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嘛,开始教训人了,”韩则取笑,“说得倒还行,不算太得罪人。这些人也都没那么爱记仇,到了朝堂上,可不要乱说话了。”
“那是,我也是看人说话的。你瞧庄助那么难为田蚡,我跟着帮哪边儿的?”
“分得清什么人不能得罪是再好不过了,”韩则点头,再笑,“这回你声望大涨啊~”
“别寒碜我了行不行?”韩嫣鄙视他,“不过是看在柏至侯的面子上罢了。再说,我又不是坏人,偶尔说两句能听的话,很奇怪么?要不是一直老实不惹事,大家也不至于这样说好话。不过是厚积薄发罢了。我要是一边带头生事,一边教训别人,早让他们群殴了。”
韩则对韩嫣激动时偶尔会爆出的生动用语已经免疫了,只是含笑看着。韩嫣在他的注视下猛然醒悟:“你个狐狸!这本来是你想说的吧?”
“我本来想说什么了?”装傻充愣。
嘴角抽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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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门军不同于建章营,还不是很严格的战斗序列,仪仗队的意味倒是极明显的。现在的规模并不大,有钱人家的孩子,衣食饱暖生活条件好,相貌也比面黄肌瘦的贫民孩子要好些,再者数代下来逮着美人娶,就算开始很丑后面也有很大的机率生出漂亮孩子来——这点很重要,这样的仪仗队拿出来,多有面子啊!
这些人里,也有欣赏韩嫣的,也有不服的。毕竟要长期相处,还是磨合一下比较好,年轻男人,没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打得服了,也就是用拳头交了朋友。不是打架能解决问题,而是在这种武艺的切磋中体现各人的个性,酒品、赌品都能体现人品,比试也一样,一段日子下来,倒是彼此相安了。出身环境差不多,可谈的话题也就多,韩嫣倒与他们相处得不错。倒不是说一下子就成了铁哥们儿,韩嫣自觉没有那么大的亲和力,不过是处了些日子,不再那么讨厌罢了,较之李家兄弟,这些人,更像是酒肉朋友。友情固然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却也需要去经营的,相处的时间长短很重要。
此后便常相携出游,长安街上再不好飞奔了,常是乘车至郊外,再改骑马。时人穿的是开裆裤,所以,武将不着甲胄的时候也是着的曲裾深衣——穿着开裆裤,外罩直裾的衣服很不雅,X照门只是几张照片,这个,是真人秀啊。也所以,不着甲胄的武将也是乘车的,也就韩嫣这样穿着改版长裤的敢穿着什么衣服都在马上飞奔。
这番折腾下来,倒让长裤普及了起来。
另一个意外就是,韩嫣平日基本不用的车,报废掉了。民风还不算保守的时代,年轻男子出行,如果是相貌不错,看着招人喜欢的,多会被女子扔花扔果子以示爱慕的。出行时正是八九月,金秋时节硕果累累,马是经过训练的好马,还没有惊到,车却不是什么名贵结实的车——基本不用,就是个摆设,又没有减震措施,基本上,韩嫣原话就是“能看就行了,有此一物罢了。”于是,窗棂被砸坏了,车壁也有些歪斜,重换吧。
换了车,砸的人却少了。韩嫣平日是骑马的,早出晚归的上班族,出行的时候街上都没什么人,因此认识他的也少。初乘车,大家不认识他的车,还以为他是哪儿新搬过来的,瞧着喜欢,便砸他,砸完了想起来要打听一下,一打听,这人是丞相的准女婿。丞相家的女婿也没关系,大家砸他,不过是瞧着他讨喜罢了,虽然有着少女情怀,也没非让他有什么回报不可,照样砸。毕竟收获有限,还要留着吃呢,不能全砸了。不过,看看也好啊,于是改围观了。
“韩郎出行,倾城来观。”韩嫣很是被期门的人带着羡慕的口吻取笑了几回,也是无法。大家愿意看你,是给你面子,别太矫情了,老实挨着吧。
说是倾城,确是夸张了些,还不至于让全长安城的人放下手头的正事,跑过来就看他一个。只要没有下雨,他们这群人是天天招摇过市的,今天看不着还有明天呢,也没有那么稀罕。韩嫣不过是比这些人更受欢迎罢了。很有点后世追星族围观偶像的意思,嘴上喊着“XX,我爱你。”其实,根本没有认真想过能嫁(娶)这个人。只是表达喜爱之情罢了。
103.婚事
建元四年是个不错的年份,朝上无大事,匈奴不犯边,还颇有几件喜事。
