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半缘 上(生子)————秋至水

作者:秋至水  录入:08-04

端木香香一转头便和他四目相对,意外地发现他眼中的戒备,不禁宛然一笑,道: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隐居在这山谷里的世外之人,你们那些个战事与我们无关,你等等,我去找昭烨大哥。
沈雷见端木香香转身离去,方转移目光吃力地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虽然不华丽却格外的素雅,倒有些世外之意。
你醒了。那声音气足而沈稳,步行无声,这个人的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再勉强回头看去,却是一个高大却不显魁梧,面似无害却隐着睿智之人,这个人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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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沈雷挣扎着想要起身,端木昭烨慌忙上前止住他说:你身子还虚,还需多多休息,在我这里你不必担心什么安心养伤便是。
你?沈雷尽管想起身,无奈这身子疲劳至极,根本不听自己使唤,他只能再躺下去,锐利地打探着端木昭烨,他肯定地说,是你救了我,为什么?
端木昭烨一挑眉,并不否认:确实是我救了你,什么为什么,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沈雷闭上眼睛,像是在蓄精养锐,轻声地说:我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地救我。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类似于自己的光,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救人而眼前的这个人也不会。
如果我说因为你是我的族人而出手相救呢?端木昭烨玩味地笑着,他救人虽然通常都是只凭自己兴趣,但是这一次确实是受人所托。他知道有些事瞒不住沈雷,他也不想瞒沈雷,但是那要等到沈雷身体好了要离谷以后,而现在他还是打算把沈雷作为族人来对待,毕竟他们这一族的人因为战事已经越来越少了。
族人?我白沈雷无父无母何来族人?沈雷闭着眼睛冷淡地说。
端木昭烨审视着沈雷,眼前的这个男子比谁还要淡比谁都要冷,但是这样的男子却愿意委身于白霁昀,那个白霁昀究竟有怎样的魔力可以让这样的人臣服?而这样的男子若是知道自己曾经有过心爱之人的孩子,又会作何反应?他有了一丝好奇。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胸口的火焰胎记?
沈雷的身子略为动了一下,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却听到他又说道:我也有。
见沈雷终于睁开眼睛看自己,端木昭烨也只是微微一笑,解开衣领扯开衣服,将自己胸前类似于沈雷的那团火焰显露出来,只是他的火焰似乎更大一些更艳一点。
沈雷一直认为胸口的火焰或许是某种组织的标志,现在听到这样的话他也并不意外,这又能代表什么?无起伏地说:那又怎样?
是没怎样,但是你可知我族中秘密?端木昭烨虽见沈雷看上去并不感兴趣听他说族中秘密,但他还是自顾自地说,我族中的男子也可怀胎生子。
男人生子?荒诞。沈雷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很快地便加以否定。
端木昭烨不禁轻笑了起来,道:看来白将军也不过是庸人一个!亏得你身上还流着我族中之人的血。
恕白某庸俗,这男子怎么可能怀孕他若能怀孕,他和昀儿几多欢爱,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我族中之男子确实能怀孕,你应该知道端木王朝皇族的传说。见沈雷稍微有了反应,他又继续道,传说端木家有上古鬼族的血统,这个传说是真的,千年之前鬼王和一男子相恋,鬼王对自己下了咒以男儿之身为那人诞下了一子,而鬼王之子生下来便带着这生子之咒──如火焰般的咒语,鬼王之子也就是我们的祖先,故而端木家的后代不论男女一出生便带着火焰之咒,不论男女都能怀孕生子。
而你端木昭烨一顿,望向沈雷眼眸的最深处,曾经有过三个月的身孕。
沈雷愕然地望向自己的肚子,双手不自觉地捂上自己的腹部,响应他的是厚厚的纱布,他猛然心惊,这人说是曾经难道难道!他的脸色更显惨白,倒叫端木昭烨有些不忍说下去。
你腹部中了一剑,孩子自然是没了。但是他还是说了,终究是要知道的。
孩子没了?!没了
沈雷只觉得一阵耳鸣眼花,眼前一片苍茫耳边嗡嗡作响,突然间像是明白了先前的无限悲哀!他还没来得及全然接受自己能生子的事,这孩子便这般离自己而去了,仿若在嘲讽自己的无知一般,没了──就这么没了!那个孩子曾在自己的腹中静静地躺过三个月,而自己还未曾感受到他的存在,他便永远地离去了
这是对他愚昧的惩处吗?!
