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行之M型社会(出书版) BY 亚海

作者:  录入:08-01

「这……这个将军俑真是极品啊……为什么我见了他心口跳个不停呢?」小皓紧抓着自己衣领,结结巴巴地道。

原本还沉浸在情境中的襄阳听他这么一说便笑了出来,「我看你是对这将军一见钟情吧!」

「我、我只是醉心于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其中又以这个秦俑闻名遐迩……」

襄阳对于小皓的碎嘴并不搭理,他望着这个将军俑,手不听使唤地伸向前,食指碰触到他的眼角时,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落,襄阳原以为自己看走眼,但搓揉着手指,真的有液体的感觉。

「嘿,襄阳!你有没有发现他后面盔甲上刻的名字啊?」小皓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将军身后。

以一个研究者的立场,襄阳宁可相信刚刚手上的液体是手汗之类的。

他所以并未放在心上,也跟着绕到将军身后,「在哪边?我不可能没发现啊。」

有的秦俑上会刻上制作者的名字,这还满寻常的,但在清这尊将军俑的时候,襄阳没有发现他身上有刻字。

「不会吧?这么大字怎么可能没发现。」

小皓指着将军俑的背部,大大的两个字刻划在上,活像是方才才冒出来似的。

「上面刻着『襄阳』,不正好是你的名字吗?你们真有缘耶——结了两千年的缘分。」

襄阳看着那两个字,还有方才的幻觉,他想起了兵马俑刚出土时,谣传有几尊是活人裹泥制成的事。

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再加上加班两小时,一整天的班下来襄阳骨头都快散了架,跟人家打声招呼后便驾车回家。

他住的配给宿舍是在离秦俑博物馆约半小时路程的地方,男子单身宿舍,地方不大、环境也不算太好,但他已经很满意了,以前挖俑坑的前辈们都是借住附近的农家呢。

回到家后,他边走边脱着上衣,想来个让自己神清气爽的热水澡,但还没走到浴室前就听到门外有声音。

不是门铃声,是咚咚咚的敲门声,但又比用手直接敲门还来的大声,像是拿着什么重物敲门似的。

襄阳觉得奇怪,会是同宿舍的同事吗?

他怀疑地打开门,但并没忘记先炼上暗锁。

「谁啊……」

他出声后从缝里望出去,着实吓了一大跳跌坐在地上,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是个人俑!而且正是方才完成清理工作的那尊将军俑。

他揉了揉眼,认为自己因工作超时而眼花,再站起身重新从缝里确认一次。

将军俑这时动了,比方才的距离更前进,比他高上几十公分的的将军由上往下俯视,襄阳顿时咽了口口水。

一个念头闪过,先把他带进来再说吧!

他开门后将军俑便迳自入内,看到每天在研究的秦俑活生生地动起来,他的感觉有点复杂,他曾梦过秦俑们苏醒时千军万马奔腾的样子,但那是梦到人形,不是俑形。」

将军俑的踏步也像古代将军般凛然,每一步都重达百斤,滑石子地板也微微震动,襄阳觉得楼下的人一定生气地人骂:「楼上的在干什么吧?」

将军俑站在房间中央,转过来正对着他。

面对这无法以科学解释的超自然现象,襄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开口试着问道。

「你、你是泥俑还是人?」

将军俑并没有张开口回答,襄阳不知为何松一口气,但同时,秦俑抬起手指着自己的嘴,然后摇摇头。

这……这是指他不能说话的意思吗?

