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之二 雷酒飞天——委鬼

“小……焰？”确定帐中已没有他人，明采玉小心的开口叫他。
寒焰眉头一挑：“你果然都想起来了。”
明采玉避开他的眼：“记忆里似乎应该这么叫你……”
寒焰一愣，随后苦恼的长叹一声：“为什么会这样？！”他指着自己，急切的叫道：“你记得我是小焰，而不是寒凛！说明你没有把我和我爹弄混！烈熵！你明明已经醒过来了，为什么还是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明采玉脸色刷的一下惨白，用力摇头：“我不是……”
“你是！而且你不是依然爱着他么？你敢说你不是因为前世未尽的情义才献身于他？”寒焰皱眉抢白。
“不是……我爱他是因为……”他痛苦得说不下去，不愿承认自己的爱竟只是来自千年前虚无缥缈的鬼魂。
寒焰见他急得脸发白，脑门上全是汗，不由揉头：“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我爹没想起来，你想起来了却没有醒过来……你们今生的情缘完全乱套了嘛！”
“我爱他是以明采玉的身心爱着他！跟烈帝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没有所谓前世的记忆，我也一样会爱上他。”明采玉急急的说道。
寒焰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苦笑：“也是啊……这么说倒是我将事情搞砸了？也许从一开始应该让你们自己去发展才好？”看着明采玉一脸茫然的瞪着自己，挥挥手，“算了，先给你治伤再说。”
他口中说，神色渐定，闭目，指节微动，再睁开时眼中一片冷凝：“明采玉，你知你身受何伤？”
明采玉莫名的看他，不知何意，但还是如实回答：“知道。”
寒焰道：“你一身筋脉坏死，我可以替你连筋续脉，但你必须付出代价。”
“只要能继续演舞，什么代价都可以！”他急切的回答。
寒焰道：“此后余生换十年雷酒。”
明采玉惊异：“雷酒？我可以做十年雷酒么？”
寒焰笑笑：“在你决心舞战鼓的时候就已经是雷酒了。”
“愿意！我愿意换！”他忙不迭的点头。
寒焰看他，不禁摇头，这么天真？放下指法，戳了戳他脑门：“哎！我说你知道我是什么吧？”
“知道，你是怨狐……”
“现在不是了！本少爷是地仙了！千年玄狐啊！”
“哦……”
“我现在要用你此后余生所有的阳寿缩为十年，这样才能为你连筋续脉，明白什么意思么？答应得那么爽快！”他一付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知道，就是我能继续跳十年舞，而且是雷酒。”明采玉认真的回答道。
“一旦交易完成，你就只有十年的命了，不论这十年你过得多痛苦，多幸福，都只有十年，懂么？这意味着你得数着日子活……”他继续解释，被打断。
“你觉得我这样就算再活一百年，又有什么乐趣？”他望着天，幽幽道。
寒焰看他一眼，淡淡展颜：“不错，骨子里的倔劲没变。”不再多说，指法变幻，结法阵，口中宣道：“与汝立誓，尽余生，续汝筋骨，连汝血脉，偿汝十载天命，结契！”
他语声一落，明采玉只觉全身筋骨象是活了似的在血肉中钻动，又酸又痒，最终竟剧痛难忍，咬着牙也忍受不住，惨叫一声痛晕过去。
寒焰收功时，莫羽也冲了进来，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明采玉，看寒焰的眼神里充满怀疑：“他怎么样了？”
“等他醒来就能下床了。”寒焰回答。
莫羽脸上浮出一丝惊喜，随后又迷茫：“你到底是什么人？”
17 识破……
对于莫羽的问题，寒焰报以狡黠的笑，并没有回答，而方郁言则对于明采玉的奇异恢复充满好奇，检查了一遍之后他对莫羽点点头笑道：“的确是完全好了……可能比他原本的状态还要好！只是这是怎么做到的？”对于不明白的医理，他很本能的求教。
寒焰斜眼看他，鄙视之意尽显，只道：“丹师是没落了，不过也不见得就只有医师才能救人活命，你不懂的事多着呢。”说完，得意洋洋的出帐朝军医营走去。
心情舒畅，明采玉恢复了之后，他们能有十年的幸福生活，嗯！一切都会美好起来的，不错啦！烈熵，算算你上辈子让我爹受的那些个苦，让你掰着手指头数十年将死之日已经很便宜你了！与当年的寒凛相比，你何其幸运！
看着寒焰的背影消失在营帐外，方郁言有些好笑的看着莫羽：“他不会是风的儿子吧？”
莫羽横他一眼：“怎么可能！他有无房事，旁人不知道，你这贴身医师会不知道么？”
方郁言呵呵笑：“总不成是你的吧？”
“方郁言，别以为你跟我们兄弟时间长了，我就舍不得打你！”他咬牙。
方郁言看着榻上的少年，轻舒一口气，叹：“不管怎么说，这孩子算是救回来了，本事不小啊！”
莫羽皱眉看他：“他的底子深不可测，我劝你别打他的主意。”
方郁言失笑：“你想到哪里去了？就他那张脸……我要能对他有想法，早多少年就把你给拿下了！”
“你是真的欠揍哎！”
“呵呵！”