苍白的世界恍然间被打碎,裂成一块块镜子的残片,狠狠地扎在自己的心上,射影着自己,而那镜中折射而出的竟都是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婴孩!
出去声音很轻,但端木昭烨听出了那声音沙哑而脆弱,如沙漠之中失水的人一般,绝望得近似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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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只剩下沈雷一人,死寂得令沈雷只觉得冰寒,这般感觉犹胜于死!
身子已经冷了个透彻,沈雷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凉了个透彻,身子明明已经不堪重负,而头脑偏偏变得格外冷静起来,沈雷有些憎恨起自己来,他明明不愿去想,而那些事儿却似自己找上他一般,跃然于脑海之中。
刺他腹部杀他孩子的那人他认得!那人他虽只见过一遍,却对那双眼睛记忆犹新,他是白霁昀暗地里培养的人,只在白霁昀那出现过一次,当时与他见面之时看着他的目光便很有问题,他只觉古怪却没有想那么多,如今想来并无奇怪,白霁昀是早就打着要他死的主意!那黄巾乱匪训练有素显然是出自正规军,而后面夹击而上的只是单看那装束便知是张廷敬的部下。
呵呵,还真是好狠的招!
先是和张廷敬连手对付自己,回头必定又派他的人马去对付张廷敬,他的部下大多留在白都,将自己之死全都推到张廷敬的身上,再在张廷敬身上安个谋逆之罪,除了他和张廷敬这两个眼中钉又迎得他原先那帮将领的心,一举三得!果然是好招!看来他的昀儿真的长大了,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既然如此,他那时又何必要来相送,又何必再三嘱咐要自己活着回去?惺惺作态也不必到这般地步,他若要自己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却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可知自己为了他那一句话又生生地把这条命给留了下来!昀儿啊昀儿,你终究还是失策了!不知自己的一语对他而言何等重要
可是昀儿,若你知道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又会作何反应?
不!也许自己说给他听,他也会当作是笑谈,毕竟男子怀孕闻所未闻,若非他曾切身感受那堕胎之痛,他也不会这般轻易接受。
一思及自己那无缘的孩子,钻心入骨的闷堵将他浑身又塞了个不通,沈雷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碎尽,而想起这个孩子方知原来自己的心可以更碎可以撕得更破。能拥有一个白霁昀的孩子曾是他的妄念,如今确实有了却不如没有过──那个他不曾感受便不存在的孩子,令他的妄念成了水中月,可看而不可碰,碰了也便碎了,这看得到却碰不到的煎熬原胜于原本的妄想!
孩子!昀儿!是他无用护不住昀儿那眼中的清澈,是他无能令昀儿受了尘世的污染,是他太看得起自己以为昀儿对外人再如何对自己始终是当初的那个昀儿!物是人非,哪还有什么外人不外人,如今的自己在昀儿心里也不过是个该死的外人罢了!是他太过迟钝才会失了孩子!一切皆是他的错!他的罪!
昀儿啊昀儿!然你当初又是以何种心境来拥抱自己?既然除之而后快,又何必鸳鸯帐里留下这千丝万缕说不尽道不出的情丝?昀儿!昀儿!可知他的心也是肉长的,既有爱也会恨!若无这些他如今反倒死得坦荡些,而不会死得这般不甘这般带恨!
他又怨起了端木昭烨,为何要救他?不如让他和孩子一道去了得干净!既然救了他为何还要告诉他孩子的存在,让自己如今这般狼狈不堪!
他原道自己无爱无恨,如今沾染了白霁昀才知无爱无恨的好,有爱而再由爱生恨的结似束住的绳狠狠勒着自己逃不掉挣不开!
但求一死!沈雷吃力地自床上半坐起来,目光坚定地落在放置一边的惊风剑,那剑原是白霁昀赠于自己的,如今死在这剑下,昀儿也该满意了吧!
他费尽全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脚似走在浮云之上虚无,半撑半爬地才走完这不到两丈的路,颤抖着将手伸向惊风剑,才碰触到剑身便自他指尖划过倒落在地,一如那曾存于他腹中的孩子!
