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战+番外————北北

作者:北北  录入:08-06

他深吸一口气,扬起往日的淡嘲的笑,压下心中的怅然。然后他起身,上床,睡觉。
明天,他不还是他自己,还是一样活。这世界不还是一样前进。什么都不会改变。
谁,没了谁,不都是一样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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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Darren的电话是星期二。星期三,闫焱上课,回家,一切入常。
星期四他上午没课,早上早早的醒了,无所是事。今天是Darren去巴拿马的日子。
他起床,打开电视,频道停留在新闻台。从前天得知Darren在南美洲后,他对国际新闻特别留意,尤其是南美洲哥伦比亚和巴拿马的情况。他昨天甚至去书店,寻找一切和这两个国家有关的信息。Darren所看到的,所经历的,他一无所知,这让他苍惶不安。让他觉得,Darren和他的距离比客观的更遥远。
新闻,哪怕是国际新闻,一天播报南美情况的时候也是微乎几微。闫焱知道这一点,所以电视开着,他照样自顾自干别的事。洗漱,吃点东西,看书--他下午有随堂考试,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在考试前一定把内容大至全看一遍。他的成绩好,是因为他平时学习用功,而他平时用功学习,是因为没别的事干,用学习打发时间。脑袋用在看书学习上,就可以暂时忘却生活的无聊和空虚,就可以暂时让他停止想念,停止因想念而发的疼痛。
十点来钟,书看完了,又没了事做。他楞一会儿,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点上。
他抽的烟,和Darren抽的是一个牌子。
他自高中停了烟,到现在才又重开始抽,是为了回忆Darren身周的淡淡烟草味道。
他会租另一间房子和李盈盈同居,并坚决禁止她改变这边公寓的任何细节,是为了保存Darren留在这里的气息。
可是无论他如何保全,这里有关Darren的一切仍在慢慢的逝去。无论他抽多少烟,也麻痹不了对Darren的想念。他无所是从,他无法让时间停下来。
烟抽完了,他犹豫一下,又点了一根。刚抽两口,他听到电视中传出播报声音"新华社驻哥伦比亚报导......"
有哥伦比亚的消息,他集中注意力,听着。
"......北京时间今日凌晨,一架由哥伦比亚飞往巴拿马的小型喷气机在哥伦比亚边境坠毁,机上3名乘客,一位驾驶员全部丧生。这已是今年南美洲发生的第4次空难事故,目前哥国警方正在调查事故原因,初步怀疑为机械故障......"
播报员平板的声音继续着,电视屏幕上是摇晃花白的图像,几乎看不到飞机残骸,只看到好多人影晃来晃去,来回互相说着话。
闫焱直直的瞪着屏幕,好久不动弹,新闻换了,拨完了,他还楞着,一动不动。
手中的烟已燃尽,长长的烟灰禁不住自身的重量,慢慢弯曲,突然掉落下地。
哥伦比亚飞巴拿马的小型喷气机......
他扯嘴角,"嗤"一声强笑出来。
不会的,哪儿就这么寸啊,让Darren赶上了,不会的。
他安抚自己:不可能,不可能的,那么多架飞机,也许是别架飞机啊。南美洲今年第四次空难事故,发生机率这么低,比中彩票大奖的机率低上几十倍,Darren的运气不会这么好,一定不是他的飞机......前天Darren是怎么说的来着?
"后天下午,是你们的凌晨。我坐小型喷气机,本来可以坐车,可是太累了,坐小飞机快一些。"
闫焱剎那出了一身冷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Darren答应他到了就给他打电话的!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电话就来了!
他坐立不安,两分钟就看看电话,短短的几十分钟,他觉得好象过了几千年。他全身发冷,手心里满是汗。
不行,他不能这么等!这么等等死人的!
他抓起手机,翻电话簿找到一个号码要拨,这时手机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音。在现在的闫焱听来这声音简直如同雷击,他吓的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下去。
是系统的警示,妈的,手机快没电了。
再打一通,就一通!
