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了电话,夏远对沈强说:“我妈让我多买些菜回去,我过会得去趟菜场,你要有事就先走吧。”
沈强说:“不急,这会离午饭还早,我陪着你去。”
“好,你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吃什么都行。”
“我妈说家里有肉,那我再买只鸡吧。”
夏远开始畅想,那鸡是蒸着吃好,还是炖着吃好。
“夏远,我刚才说那事,不是说着玩的。”
沈强见夏远把话题越扯越远,已经扯到鸡身上了,沈强有点郁闷了,忍不住再次提醒他。
“你刚说了什么事?”夏远把思绪从鸡肉上拉回来,茫然问。
“我俩做个伴的事。”沈强也不拐弯,直奔主题。
夏远的回答没半点迟疑:“我刚说了啊,不怎么样。”
“我也没哪点比别人差啊,怎么我就不行了,你可得给我个说法。”沈强不急不忙的,随意靠在沙发背上,笑看着夏远,一付我俩慢慢来分析的表情。
夏远有些无奈了,这有什么好说的,明摆着的事啊,你又不是gay。
夏远不说话,沈强也不催,慢慢喝着茶。
沈强很有耐心等着,心想,你要说不出来可就算答应了。
正相默俩无言呢,夏远手机响了。
夏远掏出手机看了看,号码挺陌生的。
接了接听键,夏远喂了一声。
“是不是夏远。”冷冰冰的声音,也挺陌生的。
“我是,你是?”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冷了几度,寒的渗人,夹着怒气。
“你要是还有良心,最好对陆诺然好点,不然……!”
通话突然断了,夏远莫名其妙的瞪着手机,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神经病呢?
夏远看着号码仔细想了想,想起来了,好像是那个十刷无恨。
夏远又有点烦了,这些人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啊!我和陆诺然就那么点破事,早就断了一干二净,他们老来磨磨叽叽的算怎么回事啊。
夏远也没心情陪沈强贫了,站起来对他说:“我妈说一会要下雨了,让我早点回去吃饭,走吧。”
沈强看夏远脸色不好,也没再缠着他要说法了,等晚上,他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买了菜,沈强开车载夏远回了家。
俩人一块上了楼,沈强把松子拎给了夏妈。
刘姨今天没来,顺带着家里也没狗了,还算清静,沈强陪着夏妈和张姨聊了会天。
沈强挺会哄人的,陪中年妇女们聊个天这事难不倒他,他和张姨以前也见过,完全不会出现冷场的情况。
沈强在家里坐了一会,喝了杯茶,然后才去了陈信那。
下午果然下雨了,气温又降了几度,冻雨里夹着冰渣子。
南方的冬季很冷,是一种缠绵悱恻至死方休的冷法,比北方滴水成冰的严冬还厉害,降雪虽然不多,却胜在阴冷潮湿的空气和风,无孔不入,寒意能渗进人骨子里。
南方城市里并没有暖气管道,城里的居民们大都用空调、电炉、煤炉取暖。夏妈家有台立式空调,但那玩意太费电时时开供不起,只会在极冷的天气里开一会,平日里用的还是电炉。
吃过了午饭,夏远搭着毯子偎在电炉旁边看电视,昏昏欲睡间就到了下午五点。
夏妈家一般是六点半吃晚饭,三人开始着手准备了。
张姨动手把鸡杀了,血放干,死鸡甩给了夏远。
夏远打了盆热水,蹲在厕所里拔鸡毛。
“拔干净点,内脏也洗干净了。”张姨吩咐一声走了。
夏远大声说好。
把鸡修理干净,拎去了厨房,接下来就没夏远什么事了。
夏远坐回沙发前继续看电视,等着吃饭就行。
看了会电视,夏远听见了熟悉的手机铃声,摸了摸身上,没找着手机。
四处找了一阵,在沙发缝隙里把手机掏了出来,大概是下午看电视时漏进去了。
是沈强来的电话,说一会就过来,正在路上。
“嗯,还有半小时才吃饭,不急,你慢点开车。”
夏远挂了电话,一看手机上有三个未接电话。
竟然是陆诺然打来的,时间大概是在厕所里拔鸡毛那会。
夏远有点疑惑,这人打电话来干嘛?本想回拨过去,想了想还是算了,估计他也没什么正经事,还是别和他接触为好,免得又牵扯出什么乌七八糟的事端。
沈强来时拎了两瓶洋酒。
夏远和夏妈都不懂洋酒,但张姨挺懂的,是无数次相亲里练出来的品味。
张姨从夏妈手里接过酒,观赏了一阵,赞赏的看了沈强一眼:“这酒挺贵的,得要好几千一瓶呢。”
沈强笑得温和:“一点小钱,阿姨们要是喝着不错,我下次再多带几瓶。”
吃饭时沈强坐在夏远旁边,时不时给夏远夹些菜。
夏远被他弄的挺黑线的,这可是我家,你才是客人,你给我夹菜干嘛?
