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挣开他。“你那里也不许去。”霍水他知道,唐果昏迷的时候他常来,他也说你千万要醒过来啊,然后他会笑着天真烂漫的,对看着他发冷的朝颜说,他要是这么一直睡,那么真是有福了。
淡淡的一笑,唐果伸出自己的手给朝颜看,嘲笑他:“你要我的手跟你一样。”
“你说什么?”小吴大叫着跳起来,这人有没良心啊,老大就是心好,养这种小白脸,以前就一脸阴险,他们老大,原来会泡妞,敢打杀,不知道怎么跟他混的成玻璃了,现在老大养着他,他还敢这么拽?“我们老大以前也没干这种活,你不要电脑他会这么辛苦,从白干到黑?”
唐果斜着头咧了下嘴,转身要走,小吴去抓他的手臂,唐果皱了下眉,用力的去甩开他,小吴死不松手,两个人双双跌倒在旁边的马路上,朝颜向嘴里填饭的看着他们。
单手支地,唐果先站了起来,他拍拍身上的灰,轻蔑的看了小吴一眼,悠闲的走远了。
把饭盒放下,朝颜走过去把小吴拉起来,小吴突然抱住他肩膀。“老大,你不要管他,你忘记他吧,那人是养不熟的。”
朝颜拍拍他的肩膀,蹲下去拣起一块碎片问:“你知道这是什么?”
那是唐果手臂上打的石膏,和地上很多尖锐的碎片一样。
可想而知,石膏破裂的时候该有多疼,但是他既没叫也没说,他只把那只手插在衣兜里。
擦了一下脸,朝颜从小吴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家里。“雪子在不在?”佣人好象早被吩咐他会打回电话,放下电话去叫人。
来接电话的却是朝颜的父亲。“你还要怎么荒唐,立刻滚回来!!”
朝颜马上奉旨回去,迎接他的进门的一个大耳光,打的人是朱燕,如果换成是别人,这一巴掌,一定是被吩咐,打聋他的耳朵,实在似五雷轰顶。
事情闹到要父亲来插手,朝颜觉得是在劫难逃。
“李朝颜,你知道你多让我丢脸,竟然弄个残废男人玩,传出去我还管的住别人么?”
朝颜趴在地毯上喘气,昂头道:“他又不是你儿子,你逼他干什么。”
“你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说这个。”朱燕抽着烟,脚踩在朝颜手上。“快跟爸认错,我证明你们什么都没有。”
疼的脸色煞白,像夹刑上指头,朝颜咽了一口吐沫,才顺过来气。“你证明个屁,我又不是跟你睡!”
猛力抽出手指,不理那翻过来的一层皮,朝颜坐到地上道:“都没搞明白叫什么丢脸,还弄个残废玩?我才是被玩的那一个,觉得丢脸就杀了我好了,你们跟一个失忆的残废耍威风,还混大佬,要不要抢劫幼儿园的棒棒糖。”
朱燕又一个耳光扇过来,挡住了奔过来的父亲,一个耳光接一个耳光的,朝颜开始觉得视线模糊,耳朵嗡嗡做响,牙关都在活动,鼻子承受不住压力,血喷溅出来,辣辣的。
他开始想起他小时候养的那只大狗,因为偷吃爸的腊肉,被一拳打在鼻子上,当时就没有气息了。
不能死在这里。
用力撞开朱燕,朝颜凭直觉向前冲,推开门,外厅里站着几个头目,他们都看着满脸鲜血凄惨的朝颜,朝颜觉得这顿耳光确实没白挨,他确实给爸丢脸了,现在看着他的目光都不再是以前信任和热血的目光,而是费解的,冷冷的目光。
腿部猛然一疼,朝颜不由自主的跌倒了……,朱燕单扛着做装饰的日本刀,拉着朝颜的腿把他拖了回去,朝颜手死抓住门框,朱燕用力的一关门,朝颜仍然死抓着门,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骨头被门压榨的咯吱声,朝颜头上的汗一滴滴的掉,仍然死抓着门,指甲卡在木头里,扎进一手的木刺。
“老大,你放手吧。”阿黄跟朝颜时间最长,这时候忍不住扑过来跪在朝颜面前。
他一根根的去掰朝颜的手指,朝颜恶狠狠的瞪他,朱燕眼看越闹越难堪,父亲的脸色更加难看,终于把刀抽过来,顺住朝颜的小腿用力插过去。
