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写下来,免得我听过就忘。」方谨打断他的话。啧,愈听愈不爽。
「有没有人说过你讲话很毒?」
「你不会是第一个。I严启骅勾起浅笑,险些电晕身下的小夥子而不自知。
要命!他要嘛不笑,一笑就放电,真是的!方谨晕眩地想着。
而严启骅的声音持续着,「一开始是这样,毕竟我有过婚姻,我对女人会产生欲望,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是是是,你说过不只十遍了,你是异性恋,不是同性恋。」存心提醒他,伤他青春少年郎的心吗?
「不过事情荒腔走板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的死皮赖脸居功厥伟。」
「多谢。」原来在他眼里,自己的殷勤示爱全被归类为死皮赖脸,听了真不舒服。?
「我的默许纵容也难辞其咎。」不理他的反嘲,严启骅继续说:「一个铜板拍不响,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就算我力气输你、居于下风,还是有办法拒绝你?」
是的,他有的是办法治方谨,但他选择纵容。
纵容的原因他也不甚明白。
方谨的出现,打乱了他的生涯规划,颠覆了他的人生,照理说他应该生气,但他没有;不只没有,还近乎宠溺地纵容,让他陪在自己身边,甚至对自己为所欲为。
耽溺于他带给自己的欲望满足已不足以成为理由,真正的理由恐怕是自己已经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不由分说抢走他的菸、习惯他在一旁喳呼、习惯发现他隐藏在无赖言行下的卓越能力,习惯他带来的愉悦满足……
习惯过了头,竟想不起自己离婚后到遇上他之前的那段日子怎么过的?
严启骅知道方谨对自己的意义,但他不打算说;他太了解这小子狂傲的本性,若是让他知道,肯定会得意忘形,他不想让他更嚣张狂妄。
「力气输我、居于下风,还是有办法拒绝……」方谨喃喃自语,咀嚼着严启骅一分钟前吐露的讯息。
这话是什么意思?方谨苦思。
他的意思是,其实他有方法拒绝自己,但他没有真的这么做?
换句话说……方谨恍然大悟。「你爱我!」
严启骅耸了下肩,不置可否的肢体语言已足以说明一切。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爱……不对!」方谨狂喜的脑袋霎时清醒。「如果你爱我,为什么下午不在老头面前承认我们在一起、你是我的爱人?」
「承认?」严启骅挑眉。
方谨紧盯着眼前的脸部特写,此刻在严启骅脸上的表情有点眼熟——这跟在米兰时,想要他穿上沙漠之星走秀的表情好像,都是一张充满算计的奸商脸。
他不是笨蛋,加上自家老头提过下午见面的谈话内容,他很快地找到答案。
「不会吧?一句承认要用创草进驻Cornelius集团旗下的百货专柜来换?」他下午和老头说的话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是个道地的商人,而创草的时装也有资格进入法国百货专柜。」严启骅这么说着,其实也等于给了肯定的答覆。
好个商人本色!方谨暗暗咋舌。
这就是他方谨的爱人,就算说爱,也要以爱为筹码精打细算一番。
真是够很、够毒、够绝!
「哈哈哈……不愧是我方谨爱上的男人,我又更爱你了!」
听到有人拿感情当筹码,一般人都会皱眉表现不满、嗤之以鼻,方谨的反应相当另类。
看着他狂笑表情的严启骅暗忖:也许,就是因为他乖张不同于世俗的行径,才会让自己不知不觉陷入,跟着这个年轻小夥子起舞吧?