第一件,便是春二月当利公主的降生。卫子夫,果然生了一个女儿。椒房殿暂时放下心来,长乐宫也没觉得失望,刘彻欣喜于第一次做父亲,乐得有些不知东西南北,翻开了地图,给这个未满月的婴儿定下了封邑——当利。当利属齐地,临海,自有盐官,肥得流油的地方。名字还没有的孩子,生生把她的姑母、祖姑母给比下一头去。平阳长公主,封地阳信还算不错的了,为昔年淮阳侯屯兵处,还算丰饶。馆陶大长公主,封地馆陶也是人杰地灵颇有唐尧余风,可与这个孩子一比,却是差得远了。吴王刘濞能发动叛乱,是因为他有钱有资本,他的收入,最大的一分不是租税,而是盐铁——当利,正是沿海产盐地!刘彻对他喜爱的长女,却是毫不吝啬。
满朝大臣见是个女儿,都放下心来。不为别的,大多数还是希望这个国家稳定的,帝后虽然失和,天下还是希望这对夫妻能够过下去的。以刘彻待这孩子的热情来看,若是个儿子,只怕,国将不宁了。皇宫争宠,前朝可以当没看见,皇储之争,就不知道要卷进多少人的身家性命了——皇后,也是刚过二十,也有私下怀疑皇后不育的,却没人敢铁口直断,万一生出嫡子来,可就热闹了。
唯一失望的,大概是卫氏了。虽然女儿得宠,毕竟不如儿子。后宫,又有人怀孕了,卫子夫内心惶恐。没有儿子的女人,在后宫,终是没有倚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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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后院的事情,只要与自己家没有利益冲突,韩嫣是不想再沾边的。阿娇闹得多了,有点像狼来了里面的小孩,大家都不当她是一回事了,韩嫣也没有再被三不五时的宣进宫里当调停员。
自从卫子夫重新得幸、卫氏兄弟为侍中,与卫青见面的时候多了,私下的接触却是少了。既不愿牵到后宫恩怨里,最好,连外戚也少沾边。先前待卫青好,更多的是对未来大将军的好奇和对那个瘦弱少年的怜惜,如今他已是千石官,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家要顾,不用韩嫣瞎掺和了。虽然对姐弟俩的观感不同,一向看卫子夫与卫青,都是分开来看的,可他们毕竟是血肉相连的一家人,卫青还是姓卫的。
韩嫣,还有自己的大事要忙。
建元四年春三月,韩嫣生日过后,便是婚期了。一切准备妥当,新房,刘彻硬让重新搬回原来赐的那座宅邸。除了那里,也没有更合适的地方了,已经分家,平时小住还好,要在弓高侯府娶亲,显是不相宜的;城郊的庄子虽然也不小,终比在城里次了些;新娘子又是丞相女儿,不能太草率了。
正规的彩礼都是家人准备好的,只有一样,还是自己去办比较有面子——大雁。韩嫣便在一帮狐朋狗友的陪同下,到了郊外,拎起弓箭,顺手折去了箭头,射了几只大雁下来——这是有讲究的,最好是射活的,还必须是双数的。
正规彩礼之外,送新娘子的礼物,韩嫣还是准备了的,不能送戒指,那个永结同心的意思在汉代不成立,“戒”指,当然有戒的意思,本意是诸侯或者以上级别人的妻妾,不方便与丈夫同房时,在手上戴一金约指,给以暗示,卫子夫手上如今就一个。要是送了这东西,新娘子脸上一定会很难看……
早去库房寻了几块水晶,找来工匠,部磨成了男子手掌大的几块平面,一面用细细的银箔贴了,便是造价昂贵的镜子了。不会做葡萄糖水银镜,只知道这个名字,只好根据依稀记得的步骤换了更烧钱的做法。
镜子,也不是“照照你自己是什么德行”的意思,而是有着祛邪作用的好东西。名镜值万贯,这样的镜子,说是价值连城都不为过,而且,是有市无价,就靠出这几面来,多的,韩嫣也没那个材料。别人,也不会造。再说,这是奢侈品,没什么积极意义,韩嫣倒没想着推广。
他不想推广,却不代表别人不想要,韩嫣把镜子当上巳日的礼物拿了出来,本是祈福祛邪的日子,送镜子正相宜。韩家的镜子,三兄弟各一对,把镜子镶进打造精美的铜壳里,各刻上三人的名字。韩则的,图案是石榴,韩说的是莲花,韩嫣自己的是葫芦。母亲与嫡母自是有份,式样差不多,都是牡丹纹。
韩则自是分了一面与直氏,韩嫣暗自点头,本来,镜子就是女人用得比较多的,只是小叔子给嫂子送镜子……便一式两份直接塞给韩则了。韩说的,一面给他戴身上了,另一面由母亲收好了。女人能炫耀的,不过是衣裳佩饰、丈夫儿女之类,三个女人大出风头。
想要人的多了,却是没有了。
韩嫣为此被宣进宫。
“造了四对?”刘彻淡道。
“料子本就不多,又太贵重了,只得了这些。”
“都给谁了?”
“都是自家人。”
“你们家没那么多人口吧?”
“两位母亲,还有……”兄弟三人加上各自妻子和未来的妻子,这个经过八卦,大家都知道了。长安城就那么大,这样稀罕的东西,哪怕在最热闹的时节,也是个热闹话题,他,不知道么?