张姨瞧着瞧着,有点不对劲了。
她可是知道夏远性取向的,这沈强对夏远这么殷勤,他俩别是有什么吧?可怎么从没听夏宁提过啊。
张姨瞟了一眼夏妈,想用眼神问出点什么来,只见那傻女人一心一意的只盯着电视,根本没往儿子那分过注意力。
张姨有点火大,她这是装呢还是傻呢?就从桌下拐了她一肘子。
夏妈回神了,看着张姨:“干嘛?”
张姨微微把头往夏远那一偏,意思是,你看他俩,是不是不对劲?
夏妈疑惑的往儿子那边看。
沈强正一本正经的给夏远盛着汤。
夏妈又疑惑的看回来,望着张姨:“你杵我干嘛。”
张姨挫败的叹气,看来是真傻,夹了一筷子葱蒜,扔进夏妈碗里:“吃吧,这个补脑。”
夏妈瞪她一眼,几筷子把碗里的葱蒜扒了出去:“我不吃蒜。”
夏妈扭过头继续看电视,张姨翻个白眼,也不爱瞎操心了,专心的在大碗里翻鸡翅膀。
吃过饭,夏妈想留沈强打麻将,说四个人刚好凑一桌。
沈强说晚上还有应酬,夏妈也就没再坚持。
沈强对夏远说:“要不我一道送你回去吧,走路挺冷的。”
夏远点头说好。
张姨说:“那也送送我吧,好几天没回家了,家里现在大概满地灰了,我回去搞搞卫生。”
夏妈送他们下了楼,几人一出门就被冷的缩脖子缩手的。
屋外还下着雨,夏妈又上楼拿了几把伞下来分给他们。
车开上了正街,沈强问张姨住哪,心想先送她回去,然后和夏远单独相处一会。
张姨丝毫没察觉沈强的良苦用心,随口说:“先送夏远回家吧,我和他顺路,我家比他那要远些。”
沈强挺不乐意的,可又想不出来反对的理由,自己心里那点小算盘也不好说出来,只好闷声答应了。
车开到了夏远楼下,沈强对夏远说:“明天一块吃午饭吧,我来接你。”
夏远点头说好,转身上了楼。
楼道里黑乎乎的,二楼那个小灯泡在寒冷的空气里更加暗淡了,只照亮了附近的一小块楼梯。
夏远对这楼道已经很熟悉了,摸着黑,在破旧杂物中穿梭着,照样如履平地。
上了四楼,夏远一边上楼梯一边掏钥匙,埋头往门前走。
夏远正想开门,脚下忽然被绊了一下,钥匙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夏远还真是吓了一跳,定了定神,自己门前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大一团黑东西?
好像是个人??
“夏远,是你吗?”
有些干涩暗淡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真有些雨夜惊魂的效果,夏远乍一听头皮有点发麻。
“夏远。”
再一听,好像有点耳熟,好像是……
夏远不确定的掏出手机,按亮照了照,果然是陆诺然。
陆诺然蹲在夏远门边,蜷缩着身体,脸色白得像个死人。
夏远心脏猛烈的收缩,是被惊的,他怎么跑来了?!