「老爸一定会喜欢你的。」方谨笑道。「事实上,他回到家后对你一直赞不绝口,很希望你进我家门,当他的『媳妇』。」
媳妇?这个词严启骅不敢苟同,挑了挑眉,没吭声。
「亲爱的……」方谨突然嗲声嗲气地唤着。「人家想听你说一次『我爱你』好不好?」
怪里怪气。「『人家』是谁?」
「『人家』是我。」方谨眨着眼睛猛放电。
「无聊。」就知道这小子最会得寸进尺。
「哎哟,说下又不会死,说嘛,好啦……」为了让爱人吐出一个「爱」字,方谨不惜把男子气概丢到九霄云外,死赖活赖也要赖到他开口。「好嘛,说啦,亲爱的……」
「这种事……」不堪其扰的严启骅索性反被动为主动,俯低身子,半带恫吓地吻他,几秒钟后又退开。「是男人就多做少说。」
方谨的眼眸从带笑的调侃转为布满情欲的深邃,戏谑的嗲声变得低沉。
「糟糕,你说服我了。」说话时,方谨的双手探进早已门户大开的浴袍,抚摸压着自己的严启骅。「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会说话?」
「你不会是第一个——啊……」
未竟的话被挑动冲口而出的呻吟作结,宣告着另一场春宴的开始……
与爱人共赴云雨巫山之俊,如果能再一起洗个鸳鸯浴,那真的是人生一大乐事。
很可惜的是,他有个拘谨保守的爱人,拒绝与他共洗鸳鸯浴,只好乖乖躺在床上等阿娜答梳洗完,才换自己沐浴。?
但事实是,严启骅不想横生枝节,让纵欲无度的方谨在共浴时乘机夺走自己明天工作所需的体力,所以拒绝。
「啧,有这种精力旺盛的情人还不懂得好好珍惜。」方谨盯着浴室门板,忍不住嘀咕。
就像沾上毒品一样,回想起爱人在自己怀里低喘呻吟、达到高潮的妖娆模样,下腹不由自主地重燃欲火。
哦……他得停止幻想,不然肯定榨乾辛辛苦苦追到手的爱人。
刚才到底做了几次?扳扳手指计算次数,嘿嘿嘿……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叩叩!食指成勾,敲上浴室门。
「你站得稳吗?要不要我进去扶你一把?」方谨很「好心」地问着浴室里的男人。
哗啦啦……里头浙沥哗啦的水声是唯一的回应。
「没说话就当你要喽。」手握门把,一转,「卡、卡」的锁榫摩擦声让方谨败兴而归。「啧!竟然锁门。」真是的!
虽然嘴上这么叨念,方谨的脸上却带着笑。
对于欲望,他—向只求尽兴,非到精疲力尽不肯罢休:但他的爱人不是,虽然享受但不沉溺,激情时狂野却又带着三分矜持。就是这样既懂得全心投入又知道节制的严谨性格,才让他怎么要都要不够。
这是劣根性使然,他很明白。
就是因为你一直有所节制,害我想挑战你设定的界线,想看看如果将你逼到跨过那条线后,会看见什么样的你?我就是这么任性又爱使坏的男人!
不过,凡事还是得看情况,他的爱人不是省油的灯,要是真的惹火他,吃苦受罪的还是自己。
「算了。」摸摸后脑勺,方谨打消撬开门锁的主意,免得爱人的豆腐没吃到,反而被整成豆腐渣。?
回到床铺,经过桧木桌时,桌上的文件吸引方谨的注意。
走近一瞧,文件内容让他惊讶得合不拢嘴。
方谨,年二十五, 一九七九年十月二日生于巴黎,其父方钧,为Cornelius集团总裁;其母茱蒂?克莱尔,系Cornelius集团前任总裁乔治?克莱尔爱女,一九七二年与方钧结婚。家中排行第二,其兄方骋现任Cornelius集团总经理……
原来严启骅早就知道他是谁!
难怪在机场看见他老哥时,严启骅一眼就认出他;得知他身分时,也不见他有丝毫惊讶。?
如此想来,在机场的冷眼以待不就是存心整他的吗?
什么叫「道高一尺」?什么叫「魔高—丈」?他总算是明白了。
他这个「道」彻彻底底输给他那个「魔」!
