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情 下————百草千花寒

Section XXXXIIII 受困

这是一间废旧的工厂，雷洛醒来后的第一判断便是如此，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到处都是废弃的纸箱或垃圾，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的机油味，那位女同事被捆在角落的柱子上还没醒来，莱奥不见了踪影，而他自己则被扒光上半身的衣服捆吊在半空，麻绳已经深深勒进了皮肤里面。

雷洛想起之前的事，他试图和莱奥讲话，想让他放过这无辜的女人，但似乎不起什么作用，再加上那个女人一直歇斯底里的尖叫，他对莱奥说的话一句也没入他耳朵。

本来最开始情况还算比较稳定，莱奥只是一只手拿着枪对准他而已，但雷洛真的相信人在危险的时候会生出无限的勇气出来，女同事居然从后面开始袭击莱奥，如果她是勒住莱奥的脖子自己也好下手，可是她只是像发疯一般乱打一气，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呢，就被那个疯子用高压电棒击晕了。

很想用手去揉揉火辣辣有焦灼感的肩膀，可是两手都被牢牢捆在背后，为了防止他在背后解套，两个大拇指也用牛筋绑在了一起，自己要是越挣扎，牛筋就会箍得更紧，所以除非他想自己的两个大拇指因为血流不通而废掉，不然保持不乱动是最安全的法子，只是这吊着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就是了。

雷洛微叹了口气，看向还在昏迷的女同事，想必在他晕厥过后，那个女人也没讨到好果子吃，看她那被刮得破破烂烂的丝袜，还有狼狈凌乱的头发与裙子，糊成一团的彩妆，哪里还有在餐厅里那般半点迷人的模样。

他委是不知道此时该怪这个女同事碍手碍脚，还是该原谅她的正常反应，自己被办公室的同事们设计出来跟她单独约会，然后又因为她的存在让自己有所忌惮，雷洛只能说自己流年不利。

冷静的判断着有无出路，再抬头打量顶上的环境，雷洛实在看不出眼前这地方是哪里，黑漆漆的地方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天窗外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再远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天棚顶上也是什么也看不到，只知道自己被吊在一根钢轨上，离地有三米来高的距离，绳子的另一头则紧绑在悍于地面的石砣上。

看了看自己像被捆猪似的从头绑到脚，雷洛不禁在心里怒骂，那疯子的劲也太大了，这样紧紧的捆着他不算，还要吊在半空中，这样一来他怎么跑，想逃或是想找点工具也不行了，难道让他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干等着，等着被莱奥生奸死剐了。

再次转头打量自己身处的环境，雷洛不死心的想找到自救的法子，仔细的又看了半晌，他不得不承认莱奥虽是疯子但却心细如发，如果不是他此时的状况容不得他鼓掌，不然他还真想给莱奥鼓鼓掌，真是太会选地方了。

因为四壁离他都很遥远，就是卯足了劲想荡秋千跳到墙壁上去攀着看看外面都差老远，麻绳如小儿的手臂一般粗，结结实实捆住他全身上下，想不断晃荡磨断这绳子大概也得晃个十天半月，两手背对着再用牛筋绑住大拇指，他奶奶的那牛筋还泡过水，泡过水的牛筋只要稍微一扯动就会膨胀，进而紧紧箍进肉里。

上不着天，下不挨地，雷洛真是从没这么窘过，他很不想认命，但事实让他不得不变成了板上之肉，雷洛看了一眼勒在自己腰上的粗绳，他开始烦躁的想着用牙咬断这绳子的可能性有多大，并且还得保持在半空中将腰扭到嘴边的姿势。

“莱奥……你他奶奶的混蛋，有种你放开你爷爷我打一场，输了老子任你处置，你他奶奶的这算个啥球鸟事，你TMD是不是男人，尽干点这种阴阳怪气的鸟名堂，莱奥……”

想不出辙的雷洛开始放声破骂，他气得眼睛都红了，也不管是不是会引得那疯子出来虐待自己，他感觉得出自己的手机也被搜走了，那手机里有追踪芯片，他肯定莱奥用金属检测仪检测过自己全身，皮带都没留在他腰上，想找个工具都没有办法。

