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天才站在一旁冲着我眨眼睛,突然发现,灯光下他的肤色润若凝脂,看不出一点点的瑕疵斑痕,联想到他已经五十五岁了,忍不住暗暗叹息上天不公。
想当初我还是刘丽,二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往脸上擦各种各样的护肤品,以期能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年轻,而面前这个人,不对,是这些人,估计他们从来都没有品尝过年华老去的恐慌滋味。
慈祥温暖的手轻轻捋了捋我的长发,这才想起起床后我并没有梳头,长发披散,这模样……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瞥眼间瞧见平时常用的玉簪就放在床头,我侧着身子拿过来,随便挽了挽长发,用簪子别住,伊阁在一旁悠然赞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小蔼儿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这人?眼睛有毛病?还是他的审美观出了问题?这一大屋子,不说别人,光他自己,那长相就何止比我强了百倍!清水出芙蓉,大哥,你确定你是在夸我?而不是夸你自己?
更诡异地是居然还有人附和,附和的不是别人,当然是那个眼光早就烂透的皇帝大美人:“蔼儿小时候就很可爱。”
我叹了口气,有其师必有其徒,这样的两个人,我根本不应该指望他们有正常的思维,看来,还是老皇帝夫妻俩才具备正确的审美观。
但是……一只白嫩嫩的手伸过来掐住我的腮梆子,我感觉脸上的团团肉被那只手扭啊扭,太后的声音兴高采烈:“是啊,蔼儿越长越水嫩。”
瞪眼,瞪的是太后,开什么国际玩笑?你和我好歹是从一个地方来的,美丑不分吗?水嫩,那是你吧?拿我开心呐?
或许是我的瞪眼起到了极好的效果,太后收回手,收回之前在我脸上拍了拍,笑眯眯的毫无半点愧疚的语气简直把我气昏了头:“哎哟,怎么就掐红了?明明我都没用力。”
呜……太过分了,在我脸上捏来捏去,居然还说没用力,没用力?你让我捏捏好不好?为什么一个个都喜欢捏我?怎么就不见别人被又掐又捏?太过分了!
要说,还是皇帝父子俩最有良心,老皇帝温温柔柔地征求太后的意见:“祥儿他们也该休息了,我们回仁寿宫吧?”
慈祥估计是看出了我的委屈样,摆出赶人的驾势:“父皇母后今日刚刚回宫,到这会儿想必累了,还请早些休息。老师,您……”
伊阁轻轻地笑,随随便便地打断皇帝的话:“小两口要亲热,我们留在这儿自是碍眼,不用你赶,我这就离开。”说完,冲着我眨眨眼,身形一晃,珠帘啪啦啪啦,“一个”已经晃到了门前,正自打开宫门。
人家师傅都知趣走了,老皇帝夫妻俩也不好意思再在这儿胡混下去,笑嘻嘻地相伴走出卧室,太后心眼儿坏,隔着珠帘站定,回头传来一句话:“祥儿,你可得克制克制,不要伤了小蔼儿。”随即哈哈大笑,快快乐乐地跟着她老公离开了紫宸宫。
我的脸上肯定布满黑线,因为慈祥的嘴角带上了一抹苦笑,努力地向我解释:“他们……很喜欢你,所以……”
叹口气,我可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反手抱住皇帝,将脸埋进他温暖的怀抱中:“我也喜欢他们。”
没有撒谎,我说的是真话,其实我心里明白,这群嘻嘻哈哈、没一句正经话甚至有点小白的人全都是老奸巨滑的漂亮狐狸,说狐狸还是抬举他们了,瞧老皇帝温文儒雅的模样,谁能想到他会把自己的亲生骨肉一个个送上了天堂?所以说,他们真正的属相应该是狼。
但是这群狼很特别,他们有凶残的一面,也有温情的一面,看得出,他们对自己身边的人非常爱护,对自己的爱人非常忠诚,站在我的立场,我觉得他们是最可爱的一群人。
睡了大半天,这会儿一点睡意都没有,但是我决定做个体贴的好情人,因为皇帝眼下有淡淡的青影,看得出他很疲惫。
这段倒霉的日子,中毒的我想必让大美人操碎了心,朝廷内风雨不断,一个不小心的疏忽,便会出现被动的局面。梁王暴死,苗木居心叵测,要说这时候外头没有风言风语打死我也不相信。
但我不能说,我不能让他在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还得抽空来安抚我的紧张,现在的我应该做的绝不是傻乎乎任性地探听朝堂上的情况和他的处境,我只需好好呆在他的身边,努力保护自己,不再成为他的累赘。
大美人呼啦啦一甩袖,宫灯灭了一半,我听见他轻笑着抱我躺在床上,一时间,熟悉的温暖气息带着淡淡的清香味将我完全包拢,令人安心而静谧。
我把全身缩进他怀里,耳朵贴上他的胸口,静静地聆听那一下一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似乎第一天晚上我就是这么睡着的,这种天籁般的美妙声音一点一点驱走了初来乍到的恐慌与不知所措。
抬头瞧瞧,他想必是累到了极致,不过这片刻的时间,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抖,竟是睡着了。
伸出一只手沿着他优美的脸部线条缓缓抚摸,指间触到的是柔韧的肌肤,我心里一跳,忍不住微微抬高手,隔着空气继续描蓦,不敢再有所接触,生怕一不小心将他惊醒。
我几乎没睡,静静地躺着,静静地描蓦,一直描到窗外谯鼓四响,方才感觉到手臂又酸又麻,忍不住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见他毫无反应,确定他是真地睡得很深了。
悄悄移动身体,我半撑着坐起,眼睛舍不得离开那人神祗般的容貌。他不是个爱打扮的人,平时回到寝宫便卸了帝冠,和我一般只用一根玉簪简单地别住长发,睡觉时自然解下玉簪,一任秀发如瀑,铺满香枕。
轻轻的抚摸散开的长发,我的眼光在他的脸上逡巡,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淡粉的嘴唇,我觉得,这样一个人,或许用最简单的词语来形容反而更贴切。
可是……那碍眼的青色……我皱皱眉头,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揉抚他的下眼皮,心里奢望着能通过这种方式把青影揉去。
大美人终究是武林高手,片刻后,他的眼皮子动了动:“蔼儿……怎么不睡?”