朝颜叫了一声,十指一挥,抓过阿黄的手,一层血痕,身体抽了一下就不动了。
朱燕松了一口气……正犹豫抽刀不抽,朝颜却很快苏醒了,他行动力一如野生动物,迅猛的让人的眼睛都跟不上,转过身,抽出刀,然后又猛的插到小腿上,一直穿透过见刀尖。
“爸,我……。”他咬到舌头,血卡在喉咙,模糊了声音。“爸,我爱……。”
空气灌到气管里,朝颜咳了几下,喷了一地的血,朱燕蹲下去掏出手绢按住他的面门,另一只手在他颈部狠狠一捏,朝颜瞪着他,睚眦迸裂,昏了过去。
趴在楼梯格上,雪子吓的发抖,她听见父亲叫人把朝颜扔到地下室去,仓皇的爬回自己屋子,发呆了好久,才想起一个救星。
“你快来……。”她打电话给麦琪,声音都走样,几次咬到舌头,不管她多么残忍,都是一种少年无知卤莽的残忍,就好象她之前伤害的人全是儿童眼里的积木,一旦涉及到了自己的亲人自己爱的人,才会觉得可怕血腥,人总是有双重标准。
“你救救我哥。”雪子泣不成声。
麦琪擦着卸妆液,安慰她道:“我马上就来,雪子,你先不要哭。”口红溶解在化妆绵上,一层昏暗的红,晕着黄边。
可是,我还能救得了他么?
麻烦一旦解决,又是亲子时间。
朱燕上楼敲雪子的门:“雪子,下来吃下午茶,今天有你爱吃的紫芋糕。”口气一如往常平静和宠溺,雪子却吓的不轻。
她战栗着打开门,将朱燕让进来。“……你怎么下得了手?”质问都不敢大声了。
“雪子啊。”朱燕笑着搂过她的头,“在你母亲的家乡,冬天出生的小猫就叫雪子,你出生的时候,你母亲拉着我的手,要我给你保护,身为你的哥哥,我当然要惩罚那些辜负你好意的家伙了……。”
“你骗人……”雪子挣开他,蓬乱着头发。她之前听说过,朝颜的母亲是因为生朝颜而死的,朱燕一定恨着朝颜,他真是撒谎高手,他一直借自己报复朝颜。“大哥,你放掉他,我不要再霸占二哥了,你放了他,他搞同性恋也好,出去吃苦也好,你放了他。”
呵呵的笑,朱燕慈爱的拍拍雪子的头。“雪子,这件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都是爸说了算。你别想的太多了,大哥一向疼你们两个。”
在朱燕心里,他的两个血亲,是天差地别的,一个只能用来疼爱,和雪子谈话,无异对不产奶的牛弹琴,浪费才智和情感。
而另一个……,下了楼,朱燕越想越觉得事情好笑,有些时候,他分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那个——用他母亲的生命换来的孩子,一点点长大了,他还记得第一次拥抱他,那么嫩小,需要保护,一直,他都没有名字,因为父亲根本懒得看他,后来雪子的母亲来了,给他取了名字,如果没有人扶持,他就活不下去,夏天出生的朝颜花。
拿了两块点心到地下室,朝颜靠在墙角,已经醒了过来,朱燕开了锁,叫两个看门的先上去,掏出点心给朝颜。“阿颜,吃点心吧。”
“放我走吧。”朝颜的口唇都肿裂开,面上青紫一片,整个鲜血挂过浆一样,腿被简单包扎过,血还是渗出来,狼狈窝囊。
朱燕把点心塞到他嘴里。“朝颜,为什么总不听我的,如果听我的不就好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朝颜生命攀附的中心,之后出现的麦琪也不能左右朝颜,他们是兄弟,是他把他抱大,他要好好成长,按照他李朱燕的想法。
有些时候,拼命拉尽彼此的距离,其实无异制造鸿沟,过犹不及,他不记得朝颜成年后还拥抱过他,他们是一棵仙人掌上的两片叶子,不能挨的太近。
那个人和朝颜则是,一片茫茫天空上的两片云,碰到就是电闪雷鸣,化做碎块的身体,和倾泻的血与泪。
朝颜的嘴边沾满糕粉,目光涣散,朱燕靠近他,掏出一块新手帕,缓缓擦他脸上的血,他突然想凑到朝颜嘴边问,为什么肯让男人亲你?