甫走出浴室的严启骅擦拭着湿发走来,看见一尊拿着纸的雕像杵在桌边,没有太多的诧异。
「所以,收回你之前说我自惭形秽、你纡尊降贵的可笑论调吧。」严启骅嗤了一声说道,「我不吭声,只是纯粹不想理你。」
「什么?」还没消化完整件事情的方谨愣了一下,—时无法回神。
「你只有年轻、家世显赫这两点优于我,你以为这些就能让我自惭形秽?」严启骅轻声一哼,大有「不自量力」的嘲弄意味。?
方谨愕然。从小到大,他的家世始终是他让人妒羡的光环之一,没想到「Cornelius集团龙头次子」这个身分,在爱人眼里根本什么也不是。
「你什么时候调查我的?」
「调查你的人不是我,是孟齐。」严启骅好心解惑道:「我不可能放任一个我不知道底细的人在身边,他也不可能让来历不明的人充当我的随身保镖。」
「这份调查报告来自孟齐?」这么详尽的报告,洋洋洒洒八页的A4纸张,详细到连他自己记不得的事也罗列在里头。
「没有他查不到的人。」严启骅轻描淡写地道。
「你是故意的吧?在机场故意装作刚知道我和骋是兄弟,还有瞪我的那一眼、不吭一声就换饭店——这些都是故意整我的对吧?」
「我是这种人吗?」严启骅不答反问。
是,你是!方谨心中一口咬定。
回想自己一整个下午的提心吊胆。
哦,他真像个笨蛋!
第十章
巴黎时装周的五光十色不亚于前一段时间在米兰举办的时装发表会,甚至带有互别苗头的意味,让华丽时尚的舞台暗中添加些许火药味。
创草夹带之前在米兰的好评来到巴黎,依然是东方时尚风狂吹下引人注目的焦点。
「启骅。」
闻声,站在会场最后方、紧临大门处的严启骅收回锁在舞台方向的目光,落向身侧,收入一袭倩影的黑眸瞬间闪过一抹讶异。?
「芊秀?」他的前妻、秋原服饰的董事长,也是创草的同业竞争对手之一。「你也来巴黎了?」
应对间,两人有默契地走出会场,停在灯光明亮的穿廊。?
身穿枣红色纱质长礼服,反衬出雪白肤色,优雅的东方美人菱唇轻扯淡笑,笑中苦多于乐。
「虽然没有机会参展,至少来观摩,看看你们凭什么能胜出,夺得米兰、巴黎两场发表会?」
「你观摩出什么心得了吗?」
「我身边缺少像你这样的人才。」定定看着他,何芊秀不明白他们的婚姻为什么最后会以离婚收场,而前夫竟然成为自己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他应该要帮她的不是吗?在她有心创业的时候帮助她才对,但他没有,坚持留在创草;而这也是他们签下离婚协议书、各分东西的肇因。
离婚二年,她还是想不透一件事。
明明,他们是因爱结合的夫妻,为什么最后会变成商场上的敌人?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今大这个样子?」终于,悬宕在何芊秀心中长达三年的疑问忍不住逸出口。
「我想这与你千里迢迢来到巴黎的目的没有关系吧,芊秀。」
「我真的想知道,」迟疑了一会儿,她抖着声音问出自己逃避已久的问题:「你不爱我了,是吗?」
「三年前要求离婚的人是你。」严启骅提醒她。
「那是因为你坚持留住创草,不愿意帮我经营秋原。」
「所以你才会想要利用离婚威胁我,逼我在婚姻和创草之间选择一个:连带的,也利用这件事测试我对你的感情。」
这些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肯定到让听者双颊赧红。-
「我气不过。」何芊秀坦诚。「我气不过陈少白在你眼里比我还重要。」
「我有我的计画和考量,只是没想到你会提出离婚作为威胁的手段。」这点让严启骅彻底寒了心。「感情禁不起测试,尤其是在已经出现问题的时候。」
「难道那时候的你已经不爱我?」
「不,而是我发现我们渐行渐远,我们的生活找不到一点共通处,甚至经常因为公事吵架。我们是夫妻,却也是生意上的对手,对于这样矛盾的角色,我们谁也没有处理好,离婚是必然的结果。」
「我们可以不必离婚的,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帮我。」
「事实是我们『已经』离婚了。」严启骅苦笑,「时间是不会回头的,做过的事也是。」
「所以,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不管是事业上或是感情上?」