他把手机消音,隐掉那烦人的警示声,拨通刚刚找到的那个号码。他深呼吸,竭力让自己镇定,听着电话里响铃声拖的长长的,一声比一声长,终于那边接通了,一个苍老的女声微微颤抖着说:"喂?"
"喂!"他赶快说:"阿姨好,我是......我是Darren的朋友,听说他现在在哥伦比亚,今天早上要从哥伦比亚飞巴拿马,我想问您一下,您知道他飞机的号码,或所属航空公司,或什么别的细节吗?"
那边没有回音。
"喂?阿姨?"
许久后,回应他的,是一声尖锐的抽泣,是一个母亲碎了心的声音。
闫焱霎时明白了。
他表情冷凝,目光涣散,拿着电话的手慢慢的垂下去。
十:告白
闫焱想起初中时在"作文"杂志上看到的一篇作文,题目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作文写的什么他忘的一乾二净,此刻能记起的,只有这个名字。
面对死亡,人应该有什么反应?
他的奶奶在他十岁左右去世了,那时候他什么感觉也没有,看着一群大人忙来忙去,布置灵堂,应付慰问,准备火化。他隐约记得最后遗体告别的时候,奶奶躺在花丛中,身盖着党旗,双目合着,妆画的生硬,看上去极是古怪。
十年后,他再次面对死亡,心情仍然那么死静。Darren死了,听起来好象没有任何实质的含义,就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而已。
那天下午,他照样去上课,考试,考完试肚子饿了--他中午没吃东西,于是他打车到市内找东西吃。他不想在食堂或学校附近吃饭,因为他不想见到任何熟悉的人,不想和他们寒喧,他什么话都不想说。
他独自一人吃晚饭,吃完了回家,学习,睡觉,电视不用再开了。他再不需要南美洲的任何消息了。
星期五全天有课,早上他起床,心情还是一样,死静。他去学校上课,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理,老师提问他问题他也不理。按说上完课他该去市里的房子找李盈盈,可他直接回家,看书学习,把一个周末的作业全做完。一天又这么过去。
他一直没再抽烟。
星期六没课,早上他醒了,茫然看着天花板,今天没课,作业也都做完了,他还该做什么?
今天,他无事可做。
他睁着眼躺在床上,一直躺着,听着窗外的城市噪音,两眼呆滞,从清晨一直躺到日头沉昏。
终于他动了,慢慢的,慢慢的,他的头转向身侧。
身边空无一人。
他想起曾经一个冬日的早上,他迷蒙睁开眼时,看到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那人赤着上身睡的正香,端正的眉眼微皱着,显得很严厉;直鼻,薄唇,唇角下垂,下巴青青的一层胡渣......
慢慢的,他的头又转回来。然后他坐起身,下床,走出卧室,站在客厅里发呆。
真奇怪,前天他还觉得这房间中Darren的气息已快要逝去,为什么今天一切反而又变的鲜明尖利,几乎要烫伤他的眼睛?他迟缓的扫视,看到的所有事物都和那个人有关,他习惯坐的沙发,他喝水的杯子,他挂外套的衣钩,他抽烟的阳台,他用过的厨房......
一眨眼,那人的身影出现在这房子的每个角落。
这个地方,本来是冷的,空的,是那个人的温度填满了这里。
自己的心本来是冷的,空的,没有任何感情,是那个人......
剎那间,闫焱头脑燥热,眼眶红了。他在房子正中手足无措的站着,一片寂寞,他已经听到自己破碎的声音。
倏地,他大步抢上前,一把掀翻了客厅中的小茶几,跟着拽下电视,"轰"一声响,玻璃碎屑散摔遍地。他接着砸音响组合,DVD机,游戏机,把电视柜也狠狠掀了,这边已无物可砸,他便回身,一脚又登翻了沙发。
他不要,这些沾染了别人气息的东西,这些不属于他的东西,他不要!他不稀罕!他有钱!他重新去买!
