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离无法反驳。这女子句句直指中心,如同针刺般。
“若对方是真心想要和你在一起,你就不能让自己也成为直入九天的龙吗?为什么一定要伤害他,而让自己沉浸在浅田之中?公子实在太自私!”红绫越写越气愤,原本端正的字体也龙飞凤舞起来。
直入九天?他自嘲的笑了下:“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成为人中龙。本性使然吧……这些耗尽心神的名利实在不太适合我。”
红绫顿了许久,才提笔写道:“你是真心喜欢他么?”不是女子的她。而是男子的他。子离一惊,暗讨自己何时不留神泄露了血衣的性别,但转念一想,能称为龙的,大多为男子吧。
于是点点头。这女子看得太透彻。天下男子恐怕都会为之汗颜。
“既然都喜欢了,为什么还要逃呢?子离……”一声叹息出自红绫之口。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却是那副似曾相识的清冷的嗓音……
一般女子怎会有这样的嗓音?子离猛地站起来,瞪大双眼,一脸挫败。
果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种种迹象都说明这女子极有可能认识自己,偏偏自己总是认为不过是她天生聪慧而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己终于败在这个小孩手里了。
红绫从乌纱帐后走出来,一张极精致的少年面容出现在子离眼前。明明不太搭调的女装此刻穿在他身上,竟别有一番风味。
“为了抓到我,你连女装都愿意穿了么?”子离苦笑。这样傲气的孩子,穿上女装要做多少心理准备?偏偏他还是穿了,甚至模仿得维妙维肖。真是不得不为他对自己的执著而感动啊!
血衣将身上的女装解开,里面是一件丝织的男式单衣。显然是为了赶来这里,连衣服都没能换下,就套上女装了。一直不说话的无笙终于忍不住责怪道:“少主为你花了多少心力,你这个书呆子竟然还想逃跑!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少主不答应,我早就将你这个笨蛋打晕,扛回玲珑楼去了!”
玲珑楼?子离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询问的眼光转向血衣,对方只是淡淡地答道:“玲珑楼就是白狐教的化身。”
……真想拿块砖头砸死自己。这玲珑楼的老巢就在杭州,偏偏自己竟然还自投罗网的沿江游到杭州!笨啊啊!
血衣只是看着他,眼中带着伤心与不甘:“你还是要走么?”
盯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方才那洞察一切的言语仿佛不是这人所写出的,脸上的脆弱让他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这一切的变化都因为自己而起吗?明明是一个极聪慧的孩子,一碰到自己就这样不确定,这样担忧。罪魁祸首都是自己吗?
伸出手,子离将他抱住,轻声道:“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我就留下吧。我会成为你身上的龙翼,让你飞得更高。只要你还需要我,我都会在你身边。这样行吗?”身上传来的颤抖让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这孩子都看透了,自己怎么就不能看透呢?既然是大人,就该拿出大人的模样来吧。
将脸埋在他怀中,血衣强忍住眼泪。他终于明白那日在木屋前,为何子离听到遗忘了他的自己叫出他名字时,竟会泪流满面了。
一切的话塞在喉间。只剩泪水能代替言语。
“为什么要扮女装来见我?”安抚下少年的泪水,子离提出心中的疑问。既然早已知道自己的行踪,为何要拐弯抹角的与自己见面?甚至,还放下他的自尊换上女装。如果真的想见面,他大可以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啊。
抬起头,血衣用略微红肿的眼睛瞪了他一眼。“若我直接出现,恐怕你还是会逃跑吧?”子离干笑。“我只知道你忌讳我母亲,可凉公子怎会是那种轻易放开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人呢?”他轻叹,“也许你是真的不想要我了,也许有别的原因。在没弄清楚前,我不敢来找你。就怕,……就怕你直接跟我说,你不想要我了,你厌烦了。”这句话只是想想,心脏都疼痛无比,要真说出来,后果自己都无法想象。
本该是甜言蜜语的话,听在子离的耳里不知怎么就变了样。凉公子怎会是那种轻易放开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人呢?……自己的形象在他眼里似乎不怎么高大的样子啊……子离嘴角微微抽搐。多怀念当年刚捡到他时,那双倔强却带着一丝仰慕的眼睛。可现在,那双眼中除了爱恋,就是爱恋,不管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不管自己做了什么样的事。这样的爱恋虽然让自己心头暖暖的,可想到两人的年龄差距,他还是有点不甘心。“好歹我也比你大了五年,怎么也该尊敬我一下吧?”即便知道这反抗微弱得苍白,但为了心中仅存的骄傲,他还是忍不住抗议一下。
血衣眉头微皱。一直在旁边偷听的无笙也忍不住哧笑出声。这一笑可让子离的脸皮更挂不上去。“凉公子,其实少主很想把你当作自己的所有物收着,掖着,不让别人碰不让别人看呢!你还想让他对你尊敬,这不是很好笑吗?”无笙毫无顾忌的说出血衣的真正心思。
子离脸色刷的就黑了。收着,掖着,不让别人看不让别人碰?这根本就是对待物品的态度!没有尊敬就算了,居然还把自己当作物品来看待!士可忍,孰不可忍,一甩衣袖,他气鼓鼓地坐到一边,不再理会血衣。
冷冷的瞟一眼眼神四处游移,企图推卸责任的无笙,血衣慢慢开口:“无笙,若你希望被调去与落叶一起去漠北,就笑下去吧!”