「我希望今后我们是良性竞争的对手。」
良性竞争?「你都知道了?」过去她雇请商业间谍企图窃取设计图,派人跟踪他,干扰他行程等等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严启骅只是淡淡一笑,无法说明她雇用方谨监视自己,却让自己的人生面临重大改变这件事。
她始终介怀的前夫和她雇用的人正在交往中——他想她是不会乐意得知这项消息的。
「你更讨厌我了,对吧?」
「无所谓讨厌与否,只是那些手法最后伤得最重的还是自己,少用为妙。」严启骅衷心建议。
何芊秀苦笑。「你就是这样,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这样不愠不火到几近冷淡的态度,让人摸不透你的想法。」就因为这样,她才会想到最糟糕的方法——利用离婚来测试他对自己的感情。
这一测,断了他对自己的感情,受惩罚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我期待明年。」严启骅突然开口:「不管是在纽约,东京、伦敦,还是米兰、巴黎的时装周里看见秋原服饰登上世界级的舞台。」
何芊秀闭了闭眼,在短暂的时间里收拾所有失落的情绪:当她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一副女强人的态势。
「我会的,绝对不让你们创草专美于前。」?
「我拭目以待。」严启骅知道她一向禁不起激,好强的个性无人能出其右。
「我等一下和时装协会会长有约,先走了。」何芊秀的语气里充满了逞强与不服输。?
严启骅也由得她去,颔首。「不迗。」
待倩影离开视线,严启骅转身,打算进后台看看状况。
才走没几步,一股猝不及防的强大拉力将他迅速拉进最近的男用洗手间,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脸,便跟着对方一起被关进个人使用室。
砰!厕门落锁,一张凶神恶煞,外加彩妆卸到—半、狰拧难看的脸部特写近在眼前。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再度充当沙漠之星的模特儿,刚在台上搔首弄姿时,意外瞥见爱人和一个女人离开会场的方谨是也。
「那女人是何芊秀对吧?她什么时候来巴黎的?她是追着你来的呜?是跟你约好的吗?她找你做什么?你跟她谈了什么?她是不是要来找你再续前缘?你是不是想跟她重新再过你们鹣鲽情深的夫妻生活?是不是?」
一开始没认出人,他只当自己的爱人在跟同行交谈,也不觉得有什么;一直到走进后台,化妆师帮他卸妆的时候,他才想起那女人的身分,吓得他也不管脸上的妆未卸完,身上的衣服未换,便急忙杀出场外。
幸好,他的爱人没跟何芊秀一起离开。
面对他的气急败坏,严启骅冷静得像一个没事的人。?
事实上,他的确没事好做,方谨什么都问了,但净是些不值得自己花心思回答的废话。
得不到回应,方谨生气地人吼:「不说话是默认吗?你说啊!」?
打量眼前患得患失到几乎疯的方谨,严启骅皱起眉头,冷声道:「早知如此,我刚才应该跟芊秀一起离开才对。」省得面对这个老是东想西想,想到最后像只喷火龙四处吐焰伤人的小鬼,
「你怎么可以跟她离开丢下我?」慢着!满腹怒火的方谨突然顿住,看样子是认清眼前的状况,理智回笼了。
爱人没有选择跟前妻一起离开,自然没有什么再续前缘的浑事发生,而一分钟前,爱人又说「早知如此,我刚才应该跟芊秀一起离开才对」。
现实是,他没有离开,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双手握住的是爱人的肩膀,他真真实实地站在这里。
不管何芊秀说了什么,又或者真的抱着想和爱人再续前缘的念头而来,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他苦追的爱人就近在眼前。
所以结论——?
「我留下来,是要监督现场。」哪次的发表会他没留到最后?这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