陆诺然扶着墙壁,极慢站起身来,紧皱的眉头锁成了川纹,呼吸有些粗重。
陆诺然看着夏远,尽力露出一个笑,惨白的脸色如同鬼魅。
“你不肯接我电话,我只好在这等你。”
夏远已经镇定下来了,有些不满的问:“你来干嘛。”
“我只是,只是想见见你。”陆诺然努力的维持着笑容,希望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不会让夏远嫌弃。
夏远点头:“现在见到了,你可以走了。”
夏远弯腰捡起钥匙,侧身避过陆诺然,熟练的开了门。
“夏……”
陆诺然想再说话,门已经紧紧关上了。
陆诺然低头笑了笑,肩抵在墙上支撑着身体,手不受控制的发颤。
脚下的地面似乎很软,陆诺然倚在门边站了一会,觉得很吃力,靠着墙壁又滑坐了下去。
夏远进了屋里,直接进了电脑室,双开上线,做夫妻任务。
窗外的雨还在下,雨滴夹杂细小的冰雹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做了几轮任务,夏远觉得手脚有些发凉,弯腰把脚下的电炉打开。
身体很快暖和了起来,继续心不在焉的玩了一阵。
夏远站起身,叹气,真是一点也不想搭理陆诺然,希望他已经走了吧。
夏远回到客厅里,打开了房门,却看见陆诺然还坐蹲在门口,
陆诺然听见开门声,慢慢抬起了头,客厅里的白炽灯亮的刺眼。
陆诺然抬起手,想遮住眼睛,抬到一半,还是放了下来,只半眯眼望着夏远。
夏远面无表情的说:“割风帮主,您请回吧。我俩可是早就两清了,你别来烦我了好不好。”
陆诺然深深提了口气,勉强笑着说:“好,你别管我,我过会就走。”
陆诺然蹲坐在门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衬衣,身边也没看见行李。
陆诺然抬头看着夏远,眼里透着一种决绝的满足。
夏远心里有点堵,皱眉看了一会:“今天可是零下两度,你怎么就穿一件衣服出门?脸色还这么难看,你病了?”
陆诺然笑着说:“没生病,大概是因为有点冷。”
夏远把外套脱下来,扔给陆诺然:“知道冷就别装风度了,快回去吧。”
外套不轻不重的甩在了陆诺然背上。
陆诺然把背后的外套拿了下来,满满抱在怀里,头低低的埋了进去,似乎在汲取着夏远身上遗留的温暖。
半饷,偏起头,看着夏远:“回哪去?”
“宾馆啊。”
“我没住宾馆。”
“那你住哪。”
陆诺然轻轻的笑:“哪也没住,一直在这等你。”
夏远有点不耐烦了,还装上悲情了,又想玩什么呢。
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夏远在门边站了几分钟,还是开了门,陆诺然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别真是病了。
陆诺然依然是蜷缩着的姿势,把夏远的衣服抱在怀里,头低低埋着,听见了开门声,才缓缓的抬了起来。
夏远按捺着心里的不耐烦,皱眉说了声:“把衣服穿上,我带你去看病。”
陆诺然摇摇头:“我没生病,只是有点疼。”
“疼?”
陆诺然望着夏远微笑:“嗯。我去医院结扎了,所以,就被家里赶出来了。”
第42章
“张嘴。”
陆诺然乖乖的张大嘴。
医生捏着陆诺然的下颚,在聚光灯下左右看了一阵。
“脱裤子。”
陆诺然乖乖的站起来,把裤子脱了。
夏远想回避,陆诺然抓着他衣角不放。
医生看他俩拉拉扯扯的也没在意,以为是病人心理紧张,需要人陪。
陆诺然把裤子褪了一半,两腿中间那玩意包着纱布,根处那还剃去了两块毛。
夏远看的好笑又觉得头大,结扎?!他还真结扎了?他脑子里装的是炸药吧?!
小心拆开了纱布,医生神情严肃的察看着刀口处的缝合。
“什么时候做的?”
