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惊情之幻域魔妃（11-14终）+番外————砚妍

明郁转开头，眼泪竟象是完全失去了控制似的留下来，停也停不住，心疼得似欲裂开，他甚至已不敢再去面对镜中人的那双眼睛——这样九死不悔的深情，却叫他如何消受？！

古镜却不会顾及镜外人的反应，只是将过往发生的一幕真实地演映了出来，重逢后的两人只度过了一段短暂的快乐时光，便面临着更大的危机，当画面中的明郁迎上慕忆满含期待的眼神，充满歉意地说出“阿蛮，对不起……你也知道，有些责任，我永远都无法逃避！”这句话的时候，镜外的明郁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终于清楚地知道了——就算是上天给了他一次赎罪的机会，他却又一次选择了大澈，放弃了慕忆！

嘴唇颤抖着，明郁不住喃喃低语，“不……不要说……”他多希望可以跃入镜中，代替以往那个不知好歹的明郁，一口答应慕忆的所有要求，不管他要求的是什么！从未想过一向宽厚温和的自己，竟也会伤人到如此地步，而被他深深伤害的，还是这世上那个最爱自己的人！

镜中的画面缓缓流过，出现在明郁眼中的是幽静的山峰中那一处翠竹环绕的小屋，也正是在那里，慕忆以酒相待，邀他共谋一醉。当时的他浑然如梦后，再不知周围所发生的事，而此刻，却由这面古镜告诉了他！

只见镜中的慕忆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熟睡的脸，神情温柔平静，眼中却流露出淡淡的的悲伤，有一个声音在轻轻低语，“原来，你我之间的每一点儿快乐，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虽然可以预见到自己的结局，可还是必须去面对它！挣扎了这么久，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天意不可违，很多东西早已在冥冥中注定了，不是因为我没办法去逃避，而是因为……我无法背叛自己的心！”他抬眼缓缓环顾四周，“这里是我的世界，本来打算同你一起分享，可是在你的心中，却只有那份放不下的责任。你执着于大澈，而我，只执着于你！”然后，他笑了，笑容苦涩，声音里带着些喟叹般的倦意，“我们两个都太过固执，不懂得怎样放弃……就这样吧，这段感情，或许有遗憾，却没有后悔可言。明郁，如果真有来世，只希望你和我都可以不再如此执着！”

听到他最后的那句话，明郁终于崩溃了！

原来，这就是你最后的愿望吗？——“如果有来世，不再执着！”是否这份舍不得放手的感情，已经变成了你一碰就痛的伤痕？

恍惚间，耳畔响起一声冷笑，明郁茫然抬头，对上了朱儿雪亮的眼神，他忽然有一种被洞犀一切的感觉——那双黑眸有种妖异的清澈，冰冷幽深，带着看尽人间冷暖的嘲弄。

两人对视片刻，朱儿唇角一弯，缓缓开口道，“告诉我，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一次次地付出，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爱，我倒情愿他从未爱过！”

明郁无语。

他低下头来，久久的站在风里，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在慢慢地离他远去，一颗心却渐渐通透起来，“爱一个人，便是要一心为他好吧？这将近半生的纠缠，既然带给对方的全是伤害和痛苦，那么……不如就此放手吧！只要他好，自己怎样，原是无所谓的。”一念至此，他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有尖刀划过胸口，带来一阵阵剜心般的疼痛，深吸了一口气，明郁苦涩地想，“其实，自己何其大幸，于茫茫人海中遇到了值得用一生去爱的那个人，曾经拥有过慕忆的爱，是自己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这就够了。如他所愿，放手还他自由，让他去过那种他一直渴望的生活，从此海阔天空，无牵无挂，这也许就是自己所能为他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

黑暗似乎一直持续着，头也在一抽一抽的疼，明明神智已经清醒了，明郁却始终无力睁开眼睛，一片静默中，他努力地动了动手指头，然后，他的手便迅速地被两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熟悉的感觉，令他情不自禁微微颤抖。

耳边传来一声轻柔的问候，分明是慕忆那清冷中带着关怀的声音，“明郁，你还好么？”

明郁沉默，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屋内的布置很眼熟，应该是他亲王府中的卧室。桌上一灯如豆，摇曳的烛光中，依旧是一身白衣的慕忆侧坐在床头，正含笑望着自己，关切的眼神似一双无形的手，轻柔地安抚着他的心，令他只觉异常的平静祥和。

明郁用近乎贪婪的目光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慢慢地笑了，“你真的还活着，我……总算可以安心了！”

慕忆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低声道，“别怪朱儿，他也是气不过了，想吓吓你而已，那当胸一刀只是种幻觉。”

明郁点了点头，支撑着坐起身来，垂眸避开慕忆的眼神，想了想，才又开口道，“阿蛮，你是否还欠我一个解释？这三年多，我竟然忘记了你，忘记了当时发生的事情，要不是逼问小六儿，我还不知道是竟是你早早安排下了这一切！”顿了顿，他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有时候，我真的忍不住想问一句——在你心里，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成了一个忘恩负义之徒，为此，连明瑞那个小家伙都可以看不起我！”

慕忆惊讶地抬眼，看着他渐渐涨红的面孔，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一阵略显尴尬的沉默后，还是明郁先叹了口气，反手握住慕忆的手，“算了，既然你还肯来，就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只要以后咱们能够好好在一起，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慕忆咬唇不语，半晌才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他眉眼本就清丽如画，这一笑更是说不出的魅惑，于明艳中又透出些淡淡的自嘲意味来，“原来你还不知道，在我心目中，到底把你当做什么人？！”他轻轻摇了摇头，直视着明郁的眼睛，目光清澈，仿佛可以看穿人心，一字字地问道，“如果，上天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明郁沉默，而此刻，他的沉默已如利剑般伤人！

慕忆眼神一闪，却倔强地抿紧了唇，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固执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死一般的沉寂后，明郁苍白着脸，迎上了慕忆的眼神，慢慢的开口道，“我不能也不想骗你，如果你非要求一个答案的话，我的选择永远是大澈，尽管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牺牲掉自己的性命！这些……你原本就该知道的吧？”这句话，他说得很坚决，一字一句，没有半分犹豫。

慕忆侧过脸去，望向窗外，良久，脸上渐渐浮上了一丝笑意，眼中似有水光微微闪动，喃喃低语道，“是呀，其实这个答案，我原本就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我只是……有些不甘心哪！”他缓缓自明郁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手，站起身来，转头看着他，眼里有伤痛，也有决绝，“我走了，这次离开，我不会再回来，请你……多多保重。”言罢，毅然转身，离去的身影没有半分停顿，脚步轻盈得仿佛可以飞翔。

明郁痴痴地凝视着那个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张了张嘴，却未发出半点声音，只有紧紧攥住床单的手指，颤抖地泄漏出他此刻心中极度的痛楚和不舍！

……

许多年以后，当明郁负手立于亲王府的庭阁之上，夜风中，望着院中那棵名为“优昙”的大树，静默地站了整整一夜。他那张看起来仍然很年轻的脸上，流露出的却是无尽的沧凉，寂寞而怅惘地回想起那一刻的情景，任由往事一幕幕自心头呼啸而过，将他淹没……

当东方的第一缕朝阳破云而出的一刻，他突然悟了——“那样绝世的容颜，注定是这个世间无法珍藏的，哪怕倾尽所有，刻意为之！就如庭中的这树繁花，只会在极短的梦境中自开自落……”

于是，他终于释然微笑，却于微笑中泪流满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