「你是人吗?」他换了一个问法。

将军俑重重地点头,襄阳还想再问下一个问题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客人来到。

「襄阳,门怎么没关呢?我跟你说你的报……」住在楼上的小皓踏入襄阳家大门后,马上就发现襄阳拼命地想要挡却挡不住的将军俑。

「那、那是将军俑吗?!」

「啊,个、不是!这是我们上次试做的人俑啊,那个做坏的复制品嘛!」

襄阳赶紧辩说道,在这个国家,偷窃重要文物可是唯一死刑,总不能辩说是那文物自己走过来的……

「襄阳,可是他在动耶?手还放在你肩上。」

「……」

襄阳侧头一看,泥手放在自己的右肩上,另一边也感受到相同的重量感。

——他们有千年的缘分,却没有千年的默契。

关上门跟小皓解释后,他马上就进入状况,明显地喜悦大于惊讶。

「你是鬼还是人啊?你是秦朝人吗?你会写字吗?秦始皇到底是不是私生子啊?」小皓劈头就问了一堆问题。

将军俩却无动于衷,如同他矗立在俑坑里般,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唔……襄阳,他不太喜欢我,你来帮我问问看。」

「是你一次问太多问题了……你是秦朝人吗?」

将军俑再度点头,之后他们又问了几个是非题,从这些线索凑出,他很有可能是直接被做成人俑的人。

「所以在秦朝的时候已经发明出让尸体不腐化的技术了,而且还可以借尸还魂?」小皓与襄阳把将军俑留在客厅,两人一同到另一间房间讨论着,小皓续道:「不过,不把他剖开怎么知道里面真的是人?而且是没有腐化的尸体……」

襄阳觉得他们在讨论的话题不像是真实发生的事,反倒像小说情节。

「剖开?不行,怎么知道这一剖会不会外面的俑壳都碎了?这个将军俑可是少见制作得特别精美的人俑呢。」

「嗯,除非是先研究再看看要怎么打开……话说他为什么要跑来你家啊?这里离俑坑有十五分的车程,难不成真的是你戴他回来的?」

「我那辆小车怎么可能塞得下他?要是载得下轮胎也爆了……」

「那他……搞不好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古代人超能力什么的?背上还刻着你的名呢,或许是那个也叫襄阳的工匠把将军杀死做成人俑,所以将军就算是过了千年也要跑来找你报仇喔。」小皓不知是认真还是开玩笑地道。

「越说越玄了……怎么可能……又不是推理小说……」

襄阳嘴上虽这么说,但心底却因小皓的话余波荡漾,他跟这个将军,到底是什么关系?

最后两人决定还是等到明天再说,送走小皓后他才到将军面前,虽然手脚会动,可是脸部仍是那出土时的表情。

看着将军,他的手又再度不听使唤地伸向前,但这时却被对方泥手握住。

「将、将军?」

将军的泥手将他的手包裹住,细细抚摸,像是过了两千年的这么长,襄阳觉得两人的手温变得相同,很温暖、很温柔。

「哟——早安。」小皓越过襄阳的肩头往后看去,「将军大人也早!」

「你怎么这么有精神?我整夜都睡不着,好不容易醒来后还觉得这一些都是梦,走到客厅,将军还在、昨晚被坐坏的沙发也在。」襄阳昨晚请将军坐在沙发上,忘了他是人俑,有上百斤,沙发就这么整个凹下,不能坐人了。

「我当然有精神啊,这么有趣的事发生,我迫不及待要把他抬去博物馆研究了!」

「小皓我们不是说暂先按兵不动吗?」襄阳微皱着眉,他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好好思考过后再走下一步。

「是……」

「先上班去吧,回家后再说。」

「那他呢?」小皓指着将军道。

「我刚才跟他说过了,也转了电视给他看……」

自从将军俑来到襄阳家以来,他们两个这礼拜都未曾再加过班,因为家里有尊更有趣的研究对象,他们把能外借的仪器都带回冢,一一试验,看能否找出剖开的方法,但成效不张。

「将军会写字喔!」襄阳笑着道,上次试验地拿毛笔给他,泥手握着笔,起先有点吃力,但后来已经可以写得很顺了。

「原来咱们将军大人还饱读诗书,会写文章啊!」小皓边说着,发现旁边有张将军写的字迹,上面是金文字体,襄阳有的还认不出来,小皓却能对着朗朗上口。

「小皓你真厉害!」襄阳夸赞道。

「我喜欢古文化嘛,小篆之前的字稍微研究了一下。」小皓中国古文化真的很有兴趣,襄阳只专长于陶器、人俑,他却连文字、文化都有涉猎。

「那刚刚你念的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说他本是左将军,征战沙场十余年,回家乡后,因爱人被杀自甘成俑……这是秦朝的罗曼史吗?」小皓最隆还下了个眉批。