明采玉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身上的筋脉都已恢复正常，当天就能下床走动了，只是双手和左臂的箭伤都属于皮肉之伤还是要慢慢恢复，但已经令他欣喜若狂。
而此时已近年末，双方都挂出了免战旗，营里的士官都各自领了一年的俸禄，开始陆续回家过年去了。
守将不能离开驻地，因此莫家兄弟搬回了皓京城的私宅里准备过年。
今年莫家宅子里特别热闹，莫羽自然是带着明采玉回来了，而为了照顾莫风，方郁言也就跟着来了，好在方郁言也没有什么亲人可以探望了，到莫家反而有个栖身之所，也乐得跟来，而比较诡异的是，居然连寒焰也跟来了……莫风见到寒焰的时候也吃惊非小，但是很快也接受了，毕竟跟自己弟弟长得这么象，冥冥中似乎又多了个弟弟似的，倒并不觉得陌生。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莫风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几天下来莫羽几乎没有出过兄长的卧房，日夜陪伴着，方郁言每日开的药也不再是以救治为主，而只是尽量减少莫风的痛苦而已，对此莫风知道，也只是笑笑，等死的感觉并不好，而且他还有心愿未了……
窝在客房的暖炉旁，明采玉无聊的看着书，莫羽不来找他，他也不想去打扰他们兄弟最后相聚的时光。
“小焰，你能不能救救莫大哥？”明采玉忽然放下书，问坐在窗台上剥橙子的少年。
寒焰低头，不看他，淡淡道：“生死有命，就算我是仙，也不能轻易破坏这个定律。”
“可是我……”他指着自己想说什么，被寒焰冷冷的目光瞪得住了口。
“若不是看在我爹对你的情份上……”他硬硬的说了半句，突然又一叹，语声软了下来，“好歹当年是你给我开的神识，对我有授命之恩，救你也是应该的。”
明采玉皱了眉，对于前世的事，他并不愿意多想，毕竟那个人并不是他。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寒焰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明采玉有些惊异的抬头看他：“去哪里？”
寒焰道：“我的法术从来没有出过错，这次虽然被我师父打断以至于你们的本魂没有醒，但是也不应该一个恢复了记忆而一个却完全无动于衷，这当中一定有什么问题，我得去弄清楚。”
明采玉有些动气：“你还在纠缠这些做什么？我们现在相爱着，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再去弄清什么！”
寒焰看他，神色古怪：“你当真确定你们现在是相爱的么？”
明采玉一愣，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白，低头嘴里只是喏喏道：“我爱他，在他身边……那也够了。”
寒焰看着他，语声轻柔：“我会让你们这一世幸福，我保证。”
寒焰化成一缕清风消失在房间里，明采玉愣愣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想起他的话，笑了笑，可是笑到后来却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莫羽，你爱我吗？
再过两日就要年终，老天开眼，出了两天太阳，天气暖和了些，莫风的气色似乎也有所好转，于是莫家上下又临时请了些仆役来置办过年的事宜。
莫羽还是没有来找明采玉，似乎很忙的样子，所以当仆役过来说莫羽请他去卧室的时候，明采玉觉得自己等这一刻等了千年似的，欢欣不已。
他笑着推开门，叫了一声：“莫羽！”便进入室内。
屋里却没有人，莫羽的房间布置跟营帐里差不多，黑色的战甲与玄火枪、玄寒剑都搬回来放在差不多的位置，连屏风都跟营帐里一样将整个屋子隔成内外两层。
“莫羽？”明采玉再叫了一声，想往屏风后看看他是不是在后面，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愣，“莫大哥……”
莫风点点头，慢慢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这段时间卧病在床，整个人瘦得厉害，脸色也苍白不已，这令他看起来更象莫羽，但是，他看着采玉的神色却丝毫没有欣喜温柔的意味。
明采玉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明白但又迷茫的看着莫风，难道是莫大哥叫我过来的？那莫羽呢？他扭了头继续朝屏风后面看，但是因为站的角度不对，从兵器架这个方向往后看什么也没看到。
“你知不知道，战马就象老兵一样，又油又滑又骄傲。”莫风缓缓的开口，内容却很是莫名。
“……”明采玉没有回答，他在等下文。