他砸红了眼,冲到厨房,把那个傻B用过的锅碗厨具全甩出窗外去。瞥见一把刀,他抄起来,到客厅在沙发,桌子,椅子,家具上一阵乱砍,然后又突然把刀子愤力丢开。
"妈的王八蛋,傻B!死了才好呢!我他妈的根本不在乎你!"
大喊出声的同时,眼泪也失去了沉默的抑制,狂涌而出。他被自己哭泣吓住了,停下所有动作,呆在当地。
一会儿,他后退几步抵上墙,慢慢滑下去,跌坐在地板上。他双手死捂住眼,发出一声撕裂的低泣。
他从来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的,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人和人之间一切都是虚的,他早明白这些,他从不在乎任何人的......
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终于,他放弃了压抑,立时泣不成声。
他在乎,他他妈的真的在乎!他现在才承认Darren已在他心中占了如何一个关键的位置。他曾经是彻底没心没肺,自暴自弃的行尸走肉,是Darren让他活了过来,让他有了血有了肉,有了情绪和感觉。是谁说的"谁没了谁都一样活"?没了Darren,让他该怎么活?让他该怎么活!
晚了,现在什么都晚了......Darren死了,死了......
全世界60亿人,唯有自己爱的那个人死去了。为什么不是别人去死?死一千个,一万个,十万个他都不在乎!把Darren还给他......没了那个人,他没办法活啊......
"傻B,你丫个傻B......"他断断续续哭着,骂着,不知是骂Darren,还是骂他自己。
再见不到了,再听不到Darren的声音了,死了,就算他把自己哭干,Darren也再回不来了。永恒,这才是永恒,死了,Darren死了。
他哭,停不下的哭,从声嘶力竭到无声的流泪。遍地狼籍中,只有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的他。他心中一直有一个黑洞,曾经有个人坐在那里,填满它,现在那个人消失,他立刻再次被吞没,这次,再不会有人拯救他。他今后的日子将永远这么空虚孤独,永远。
他该如何继续生活......他还该不该继续活......
寂静一点一滴汇合,凝入他的绝望。他看着满地的玻璃,眼神失去了焦距,慢慢的散开。
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外面有人敲门。那兀然闯入的声音惊动了他,他却不动弹。
他不在乎是谁,是母亲,是李盈盈,是朋友,他不在乎,他谁都不想见,永远都不想再见任何人。他最想见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只想现在也死去,永远见不到任何人。
然而,外面敲门的声音却持续不断,越敲越激烈,最后干脆改成拍门。吵杂的噪音不间断的切割着闫焱的神经,他心绪越来越尖锐,终于,那根神经"啪"的绷断。
我操你妈B!
他带着雷霆的暴怒站起,大步走向门口。当他的手刚碰到门栓,门外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叫喊:
"闫焱!别装着你不在!老远就看见你窗户往外扔锅啊盆啊的!开门!"
闫焱当即像是被雷劈到,呆在原地,脑袋里嗡嗡的响。
这声音,这声音......
"闫焱!你到底干吗呢?!再不开门我撞门了!闫焱!"
这声音是......
闫焱一下子清醒。他"啪"的一声扭开门,全力把门拉开。
然后,他楞楞的站在那儿。
门外,Darren提着个箱子,看到他狼狈的模样,也吓楞了。
"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
闫焱不说话,也不动,还那么站着。
"你到底怎么了这是?你是不是也听见那个新闻了?我没事儿,这不是在这儿呢吗!我没上那架飞机,这3天我至少打了几百个电话给你,你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Darren自说自话似的,看见闫焱一直没反应,有点害怕了,他放下箱子,伸手拍拍闫焱的脸:"哎,你这是为我吗?还是出别的事了?你别吓我!"
这个声音,这个人......
是梦吗?是幻觉吗?
拍上自己脸颊的手是热的,大而粗糙的触感......