关着的门应声而启,端木香香自外面走进,见沈雷半跪在地上,立刻上前扶住他,慌忙道:你身子还弱,快些上床休息!
滚!沈雷用尽全力去推端木香香,谁料得自己却先跌倒在地,呵呵他凄楚一笑,自己原来这般无用!
跟在端木香香后面走进来的端木昭烨了然地看向静卧于地的惊风剑,叹息着问:你这又是何苦?
沈雷冷冷地看向他,那目中狠洌的光令他浑身一震,忽然忆起曾有人这般说沈雷:战场之上只要沈雷一个目光便让敌人动弹不得,如今看来确非无稽之谈,他被那目光瞪得若非一身傲骨强撑早也有了往后退的胆战。
半晌,端木昭烨的面上有了微汗,才听到沈雷一声质问:谁命你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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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昭烨猛然一惊,没有料到沈雷会突然这么问,莫非他发现了什么?不可能!自己做事一向隐秘,和柳云嫣之间的联系就是白霁昀也不知,更何况是白沈雷!或是说白沈里根本就是对一切都了如指掌?那这人可真是令人生畏!难怪白竑这般忌惮于他!
沈雷不再看他,缓缓地闭上眼睛,他们当真以为那点儿事能瞒得住自己吗?他虽不是很清楚柳云嫣的底细,但是也知道她绝非表面那么的简单,要留在白霁昀身边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而玉琼楼也非寻常之地!在白都能有一席之地,他自然也不能含糊,之所以不防着玉琼楼是因为先前他以为白霁昀是绝对不会对付自己的,呵呵,是他太过于自作多情了!
他凄楚地笑着,原先听人来报柳云嫣和端木昭烨有什么不轨,怕她对白霁昀有贰心还专门让人防着她,他还真是够傻,自以为为白霁昀打点好一切,却不曾想过自己所作所为会遭到白霁昀的猜忌
虽不认识端木昭烨,但是刚刚细细打量他和那个传说中和柳云嫣有染的人有几分相像,他便有了几分猜疑,然柳云嫣又为何要救他?难不成她想反了白霁昀而拉拢自己?这又怎么可能!他沈雷若要反白霁昀早就自立为王了!
柳云嫣想拉拢我?沈雷再睁眼时,蓄了些力,勉强自己站起,坐到一边,严厉地问着,身体虽还羸弱,那气势却让人卑怯。
哈哈,再面对这咄咄逼人之势,端木昭烨却突然大笑,直直地望向沈雷,你不若柳云嫣了解你那般了解她,而你对白霁昀怕是也没她对白霁昀那般上心吧。
端木昭烨的笑中多少带上了几分苦味,柳云嫣知沈雷胜于沈雷知她,而柳云嫣知白霁昀更胜于白霁昀自己,刚得了柳云嫣那边传来的消息,他原先也一直以为白霁昀此次必定要除掉白沈雷,不解柳云嫣为何要自己救他,而刚刚的消息却说明了最了解白霁昀的还是柳云嫣!
沈雷听他这般讲,身子略微颤了一下,他这话什么意思?自己是看着昀儿长大的,虽说他高估了自己,但撇开自己,他对昀儿的了解还不若那个女人吗?!