“跟普通运输载人的马不同，一般人骑上战马，如果拉缰的力度不够，夹蹬的力道不足，它们就会立刻将背上的人甩下来，因为弱者没有资格骑在它们背上。”莫风淡淡叙述着，目光定在明采玉脸上，看着它渐渐变色。“明采玉，你让我很吃惊，竟然用那样不堪的方法来接近羽儿，陪他看关文的时候了解我们的关税军情，在营里跳舞顺便探知我们的屯兵数量，却在最后助了我们一臂之力，地冥国的小奸细，给我一个解释如何？”
18 义断情绝
明采玉的脸色铁青，紧紧咬了下唇一言不发。
莫风继续道：“地冥国人果然都深有诱人之能啊！不过如你这般的倒真是不多见，你本是会家子，当日羽儿偷偷入皓京见你演舞，随行的人中有人口出不逊，立时被一颗珠扣弹得脸上肿了个红包，你留了手，羽儿是知道的，可你被救回来的时候，居然功力全失，是为了接近我们得更万无一失？还是你的小计划出了茬子？我不得而知，但你很顺利的得到了我们兄弟的信任，直到你自己骑上战马露出破绽，羽儿一直都很相信你。”
明采玉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
“你主动献身，羽儿乐得中计，你擅于演戏，我们都知道，战前，怕你从中惹乱，羽儿将你送回皓京，却没想到你居然自己又跑了回来，这样不算，居然最后为我军跳战鼓……如果这一战不是你的目的，那是否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后面？你还真舍得折腾自己的身子啊！若是没有寒焰为你治伤，岂不是功馈一溃？还是说寒焰本来也是你们的人？你早已知道自己不会有事……”
“不是！小焰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他急道，不能连累小焰！
“哦？那你是为什么会突然倒戈，为我军效力？”莫风冷笑道，“难道你竟被我家羽儿感动，决心投效天华了么？”
“不是！”明采玉大声回答道。“我承认我是地冥人，也是会武功，会骑战马，可我不是奸细，而且，我是真心喜欢上莫羽……”
“这些还不是奸细那什么才是奸细？我不许你们有感情。”莫风的声音没有温度。
明采玉怔怔的看着他，眼前这冷酷的男人真的是当日温柔的收留自己的大哥哥么？
“为什么？为什么不许，我是喜欢莫羽的啊！你自己不也喜欢楚将军么？为什么你们可以，我们就不行？”他急叫。
莫风身子一僵，笑了，这是明采玉见过的最凄惨的笑容，他轻轻道：“你愿意变成楚炎那样？还是希望羽儿变成我这样？”
明采玉愣住，呆呆的看着他，半晌，他开口，声音忍不住的颤抖：“我们不会……”
“羽儿不爱你。”莫风打断他，吐出一句话将他击毁。
明采玉身子晃了晃，忍不住捂住心口，原来心疼这种感觉是真的有……他往后靠，身后的兵器架支撑着他，努力深深吸气，平静，再道：“我爱他，我爱他就可以了！他也不讨厌我不是么？”
“你觉得他不讨厌你么？你的身份，你的技俩，他一早知道，你以为上过床就算不讨厌么？呵！”莫风讥讽的笑道，“是，你跳了战鼓，助我们打赢了这场仗，但那又能证明什么呢？你是地冥奸细，我们是天华守将，念在你对我们尚有功绩，没有杀你已是大善。离开吧，这对你们两个都好。”
“我不是奸细！我不离开他！”明采玉惊叫。“他喜不喜欢我让他自己来跟我说！你说的不算！”
莫风摇头：“羽儿不会爱上任何人！他的七情六欲里没有爱恨！”
“我不信！我不离开他！”他摇头，眼睛里酸涨难受，却为什么哭也哭不出？！胸口顶着一腔郁闷难当的火不知如何突破。“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采玉，我不会让我的亲弟弟步我的后尘，如果你不走，我就杀了你！羽儿不会来的，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了。”莫风说着朝他走去。“走或是死，你任选其一，没有其他选择，你的功力应该还没有恢复，不可能接得下我一招。”他缓缓扬掌。
手碰到身后冰冷的精钢枪杆，玄火枪……握紧，他颤抖：“不要过来……我不离开他，我也不想死！我要见他！莫大哥，你让我见他！”
莫风摇摇头，掌再压下。
“求求你，让我见他……”他哀求，面对将到胸前的掌，闭眼，用力拨起，身形暴退，玄火枪出直指莫风胸膛，“不要逼我！我要见莫羽！”
“采玉！”屏风后传来莫羽的声音。
明采玉蓦然回首，便见莫羽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刚想说什么，突然手中的玄火枪一顿，来不及回头，他看到莫羽的眼中扬起一股痛彻心扉的哀伤，顿时明白了什么。
一阵劲风传来，胸口一击猛震，他被击倒，摔在一旁，一股血腥味从胸腔涌上来，被狠狠的含在口中，溢了一丝挂在唇角，眼前模糊一片，莫羽！莫羽！
玄火枪贯穿了莫风的胸膛，血水飞快的渗透了他身上的衣衫，痛！他跪倒，落入至亲兄弟的怀抱。
“哥！”莫羽哭叫一声，后面的话竟悲恸得语不成声。
“不要步我的后尘……羽儿！”莫风声音微弱，但却急切而又哀伤。
“不要再说了，哥，不要再说了！”莫羽摇着头，想阻止他。
莫风努力吸气，眼前渐渐黑，生命迅速的流逝着，他飞快的道：“不行！你答应我！绝不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