“昨天上午,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陆诺然被医生郑重的脸色吓住了。
医生没正面回答,又接着问:“伤口感到疼痛?”
陆诺然紧张的点点头,夏远也跟着紧张起来,不会废了吧……
医生在他囊部附近轻轻的摸了一阵,陆诺然被摸的咬牙切齿的,只能死撑着不动弹,倒不是说有多疼,就是感觉忒怪,
夏远忍不住问:“医生,他没事吧??”
“刀口有点血肿,没什么大问题,吃点止疼片就行。”
夏远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再看看陆诺然,脸色青白,额头上还有点汗,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疼的。
医生取了新纱布给陆诺然那玩意重新包上,包完了又说:“不要碰水,两天以后再拆纱布,到时可以用稀释酒精擦拭帮助清洁。如果出现发热或发冷等感染现象要及时上医院治疗。两周内最好不要有性生活。”
陆诺然抓着夏远衣角的手一直有点抖,夏远紧忙说:“医生,他手一直抖,好像是发冷,这是不是感染了?”
医生不紧不慢的把手仔细洗干净了,坐到桌前写单子。
“那是着凉了,还有点发烧,你带他去门诊看就行。我再给他开点消炎的药水,等会一块吊了。”
夏远向医生道过谢,再领着陆诺然去了门诊。
在门诊量了体温,果然有点烧,38度5。
接过了病历本,夏远让陆诺然在门诊部等着,他去取药。陆诺然不肯,想跟着去。
“医生说,你这十天内少运动为好,你忘了?”夏远劝他。
“医生是说剧烈运动,走路不算。”陆诺然还是想跟。
“你消停点吧,就坐这等着,我一会就回来了。”
见夏远的口气有些重了,陆诺然也就老实了:“嗯。”
夏远取了药回来,手里拿着一袋瓶子盒子装的药片,还有两支药水。
把药水交给护士,护士领着他俩去了病房。
病房里还有一个挂着吊针的大男孩,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躺在在靠门的病床上,已经睡着了。一个女孩在旁边陪着,靠着床打盹,应该是女朋友。
病房里一共三张病床,除了门边的都还空着,陆诺然躺在了最里的那张病床上。
陆诺然一次得吊四瓶药水,持续三天。
护士在陆诺然手背上擦了些酒精消毒,把针尖推进了血管里,药水挂在屋顶垂下来的钩子上,再调好了输液的速度。
护士转身离开了,陆诺然靠床坐着,夏远把棉被给他拉到胸口。
往门边病床看了一眼,见那俩人并没留意这边,夏远压低了声音问陆诺然:“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跑我这来了?结扎?还被赶出来了?那你爸妈呢?”
陆诺然单手把身上的厚羽绒服紧了紧,低头笑了笑:“原本……我答应和他们一块回意大利,行程就在今天……本来我也不想什么了,回去就回去吧,没想到前天晚上和朋友聚会、喝了点饯别酒,喝到天亮时大概脑子有点不清楚,莫名其妙就跑去了医院。从医院出来后把医疗证明拿给我爸妈看了,我说我不想回意大利了,我想来找你。我妈当时就晕了,我爸叫我滚,我就滚了,然后我就来了。”
夏远沉默了一会。
“你爸只是一时生气,你回去道个歉就行了。”
陆诺然摇头:“等过段时间他们气消了我再回去请罪吧,现在回去道歉也没用,大概会直接押着我去做复育手术,我可经不起两次折腾了,弄来弄去的非报废了不可。再说,也未必能做好。做之前我问过医生,他说输精管吻合术的比输精管结扎术的研究缓慢落后的多,操作也远比结扎手术复杂。即使是最优秀的外科医生、最精密的手术器械、最先进的显微外科技术,也不能保证100%的复育成功。目前输精管解剖再通的成功率超过90%,真正的复育率大约只有50%,我可不想再挨一刀了,虽然没多疼,可躺在手术台上那会,感觉手术刀在那划来划去的,心里还真是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