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无能遭遇双性恋 上————绚月隐

一转眼又到了母亲的祭日，每年的这一天，苏锦年总是会躲起来，偷偷的哭泣，而双人公寓里，最好的藏身地，便是房间内那巨大的衣柜，苏锦年蜷缩在衣柜一角，将母亲的遗照贴着胸口放着，无声的落泪。

开门声传来，童话的声音响起，“锦年？没在吗？”

苏锦年抬手拭泪，这付样子可不能让别人看到，屏住呼吸，黑暗中，苏锦年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心律……又乱了……

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关上，客厅随即响起说话声，似乎有很多人，声音都有些熟悉，却不是双人公寓的人。

“苏锦年不在？在我们就在这等他。”这个公鸭嗓……是那个想帮自己拎画板，却拎不动的那个人！

“你们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们在大厅等的吗？”童话的声音传来，透着一丝不悦。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参观一下苏锦年的房间，以便了解一下他的喜好，不然，这场赌局对我们来说就太不公平了。”这个声音，是那个被水彩纸划伤了手的人！苏锦年微微皱起眉，童话和那几个古怪的人之间，果然有问题！

“赌约？那不过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童话瞥了某甲等人一眼，冷哼着道。

“既然没想赌，那你为什么要加入？”

“这是我们和苏锦年之间的事，你少插手。”

某甲等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而童话则一边反唇相讥，一边发信息叫来了三楼的伙伴……一时间，310室挤满了人。

在两伙人的谈话中，苏锦年渐渐了解到事情真相，原来，是那个MTV惹的祸，苏锦年抬手按着太阳穴，衣柜内的缺氧，让他感到不适。

两伙人激烈的争吵时，忽然从苏锦年的房间传出了《虫儿飞》的乐曲，是苏锦年的手机铃声！童话倒抽了口气，难道苏锦年一直在房间里？自己明明没看到他啊！

苏锦年掏出手机看了看号码，接通了电话，打开衣柜的门走了出来，“爸，可以走了吗？”

“锦年，会还没开完，你别等我了，先去吧，顺便帮我买束白玫瑰。”苏父在电话那头低声道。

“嗯。”苏锦年轻声应着，“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去了。”说着，苏锦年小心的拭干脸上的泪痕，打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见聚在客厅里的两伙人都像见鬼了一样的看着自己，苏锦年挑了挑眉，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便径自朝门口走去。

苏锦年略微红肿的双眼，明显是刚刚哭过，童话想要叫住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愣愣的伸着手，眼睁睁的看着苏锦年走出门。

“帮我好好招呼他们。”童话落下话，匆匆跟了出去，苏锦年的样子怪怪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一路上，童话始终紧跟在苏锦年身后，苏锦年却像没看到似的，毫无反应，而事实上，他确实没注意到童话在跟踪他……

在学校旁边的小花店买了一束白玫瑰和一束金黄的小雏菊，苏锦年拦了辆的士，“到城南公墓。”

见状，童话也拦了辆的士，上车后指着前车道：“跟上那辆车！”

司机奇怪的看了童话一眼，“你是什么人？”

“刚刚那人是我同学，我看他脸色不好，怕他出什么意外，请你快点跟着那辆车。”童话急切的对司机道。

待司机缓缓启动车子后，童话叹了口气，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暗想，那些警匪片里，如果有人拦一辆的士，要求司机追上前车，司机总是二话不说的把车开的飞快，而现实中却……这差距，也太大了些……

城南公墓，是L市最大的公墓，苏锦年的母亲，就葬在这里。下车后，苏锦年小心翼翼的捧着花束，一步步缓缓走到母亲的墓前，把花放在了母亲的墓碑前，轻声道：“妈，我来看你了。”

一如往年的把过去一年的经历说给冰冷的墓碑听后，苏锦年又开始说起那段重复了数年的话……

“妈，你当年走的那么急，甚至都不肯多留一天陪我过六一和生日，那个人真的有那么好吗？你知道吗，这些年来，那个人从没来看过你。你走后，爸的头发几乎一夜间就白了一半……你并不是不爱爸爸，为什么不能陪他渡过创业的低潮期呢？家里早就换了房子，可是，却冷清的要命，因为，那个房子里缺了你……”苏锦年一下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喃喃道。

童话由于站的较远，听不到苏锦年在说什么，但也大致猜到了墓中是谁，白玫瑰和雏菊，那一定是苏锦年的母亲吧，苏锦年总是避免提到自己的母亲，原来，他的母亲已经过世了……

“飞机失事，机毁人亡的几率是多少，我没查过，据说是几十万分之一，这么低的几率，却偏偏被你赶上了……”苏锦年咬着下唇，泪再次滴落，如果当年自己再努力一些，劝母亲能多留一天……然而，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没有“如果”，永远都没有……