端木昭烨叹怅着瞧向沈雷,白沈雷和白霁昀二人是只缘身在此山中看不清彼此之间的情意,他却为柳云嫣不值,明知白沈雷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却还要去帮他,难道她对白霁昀用情之深已无己私了?又想自己对柳云嫣又何尝不是?他和柳云嫣都是同样的傻人,而眼前的白沈雷也未必聪明到哪里去吧
他本不想将刚刚所得的消息告知白沈雷,但是柳云嫣既有意成全于他们二人,又要自己定要保住白沈雷的性命,罢了!索性将那消息说了,免得白沈雷一心求死,又恨自己救了他有心报复,到时候闹得自己这里鸡犬不宁,他也不好办。
挥挥手让端木香香下去,端木香香走到他身边低语了一句他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便下去了。
端木昭烨点点头,坐到沈雷的对面与他对视着,那雍容之态却也是难得有几人能够比拟的,白沈雷想到此人是前朝皇族,到底是不寻常,就不知道他为何会听命于柳云嫣?这又是多此一问了!他见他第一眼便觉他和自己是同一类人,既然是同一类人自是出自同样的原因听命于人了。
端木昭烨知他身子不容再劳累,便直入主题道:白霁昀派了陆启垣来救援。
果然如此!料中的事,沈雷的心更加沈了,若说先前有恨,此刻只怕心是死透了成了灰烬。
你可知白霁昀给陆启垣下了怎样的命令?端木昭烨见沈雷眼中的死静,明白他有所误会,立刻道,他并不是让陆启垣去白都调你的亲兵,而是让他直接调了离景山最近的陈珞山部,还下了死命令要他两日内必要赶到,若是救不回你便要他项上人头。
沈雷惊愕地看向端木昭烨,白霁昀这样的做法确像是要救下自己的意思,但是也有可能只是做戏,不是吗?自景山赶到这里两日已是匆忙,虽有可能救下自己,但也可能是自己和张廷敬在战场上就两败俱伤
而你失踪第二日,白霁昀便不顾白竑反对,自景山快马加鞭,只带了两个侍卫,跑死了六匹千里马在一日之内赶到北境,亲自来寻找你,说是见不到你决不会白都!北境混乱已久,白霁昀此行不能不说是冒着生命危险的!端木昭烨再看向沈雷,沈雷的眼中已多了一丝动摇。
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这身子暂时是出不了谷了,怎么也是小产,多少也要休息一个月才能出去,你也别逞强,不如让时间来看看白霁昀到底有几分真心。
沈雷喘息着半躺在椅子上,推开端木昭烨向自己伸出的手,逞强地独自走到床上,端木昭烨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也不再多言打扰他休息,退出了房间。
沈雷卧于床上,心中的辗转更胜于先前。
难道他真的不懂白霁昀吗?这一次昀儿唱得又是哪一出戏?是为了收拢人心还是真心找他?若是真心,当初又为何设计陷害于他?
他以为自己已是心如死灰,怎料的死灰亦会复燃,只是这一次他却更为慌乱,深怕真相令自己燃得灰都不剩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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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公,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陆启垣自一边看着白霁昀拼命地翻着已渐腐烂的尸体,不忍地说。
滚!白霁昀容不得他说半句便吼了一声,此刻的白霁昀哪里还有什么光鲜,湖蓝色的长衫之上沾染了斑斑血迹,白皙的面上也染上了黑灰,头上的发髻早已凌乱,发丝没有章法地因汗水粘在脸上。他自景山快马加鞭赶来,便不曾休息过,双目布满了血丝,脸色带青,这般的他说有多狼狈便有多狼狈!而他始终不愿意去休息,在尸体之中翻找着,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也决不放弃!沈雷哥!你答应过我不死的!
本该是下面士兵的事,陆启垣没料到白霁昀会亲自来到战场寻找沈雷,见他如今这般模样,若说只是为了笼络人心,实无做到这般的必要,但凡有开口相劝者必被他怒斥,实是对沈雷至情至义!
白霁昀也摸不清自己的心,他只知道他不想要沈雷死!那日在景山别院,听人来报说沈雷战败且下落不明!他只觉自己的心被生生剜出了一般!连五脏六腑也连带着被尖刀捣割了一样,表面虽是完整无缺内部却已是惨不忍睹!
不要!沈雷哥!你不要死!
虽是他设计陷害沈雷,然他已设法弥补了,不是吗?为何沈雷哥还没有如同往常那般笑着出现在他面前呢?沈雷哥!
他红眼看向一边的陆启垣,狠愎地扯住他的领子,怒道:我让你来救沈雷哥的!为何你救不了!沈雷哥呢!你还我沈雷哥!
少主公,请降罪!是末将无能!陆启垣望着白霁昀狰狞着的脸,那脸上的凄然赤裸得不加以掩饰,叫人不忍去看,确实是他无用,负了少主公所托!更是对不起白将军平日的照顾!
降罪便是杀了你,我的沈雷哥也不会回来白霁昀无力地松开了他,就是杀光了天下人又如何?他心底再明白不过了,一切的圈套皆是自己所设,逃不逃得脱皆要看沈雷运气了
那样的圈套若是沈雷有心自是能看出,沈雷中了圈套只说明他对自己不曾设防,一切都是自己猜忌过重,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将沈雷哥往外推沈雷哥会不会离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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