不断的痛骂咆哮如雷，雷洛吼了半天终于停下了声音，空荡荡的废弃工厂里只有他的回音，半天都没见一个鬼影飘过，就连地上那还昏迷着的女人都没被他叫醒，雷洛开始觉得不对劲。

他不认为莱奥已经杀死了那个女同事，如果是一具死尸的话，压根不需要再用绳子绑起来，没醒大概也是因为莱奥下手太重，常人一般受不了而已，而有时昏睡也是一种逃避现实的人体本能。

雷洛觉得不对的地方是在太过安静了，他的声音一停下来后，这工厂里漏水的滴答声都没有，按常理来说，这种工厂是不隔音的，虽然空旷有回音，但外面起码还应该有些来自大自然的声音，比如鸟叫、虫鸣、渗水、风声或是路过的车辆……

可是什么都没有，一片宁静，连只老鼠都不见路过，虽然灯光很昏暗，起码扑光的飞蛾应该有一两只吧，或是蚊蚁一类喜光的昆虫，但除了他的呼吸声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安静得仿佛是个只有空气的墓穴。

放缓自己的呼吸保持着体力，雷洛绞尽脑汁拼命的想法子，眼睛也不断左看右看，但随便他怎么看也是一个样子，他还特别注意着灯的附近，小昆虫没有，蟑螂没有，整整看了一两小时也仍是什么都没有。

雷洛从来不曾觉得时间有这么漫长，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熬了多久，被捆紧的他身上下从发麻到痛苦再到无知觉，这个地方静得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他见骂莱奥不出来半天也没鬼影出来，便索性开始数着自己的心跳来计时。

记不起数了多少下，雷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又或者是血液不循环引起心脏缺血性的晕厥，但谁知道呢！地上那个女人也仍在昏睡，这里没有一只蚊虫飞进来看到这情况再飞出去报警，而就算是只蚊子去报警了，警察相信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呢！

雷洛再次醒来是被冻醒的，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莱奥终于开始折磨他了，可是睁开眼才发现，他还是吊在半空中，周围一只虫影也没有，更别提有人出现了，那个女同事已经醒过来了，却呆呆地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雷洛觉得她的眼神没有焦距像潭死水，仿佛她只是一个木偶一般。

张嘴想喊醒她问问情况，话刚到嘴边又吞回了喉咙，雷洛急咬住自己的舌尖制止了冲动，他可不想再次成为案板上待宰的羔羊，会这么想是因为他突然记起，伊儿和闻人笑在课堂上曾讲过，有一种催眠术，可以让正常人变成一个死士，被暗示者事后根本就记不起做过什么事。

他虽不能肯定这位女同事是否被下了催眠之术，比如自己一叫她或询问她的情况，喊出来的话就会是启动催眠术的钥匙，让她从无意识变成杀人死士，以他现在这种情况，就是这个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可以要他的命，他还想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呢，所以不冒这个险比较好。

而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这临门刹一脚的念头，但在很快后就验证了，也多亏他这突然想起所学的东西才让他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

在昏黑里煎熬着，天窗外仍是黑漆漆一点亮光不见，雷洛蓦然醒悟过来，那天窗想必是被挡住了的，这破地方肯定十分偏僻，必定是在荒郊野外人迹罕见的地方，这还在冬末春初也，让他这样光着身体，别到时没有被莱奥折磨死倒先冻死了，雷洛冷得鼻涕一直往下流，不得不一直吸溜着鼻子，免得做出丢人的事情。

“阿嚏……”

雷洛一串一串地打起了喷嚏，真的好冷喔，他觉得自己这样子像是被放进冰箱的活鱼，被绳串着冻起来以保持好看的形状，就差临门一刀宰了好煮汤而已。

该死的莱奥，该死的喷嚏，他奶奶的真是见鬼了，上帝又睡着了是不是，雷洛不停地在心里怒骂，连着打了一串喷嚏之后，雷洛感觉自己的鼻涕已经受地心引力的吸引了，天知道他这样被吊着有多久了，他猜测着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毕竟几十分钟就想被冻成重感冒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雷洛开始小弧度的动起来，扭扭肩膀关节，动动自由的八根手指，收缩在鞋子里的脚趾，尽可能的屈起一点点腿部，尝试着摆腰活动一下，他再不动动就真的要被冷死了，而随着他的小动作，绳子慢慢在半空晃起来。