「爱人啊……看来爱果然能比恨持久呢。」

这天,襄阳有事要到馆长室时,茌外头听到了小皓与馆长的交谈声。

「有重大发现的人俑?此话当真?」馆长惊呼。

「是的,明大早上派人随我去载的话……」小皓的声音非常冷静。

襄阳不敢至信地贴在墙上,与他算是好友的小皓竟然会擅自决定要把这件事公开。

离下班时间还有三小时,他头也不回地奔回家中,将军俑仍在客厅里。

他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紧抱着将军,将军的手在空中迟疑了一下,也回抱着他。

若是被送去研究的话,一定会与他分开的,襄阳对此有莫大的恐惧,像是好久不见的恋人又要被拆散,永不复合。

他铁了心做下决定,从工具箱里拿出平铲,怔怔地看着将军,将军握着他的手点头。

阖上眼,用力地往将军俑身上一敲。

——这才是真正的重逢。

小皓打开襄阳家仓皇离开时忘了锁的门,客厅里有块块碎土,他抱胸微笑地看着这一切。

应该再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句话了。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

他这一送,连自己都跑到两千年后的现代。

当年将军找到侥幸逃过-劫的他时,提出要把自己做成俑的要求,他还破口骂他痴骂他傻呢!

但他最后还是照着将军的话,将他做成俑,那是他做过唯一比襄阳还要更活的人俑,因为是用真人下去做。

人俑完成后,他自己也喝醉酒不小心栽入泥堆,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真的把他做成俑拿去烧了,醒来时已经是在开挖后的秦俑坑中,所幸他的俑做得不好,开个大洞让他爬出,秦俑坑开挖时需要大量的人才,他本来就是秦朝人,没有哪个现代人能比他更了解秦朝,再加上他本身有点小聪明,早在当时还用小聪明还救了襄阳一命,所以他也顺利地在这边谋得一职,等待着他做的将军俑现身。

没想到先遇到的却是他的前同事,到现代也还是同事。

「您好,我叫任襄阳。」

虽然多了个字,但连名字也一样。

只是他毕竟不是秦朝人,不管他怎么试,襄阳都没有想起任何有关他或将军的事。

记忆会消失,感情却不会改变。

在他见到襄阳与将军初次会面时就有这种感觉。

说到这将军还真是呆头鹅,见到人家都傻了,还得靠他叫醒他,把他运到襄阳家门口,同居了几天也没什么变化,到他这个旁观者都快气疯了,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小皓搔搔头回自己房间,趴在窗台上,自言自由地道:「哎,这下可好了,要跑路的不只他们两个,我也要跑路了。」