门砰砰响了两声,朱燕打开门,雪子拉了麦琪进来,雪子现在精神多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喂喂,李雪子,小猫乱挠哦。”朱燕搂着雪子出去。“叫小麦劝劝咱们家的狼狗也好,我陪你吃点心。”麦琪,我很想看你有什么能耐。
靠着墙壁,麦琪和朝颜并肩坐,朝颜问她要烟,她点着了给朝颜。“上一次你被打,是因为要跟我上大学。”
朝颜将头靠在麦琪肩膀。嘴唇疼的厉害,他小心的抽着烟,鼻子被血块堵住,他只好从嘴里吐烟。
“我们结婚吧。”麦琪搂着他。
“我……。”朝颜闭上眼睛,就像唐果说的,他爱他,从他遇到他之后,他就只能爱他了,就好象宿命一样。“不爱你了……。”
唐果在茫茫大海里拼命向他游过来,他一直没有努力过,可是,不被浪冲走,就是他的努力,保持在原地,等待他,现在唐果游不动了,所以他要游过去。
“之前我根本没办法想象自己爱一个男人。我也觉得有他无他无所谓,可是,我还是……。”即使没有他我也能活,甚至活的好好的,那我为什么还是觉得离开他,就算拼掉性命也没有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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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吃黑20
从银制烟盒里挑出一根烟,麦琪熟练的点上,她这时候真有点疯狂了,她很想掐死朝颜,或者将烟头点在自己脸上,可是她清楚的知道,是她高高在上,从没认真的去了解过朝颜,是她无比理智,最终错过朝颜。
“朝颜……。”麦琪哭着求他。“我们结婚吧。”
眼泪滚滚而下,流到朝颜的脖子里,伤口刺痛。
七岁的一天,穿着青色裙子的麦琪出现在朝颜生命里。
麦琪你不要和他玩,他是黑社会,小朋友们偷偷叮嘱新来的麦琪。
后来,麦琪拉着他的手说,我们一起玩。
和黑社会在一起的女生是坏人,一些男孩子拽着麦琪的辫子,麦琪跑呀跑啊,跌破了膝盖,朝颜跟他们打架,救下麦琪。
“以后都不让你哭。”
………………他曾发誓。
“不行。”朝颜离开麦琪的肩膀,轻轻吐着烟,青色的烟上升,飘离到微弱的光里,和浮尘一块凌乱舞动。
咧开破裂的嘴唇,朝颜多么希望唐果就在面前。
不管你在那,你好好等着我,我一定出去跟你在一起。
并不似朝颜想象,他父亲没有将唐果拐卖到泰国做人妖天后,也没支解了卖器官,他不是没有这个想法,只是人已经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围。
中式的宽广四和院里,男人伸出手接了一串从房檐上滑下来的雨,顺手摘下一朵蜿蜒上来的旋涡状的浅蓝色牵牛花,坐回里间的藤椅上。
屋子里有三个男人,三个似乎不该在一起的男人,将糖果全部剥夺的一点不剩的越跃与霍水,以及被剥夺的唐果,有时候朋友能眨眼变成敌人,敌人之间再好却只能有合作利益。
“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已经害我们这么损失。”越跃看着在躺椅上发着烧,昏昏沉沉输液的唐果,担忧的说。
“应该不会的……话说回来,他选择你做下手的对象,也是因为闻到你身体散发的尸体的味道了。”霍水凑近唐果,将他额头上的帕子换掉,千万不要真的死了,你的痛苦还没结束,你要亲手把你的幸福扼杀,才能抵我老师和他爱子的性命。
“很痛苦?”他轻轻抚着唐果湿润的头发。“谁让你雨天里到处乱跑。”为了那个家伙,蝎子王子要拔掉自己的毒针,一定非常的痛苦。
修的精致的指甲向下滑,陷在白皙的脖子里。
“哎——。”越跃用花架开霍水的手。“你要适可而止,千万不要杀掉他,要知道,我们的计划全靠他在走呢。”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肯帮这只想吃掉你公司的蝎子,难道因为你们是动物保护协会的,同喜欢动物品种的爱人?”
