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身边 ————红蕖(4) - 最好的腐书网: DUXS耽美文库

“觉得……很意外吧？”顾航把玩着手中晶莹透亮的玻璃杯，忽然微笑着说。

陆映阳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略略的点了点头：“确实……非常意外。”

“我却没觉得。”顾航向后靠在椅子上，笑了起来。

陆映阳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顾航却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别有意味似的轻声道：“我一直都觉得，我们还会见面的。”

陆映阳的心忽然猛烈的跳了一下，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握紧了放在膝上的双拳。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映阳？”还是压低了的，带着些笑意，又似乎藏着些诱惑的声音，特别是他叫他名字的时候，和过去一样总是省略掉姓，有极其柔和的调子。

“没有。”陆映阳突然就冷静下来了。他挺直了腰重新板紧了脸只向下看着桌面。

“真的？”顾航却似乎一点都没因为他的冷淡而不悦，还是用那样平静舒缓的口气道，“我会这么觉得大概都是因为当年……”

“不说这个了好吗？”陆映阳忽然抬起头打断了顾航的话。

顾航怔了怔，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好，不说这个了。”

“顾航，我是因为你遇到了困难没办法，才答应让你住下来的，跟过去其他任何事情都没关系，你明白吗？”陆映阳却接着继续往下说，“如果我们要想很好的和平相处的话，最好还是让那些过去的事都过去吧。”

顾航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他，其实或许他是想说什么的，因为陆映阳确实看到顾航稍稍张开了一下嘴，不过他立刻就用一个笑容带过去了。然后他慢慢的啜了一口冰柠檬水，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菜开始上桌了。

都是清淡却味道很不错的菜肴。

顾航还点了两杯葡萄酒，紫红色的光泽在灯影下摇曳，很有一种让人心境宁和的美。

饭店的空间里一直回荡着轻柔舒缓的乐声，朦胧着客人们的私语。一曲终了又一曲开始的时候，陆映阳忽然就是一愣，在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顾航也抬起了头。

《Yesterday once more》。

新放的曲子。

是很熟悉的歌，很熟悉的旋律，很熟悉的卡朋特的略带中性的、醇厚优美的声音。

“怎么突然放这么怀旧的歌？”顾航轻轻的笑着说。

陆映阳却想说，有那么多歌不能放为什么偏要放这一首？

可是却不好说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低下头假装什么也没听到的继续吃饭，却又突然觉得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对着一桌子的菜一口都不想吃。

“喂，碰个杯吧？”顾航的声音再次夹在乐声间传来，他抬头，顾航已经举起了透明的玻璃酒杯，他也只好照做。

“为了重逢，也为了伟大的友谊，干杯！”顾航微笑着说。

两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紫红的酒液微微漾起了涟漪，更显得璀璨诱人。

陆映阳当然没有真的干杯，他只是稍稍的抿了一口。

明明闻起来是很香甜的，可是入口却怎么都觉得又酸又涩。就像顾航说的那句话，听起来很冠冕很漂亮，细想想却禁不住的觉得滑稽可笑，又莫名悲哀。

当然在这个时候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继续低头让自己吃菜。

歌还在不断的唱。

All my best memories come back clearly to me,

Some can even make me cry.

Just like before.

It's yesterday once more.

一遍又一遍。

到底为什么偏偏要是这样一首歌？

陆映阳直到回到家里躺到床上之后，依然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是巧合吗？如果是巧合的话，是不是说明他今天一切确实都是倒霉透顶？

这是太过于漫长的一天了。漫长到简直让人觉得心力憔悴。陆映阳用柔软的被子蒙住头，躲进一片黑暗里。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关门声。

随后一片寂静。

脑海里再度浮现起顾航的那句很莫名其妙的祝酒词：为了重逢，也为了伟大的友谊。

伟大的友谊？顾航是在故意讽刺么？

真的是太可笑了，他们竟然有一天要坐在一起，假惺惺的说什么友谊？有他们这样的友谊吗？能够把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发生的事都算作是友谊么？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跳下床冲到对面的房间把顾航那个家伙从床上揪起来，然后问他你他妈的到底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要当个演员天天演戏吗？