不停的小范围动作着，试图缓解自己快冻成冰条的局面，雷洛开始想着凌历，从他躲进旧金山那要拆迁的危房开始，碰到凌历以来他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每一句话和每次温存，不知道狐狸现在在干什么。

无聊的晃来晃去，虽然晃动时有风扫过皮肤更冷，但好歹体内的血脉开始流动了，荡秋千也是一种运动，雷洛就这么一边想着凌历，一边自我安慰着继续运动，像条大虫在不着力的半空蠕动似的，就那么一直晃荡着，然后在稳定的晃荡频率中再次没了知觉。

Section XXXXV 自救

“砰！……哎哟！……”

寂静得什么都不有的空间里，突然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加一声惨叫，睡着的雷洛被摔得脑袋发蒙，全身发颤，甚至还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他以为是莱奥把他扔下来要开始折磨了，索性闭着眼睛不想看到那个疯子，免得看他那自鸣得意的样子就抓狂。

没想到等了半天四周仍是安安静静的，他莫名其妙睁眼一看，一个鬼影也没见飘过，而他居然从半空摔到地上了，不远处有截断掉的麻绳，断裂原因以眼睛来估量应该是自然原因所造成，原来伪劣产品竟是无处不在。

丝丝缕缕的细绳在生产时没有被编制扎紧，一条小儿手臂粗的麻绳要弄断不容易，但一丝一缕从该拧紧的地方自己滑出来，那这粗绳也不过就是可以看看的东西，持重时间一长就完全是个废物而已，再加上有规律的晃动，那些细绳自然而然就会松脱出来。

雷洛躺在地上想着是不是上帝睡醒了又再次眷顾他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好运居然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过既然发生了就赶紧逃命要紧，他可不想突然来个人再把他吊上去，那种滋味可是再也不想尝试了，而且他真的快冻死了。

用足了全身的力气蠕动着爬向那个如木偶一般的女同事身边，雷洛此时不禁庆幸莱奥没有用黑布蒙上他的眼，可能是想让他亲眼看到自己的死亡过程吧，死亡其实并不可怕，看着死神慢慢走近自己却无力阻止才可怕，不过倒霉了二十多年该他走运了，不然上帝就真是睡昏头了。

费了些功夫蠕动到那个仍呆若木偶的女人身边，雷洛试着用肩膀碰撞了她一下，仍是睁着空洞的猫眼没有反应，雷洛便再次用尽力气蠕动到她的身后，就着俯于地上的姿势检查她被捆绑的情况。

雷洛可不会傻到想在那些废旧垃圾或纸箱里，弄个铁片来磨断小儿手臂粗细的麻绳，那得磨到猴年马月去了，绳子没断可能他先冻死了，虽然身上这绳子是伪劣产品，但那么粗的程度也得在重力作用下才行，奇迹发生了一次才叫奇迹。

好不容易可以伸出一个头到柱子后面，雷洛才看了一眼便大惊，冷汗瞬间就湿了额头，他还奇怪为什么莱奥没有凌辱他呢，原来狠毒的留下这么一招，还好刚才他没想跟这个女人交谈，在话到嘴边的时候又吞了回去，不然现在可能早变成碎片了。

只见呆若木鸡的女人被紧紧绑在柱子上，双手在柱子两侧固定，但两只手掌里却死死捏住两个遥控器，大拇指全悬空放在红色的按钮上，旁边不远处的废纸堆里隐有红光闪动。

雷洛赶紧别过身子，小心的从那个女掌心里抠出遥控器，被紧扎住的两个大拇指使不上劲，另几根背着的手指也不好用力，雷洛觉得自己的手指快断掉了，手掌的筋骨也开始抽搐，不由又在心里怒骂莱奥那疯子，真他妈的人渣一个。

手指巨痛，雷洛又看不到后面是个什么情况，心一横就掰断了女人一根手指，就这样那同事也一点反应也没有，雷洛肯定她真是被下了催眠术，要是自己叫她或是有别的什么对话，这女人绝对会没有自己意识的按下遥控器，到时估计这废弃工厂也得化为虚无。

