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暮云平 四+番外————红蕖

作者:红蕖  录入:09-12

陆剑秋轻轻松松的捉住了他的手,将他向自己带过来笑道:“看来你很盼望这是真的?”

卢恒咬牙道:“谁盼望谁是小狗!”

陆剑秋却认真道:“不,谁盼望谁是小猴子。”

卢恒更是又气又急,一张脸红得倒真像猴子的某个部位。

陆剑秋笑得越发开心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可还真有正经事跟你说。”

卢恒绷着脸故意当没听见,眼角却禁不住跟着陆剑秋手的动作,看着他探入怀中取了个小小的锦缎盒子来。

陆剑秋一手拿着盒子,一手从他身后环过,慢慢的打开了盒盖,深红色的缎子上,躺着的是一枚造型古朴的长方形护身符,环绕的花纹间,刻着“平安吉祥”四个字,顶端钻了一个小孔,有红色的丝线穿过。

卢恒不禁愣了一下,就听陆剑秋在旁说道:“这是你娘交给我的,说是跟你奶奶一起在庙里求来的,是有名的大师开过光的。你奶奶还在庵里斋戒修行,我就差她老人家没见着了。”

卢恒拿眼角的余光瞅了又瞅,终于探手从锦盒里取了护身符,翻来覆去的瞧了瞧,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道:“她们就喜欢弄这些求神拜佛的东西。”口中说着,手中却是很宝贝的握的紧了。

陆剑秋瞧在眼里,心中微微笑起来,嘴上却不说破,只再度探手入怀道:“这可还有好东西呢。”

卢恒跟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就见陆剑秋张开的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只小巧的香囊,还有一把五寸来长的七宝镶金小匕首。

“这香囊是你妹妹亲手绣的,匕首是你弟弟的生日礼物,说是送来给你,就好像他自个儿也来帮你杀敌了。”陆剑秋说着,把手伸了过去。

卢恒一把接了过来,拿在手里就惊叹道:“悦儿居然能绣出个香囊来了?真是稀罕,以前娘教她的时候,不知道扎破了多少次手指头,直哭着喊再也不学了呢!”转头又抽出那把小匕首在看了看,笑道:“我记得,这是我爹一个朋友从海外归来送给爹的,名贵的很,慎儿一直闹着要,好不容易遂了他的心,居然舍得给我!”

陆剑秋见他整个人满心满意的都透着欢喜,拿着家人的礼物简直如获至宝,百般珍爱的样子,心里也跟着一起高兴起来,轻轻拢了他的肩道:“悦儿和慎儿都很讨人喜欢呢!”

卢恒听了立刻很自傲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他们两个都很好——”说着又拿起卢悦绣的香囊细细端详,忍不住笑道:“悦儿这个笨丫头,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功夫,不过好歹不用担心将来她出嫁了,连个香囊都不会绣,给婆家笑掉大牙!倘若她哪天能绣得像……”

说到这里,他蓦地停下了话头,仿佛想起了什么的,把东西都交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匆匆忙忙的掀开衣襟,向腰上摸去,口中道:“我都忘了,你的那个香囊,我早该还你的……”

正在寻找香囊的手却忽然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抱着他的人靠过来轻轻笑道:“不用了,我又没打算要回来。”

卢恒的呼吸稍稍滞了一滞,低头故作镇定的笑道:“这怎么行,我们说好的……”

环住他的手臂微微的紧了紧,那个带笑的柔和的声音在耳畔继续道:“定情信物,你也不要么?”

脸倏地就发起了烧。

卢恒一下子连头都不敢抬了,因为抬起来会不知道究竟往哪里看才好,然而那两道目光却依然是笼着他的,笼着他他的心跳就乱七八糟了,眼神也跟着没个着落,恰好落在了面前的胸膛,胸膛前的衣襟微微的分开着,卢恒一下子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想也不想的就探手进去嚷道:“你还藏了什么好东西,快都拿出来!”

然而手却又被隔着衣服按住了。

那个声音又在耳畔道:“里面可什么都没了,除了还有一颗心,不过你知道的,这颗心也早就是你的了。”

在耳畔的轻声低语,扑在脸颊的灼热气息,环着他的手臂,给他靠着的肩,还有他抽也抽不出来的手掌下,真实的温度,宽厚的胸膛,一声接着一声的,有力的心跳。

卢恒终于抬起了头,瞪着陆剑秋道:“你哪来的这么多甜言蜜语?”

陆剑秋却看着他微笑道:“本来没有这么多的,见了你就文思泉涌了。”

卢恒蓦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瞪大了眼睛道:“你别以为,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我昏了头!”

陆剑秋顿时大笑起来,眯起眼睛道:“我看你心里倒是开心的很!”

卢恒气急败坏道:“那又不是为了你!”