我自责地咬了咬嘴唇,居然把他闹醒了!伏低身体,圈住他的脖子,将脸搁在他的肩膀上:“睡了。”
他的胸膛微微震动,似乎在笑,修长的手臂搂住我:“睡吧!”
我也笑,空出一只手在他胸口划圈圈,声音放得很轻:“慈祥,能遇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也是最大的福气。
本以为他不一定能听见这句话,可我画圈的手被抓住了,那人并没有睁眼,只是嘴巴一张一合:“我知道,快睡吧!”
愣住,随即释然一笑,早知道嘛,这人就是动物园里极度自信、无论何时何地都趾高气扬、完全没有半点谦虚精神、狂妄而自大的美丽孔雀。
孔雀很快又睡着了,我趴在他的身上,没有再随便乱动,经过半宿的失眠,到这会儿,终于蒙蒙胧胧起了睡意,微合眼,我慢慢进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在耳边轻叹:“这么别扭的睡姿也不觉得难受。”身体被小心地放进了被褥间,我侧了侧脖子,糊里糊涂地继续蒙头大睡。
第二日醒来时窗外天光大作,耀眼的阳光透过洞开的窗户射进屋内,四周亮堂堂的,刺得我差点睁不开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四下里瞧瞧,不出意外,床边站着的仍然只有枚红和小舒二人,皇帝早已离开了。
在小舒的帮助下穿衣,就着枚红端来的面盆洗漱,喝过白粥,我根据日常规定的计划,在屋子内里间外间领着小舒跑步锻炼。
正跑得欢呢,便听见枚红请安的声音:“太后娘娘圣安,见过太傅大人。”
我气喘吁吁地回头瞧了瞧,果见太后和伊阁站在门边,“一个”瞪着眼,太后却是一脸好笑地望着我。
枚红和小舒又被赶了出去,宫门一关紧,太后就哈哈笑了起来:“跑步吗?小蔼儿是在锻炼身体?”
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这具身体太差了,我得天天锻炼,要不然大美人不听我的话。”
“大美人?”“一个”凑了过来:“大美人是谁?”
太后低头偷笑,这人,和我同出一源,估计这会儿肯定猜中了大美人是谁。尴尬的是我,怎么一不小心又说溜了嘴呢?唉唉,肯定是因为我对他们实在是起不了任何一点点的戒心。
讪讪地笑,我有些困难地解释:“这个……这个……大美人,那个……就是……嘿嘿,陛下啦。”
伊阁愣了愣,然后“噗嗤”一声笑得前仰后合,停都停不住。我瞪着他,越瞪越恼火,终于起了劲:“不许笑!”
太后不愧是我的“娘家人”,立刻帮着我针对“一个”:“笑什么?难道我儿子不美吗?”
伊阁显然没料到他这一笑会得罪两个人,立时拼命收住笑容打哈哈:“对不起对不起,陛下自然是天下第一美人。”
嗯嗯,这才像话嘛!我们家慈祥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要家世有家世、要金银有金银,他如果得不到天下第一美人这个称号,还有谁有资格得到?(这个,选美人究竟要选哪些方面?连家世和金银都要评吗?二十一世纪的选秀啊!走场子。)
我和太后互视一眼,彼此看到了眼中的得意之情,想来太后刚刚想的和我一样,在我们心目中,慈祥自然是最美好的人!(那慈善呢?可怜的人,最爱的老婆都不甩他。)
宫门吱呀呀大响,透过珠帘,“最美好的人”施施然走了进来,和他在一起的还有那位蓝衣太上皇。我忍不住瞧了瞧太后,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脸上一瞬间升起的困惑,嘿嘿,可怜的太后,你现在怎么选择呢?在你心中,儿子和老公倒底哪个更重要?
不管谁最重要,总之太后一见到慈善就眉开眼笑的模样还是给了我最好的答案,这个好色之徒,想必望着老公就记不得儿子了。
“一个”美人是静不下来的,慈氏父子刚一进屋,他便立即开口询问:“怎么样?”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但屋里的人都听懂了。太后绝美的眸子瞧瞧老公,再看看儿子,似乎也觉得不安心,眉间轻轻悄悄地蹙起。
我的一颗心上上下下“扑通扑通”乱跳,虽然我也知道苗木的事一时半刻是解决不了的,但是仍然一厢情愿地希望这对父子是斗战奇兵,只要他们二人联手,半小时便能攻下一座山头,何况是小小的苗木。
——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