可是他终究是那种只会想一想的人。想完了他还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得过且过。

陆映阳本来以为自己会在糟糕的情绪中失眠。可是没有。他很快就睡着了，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梦的内容在醒来的瞬间就完全不记得了，却有一种莫名的空虚从心底里直弥散开来。

究竟是一个好梦还是一个坏梦？

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只似乎好像曾经出现了顾航的脸。

第五章（上）

陆映阳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明。

他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直到确定自己确实是想不起来昨夜究竟做了一个怎样的梦之后，他坐了起来。

拿起手机看看，才刚刚七点，正是平时起床上班的时间。

想要再睡一会儿的，却又觉得没了睡意，只好下床，走出房间。对面房间的门依然是紧紧闭着的，悄无声息。

陆映阳就穿过客厅走进了卫生间。

白炽灯发出的光苍白又无力，连带的他在镜子里的模样都好像睡眠不足似的苍白起来。

叹了一口气，他低头打开了水龙头。

清冽的自来水哗啦啦的奔流出来，在陶瓷的水槽里环绕了一圈，划出小小的漩涡又流走了。

陆映阳用手撩起冰凉的水往脸上扑了几捧，终于驱走了最后残存的一丝疲惫。抬手去拿悬在一旁的毛巾时，他的动作忽然不由自主的滞了一下。在他的毛巾旁，新多了一条淡蓝色的。再低头，他的漱口杯旁果然也多了一只乳白色的塑料杯子，里面插着一支牙刷，还有一支高露洁牙膏。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陆映阳想。他人都住进来了，这些东西自然不会少，不但不会少，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在这个家里的痕迹还会越来越多。他该坦然接受这一切才是，可是……

他猛地一把拽下了自己的毛巾，像跟自己的脸有仇似的粗鲁的抹了两把，又丢开到一旁。镜子里的自己被水濡湿的头发都乱七八糟的翘了起来，看起来很有点滑稽。可陆映阳现在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想到在将来的日子里，必不可少的要被越来越多的顾航的痕迹、顾航的气息所包围，他突然觉得心里很没有底。

还是不应该让他住进来吧。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如果真的觉得一切都已经结束，是不是应该有比现在更坚定的内心？

陆映阳又仔细的想了一遍，还是觉得自己确实是认为一切都已经结束——都过了好几年了，还能不结束么？那么现在自己一定只是还没很好的适应吧？换成是谁都不可能毫无芥蒂、毫不动摇的接受前恋人住进自己的家对不对？

这么想着，陆映阳终于觉得心里稍稍和缓了一些。他刷完牙洗完脸，把毛巾挂回原处，竟然觉得可以很熟视无睹的扫过那些毛巾、牙刷、杯子，心情平和的走出了卫生间。

的确，每个早晨都是新的。这句话很有道理。

他陆映阳就要重新振作，迎接新的一天了。

现在属于顾航的房间的门，到了十点多钟的时候才终于缓缓打开了。

顾航穿着一身格子睡衣，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了出来。

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陆映阳颇为嫌恶的丢过去一个白眼。顾航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开口道：“星期天你也起这么早？”

其实这对于陆映阳来说倒也算难得，可他又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出“因为你住进来我不习惯才早早就醒了”这样的话，于是他只好“嗯”了一声，算是含糊过去了。

顾航大摇大摆的穿过了客厅，走进卫生间内，一会儿就有哗啦啦的水声传出。再过了一会儿他的脑袋忽然又从门里探了出来，叼着牙刷问：“有什么新闻吗？”

陆映阳翻过了一面报纸，面无表情的道：“没有。”

顾航就又问：“那你在看什么？”

陆映阳再翻了一面：“楼市。”

“你要买房子吗？”

陆映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地把手中的报纸合上了，抬头道：“你能不能不要一边刷牙一边讲话？也不怕把牙膏吞下去啊？”

顾航竟然还在一边刷着牙一边眨巴着眼睛望着他，继续道：“有什么关系，又没有毒。”