闫焱忽然猛的拨开Darren的手,跟着一拳抡了过去,正打中Darren的左脸。饶是Darren体格强健,毕竟防不胜防,被打的后退一步,脸被打扭向另一侧。他眼前一花,甩甩头,想开口:"你......"
下一刻,他的衣领被揪起,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闫焱已经将他按在墙壁上,狠狠吻住了他的嘴唇!
如果是梦,别让他醒。他永远不要再醒!
激烈到喘不过气的吻。闫焱疯狂的吸允,索取,恨不得把Darren就这么吞咽下腹。他揪着Darren衣领的手松开,改扳住他的头颅,他的脸,全心全意的吻他。Darren先是被吓到了,接着,这么长时间累积在他心中的思念此刻全迸发出来。他伸手,紧紧的抱住闫焱,猛翻身将他转压在墙上,也回吻他。他们紧紧纠缠,激战,没有丝毫的温柔,而是竭尽心力,像是在肉搏,像是想把对方揉入自己的身体,像是想成为一个人。
许久,当双方都快窒息了,两个人的嘴唇才分开。他们仍是拥在一起,额头抵着额头,剧烈的喘息着。Darren的手抚上闫焱的脸,揉搓着他的皮肤,他的头发。那双一直让他不得安宁的清冷双眼此刻失去了往日的寒意,两个乌黑的瞳孔,映出的是他的影子,只映着他。
就是因为想念这双眼睛,他挂上电话的那天夜里,辗转不能成寐,一直到天明。
就是因为想念这双眼睛,他不在乎什么男女朋友,什么家世背景,什么世俗道德,他想再见它们一次,哪怕就一次,然后他浪迹天涯,永远不再回来。只是,在他离开之前,让他再见它们一次。
就是因为想念这双眼睛,他失眠一夜后,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给航空公司,不论价钱多少,定下最快的回国机票。然后飞快的收拾行李,赶向机场。
他就这么比计划提前了一天上飞机,上的,是不一样的飞机。他不在乎买了巴拿马的机票退或不退,他倾家荡产都无所谓,只要能再见闫焱一眼。
在美国换班机时,他看到新闻,自己本来要乘坐的飞机坠毁了,他捡回一条命。他还没来的急后怕,脑子里想的第一件事是赶快打电话回家,跟父母报平安。结果他还是晚了一步,父母以为他出了事,悲痛欲绝,已煎熬了一整天。听到他没事的消息,神经脆弱的母亲高兴的几乎晕厥过去。
然后他听说有个朋友打过电话询问他的情况。他只给过一个人他父母的号码。
他立即跟闫焱联系,把他在美国待机的时间全用去打电话了,闫焱的电话却一直不开机。
由于时差原因,他旅途三天,在中国不过过了两天。这三天中他拨了不下百次给闫焱,永远拨不通。他心境越发不安,闫焱对他的情感有多深,他清楚;万一闫焱真的以为他出了事,一时想不开,做下什么傻事......
于是他下了飞机,家都不沾,提着行李就奔新星小区来了。三天奔波加上心神不宁,他已经精疲力竭,可是他必须立刻见到闫焱,确定他平安。如果闫焱真出了什么事,他以后的人生会怎样,他想都不敢想。
终于,让他思之欲狂的人现在就在他的面前,他的怀里,他的掌心中。什么四处游历,什么浪荡猎奇的生活,他一瞬间全都拋弃了。他再不考虑任何阻碍,只要能和闫焱在一起,这么拥抱他,他愿意拋弃一切,挑战一切。
"你别再走了,那儿都别去了,成吗?"
闫焱低声这么问他,语气卑微的已成了恳求。
他心底柔柔的融化,再一次将闫焱拥抱入怀,这次,他的力道温柔的醉人。
"嗯,我哪儿都不去了,再不走了。我永远不再离开你。"
他说。
这是他30年人生中,第一次许下这样的誓言。
他再不在乎枯燥乏味,碌碌无为的活着。只要能在闫焱的身边。
他永远不会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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