌而上的欲潮。
嘴却又被强硬地叩开,充满滚烫的潮湿柔软的舌头,对方把他的呻吟悉数吞下喉去,呼吸几乎要嘎然而止似的急促而短暂,一波波地跟着身体的摩擦节奏而起伏。
"不行了......"方子青在羞急中还想把对方的手拉开,可惜来不及,释放的同时,也感觉自己腹部一片湿热,然后对方的身体沉重地压下,在耳边喘气。
这不是性,只是互相的自慰。罗椹知道自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如果能让今晚好过一点,释放后满腹地空虚合着身下人依旧保持热度的皮肤,有点寒热交错的刺激。空气似乎被热爱而膨胀了,散发着被窝里的异味。
他挪动着身体,脱下睡衣,擦拭着对方的腹部和自己的手,然后把脏衣服扔下床。侧开脸,即看见那在黑暗中晶亮而湿润的眼睛,不觉有些尴尬。
"现在,睡吧。"他咕囔着,从这具已经有些汗湿的躯体上翻下躺倒在床。
"抱着睡,嗯?"好象泄光了水分的焦枯声音要求着。
罗椹点头,伸臂搂住人,两人四目相对,胸膛贴着胸膛,气息交换着气息,透过黑暗的迷罩,才发觉,原来两人之间距离竟是如此之近,近到插不时一只手指的。
"原来只是这点距离......"恍然大悟地感叹着,罗椹看来颇为困惑的样子。
"什么?"方子青问。
"我们是两只在指尖上绕圈子的蚂蚁。"罗椹笑着解释。
痛苦有很多种,当然幸福也应该有很多种。
方子青不知道自己算是一种新的痛苦开始,还是另一种幸福已经降临,或许他没有把两者放在一起比较的经验,所以无从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处于天堂和地狱之间。
他有时会比以往敏感得多地去挖掘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譬如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衣装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啊,还有发型,或者是说话的腔调和动作之类的细节。当然,这些细节在别人眼里根本是不存在的,唯一让他的员工感到不自在的是,从不久以前开始这个方老板好象越来越神经质了,莫明其妙地老问人家:你有没有发觉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者诸如此类更隐晦一点的问题,让人摸不着头脑。
沉静的性格好象是一成不变的,要说唯一值得人注意的改变,大概就是那一抹时有时无的笑容。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位方先生是不笑的冷面俊才,甚至是刻板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而现在,显然有了一点改观。
只要时常有了笑容,就象冰山化开,变得容易让人亲近,当然也容易让人侵犯。他开始成为女职员茶余饭后的闲聊话资,她们唯一的结论是方先生有了情人,而且那个情人正是在他生日送戒指的那位,因为她们综合各种线索得出方老板的不对头正是从那天过后才愈演愈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