看着从秦朝到现在也没有改变过的星辰。

「该去哪找个会爱我两千年的人呢——」

.有染

入秋的沪口已有寒意,然而大街上坐在黄包车里的仕女们却仍穿着短旗袍,车夫拉过我身旁的时候,忍不住又往里头看了一眼。

这眼她却发现,直朝我媚笑着。

我有些害臊又汗颜。

——其实我看的是那件我亲手做的旗袍。

「常师傅,您又来帮夫人做旗袍啊?」

我还没走到大门,在官邸外正除着草的长工邓昌就大声地向我问好,听说他自小就在这里当长工,今年已是第二十三个年头。

「是啊,高总管派人捎来口信,说是夫人有块极佳的布料想做成旗袍。」

「旗袍啊——常师傅您做的旗袍特别得夫人欢心呢,自从您帮她做旗袍后,我就没看过别的旗袍师傅来过了。」

我相信邓昌说的是实话,毕竟他奉承我也没打赏啊。

「好说好说,我也只是认真做旗袍而已,能得到夫人赏识也算是幸运。」

「我说——常师傅啊。」邓昌此时停下拔草的手,细声地对着我道,那眼神带着一股意淫的色意,「你这么常帮女人做旗袍,她们的身材一定摸了又摸吧……」

我在心底轻笑了一声,男人总是会问我这个问题。

的确,旗袍的制作需从头、颈、肩、臂、胸、腰、臀、腿到手足都密切地裁量贴合,才能藉由旗袍师的功夫巧妙地展现女人凹凸有致的身形、旗袍优雅婉约的曲线。

制作旗袍也有一段好长时间的我,也因此常被戏称说——城里没有一个女人的身材是常师傅不知道的。

「我裁量的时候都很小心,连夫人的头发都碰不得的。」我淡然地重复以前解释过的说词。

「真的假的?」

看这样子邓昌是打从心庭不相信我,我又再解释道:「你要想想,我是帮什么人的老婆做旗袍啊——若被那些高官知道我意图染指夫人,我还有可能活到现在吗?」

听我这么一说邓昌才笑着摸摸鼻子,把土尘也给擦上了,用如京剧般的抹黑鼻头脸对我说:「您说得也是,不过……每天看美人们还是很开心吧?总比我们这下人对着草啊、天啊发着呆好。」

「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难念的经啊——作旗袍也没你想象得那么幸福,女人的心是很难摸透的。」

我向他叹了这句后便步入官邸大门。

身为旗袍师不是只有成天在胭脂粉堆里帮达官贵人的夫人们量身材、配布匹这么简单,面对外表华美,内心却如豺狼虎豹般样样都要凶猛竞争的她们,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察颜观色,不敢妄为乱说话。

一直到出师之后,我才知道这些待人处世的诀窍的远比你的手艺还来得重要。

「常师傅,夫人在里面等你了。」

领着我进来的高总管替我开门,他这个人不愠不火,待人虽客氯,但从他的言行我却隐隐约约觉得他并非真心与人打交道,而是不知何时会反咬你一口的那种人。

对他,我总是特别小心,他的一句话我总要咀嚼过好几次,看他的真意到底是什么。

「常师傅,你来啦。」

披着贵重毛裘的袁女人莲花移步地走向我,她浑身的胭脂花粉味也同时扑向我的鼻前。

「夫人您好,最近早晚天气都变凉了,夫人您贵重的身子要照顾好啊。」我矫情地虚寒问暖着。

「常师傅,你见了我这雪狐做成的裘衣,还觉得冷吗?」

我暗骂着自己,怎么忘了先称赞夫人的新衣呢!

「对对,看了您身上这件这么高级裘衣,我心都暖了,是袁大人送给您的礼物吗?」

「哼,他哪有这种好眼光。」袁夫人娇怒地道:「这是上次北京商人来这的时候我买的——好看又保暖呢,下次跟她们喝茶时我要穿这件去。」

达官贵人的生活,丈夫负责在外赚钱及包养女人,夫人们则成天忙打牌、喝茶,或是比谁的衣裳首饰好看。

我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拿出工具准备赶快做完正事离开这个并非平民所能理解的官邸。

「夫人,今天的旗袍要做什么款式呢?」

「对了对了,高总管,快把那块布拿出来给常师傅看看。」袁夫人抬手唤着他,高总管随即入内把一块布料拿出来,摊在桌上。

那是条璨蓝色扎染好的花布,青里带翠,凝重素雅而含蓄,花样也漂亮,我一看便知这条布是高级品,旗袍做好的样子已在脑中浮现开来。

「这条布真不错呢——」

「是么,高总管原本还要拿去当桌巾的,幸好我看见了,急忙拿过来,真是不识货呢!」袁夫人也不是真的骂他,而是娇嗔迪说,我记得袁夫人……应该有四十岁了。

推书 20234-07-31 :洞仙歌+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