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猛地推开那人越来越是放肆的手掌,沧海冷然站起,凌厉的目光帯着些微戏谑:“你以为你还有机会么?”
“什么意思?”暖玉悚动,话音未落,脸色已然陡变,微颤着抬手抚上唇边:“你……你唇上有毒……”
“还是毒发无救的绝心散呢……你恐怕不会有射月掌司当日的好运气罢……”
原来沧海此时所用,正是当日射月于湖心凉亭中敬酒服毒的绝心散,解药不罕,却是毒发无救。此番,心恨暖玉三番两次以莫如归相胁,又则害死蓝日,心中早已存了杀意,思量暖玉功力不弱,若是硬拼殊无胜算。故此早早服了解药,涂毒唇上,只待那人自投死路。果然不出所料,新房半刻,少年已是贪欢失防。
同是毗罗教中弟子,暖玉怎会不知此毒厉害,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冰凉,脱口道:“沧海,你当初发过誓,不会亲手杀我报仇……你言而无信……”
“是你先不守信约,向如归出手。何况,今日是你自寻死路,也算不得是我毁约……”男子冷然打断。
“好!说得好!”一声狂笑,伴着口中鲜血如潮涌出,暖玉眼中厉色乍现,当胸一掌骤向身前男子击去,寒气如冰,正是婴忝诀中古怪功法。
未及料想他中毒之下掌风尤自如此凌厉,沧海一惊,疾闪过胸口要穴,却仍是难免寒气侵扫,顿时一个险避,直撞向床侧。正待跃开,忽觉身上一重,竟是被暖玉紧紧压了上来。大惊之下,不由猛地一掌击出,但听砰然闷响,竟是出乎意料地正中击实。颈中一热,却是被那人口中鲜血喷了满襟。愕然下,心口一寒,胸前要穴已被虚虚罩住。
刹那间,唇上温热触贴,竟是暖玉再度低首吻上,丝毫不顾地,忘情地,舔弄,吮吸,品味着剧毒唇上每一丝异样的滋味,冷的,热的,甜的,涩的……掌下力透,轻微弱笑得意漾起:“既然如此,我们这便一起走罢。……碧落黄泉,总有我们洞房花烛的一刻……”
心口仿佛被万钧冰山缓缓压下,沧海眼前泛黑,阵阵窒息传来,脑中却乍然涌起另一个静美少年醉人的一颦一笑:“……如归……”恍惚中,男子脱口。瞬间,胸口的寒重如泰山猛压……
红烛危颤,静静融落,明灭火光中,一点寒星蓦然由窗外破空而入,瞬息没入了床上少年脑后大穴。暖玉浑身一颤,顿时颓然伏倒,掌下劲力尽散。渐凉的脸颊依然紧贴身下温热的胸口,却是再扬不起昔日那一丝飞扬。
推开身上少年,沧海一个翻身跃起。瞥眼间,暖玉脑后那尤自露出尖尾的闪亮银针赫然跃入眼中。略一沉吟,沧海微笑转头,向窗外唤道:“多谢你了,蓝日……”
人影晃动,清脆笑声忽由窗外响起:“哥,你没事么?”话音未落,一袭轻盈的纤绿身影已然启窗跃入。
同时,窗外骤然响起一声喝斥:“真没用!看人家,一跳就进去了,你还在磨蹭什么?平时闪得那么快,还以为轻功有多高,原来也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空架子……”听声音,正是蓝日。
“你不说你重得像头猪,背着你,神仙也跳不起来啊……”窗外,另一声年轻的嗓音忽又忿忿响起,正是小王爷段真涣。
“你不说你笨得像头猪,跳不进,不会走门么?”
紧接着,便是窗外一路的惨呼:“啊……烂日……你居然又敲在那只包上,信不信我现在就摔你下来……”
“有种你就摔摔看……我揍你还得挑地方不成?”
……
片刻间,吵骂声已然一路转向了门外,房中兄妹相视苦笑,忙地上前去开了门。但见门外,段小王爷满面苦忿,气喘嘘嘘,也不知是给气得,还是累得。眼角尤自不时怒飞着正骑于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银衫少年。
一见沧海,蓝日顿时眉花眼笑:“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放心?那方才是在窗外看戏么?……现在才出手?再晚些,你倒是可以直接来给我收尸了。”沧海苦笑。
蓝日闻言,邪邪牵起一丝魅笑:“我怎知是不是有人自己意乱情迷,舍不得下手啊,总得先看看形势再出手罢,万一坏了两位的雅兴,那可不就大煞风景了。”说着,吃吃笑了起来。
被他一通调笑,沧海不由讪讪,微微一笑,一把撕下了喜袍,转首向明珠问道:“一切还顺利么?”
明珠点头笑道:“没问题,都按计划办妥了。你们一入了洞房,穆严锋便即依约通知了教主……起初,教主一到,弟兄们果然也是惊讶不信,可倒是亏得那姓穆的周旋说清,现下大伙儿总算都明白过来了呢。”
“穆严锋这个小人倒尽爱干些倒戈相向的事。”蓝日冷笑。
“若不是为了攀上安南王,他才不会那么好心呢。”明珠哼了一声,噘起了嘴:“看他那天口口声声要教主替他保荐的样子,想起来就恶心……”
提起孤光,沧海心中一动,问道:“教主呢?还有穆严锋呢?怎么都不见?”
