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杨、李君竹等人被带下去,只留下了我一人在大堂上与他大眼瞪小眼。
容月墨笑看我半晌,遣退了周围下属,一撩衣服下摆,单膝向我跪下了:“属下容月墨参见少主!”
我震惊得望天翻白眼,老天爷你又来这一招!
第四十七章 纷至沓来
“我并不愿听你号令。”不待我发话,容月墨自己站了起来,“欧阳流风,你不过顶着个出生而已。”
这倒出乎我意料之外了,转念想想他适才的表现,会真心屈从于人才怪了。
我冷笑:“我欧阳流风并不想号令你。”
他越过我走出去,淡淡却桀骜的话语飘过来:“那更好,欧阳流风,你姓欧阳却不姓端木。我容月墨,一向只服从强者。”
我不置一言。
若真要反叛,我绝不会利用永王的势力,我柳行云只是柳行云,不想依靠任何人。若非时间紧迫,甚至都不需要去理会欧阳流风的势力。
踏出殿门的瞬间看见了在门外鬼鬼祟祟的端木杨探头探脑,我本想挥下手打招呼,结果实在懒得动手,于是只喊了声算做招呼:“哟。”
端木杨皱了眉,凑上前来问:“容月墨找你做什么?!”那神情,很是凶狠,“还有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他怎么会久仰你的大名?!”
我挑眉:“木易兄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事了?”端木杨隐瞒身份而来,重又用上了白痴木易化名。
端木杨脸色尴尬几分,用凶狠狠的语气硬把那分尴尬隐住:“你管那么多!说!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随口编了个谎言:“撒啊,谁知道呢。大概是我以前风月场所混迹太有名,以致于叛军军师都认识我。”最后还似模似样地感慨了一句,“看来人太出众高调也不是好事啊!木易兄你说是吧?”
端木杨脸色铁青,显然不相信我随随便便的说辞。可惜我态度坚决,只摆出了那副“我就是出名我又什么办法”的模样,端木杨只得窝火脸又黑了几分作罢。
我看着他黑如煤炭的脸,一时间轻笑出声。
端木杨重重哼了声,甩了袖子踩着重重脚步离开。我猜想他大概是把地面当成我踩来泄愤,于是对端木杨喜怒形于色的单纯又好笑了下。
咳,端木杨这个皇帝当真是举世无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虽然清县换了个主人,可病人仍留在了西街,同之前一般,由县上的大夫照顾着。李君竹等人也舍了休息的时间,在出狱的第一时间赶到了那里。
谁知我一赶到西街,第一眼望见的不是李君竹,却是容风竹。
身为县官的容风竹竟然安安生生在西街照顾病人而没被投下狱?
不等我上前去发表质疑,李君竹竟冲上来不顾我的拦阻把我拉到了距西街有点距离的小巷子里。
“主上!”李君竹显得有点急躁。
“主上?”李君竹在这种场合喊我主上?
李君竹深呼吸稳住情绪,“容月墨找主上所为何事?!”
“你认识容月墨么?”身为欧阳流风的兄弟加得力属下,掌管着江湖顶级情报机构的李君竹,不该不知道容月墨的存在。
“是。”李君竹点了头,“因为主上的嘱咐,月白居特地去调查过所有永王尤其是严谦辖下的人员,其中就有容月墨。”
“资料呢?”月白居既是酒楼的名字,也是情报机构的总名字。
“容月墨自小为孤儿,小时候既为严谦收养,作为左右手培养。根据月白居最新情报送得,容月墨为此次叛军的主要人物,从一开始发动到最后进攻,都由容月墨经手。名义上容月墨只是军师,实际上却是统领军师兼当。”
了解,再一次了解。容月墨不甘居人下的性子,哪里有可能只是军师。
我捏着手指,纠结上了到底该怎么处理。
容月墨出现在叛军,那说明严谦等人已经开始了动作,而他们开始动作当然免不了要找上我这个名义上的少主。容月墨喊了我少主自然也说明了此点。
严谦他们是打算借着农民起义的契机或方式,然后加上了永王爷被陷害一事,打着欧阳流风这个永王遗孤的名号,引起全国人的义愤填膺。暗中积聚的势力也适时冒出头来各处或造谣或助威助势,其声势之浩大,恐怕会震惊朝野动荡根基,甚而影响端木杨的帝位。
而打定了主意不愿和严谦等人“同流合污”的我,绝对要尽最大努力让他们放弃我。不然扯上了关系势必会对我造成更大的麻烦,那是我最不愿看见的后果。
“……主上?”李君竹疑惑的音调响起。
对于李君竹现在的称呼,总觉得很别扭,又不是在什么必须严谨的场合,哪里须得主上长主上短的喊。
“……君竹,你还是喊我流风吧。”
李君竹一怔,随即垂首道:“……是。”
“近期叫白越来见我。”我需要知道严谦的部署状况,包括其他人的近况。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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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巷子的时候,突然觉得无比倦怠。所有的事情接连而来,汹涌澎湃直逼我怒火肆意但愿毁尽一切麻烦。
或许最简单的方法,不过是我逃离这里即可。独身一人,远离所有风波,且得己乐哪管他人如何。
『抱歉,将你扯入这许多烦恼中。』许久未听的欧阳流风,在脑海中的声音又清晰了几分,恍惚间有个错觉告诉我,欧阳流风的力量……更强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疲倦的淡淡道。
当初灭了仇人全帮替父母报仇,也不见这么累过。全都是不知己知彼所造成,将军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我所将要做的,即是准备。
将将想回西街,脚才迈了一步,又被人扯回了巷子里。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正待发问,却被人紧紧压在了墙壁上。温热沉重的呼吸吐在我的脸颊上,灼烧得轻微疼痛。
谁?!