“恶心死了！给我进去！进去！”陆映阳终于忍无可忍的扔下报纸，嚯的站起身来，顾航立刻就把脑袋缩回去了。

这个白痴！

在客厅里站了片刻之后，陆映阳想了想还是转身进了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毛病在他们读高中的时候顾航就有的。他就喜欢一边刷牙还要一边说话，这个破毛病过了这么些年他居然还没改掉，简直不可思议。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曾经那么爱这个喜欢含着一嘴牙膏沫喋喋不休的男人！

这简直太可怕了！

陆映阳一口气喝完了一杯凉水，忍不住又倒了一杯。

这个时候从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然后牙膏沫先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你早上吃了么？”

“……吃过了。”陆映阳忍不住要在心底为自己叹一口气，无论如何，现在的“同居”生活还要继续，要继续就只好接受，只好忍耐。

“吃什么的？”顾航又问。

“方便面。”陆映阳懒懒的答，转身想走出厨房继续去看报纸。

顾航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似的，一脸惊讶的瞪着他：“又是方便面？你就这么喜欢方便面啊？”

厨房不大，他个子却高，往门口一堵，陆映阳简直别想出去。

我喜不喜欢方便面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啊！陆映阳简直想仰天长叹。

“没有，只是懒得弄早餐而已。”眼看不给出个回答别想顺利的离开厨房，陆映阳只好随便答道。

“这怎么行呢？方便面多没营养！”顾航立刻嚷道。

我难道不知道？陆映阳无可奈何的看了堵在门口、俨然预备化身为营养专家的顾航一眼，实在不想跟他费口舌争辩，于是道：“一般不这样啦，今天家里没其他吃的东西了，我正准备下午去一趟超市。”

“你下午要去超市啊？”顾航却突然改变了话题的方向。

陆映阳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果然，顾航接下去道：“正好我也打算去买点东西的，一起吧。”

这个坑是他自己挖的，现在不跳也不行了。陆映阳只好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好，那就一起去。”

顾航总算是离开了厨房门口，陆映阳从他身边擦过走到客厅，真恨不得掐自己两把，为什么心里那些真正想说的话就是都说不出来呢？结果落得又要跟顾航一起去超市。

就当做是帮助刚刚归国的老同学熟悉环境吧。反正至少超市里人很多很多，又有那么多商品要看要选，总好过在餐厅里面面相觑。

这么自我安慰着，陆映阳从沙发上捡起报纸，一路溜回自己的房间躲起来了。

公寓附近有几家超市可是规模都不大，最近的大型综合购物超市坐公车要六站。乘着电梯下了楼，陆映阳突然发现手机没带，只好又上楼去拿。再下楼的时候，就看到顾航站在楼下花坛边，逗着一个还坐在婴儿车里的小孩，小孩子咯咯咯直笑，看孩子的、年纪轻轻的小保姆却看着顾航有些羞涩的抿着嘴笑，虽算不上多漂亮，倒也有几分动人。陆映阳冷眼望了半天，顾航终于发现了他，笑嘻嘻的挥挥手作别了保姆和小孩，向他走过来，道：“你还蛮快的嘛，没再落下什么了吧？”

陆映阳一边往前走一边冷冷道：“是哦，我应该被关在电梯里面才好。”

顾航顿时笑了起来：“你干嘛说得酸溜溜的？”

陆映阳猛地抬头瞪了他一眼，顾航吹了声口哨，扭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望向天际。陆映阳努力憋下这口气，扭过头继续往前走。哪知还没走出五步远，顾航又笑嘻嘻道：“我还挺有魅力的吧？”

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说的陆映阳冷笑了一声：“那是，您顾大少自然是魅力无穷。”

顾航似乎终于有点觉得不大好意思了，轻咳了一声道：“陆少爷你也不错嘛。”

“我哪敢跟您比？”陆映阳脚步不停的往前走。

“别这么说，当年学校里喜欢你的女生可多了。”顾航道。

“我哪有这么大魅力？你记错了吧。”

“怎么会？我不是都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了么？”顾航笑着说。

陆映阳突然不说话了。

顾航也就没有说话。

两人一起往小区门口走。下午一点半的太阳热辣辣的让人头上很快就沁出了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