“这些年，我想你，也怨你……你让我不敢相信爱情，不敢接受别人的追求。”说到这，苏锦年忽然自嘲的一笑，“其实，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该怨你……经过乔依馨那件事，我发现我更怕了。原来，连眼神都可以伪装，真的很可怕……”

胸口有些发闷，心脏在胸腔内跳动的频率已然失衡，苏锦年微微皱了皱眉，扶着墓碑坐在地上，靠着墓碑闭上眼，苏锦年一手抚着胸口，呼喊急促起来。

苏锦年竭力想要平稳住呼吸，却收效甚微，心跳的声音越来越沉重，宛如沉闷的脚步声，苏锦年浑身痉挛了一下，再也保持不住平衡，紧揪着胸口的衣料，身子软软的向左侧倒去……

二十三

苏锦年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痉挛着，发出短促而响亮的抽气声，那声音像是喘哮病人病发，更像是有谁在吹竹哨。大脑一时间一片空白，泪腺分泌出大量液体，这些透明的液体在眼眶中打了转后，便不受控制的冲出，沿着他脸部的弧线流下，直至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察觉到苏锦年的异样，而走上前后，便看到了这样的景象，童话不由得倒抽了口气。苏锦年一手紧揪着胸口的衣料，脸色苍白如纸，难道是心脏病？这一次，童话不敢冒然移动苏锦年，如果他真的是心脏病，那么自己的擅自搬动可能会让苏锦年丧命……

双眼已模糊的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但苏锦年的耳朵还在工作，童话的声音传入耳廓，一下下冲击着耳膜。苏锦年不由得心生懊恼，自己狼狈的样子，又被童话看到了……上次的昏倒，这次的……这该死的心律不齐……

“锦年，你……你怎么了？”童话急的团团转，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对了！救护车……童话后知后觉的想起，马上掏出手机，想要拨打120。

“童……”苏锦年艰难的出声，制止童话，“我……我没……没事……”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童话皱了皱眉，开始拨号。

苏锦年强撑着坐起身，拽着童话的裤腿，“别……我真的……没事。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身子依旧颤抖不止，拽着童话裤腿的手更是抖的厉害，苏锦年努力平稳着呼吸，额角渗出的冷汗混着泪水，已流了满脸。童话抿了抿唇，难道他是不想让这狼狈的模样被更多人看到？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会如此任性！然而，童话却下意识的收起了手机，坐在了苏锦年身边。

苏锦年的身子出了一层薄汗，见状，童话脱下外衣披在他身上，握住苏锦年的手，发现他的手心也全是汗水。苏锦年的手微微抖着，指尖冰冷，童话缓缓收紧手，“死要面子……”

“才不是……”苏锦年深了口气，渐渐恢复过来，但身子还在微微颤抖，连带的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没那必要……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那什么才叫大事？死了才算大事？”童话皱了皱眉，他刚刚那付样子，吓得自己的心一直扑通扑通乱跳，而他做为当事人竟然说他其实没事！

苏锦年勉强扯出一丝笑，“只是窦性心律不齐，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了。”说着，苏锦年扶着墓碑起身，想要向童话证明他已经好了，结果，腿一软，又跌坐回地上。

“心律不齐？那也是心脏病的一种吧。”童话双眉微蹙，对心脏方面的病症向来没有研究，因而，童话拿捏不准心律不齐到底算不算是很严重的心脏病。

“窦性心律不齐，不是病……”苏锦年深吸了口气，再次试着起身，却还是不能如愿，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抽光了，双腿软的像棉花。

见状，童话伸手去扶苏锦年，“回宿舍吧，你出了汗，再在外边呆着，会着凉的。”

“嗯。”苏锦年闷哼一声，在童话的搀扶下起身，抬眼看一下母亲的墓，喃喃道：“妈，我先回去了，以后再来看你……”

童话也匆匆打量了一下苏母的遗照，照片上的女子笑靥如花，苏锦年的女装扮相，与女子有八分相似，真不愧是母子。再看了一眼生卒年：1960～1998，原来，苏锦年十岁时，他的母亲就过世了……

回学校的路上，苏锦年坐在车上，无力的靠着椅背，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投在苏锦年的脸上，暖洋洋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正靠在温暖的壁炉旁。

苏锦年微微偏着头，越靠近车窗，暖意便越浓。突然很想知道，是不是车窗已经被阳光温暖了，苏锦年用额头挨了挨玻璃，沁凉的感觉立刻从与玻璃接触的那一点弥漫开来。苏锦年微微皱眉，转过头，见童话正玩味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扯出一丝笑，虚弱的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童话笑了笑，再次握住苏锦年的手，苏锦年下意识的挣了挣，没有挣开，也就由着他去了。