手被制在墙上定住,来人前倾身体吻住了我的唇。
心中怒火燃烧,已然知道此人是谁。脚下用力,一脚踢向他下身,被他躲过,不等他再度闪躲,再一脚踢中他膝盖。他吃痛略微松开了手,我借机挣了开来,反手小擒拿一扣,手肘重重顶向他腹部,把他压制在了墙壁与我之间,形势完全转换。
我眯起眼,直直望住疼痛得皱眉却仍嘴角含着偷腥得逞后的狡黠笑容的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四十八章 疫病已破
墨刃轩迎上我的目光,看来就算被我扁了,他心情似乎也BT得十分愉快。我心里琢磨是不是得多扁他几下,好让他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真对着墨刃轩那副任打任骂的表情还真下不去手,打不还手打着还有什么意思?
用鼻子发了个声,我暂且松手放过他。
墨刃轩旋即捂着腹部浅声呻吟,“你下手可真重,流风。”
“若有下次,必让你下半辈子在床上渡过!”我威胁。
墨刃轩闻言迅速站直身体,手不要命地摸上了我的下巴,调戏:“流风如此热情,我怎好拒绝?”说着,又想凑前来。
我一个下勾拳就要吻上他的下巴,被他险险躲过。
“如果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胡言乱语找打,恕我不奉陪。”
我还没傻到去相信墨刃轩无缘无故出现在清县只为了来调戏“欧阳流风”,真正为了什么,那还得他自己来告诉我。
“言归正传。”墨刃轩摆手,收起了轻浮的笑容,恢复了正经的墨刃轩一如那夜的狂霸,“我只是代严老来给你传几句话:时机已到,切莫再任性;欧阳流风,端木流风,你的命运早已注定,反抗注定只是徒劳。”
说完,墨刃轩几个跃身,撂下我一人,离开了小巷。
我则惊在当场,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泛起,一路上涌,直透入了心肺,凉意刻骨,冰冻三尺,疼痛成了永恒,再难消除。
墨刃轩……是严谦的人?!
欧阳流风可知晓?!或者说,心脏处一瞬间极致的疼痛,本身就是因为欧阳流风?!欧阳流风与墨刃轩决裂,是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此刻竟没有了其他想法,只一心为欧阳流风不值。而欧阳流风,好似沉了水底,一声不吭,恍若自己封闭了内心,连我都丝毫感受不到他在我体内的存在。
至于墨刃轩转达的那几句话,我根本不在意,命运,从来就不是我会屈从于的东西,宁可抵抗至死,也不愿依着它走半步。只道是借由墨刃轩之口,了解严谦他们对我的态度以及将来可能会对我采取的行动。
看来我的决定终是被他们知道了,虽然我也确实没有打算任何隐瞒。且让我看看他们将采取什么强制我答应的举动,抑或者干脆把我杀了,另找一个人挂了永王爷遗孤的虚名为他们的反叛事业当理由牺牲掉。
换了个人当他们的傀儡我自然无所谓,若是要以我死为前提,那还是算了。反正他们与我也谈不上什么感情,不若让他们阴谋兜售了,免了后顾之忧。
迈出巷子的步伐有些沉重,我垂目心绪万千慢慢走进人群。
容风竹在派人把病人分开,不要聚在一起通风都成问题。一如当初我们提出来的建议,李君竹等人在一旁帮忙,端木杨一挥手喊我过去,全无之前别扭与恼怒。
我应了声过去。之前李君竹先我一步离开,应该是没看到墨刃轩的吧。不过若是看见了,估计我又得问一遍他是否认识墨刃轩,由此再次耽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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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县西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么多人安排下去倒也勉勉强强。容风竹差遣尚且健壮的青年出动多盖了些简陋的草房木屋,勉强住得人即可,幸好盛夏当中,没有受寒麻烦,至于雨水,也能稍稍遮住。
清县县城西街各处一如以往,若非我亲自往牢房走了一遭且见到了起义军军师,还真有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错觉。看来起义军也算治军有方,没有出现扰民现象,甚至有兵卒穿着兵服在街上帮助我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容月墨身为统帅,确实做得不错,可惜此人却为我敌人,不然我可能会惺惺相惜招他入幕。
正想着,容风竹起了手一声轻唤喊回了我的思绪:“欧阳大夫。”
没有喊御医,似乎全城人都心有灵犀摒弃了御医的称呼,我们六人彻底降为了普通的大夫。心上残留着对容风竹安然无恙的疑惑,讲出的话也带上了试探:“容大人?”