明珠这时方才“呀”了一声,猛地一拍脑门:“刚才忙着救蓝日他们,然后就来找你,险些都忘了呢……方才有人传报,说是侯爷和瑾王爷他们好像出事了,要教主赶紧去呢,教主把些事交代了我,这便急着随来人走了,穆严锋也跟了去……”
此话一出,几人同时惊问:“在哪里?”
“说是天阙岭。”
××××××××××××
下章终章,贴时有限,敬请留意
文章从新文开始到现在结束,其间有人说好,也有人说不好,点击回帖飘忽极大,往往弄得生生一头雾水,可ANYWAY,一份努力换一份回帖,回想起来还是很甜蜜的:)
故此决定,结束后的一段日子内将会送上小小番外薄礼,并想征求一下各位朋友的意见,以决定番外人物配对。以提议居多的为定。另外,对参与意见的朋友生生会提前寄上完结番外。不嫌弃的话可致信[email protected]
索取,到时会统一寄出,信里可别忘了告诉偶你的昵称哦:)
结局不可转载,即日起, 该结局三日后删除
终章 彼岸花开彼岸渡
乱葬岗。
狂肆的大笑迂回在重重迷雾中,扶立二人凛然一惊:段思廉!
“不错,凤鸣,想不到在这里也碰得到你,真凑巧啊……哈哈……”人随声至,火光中,一人黄袍玉冠,悠笑着踱了出来,正是安南王段思廉。挥手下,身后军士纷纷涌上,顿时将二人团团围住。
段凤鸣侧目环视,眼见身周众士个个戎装精甲,弓箭械备,显是精挑良选,有备而来,不由心中一凛,左胸刀创愈加喧嚣作痛起来,难道真会死在这里?心念飞转,扶着射月肩头的手不觉紧了紧,歉然地望向身畔清丽男子,摇头苦笑:“射月,看来今年我这个王爷可真是流年不吉,不宜出门哪,这回更是连你也给搭上了……当真是红运当头,躲也躲不掉啊。”
“王爷吉人天相,自然逢凶化吉,能沾上王爷的红运吉光,也是射月的福气。”清丽男子微笑。
四目相对,均自心中泰然。思量二人半生相交,从当日各为功利的无情淡漠直走到今朝携手的祸福与共,其间种种,当真是甜苦自知。此时此境,已是谁都不欲再去细辨那其中纠缠纷乱的原委。忽然间,竟是觉得,管他什么天下江山、爱恨情仇,便是这般扶肩携手共埋山林倒也不失为一件人生美事。
半生纠缠,相泯一笑,竟是再不将那天下至尊、刀枪箭林放在了眼里。
未料如此的忽视,段思廉心头一阵火起,沉声冷笑:“段凤鸣,牵魂蛊下穿心一刀居然也扎你不死,可真算得是命大了。”
闻言,射月蓦地一凛,平静的心头竟是微微作痛,不甘地,冷然问道:“孤光呢?……有胆子下毒,没胆子出来见人么?”
“骨先生?”段思廉颔首大笑:“不必性急……等送了二位上路,他自也会随后跟上,亲自来向二位解释。”语毕,忽而转目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紫袍男子,放沉了笑声:“当然……还有你瑾王旗下那扎营天阙岭外的三千天骑营精锐……到时,也会一并给王爷你送上。”
乍听此言,段凤鸣脸色骤变,脱口:“你怎知道?”