这下,脸色大变的是可爱的无笙。漠北啊漠北,一个如花少女去到那,只需三天,即可成为昨日黄花。颤抖抖的靠近背对自己的子离,无笙眼中含着泪花:“凉公子,小女子不愿去漠北,真的!求你别生气。做下属的不容易,请您体谅体谅吧!”说着,还抽吸了一下。
居然用这种方法威胁小姑娘!子离正想说些公道话,转身一看,哪里还有无笙的身影,只有血衣站在眼前,近得连呼吸都可以感觉到。胸口一滞,子离下意识的向后挪。这孩子果然长大了,曾经只到自己的胸口,现今已和自己差不多高了,站在自己眼前,竟有不小的压迫感。
“不是不尊敬你……”弯下腰,血衣贴着他的耳廓,低声诉说,“可把你放在高处,我如何碰得到你呢?只有把你拉下来,即使要困着你,锁着你,我都要把你留在身边。让你再也逃不了。”
身子因为耳边的轻声细语而微微颤抖,子离脸色彤红,一时都忘了身前这名少年比自己小了五岁。
这样毫无抵抗力的子离什么时候看过了?血衣盯着眼前难得的光景,心中一动,轻轻吻上这个总能让他心绪不宁的人。
开始只是浅浅的舔吻,渐渐的,舌尖窜进子离的口中,若即若离的调戏他,直惹得子离恨不得推开这个恶劣的家伙,偏偏环在腰间的手让他怎么也逃不掉血衣的戏弄,只能发出不甘心的呜咽声。直至将子离憋到几近窒息,血衣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他的唇。
狠狠的大吸一口空气,脸色绯红的子离咬牙:“你这家伙在干嘛?”血衣忽然扬起嘴角,一把拉起没有准备的子离,大步走进寝室,将他甩到床上,拉下帐帘,压了上去。
愣了半天的子离直到感觉到他的体温后才反应过来:“你,你干嘛!”大叫着,就要推开身上的少年。对方却如磐石般固不可移。
“我不会让你难受的……”轻轻的话语如同安慰一般,让子离登时明白即将发生的事情。挣扎更为激烈,身为男人的自尊让子离恨不得将身上的少年扔到窗外:“你知道什么!我是男的!你知道怎么做吗!”
“当然知道。”血衣眼中带上戏谑,“凉公子竟然连龙阳之戏都有收藏,果真是爱书如命。”子离一惊,急忙辩解:“这书是连同其他书在同一个箱子里发现的,我不是故意想要收集啊!”
将他胡乱挥动的手钳制在他头上,血衣不听他辩解:“若不是这本书,我又怎么知道如何更好的爱你呢?”
该死,这孩子的力气竟比自己的还大!子离沮丧的认识到这一点。反抗不成,只好使出哀兵政策:“我怕疼……”比起男人的尊严,这种丢脸的话实在不算什么。当朝流行男色之风,多多少少都会听说过男男之间的情事。疼痛,似乎是受方必须拥有的经验。
边将他的腰带解开,血衣边安慰:“我会很小心的……”光滑的肌肤露在空气中,带着诱惑的光泽。子离还想说些什么,却猛地一颤!
舌尖沿着他的锁骨滑至喉间,极色情的动作让从未接受过这样刺激的子离难以自制的呻吟出声。“呜……”死小孩是怎么学到这一招的?
抬起头,血衣吻上子离。许久,子离才看到那张倾城的脸稍稍离开自己,一双水润的眼眸魅惑得不可思议。他是认真的。子离心下叹一口气。
果真是对他没有任何抗拒能力啊……直直看进那双眼眸,仿佛连灵魂都被他牵引了进去。心下的挣扎与难以接受逐渐被眼中浓浓的爱恋给冲去。忽然,血衣拾起他的手,在手指上落下细细碎碎的吻。“从前,是你拉着我。你保护我。你崇爱着我。现在,轮到我来拉着你,保护你,爱你了。”
子离忽然很想笑。笑自己的痴。不过一句话,竟然再度沦陷。
感觉到自己的手脱离了束缚,子离抬手,环绕住他的脖子。“一定要温柔啊……”说出让自己脸红无比的话,他拧过头去,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血衣低笑:“自然。”
逐渐赤裸的两具身躯,炽热的体温燃烧着对方,淋漓的汗水与低低的呻吟让一切变得更为疯狂。什么世俗,什么禁忌,一切都不重要了。
只不过,当那少年进入自己的身体时,子离还是忍不住惨叫一声。从后面抱住自己最重要的人,血衣贴着他的耳朵,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子离……子离……”这名字,他能否一直唤下去?怀中这个温度,能否永远属于自己?