我们都不是御医了,总归不会他还是大人吧?
容风竹脸上现出抹奇怪的神色来,道:“哪里还是什么容大人,在下不过平民一个。”
果然不是了,我还道容风竹怎么就闹上特殊例外了。
我改了称呼,再次试探:“容兄无事就好,只是不知可有发生何事?”
容风竹正色,“多谢欧阳大夫关心,在下无碍。虽则曾被叛……”容风竹停顿了左右望望,改口,“……起义军关入狱中,也幸得其军师非不分好歹之人,将在下放了出来。这才能安然在此,继续照顾染病的百姓。”
容风竹清官一枚,有目共睹,容月墨要是杀了或是怎样了,必定不得民心。
“欧阳大夫呢?”
“与容兄相同。”
正待继续说些什么,却见那边有人大声嚷嚷起来:“快报快报!!万县索大夫已经制出药方,大家可以安心了!”
我与容风竹对望一眼,俱是一震,起步往那边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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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索院史以其真实行动贯彻了这句话。
据说,在其数日数日未寝未眠之后,尚未在人体试验过的药方……已经被研制出来了。索院史派人快马加急送到了清县,在我们兴奋之际,也开始了药方的调制。
黄褐色斑点的出现促成了药方的研制——索院史语。
本身就有了新进展的研制工作,在清县率先出现了新异状后,有了突破。换成现代话来说,本来毫无进展本来陷入了僵局的研究工作,突然出现了个突破口,索院史等人死揪着这个突破口不放,于是成天的对着黄褐色斑点下药,进而对整个疫病下药,于是……成功。
这次疫病的原因是什么,也被找出来,就是万县的天然湖淡水中,被洪水拥挤而来的动物粪便中寄生虫污染,以致于饮用过湖水的百姓由寄生虫引发了某种疾病。此疾病传染性极强,早期可以通过种种途径传染,而极为诡异的是到后期偏偏失去了传染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照顾了他们那么久却没被传染上的原因。
而三县相邻,通婚者更是无数,借由三县交往中,一些根本没发觉自己染病的人接触、传染。于是,疫情传遍了三县。
现今,起码可以暂时解决疫情问题了。
清县所有清醒中的人,无一不欣喜若狂。死神之手,恍若已慢慢离开我们。
第四十九章 天违人意
三县中众人笑脸渐渐多了起来,大多病情轻微者已恢复了健康,而过于严重者仍在治疗当中,若要康复,在有些困难下,大约也是不难的。而完成了使命的御医一行人,由于清县的换主,不得不被拘禁在清县不得离开。
对于有事需要应付的我来说,被困在清县显然不行。而白越的到来,也为我的离开给予了充分条件。
“白越,明日之内我要离开清县。”从白越口中得知我所需要的信息后,我淡淡吩咐道。
“是,主上。”白越垂首应道,“如若主上无其他事吩咐,属下这便下去准备。”
“去吧。”也确实是没有其他事情了。
白越应声后退了下去,李君竹在他离开后开了口:“主……流风,我们要开始行动了么?”
拜二十一世纪人人平等观念所赐,我极其听不惯原先与我朋友相称的李君竹行主仆之礼。李君竹在我瞪视下自觉改成喊我名字,让我眉舒展了几分。
“被动了这么久,也该是主动出击的时候了。”我寻了座坐下,忍不住冷哼,本不欲如何,只愿过自己的平淡生活,奈何天不遂人愿,总是各式麻烦缠上我身,徒然惹得我心烦气躁怒火飙升惟愿快刀斩乱麻切断所有源头。
“你……可有计划?”李君竹迟疑道。
“计划基本成型,若出现意外打乱计划,那便见招拆招有何难处?!”这点东西在我二十岁那年早已完全了解,如果了解不了,怎么能杀了那些人报仇?!
“流风所言甚是……”李君竹倏地住口,眼神瞟向门口。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然后是大喊加敲门声:“欧阳流风!开门!”
我苦笑,端木杨又开始了。虽则苦笑,也只得挪了脚步过去开门。
自从事件大部分被解决后,负责病人的变成了县上的大夫,我们这些御医就清闲下来。而清闲的后果则是,端木杨喜欢上了骚扰我,得寸进尺越发地腻上我。偏生我除了躲开他,一旦被发现也不好赶他走。而且……见到他心境的一瞬间放松也是欺瞒不了自己的感觉。
端木杨在我门开的一瞬眼神飘到了李君竹身上,眼神怪异表情怪异:“李君竹,你也在这里啊?”
大约是由于不好怎么称呼,李君竹干脆保持了沉默,只随便点了头算是应答。
“有事?”我象征性问道,侧身让他进去。
“没事不能来找你啊?”端木杨一瞪眼,很是蛮横,大步踏了进去,毫不客气,寻了凳子就坐,虎视眈眈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