由于苏锦年的身子还有些虚弱，童话在与学校的门卫商量过之后，的士直接开到了双人公寓楼下。付了车钱后，童话扶着苏锦年下车，一步步慢慢的走进公寓楼，“苏锦年，你当年怎么不设计个电梯……”一边扶着苏锦年爬楼梯，童话一边埋怨着。

苏锦年苦笑一声：“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年真的应该给这楼装上电梯的……”

回到三楼，众人都还聚在310，那几个倒霉蛋已经被“修理”过了，半死不活的倒在地上直哼哼。

见童话和苏锦年回来，众人自动让出了路，看到苏锦年走路不稳，被童话扶着时，众人很不厚道的想歪了，却没有人说出来，只是眼神暧昧的注视着两人，那目光，让苏锦年感到有些不自在。

“大家……都散了吧，锦年需要休息。”童话摸了摸鼻子，貌似，大家是误会了，这些思想龌龊的家伙……然而，童话在心里鄙视那些人之余，却还在说着容易让人误解的话，“要不要先洗个澡，那样会更舒服些。”

苏锦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虚弱无力，“不想洗……”

“那我扶你回房吧。”说着，童话小心翼翼的扶着苏锦年进了房间，众人立刻伸长了脖子偷窥，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童话转过头，见众人伸长了脖子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扶着苏锦年在床边坐下后，童话便哄小鸡似的开始哄人，“去去去，别在我们屋堆着，锦年身体不好，需要休息，都散了，散了！”

见童话表情凝重，大家在胡乱揣测之余，也纷纷表示出对苏锦年的关心，“锦年怎么？”“出什么事了？”“你俩出去干什么了……”

“嘘！”童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锦年心脏不太好，刚刚在外边犯病了，都散了吧，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心脏不好？我还以为你俩是出去……了呢。”邹天宇暧昧的眨了眨眼睛，引来童话的白眼。

童话一边把众人往出推，一边道：“你们这些龌龊的家伙，我和锦年现在还是纯洁的男男关系，你们少在那瞎猜，玷污我们锦年的清白。”

“现在还是纯洁的，那以后会不会变得不纯洁？”邹天宇压低了嗓音笑道。

闻言，童话耸了耸肩，“我倒是想啊，可惜锦年不想，行了，快走，难道等我一个个把你们踢出去？”

“那你好好照看锦年，我们走了，顺便帮你扔垃圾。”邹天宇挑了挑眉，拎着某甲的衣领走了，另五个“大型垃圾”也分别被音乐系的同学带走，310室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童话收拾了一下稍显混乱的客厅，再去看苏锦年时，苏锦年已经睡着了。童话轻轻阖上门，回房间后，打开手提，登陆百科，查询那个医学术语——窦性心律不齐。

原来，那个“窦性心律不齐”，真的不是病，而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童话挑了挑眉，也就是说，自己也可能出现那种情况？再往下看发病诱因，童话不由得皱起了眉，诱因解释了一大堆，说白了不过是四个字——心思郁结。

童话一手轻轻敲击着桌面，盘算着是不是该劝苏锦年去看一下心理医生。不过，依苏锦年的性子，他一定不会去看吧，真是麻烦，就知道他还在在意乔依馨那件事……

本想解决了某甲等人，就向苏锦年表白的，但看他这个样子，童话有些犹豫，不禁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是真心喜欢上他了吗？回忆着往日的点点滴滴，和苏锦年在一起时的感觉，与往日同魏岚、邹天宇以及其他的旧情人相处时的感觉都不同，与同好兄弟相处时的感觉也不同。

看到苏锦年开心，自己也会开心；他被人欺骗，自己恨不得把欺骗他的乔依馨打入十八层地狱；看到他落寞的身影，自己会忍不住想要拥抱他……

一边回忆着，童话一边对照着昔日最为不屑的心理测试，测试的结果让童话不由得叹了口气，说不上是无奈还是解脱。是爱，自己对苏锦年的，是纯粹的爱。可是，苏锦年根本就不相信自己对他的感情，而且，自己往日的表现也实在是有些恶劣，看来，自己要追求他，要颇费一番功夫了。还有父母那边，嗯，得先和他们说才行……

可是，该怎么说呢？父母表面上对自己喜欢同性这件事，不支持也不反对，那只是因为他们看出，自己并没有认真的投入感情。上一次，看母亲的反应，她内心应该是非常害怕自己真心爱上某个男性吧？真是有些对不起她呢，她担心的事，成真了……

掏出手机，翻出母亲的手机号码拨过去，电话接通后，童话清了清嗓子，“妈妈，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二十四

听了童话的话，童妈妈感到眼前一黑，手一抖，手机便掉在了地上，童妈妈晃了晃脑袋，把眩晕感赶走，捡起电话，颤声问道：“你确定？”

“我是认真的。”童话抿了抿唇，自己的任性，一定会伤到母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