抱着他的手臂忽然被咬住,尖尖的虎牙在白皙的手臂上留下殷红的痕迹。炽热的液体沿着他的手臂滑落在铺被上。血衣心疼的轻吻他的耳际:“别哭……”
止不住的泪水从紧闭着的双眼中不停流出。
身上的酸痛让子离怎么也不想睁开眼。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人搬来搬去,又擦洗了好几次,到最后放到一个不知哪的地方,他还是不肯睁开眼。
没脸见人了。尽管闭着眼,他还是皱起眉头。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被一个少年吃干抹净,甚至在中途还很享受的像个少女般呻吟出声。不堪的回忆让双眼闭得更紧。……如果不是肚子再三的抗议,也许他真的会装睡到死。
“咕咕咕……”很不文雅的声音实在让他受不了,终于睁开眼,慢慢爬起来。“痛死了……”从腰际下部传来的阵痛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冲动,让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记忆放到河里洗个干干净净。偏偏,发生经过结果,在心里的印象比石刻的还要深刻。血衣虽然有点生涩,却不知怎么竟然能一再挑起自己的欲望,害得……
咬咬牙,他很用力的甩开脑中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思想,从床上撑起上半身。
这里显然已不是依栏院,精致典雅的家具与昂贵的摆设,再加上睡梦中依稀听到的“少主”,想来自己已经到了玲珑楼。
窗外传来得唰唰声让他惊讶的从床上下来。推开半掩的窗门,随后便是满眼的竹子。孤高清冷的样子,就像它的主人总是表现出来的神情。
可事实上这孩子却是细心得让人想哭。子离扬起嘴角。
慢慢走出房间,幽静秀雅的亭园让子离不得不佩服建造这个房子的人的品位,每处都可以看到主人别具匠心的设计,细致到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少主在书房。”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着看景色子离有点惊讶的看向来人。那人看来不过十七八岁,身材挺拔,五官端正,像是练武之人,只是眼中带着不容忽视的敌意:“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秘术把少主迷得神魂颠倒,可只要我在这个家一天,就不会允许你兴风作浪!”
子离一愣。什么时候他成了别人眼中的狐狸精了?“这位仁兄,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你还想狡辩?我都看到……”他忽然涨红脸,一句话憋在喉咙顶,似乎怎么也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勉强吐出几个词:“少主……少主抱着你亲……的样子了!”
子离恍然大悟。可惜悟出的道理与那少年心中所想的南辕北辙。
这少年竟然还是个童子鸡!
转念一想,这少年应该比血衣年长,但为何竟比血衣单纯呢?难道真是自己的教导方式出问题了么?还是说那本龙阳之戏真的有那么大的作用?
心思万千,就是不去思考为何这少年对自己极度敌视。
“你叫什么名字?”子离忽然朝他微笑。虽然在长相上,子离远比不上血衣那样精致,但也算清秀俊雅,再加上那张不温不火书卷气味浓郁的笑脸,不知骗倒多少少男少女的芳心。
少年果然忍不住微微脸红,但立刻又恶狠狠的瞪着他:“给我记好了,我是黑鹰的上官舫!总有一天我们要把你撵出玲珑楼!”
黑鹰?子离眉尖一挑,想起血衣给自己说的关于白狐教的设置。最上面的是教主,下面则分三个堂,负责搜集信息的黑鹰堂,负责教外事务的灵雀堂,以及负责教主及堂主们安全的白狐堂。
这些人都想撵走自己吗?……真是有意思的人生啊!越战越勇的凉公子眼中闪烁着对即将到来的灾难的期待。
拍拍他的肩膀,他露出个奸诈的笑容:“有本事就来吧?”做坏人就要做到底,以免人家满怀热情却无用武之地。
上官舫气极,就要发作,却已不见了子离的身影。“该死的狐狸精!”他恼怒的一跺脚,转身跑去黑鹰堂主的住处。
他一定要把这个狐狸精扔出玲珑楼,让他受尽世人的耻笑!
一路摸索来到一间别致的院子,子离松了口气。这里的人都不太合作的样子,害自己花了不少冤枉力气。本就虚弱的身子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折腾,不时抽痛两下来向自己抗议。
敲敲房门,只听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请进。”子离忍不住笑开脸,推门走了进去。房内的人正在埋头写东西,一旁站着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正在与他商议着什么,抬眼望见来人是子离,脸色立刻沉下来。似乎觉察到他的不对劲,血衣也抬起头来。“子离!”看到不期然的脸,他急忙站起来,绕过男子朝他走去。“身体还好吗?那里的伤我给你上了药,现在还疼吗?”一连串的问话让男子更是皱紧眉头。
原本还是笑着的脸在听到他一句“抱歉,我不该做那么多次的”立刻变色。捂住那张还想说些什么的嘴,子离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做都做了,道歉有什么用?我饿了。”血衣脸微红,急忙转头,向男子说道:“珞,让他们马上做些菜,子离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珞冷冷的扫了子离一眼,应了声,正要走出去,却听子离带笑的插上一句:“可别公报私仇,放些泻药或毒药到菜里面啊!”手中的笔立刻被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