“哦……”不再说话,也不让退下。
“……”犹豫一下下,“水精放在库里也没别的用处,这样,倒还相宜。母亲们年纪渐长,眼头越来越不好使,老是念叨着瞧不清楚自己了,真是老了。臣听得没办法了,只得弄了这么个东西,这样的镜子瞧着还清楚。”
“哦……”
“你库里还有水精么?”
“嗯?”还是淡淡的。
“内库里几块大的。”
“啊!”
敲他脑袋:“就这么大的东西,值当的么?”比划了一下,“你那里的水晶比较大,做出来的也大些。”
“哦?”挑眉,歪歪嘴,笑问,“你有了成对儿的,还要再算计我的?”
噎住了:“你……”
刘彻心里不痛快,兄弟三人各一对的镜子,一面还在直氏手里,傻子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偏自己连一面也捞不到,别说一样的花纹了,连个外壳都没见到!好吧,人家是名正言顺的,自己……也是名正言顺的!朕是天子啊,有好东西,居然不给我!贵妇入宫请安,韩府两位母亲也是去的,被带进宫玩的韩宝宝身上也佩的明镜,都被围观了许久。她们散了,刘彻到长乐宫问安,这才知道的。好哇!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人召自己过来过来,可不是为了嗯嗯啊啊几句的,识相的,自己搬梯子会比较好:“臣家的太小了,配不得陛下。把方子记下来,让少府做就是了。”
瞪眼。
回瞪。
“不是说了内库里的东西随你拿的么?”
刘彻对新鲜事物有着巨大的好奇,亲自定了式样命赶工完成。
太大的镜面容易坏掉,最终做出来的,最大的一对,也就是比先前做的大出一倍罢了。还有几面小的,由着刘彻送人了,宫里只有极有身份的人才得了一面。
最大的一对镜子,却是刘彻自己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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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当日,自有一番热闹。许家这里,年纪大的比较多,韩家这里年轻人比较多,倒也相宜。到许家亲迎,被来宾围观,人家新婚都是围观新娘,韩嫣新婚是新郎被围观。
许绾,韩嫣是见过的,再保守的时代,婚前见面也是可能的,何况如今还算宽松,只两家都是大家,不可能放任两个单独“约会”了去。韩家千挑万选的媳妇,倒是差不到哪里去。许绾相貌端庄,要说让人惊艳,那是夸张了,却胜在有气质——这样出身,想要没有气质比较困难。打扮起来,也很可看。虽然新郎看起来比新娘还惹人注目,总的来说,还是般配的,站在一起,也是一对璧人了。
期门的人,逮着机会拼命的要灌酒。韩嫣早有准备,先到上林拉着一队人过来挡酒,令期门者扼腕不已。
未嫁时,许家把韩嫣的三个条件反复说了许多次,再三叮嘱,因这三个条件,他选的媳妇,大家必定是以为会持家、和睦、孝顺、不争,新媳妇的名声很好,如果与婆家起了不和,先前的好名声也要作废掉变成相反的评价。哪怕是丞相家的女儿,以后的日子都要很尴尬。就算想求去再嫁,好人家也不敢娶了。搞得许绾嫁进韩家便全神戒备,生怕自己出了岔子惹人笑话。然而在韩家的日子却并没有最初想像的拘谨,韩嫣母亲本不是个尖刻的人,更多的时候,她是闲居在自己的院子里的,韩宝宝乖巧懂事,弓高府那里,直氏是未嫁时的手帕交,太夫人也是以前见过的。新妇回门,与许夫人关起门来一说,倒让两家关系更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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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请安,是自然的事情。许绾被留在长乐宫,韩嫣自是要到未央宫去报到的。
“你们,过得,挺好?”刘彻淡淡地。
“还行。”韩嫣无意多说。
刘彻翘了翘嘴角:“你们原先不太熟吧?”眼里透露出话中未尽之意——看你这样子不像新郎官兴奋啊,不是那什么什么的,不如意吧?
“不熟,正好,太熟了,还不好意思下手了呢。”
“柏至侯正想向陛下请辞呢。”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另起了个头。
新婚生活,没滋没味,没有脸红心跳的感觉,只有着尴尬与手足无措。不是一夜-情,闭着眼睛当任务,反正身体机能很健全,这是要长久生活的,想想就头皮发麻。本以为心理已经调适好了的,一套婚礼程序下来,也做得很顺,到了入洞房里才有些着慌。次日清晨起床,才猛然发觉,一辈子都要这么过。
偏这时,刘彻又若有若无地暗示。韩嫣不是傻子,不知道刘彻心思就罢了,一旦知道了,如何瞧不出刘彻眼底的真实意思?心像被拧成了个麻花,什么滋味都拧了出来。
[牙刷和爱人不与别人共用,这是我的原则。]
[不管有怎样的心动,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爱,是一种本能,不由我作主,但是,我有的不只是本能。管不住自己的心,我还能管得住自己的人。请记住,我爱你,但是,这与你无关,那是我的感情,由我来做主。知道你喜欢我,我一点也不高兴,我不觉得万人迷便是显得自己很有价值,不能回报的感情,只有一个,也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