话一出口,却又觉得不妥,自悔失言,然而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补救才好,心虚的偷眼觑陆剑秋,就看他脸上笑容果然淡了,眉目间仿佛添了些云遮雾绕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卢恒真恨不得能把刚才的话吞回去。何必逞这个强呢?明明听他那么说,心里真的是禁不住的高兴——

额前的发丝忽然被轻轻的拢起了,他的目光碰到了另一双深邃修长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微微叹息着笑道:“恒儿,我真的有些羡慕你,有这样好的家人。”

卢恒一下子愣住了,于是就听那个声音接下去道:“去过了你家,我才突然发现自己离开这种温暖真的很久很久了。小时候我师父师娘虽然对我也是极好的,但那毕竟不是自己的父母,何况他们又都去的那么早……”

修长的手指从他的脸颊边轻轻滑过,看着他的人冲他微微的笑了笑,总结似的说:“恒儿,你很幸福。”

卢恒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用力的狠狠的撞了一下似的,一股热流不可遏止的涌起,只觉得自己一定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所以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一把拉住了那只刚刚轻抚过他脸颊的手,极认真的看着那双眼睛道:“难道我不算你的家人么?”

陆剑秋蓦地一愣,就看到面前的卢恒粲然一笑道:“好啦,要是你不反对,那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家人啦!”

笑容生动明媚,犹如朝晖,没法不使人受到感染,一并灿烂。

陆剑秋于是也自然而然的跟着笑起来,卢恒微微歪着头看着他,目光闪动,忽然之间就低下头来,快而轻的落一个吻在他的唇上。立刻就逃开了,带着小小的得意和调皮的看他。

这个时候当然再不需要言语。

于是陆剑秋一探手就把他拉了过来,攫住了那双柔软而温暖的唇瓣。

手指并没有怎么费事的就突破了一层又一层衣衫的阻隔,终于落在了久别的肌肤之上。

缓缓的描摹带来了轻轻的颤抖,隔了好一会儿、几乎要衣衫半褪的时候才终于在耳边听到了仿佛刚刚想起来的抗议:“……现在是白天!”

陆剑秋毫不在意的回答抗议者:“有什么关系么?”

再隔了片刻之后,怀里的人终于勉强打点起最后一点清明,双手撑着他的肩道:“那也……不能在这里……”

陆剑秋笑了起来,弯腰就把他打横抱起,把紧跟而来的抗议全部无视掉,大步的走向内室。

这样的服务他还是很乐意的,包括让雪白的衣裳像飞下天空的云朵般散落一路,还包括以潇洒的动作放下帐幔,遮住一室的旖旎情浓。

第四十九章 初捷(上)

延朝军队忽然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一件连延朝自己士兵都觉得很奇怪的事。

的确,如果一支军队正连续取得了十余次的胜利,一次又一次的击退敌人、消灭敌人、正在一点一点的击溃敌人的信心而自己的士气正空前高昂的时候,却突然接到命令要后撤,无论放在哪里,都可以算作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不过奇怪的事发生后,往往很快都有合理的解释出现。这次也不例外,很快军营里就四下流传起一个消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主帅之所以下令撤退,是因为粮草已经告罄,无以为继。

没有粮草,当然没法打仗,撤退当然是情理之中。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坏消息随着北国依然料峭的春风四处飘散,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军队里的气氛很有些不好。毕竟这是在大家以为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关头、终于要开始收获的时刻。但这支军队的主帅似乎并不着急。

当一个主帅看到他的将领们都能领会他的意思、保证整个撤退工作有条不紊、军纪严明的时候,并且当他很清楚的知道,等这些憋了一肚子气的士兵们回到后方,就能看到成堆成堆的粮草的时候,他确实也是用不着着急的。

所以卢恒正骑着马,神色安适的在军中四处巡视。周围的风依然很大,不过经过将近一年的在北国的生活,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粗犷而野蛮的风,这样的风在一个人决心要做一件大事的时候刮起来,倒是很应景的。更何况,他确信这么大的风,一定能把他想传递出的消息,传递到应该接受的人那里。

他说过他也要让贺若素岚莫名其妙一下,所以他就做了。

这是陆剑秋给他带来好消息的第二天,他的决定做的很快,行动起来更快。准备是可以很漫长的,为了确保尽可能的万无一失,但行动却一定要果断迅速,为的是能一击有效。

有的时候,进攻并不一定就是前进,有的时候,后退可以是一种更有效的进攻。

他在蓟门关与白山城之间的开阔地带逡巡不前了有近二十日,一方面是无法判断贺若素岚究竟作何打算,一方面也确实是因为粮草的匮乏。所以他现在撤兵,其实算不得莫名其妙,应当是合情合理。只是他原先是真的没粮在坚持,而现在却是真的有粮了。他原先一直在苦苦琢磨贺若素岚的心思,现在他却决定要按自己的方法来下这一盘棋。

他先出招了。如果对方没有反应不接他这一招,他也能够重新杀回去,并没有什么损失。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能够抵御这样的诱惑,接招了。

在他们回到蓟州城的当晚,驻守白山城的北胡将军伊娄疾就已按捺不住了。确实,他本来没有把这些延朝人放在眼里,可谁知这一个月以来他竟一次又一次的败在这些人手里,这是他身为一个北胡勇士所不能忍受的耻辱,更何况后方的主帅在不停的催促他尽快的拿下蓟门关,为后方大军的前进打通道路。他何尝不想?然而在他品尝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的时候,近在咫尺的两万援军居然一直按兵不动,因为他们没有接到元帅大人的手令,他们本就不是属于他统领。这让伊娄疾更是狂躁不已。