“大理境内怕是还没几件我段思廉不知道的事罢?……如果没猜错,王爷此番迁府扎军天阙岭外,想是打算救了心上人,这便直投杨允贤,助他起兵造反。……嘿嘿,段凤鸣,怎么说你堂堂瑾王也是我大理王族,居然发兵联助杨家那帮反贼,思廉今日便是要代我大理段氏先祖好好惩治你这个不肖子孙。”
原来,大理国各路诸侯中,杨家势力雄浑,久占西部洱海境地。经年来,已是渐与段氏王族相匹。此次段思廉谋篡夺位,杨允贤更是第一个心生不服,旋即整装起兵,直逼帝城。段凤鸣痛失射月,又不见了爱子,心中恼恨。顿时,新帐旧债一并算在了段思廉头上,此次迁军岭外等候,正是打算救了射月便即直投杨允贤,共举起事。
此刻,段凤鸣却是听得心惊,自己的生死尚可不惧,可那三千军士俱是历年随自己出生入死的戎马旧部,将士情深。此番驻地泄漏,三军失帅,想来必是覆灭难免,一时间,怎不乍然惊痛?不由怒斥:“究竟谁是段氏的不肖子孙?段思廉,你弑主夺位,明眼人哪个不知?……你以为胁了我儿真涣,我段凤鸣就不敢动你?……天理昭昭,即算你今日杀了我,怕也难逃国人的万世唾骂。”
“什么……我胁了真涣?……”段思廉愕然,一呆之下,顿时大笑:“便是我胁了、杀了,那又如何?……瑾王爷,你现下自身难保,还敢口出狂言么?”语毕,放声大笑。
陡然间,却惊见白影一道,如闪电般轻巧穿过刀箭兵林,迎面袭来。尚未来得及看清抵抗,一柄帯血的晶亮匕刃已然横架颈上,耳畔传来射月低声轻笑:“安南侯,你现下自身难保,还敢口出狂言么?”原话回敬,只是换了称呼。
刹那间,男子满面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竟想不到世间居然会有这般眨眼间千军夺帅的神妙身法。半晌,终于强自稳了心神,愤然挥手,撤散了同样瞠目结舌的众人,昂首冷笑:“射月掌司果然好本领,瑾王得才若此,也难怪敢如此嚣张了。……也罢,这次算是本侯栽了……想怎样,说罢。”
闻言,段凤鸣扬眉一笑:“应该说,是凤鸣得伴若此,夫复何求。……这便请麻烦侯爷移步送我二人回营,即刻颁令,天阙岭外撤兵三里……”
……
江畔,怒涛汹涌,水流湍急,两岸山石巍峨。宽阔的江面巨索横空。茫茫江雾中,一眼望不到尽头。桥边石上俨然刻着“彼岸渡”三个大字,正是天阙岭分界。
岸边,紫袍男子顿下脚步,回首望了望不远处紧紧跟随的众兵,向身旁黄袍男子笑道:“对岸便是我天骑营驻地,还要烦劳侯爷陪我二人渡此江桥了。”
颈中,刀锋依然冰凉,段思廉闷闷一哼,自行迈步踏上了桥板。
行至江心,巨索悠晃,瞥眼间,但见滔滔江水,如万马奔腾从脚底咆哮飞过,想来若是卷入其中,任是再好水性亦是难以幸免。三人愈加小心,缓步前行,眼见对岸桥头便在不远。
忽闻身后岸上一声大喊:“大胆反贼,还不快将皇上放回。”
二人心中一凛,回首间,但见跟随众兵已然林立岸边。人群中,一个玄衣男子被推搡着走了出来,颈上刀剑相加,不是孤光是谁。一旁,穆严锋持刀危立,正自直着脖子叫喊:“皇上,穆严锋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喘了口气,复又叫道:“射月,不想孤光送命,还不赶快把皇上送过来。”
明显感觉到颈中匕刃猛地一颤,段思廉嘿嘿一笑:“射月,听说你们江湖中人向来是有恩必报,此番骨先生为了救你,居然不惜出卖本侯,不说你们旧日恩义,这份恩情难道你便坐视不理了么?”
清丽男子一呆,半晌,忽而瞬眸一笑:“侯爷这般睁眼瞎话,是想射月放你回去么?”
“不错,是想你放我回去,不过却并非瞎话……”段思廉昂首,冷眼瞥过一旁紫袍男子:“凤鸣,你二人当真设得好计啊,险些连本侯都给骗过了,……嘿嘿,总算亏得千帆机灵,及时告知,我也只是顺势将计就计,将掺了牵魂蛊的雪鸩丸给了孤光,不过可惜啊……”
“你说什么……”射月一震,回首望向岸边刀剑架颈的魁梧男子,神色幻忽,良久,终是摇头:“我不信……”淡淡一笑,转向段凤鸣:“王爷,我们走罢。”
“不,换人。”紫袍男子一声决断,随之微微一笑:“不管是真是假,今日若是一走,你一辈子不会快活。”
说话间,岸边叫喊不断:“还不快把皇上送过来……我数到三,再不交人,这就杀了孤光,一……”拖长响亮的语声自顾数了起来。
“……二……”
片刻沉吟,清丽男子终于点头:“那就请王爷先行离开,射月接过教主自会随后赶上。”
“不行,我怎能将你一人留在此地。”听他如此打算,段凤鸣顿时一急。
男子一笑:“射月功夫虽然低微,可万一有变,想来逃命是绝没问题的。……反而王爷受伤难行,若是留下,出了变故,叫射月如何照应?……若是王爷执意不愿独走……也罢,我们这便一起离开……真是因此害了他,射月一命相抵就是。”
说话间,对岸三声已出。
“慢着!……好,我们换人。”当机立断,无奈地,段凤鸣深深一叹:“……那你自己小心……”
目送着紫袍男子渐近对岸,射月心头一松,回首朗声叫道:“穆严锋,我们桥心换人,只你一人帯孤光过来。”
……
巨索横江,摇晃起伏中,二人交错相过。
“小人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小人叫穆严锋,日夜都盼望着能为皇上效力。”点头哈腰,穆严锋殷勤地扶住了迎面而来的黄袍男子,仿佛捧住了金珠宝玉,忙地调头回岸,一路絮叨迎风传来:“这次幸亏小的机灵……就知道这些叛贼舍不下那人……”
“是么?”射月一声冷笑,一个旋身疾翻,如白练贯射,手中晶亮匕首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血色弧光,直取穆严锋后心。猝不及防,独目男子一声惨叫,当即翻身落入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