好不容易弄断女同事两根指头，雷洛总算抠出了其中一个紧握在她手心的遥控器，他心里其实有些过意不去，但真的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被下了指令的人那力气不是普通的大，他不得不在让两人都能活着的基础上做些伤害。

再次蠕动挪到另外一边，雷洛不间断的打着喷嚏又一直流鼻涕，精赤着的上身上面又是绳子出的於痕，又是在地上滚爬的脏污，跟个断手断脚的可怜乞丐没什么两样，就差说：先生小姐行行好吧……还好没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不然真是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蠕动半天又再次掰断了猫女郎另一只手的一根手指，这才把另一个遥控器也取了出来，小心放到暂时这女人构不到的地方，总算解除最直接的威胁，雷洛这才吐出一口憋在胸腔里的浊气。

又费了半天劲勉强尝试着坐起来，紧紧捆在腰上的麻绳勒得他腹腰发痛，但此时哪里还顾得上疼痛这种轻微的感觉，背过身子用双手在女人身上来回摸索，可不是他要吃这无意识女人的豆腐，他总得找点什么来弄断自己身上的捆绑吧，他希望这女人带着像是小刀一类防身的工具。

吃力的摸索了半天，雷洛沮丧的发现没有他希望的东西，但倒在地上的角度让他发现一堆废弃纸箱里的半截残锯片，他双眼一亮赶紧蠕动着爬过去，又是费了半天力气，因为姿势不便，雷洛的手够不着废弃垃圾里的断锯，不得不把整个身体全钻到垃圾里面去。

上帝！

雷洛咒骂一声，赶紧再次憋气背着身子在之前看到的位置上乱摸，那强烈的氨气味道快让他晕眩了，没想到上面是纸箱，下面竟全是工业原料的残骸，被纸箱挡住那味散不出去，一直在下面发酵着，要是密封空间的话，这会儿他早一氧化碳中毒了。

憋气憋得受不了的时候，雷洛挪出来呼吸两口带着浓浓机油味的空气，然后再把全身埋进工业废料里面，凭八根手指一点一点的摸索，手和身体不断被混杂在废料里面的铁片或钉子扎伤，雷洛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终于摸到那半截断锯齿的时候，他几乎快脱力了。

尝试着往外扯了扯，感觉拉不动的时候雷洛心喜起来，只是在工业废料里呼吸有点困难，但有希望在心里面，雷洛只当是增强自己的肺活量了，他屏住呼吸把大拇指上的牛筋凑过去，凭着感觉来回锯磨着，虽然那断锯片很钝，但有齿就比纯钝铁好了很多。

一下、两下、五十下、一百下……五百下……数到第五百七十一下的时候，两根大拇指上的牛筋被磨切断，两只手掌一松的感觉，让雷洛觉得自由真的是件美好的事，他心里一喜连忙小吸了一口憋住，眼睛虽被熏得有点掉泪睁不开，但雷洛还是使劲把身子靠过去，让手腕上的麻绳再次磨切在断锯片上。

使劲将两只背在一起的手转了掌心相对的方向，这样方便拉着绳子加大力度，虽然手在粗硬的麻绳上硬生生擦掉了表皮，但雷洛仿佛看到曙光就在眼前，他不停的来回在锯片上锯磨，突然锯片啪一声断掉，而雷洛手腕上的绳子似乎还没有大幅度的断裂。

不得已，雷洛从垃圾里钻出来，呼吸了几口充满机油味的空气，感觉憋得疼痛的胸腔终于舒服了点，他左右转动着头看周围还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没，双手也不停的在身后挣扎扭动，试图从绳子里能钻出来。

四处搜找的鹰眼看到柱子上有个挂东西的钩子，雷洛双眼一亮，马上蠕动着挪过去，靠着水泥柱慢慢站起身，将后背的手使力抬起，再把手腕上锯开部分的绳子挂在上面，然后全身青筋肌肉骨髓全部突起，雷洛死命的往前用力，那架式像灵魂要从皮肉里挤出来一般。

“吼……”

雷洛怒吼着，拼命向前倒着用力，绳子已经把他的手弄得鲜血淋漓，仍是用尽力气拉、拽、拖……终于面朝地面摔下去摔得鼻血猛流的时候，雷洛的手腕至手肘已全部皮开肉绽，他保持着面朝下的姿势趴了许久，才抖着手挣开了弄断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