端起旁边小几上的芒果西米露,慢慢的割成小块,霍水不能了解这位上司与合伙人,尽管他跟着他打拼商场快有十年之久。
或者是他根本不了解他那一类型的人——包括唐果,像他们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眼光那么差,一个喜欢熊一样笨的家伙,一个喜欢冲动的狂犬。
唐果,从进入公司开始,就是越跃的对手。
他被人称为蝎子王子,从他在普林斯顿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是著名的企业杀手,他和他的朋友组织了C&Y,人称天才数学家的肖崇做了公司的企划,唐果则是折磨神经的从内部吃空任何公司的魔王,他修成心理学和商业管理双学位,他清楚自己的魅力在那里,他可以让明知道他危险的人将他吞到腹中。
而他也掩饰的够好,每次都能清洗掉记录,再进行他的游戏,一个这么年轻有为的人,长期从事这么一项随时会败露,随时会被整个行业唾弃的工作,并且似乎很愉快,他的大脑组织,不知道有多么扭曲了,也许他认为这种谋杀很符合他的品位,每当终结一个公司,看着在身边曾经亲密的同事,也许会有杀戮的快感。
那么这一次,换成你亲爱的人,你也要好好的完成任务,感受他的绝望……,然后自己也死吧。
“我本来……。”越跃思虑道:“还以为我们多少有点相似,没想到这家伙似乎是没有血性的,明明头发没有分叉,怎么神经就分了这么多叉呢,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啊。”这次要好好的利用他,互相利用……。
当他知道公司里养了这只蝎子的时候,一切似乎都晚了,达芬奇最后晚餐的拼图,最开始从犹大开始拼起。
这个人无所畏惧,协迫着别人要按照他的路线前进,欣赏着别人的挣扎和周旋,这次来换他做主角,或许未必能赢,也许我们大家都走眼,那只根本不是什么犬,而是一只有锋利牙齿的狼。
一个在学校里让整个学校束手无策的黑客,会是一个简单的人么?
毕竟也是蝎子亲自选的对手,喇叭花这种花虽然不起眼,但是绽放起来也是能承受很竟然压力的。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在公司结束前能碰到这么多有娱乐性的事情,真的是…………让人期待。
让我告诉你一个真理。
在爱的面前,没有强者,反而是越聪明的人越痛苦。
不要挣扎,情网上的昆虫,不管会多痛苦,都要挂在这种粘稠的情绪中,无人例外。
“哥哥……。”
呆在这个地方久了,朝颜略微有点迟钝,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雪子含泪的眸子。
“哥哥……。”雪子擦了一把眼泪。“我救你走。”
“雪子,不要白费力气了。”朝颜用伤痕累累的手去抚雪子的头,这是他的小妹妹,不管是怎样顽劣的女孩子,不管做过多么狠毒的事情,都是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