然而,天空之神还是眷顾他的。就在他拿那些延朝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们竟然自己退兵了。探子回来报告说,因为他们没有粮草了。

这真是天意!他说为什么他们明明一直占优却一直不对白山城展开进攻呢!既然是因为缺粮而退兵,当然士气会受挫,军心会涣散,而一支军队在这种情况下撤退到目的地的时候,往往也是最为放松、最为懈怠、最为散漫的时刻,所以他立刻就把手中的兵力做了最大的集中,他必须把握住这样一个机会,这样一个机会从来都是稍纵即逝的,这可能是他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了,要知道贺若素岚从来都不是一个耐心很好的人。

而更让他振奋的是,他之前向主帅的陈情终于收到了效果,一纸军令,终于把那两万人马的指挥权交到了他手中。

集结好军队,上马准备出发的时候,伊娄疾回身看着在苍茫天空下一律盔明甲亮的北胡勇士之后,豪情顿生。他相信在这一天,他和他的将士们,终于能将这一个月来的闷气一口吐尽。

然后,他缓缓的、有力的下令全军出发。

蓟门关抵御的力量并不强,似乎守军根本就没想到他们会有这样多的兵力以这样快的速度杀来,没费多大力气,蓟门关就已陷落。

捷报传来,伊娄疾并没有显得多么喜悦,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他的目标已经不再是小小的蓟门关,他知道延朝的大军早已过了蓟门关了,但是他们的马是草原上最快的马,他相信他们依然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想到能让那些用狡猾的方法缠斗了他近一个月的家伙们在他们天空之神庇护的铁骑下面露惊恐之色,他的心里才掀起一阵无法遏制的狂喜。

然而,他的愿望却落空了。

当他在催马疾驰后,远远的望到在蓟州城黑色的剪影前,整整齐齐的营帐、密密麻麻的军队以及迎风招展的旌旗后,他就知道他的愿望一定会落空了。

因为他发现,他们一定是上当了。

一支缺乏粮草、军心涣散的军队,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原野上的狂风肆虐而过。伊娄疾忽然发现,恐惧果然已经开始降临了,不过不是降临到他的敌人身上,而是降临到了他们自己心里。

几百步开外,延朝的军队严阵以待,数万人齐聚,然而耳朵能听到的竟只有无休无止的风声和旌旗鼓荡的声音。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有的时候,寂静是有分量的,而且是很沉很沉、能把人压到透不过气、压到几乎要倒下的分量。

尤其,当你面对的是一支寂静的军队的时候。这意味着,他们军纪严明,他们上下一心,他们早有准备,他们沉默如铁,亦坚硬如铁。他们不动则已,一动必有所斩获。

伊娄疾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有胜算。无论是在士气上准备上还是人数上,他都不再占优势。但他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他肯定是败了,但他决不能就此下令撤退。

事已至此,他只能选择前进,他不得不前进,一旦后退,气势溃败,便成散沙,必遭全歼。所以只有全力一搏,一搏之下,方有一线生机。

风起,旗动,鼓响,人出。

沙尘漫天,星月不见。

待伊娄疾在亲兵的保护下率领残部终于逃至蓟门关附近时,他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之所以能轻易夺下蓟门关,根本就是因为人家想让他轻易夺下而已。所以现在蓟门关又轻易的回到了别人的手中,一支埋伏在附近的军队忽然杀出,让早已魂不附体的北胡残兵们更肝胆俱裂。

在拼死杀出蓟门关后,伊娄疾已然明白自己已经彻底的败了。败的一塌糊涂。他并不是一个心高气傲却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他不是没有吃过败仗,所以他很快就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中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他甚至已经以军人特有冷静策划起下一步。

只要他能回到白山城,他就还能再做翻盘。

尽管他犯了大错,他轻敌,他贸然行动,但只要他诚恳的向贺若大人请罪,他毕竟是跟延朝人接触最多的人,贺若大人一定会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然而,他没有想到,还有更可怕的事在等待着他。

他不是靠自己拼死和侥幸才从蓟门关杀出一条血路的,是因为延朝人希望他能活着到关外而已。

不是因为他们特别的优待他这个老对手,而是,他们希望他能亲眼看一看,远方的白山城,在夜幕下燃起熊熊火光是怎样奇美瑰丽的景象。

伊娄疾感到了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

他没有想到延朝人没有粮是假的,没有想到蓟门关毫无防备的轻易失守是假的,他更没想到,在延朝大军全面撤兵的时候,却有一支军队无声无息的埋伏在了白山脚下。

当他带领几乎是全部兵力追击延朝主力的时候,那一支人马轻而易举的,就攻占了白山城。

一切都设计的如此完美,环环相扣,他在别人的圈套里还兀自做着好梦。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天要亮了,梦该醒了。

又是新的一天,但他却知道,这个世界,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

身后吹来的风,带来了敌人急促的马蹄声。

箭矢破空而来。

推书 20234-09-12 :他的男人 上+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