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生 上————红糖

作者:红糖  录入:07-05

从此,琉风的独门暗器便以此竹制作,命名。

只有技艺精熟者才能以竹为仞,琉风与琴丝,各自发扬光大。

即是如此,极品有限,琉风并不常用此物,这幻生院的人怎么知道?能一见之下高呼其名?并目中隐有凄凄神色。

“他为什么……为什么伤我……”那人只是反复念叨这样两句,神色凄苦,目中竟涌出一行清泪。

从刚才到现在,紧闭双唇,怒瞪双目的倔强之人,现在竟……流泪?

翠生按住伤口的手向下使力,冷不丁痛得那人又是“啊”的一声,“你干什么?”

“你个臭小子,哭什么哭!你说!你怎么认识这箭?”

“哼。”

“好,你不说是吧,青蓝院师傅派我们来查林地闹鬼这事,料来定是你干的,我这就回去说清楚!”翠生长身站起。

“哼。”

“加上你胡乱对本门弟子施法,你猜藿白师傅会怎么做?”翠生弯腰,贴近那人耳旁,那人向后闪避,面色平静却透着失血过多的苍白。

“他……会喂你喝一碗还尘汤……”尾音拖得老长。

果然,那人似乎惊慌了一下,但由于面皮肿得老高,五官绷得走了型,具体惊慌程度不好描述。

“这样的话……有些人,你便永远不用去想了。”一语击中要害。

走了型的脸腾的红了,眼中盈着的泪又将滴下。

“现在你的血止住了,明天我便去覆命,你自己看着办吧。”

翠生拉起昏迷的云翡,临走时还不忘把那只琴丝一同收进了怀中。

…………………………

云翡这一梦,沉酣香甜,直至月上中天方才转醒。

见桌上放着几碟小菜,一壶浓茶,心中一暖。

只记得在河边捡起一张白色纸人,后来便听到翠生急切的呼唤,自己好像答了,又好像没答。

敲了敲翠生的房门,静待良久,不见动静,许是睡了。

也好,不妨趁月色明亮四处走走。

云翡脑中仍余一片翁鸣声,便举步向院外走去。

……………………

每处弟子居所格局都差不多,一间卧室,一间浴室,一扇窗。

正中一个小电炉,平时用来熬煮食物或药物,冬天便用来取暖。

地面铺着统一的青石板子,穿堂绕室的水流,常年不腐。

翠生的房间也是如此,不大不小,三面环几,几上立着乌木多宝隔,隔内码着大大小小数十尊玉器,竟都是色质上佳的胚子,清辉如皎月,只是透着森森寒气。

几下收着平日见不得人的杂物,无非衣服,被子,专业用具。

此时房内没有开灯,翠生也没有睡下,只是不想见到云翡,觉得尴尬。

一方小窗透进月光,借着些微的光亮,青石板的缝隙间已积了不少泥污,翠生皱了皱眉,翻出三角小铲,光着脚,一点点捋着石缝将污泥挖掉。

看着经过洗礼的地面,翠生觉得心里敞亮多了,随后又开了水龙将地面冲洗一新。

只是缝隙里的泥污好去,心若生了缝隙,又该用什么来填满呢?

翠生看看表,时辰差不多了。

翻身掠出窗,再掠上院墙,几重矮墙外,狭长的胡同里,一个人正来回踱步。

只见他一会向天玄方向走来,一会又迅速转身往回走,如此反复,不知已兜转了多久。

翠生心里暗暗好笑,白天见他那么凶狠歹毒,怎么一旦关乎起那人,便如此脓包?

当下抬手,一粒石子掷去。

……………………

那人抬头便看见一个瘦长人影站在不远处的矮墙上,背后是一轮不够圆,却足够明媚的月亮,那人长发飞扬,说不清的身姿曼妙,清雅绝伦。

“你还是决定来了。”翠生双手抱在胸前。

“…………”

“你若还是什么都不说,现在便请走人。”

“是我干的!”

那人说着,将手从衣袖中伸出,一片白光飞舞。

几十张大小不一的白色人型纸片,月光下如翩飞的白蝶。

但在翠生眼中,这些和云翡背后如出一辙的纸人,充其量就如撒在灵枢后的冥纸,凄凉而不祥。

“我是故意的!我知道那片是你负责的,所以我……”

“等等!”

那人刚要讲述心路历程便被翠生一语打断,“干什么!你不是要听么!”

翠生不理他,左掌并拢,捏川字决,虚空画弧。

“我不想有别人听见,现在可以讲了。”

翠生隔空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顺势坐下,一副准备开听的架势。

那人也不禁暗赞一声周到细密。

…………………………

他和翠生差不多同届,但是从小便听到各个师傅经常提起两个名字,琉风和翠生。

20.午夜训导

柳林中的阵法是翠生和云翡设下的,为避免普通人闯入,届口的牌楼下埋着符咒,选的水像位,来者便会生出彻骨的湿寒之意,一刻也不愿多耽,破解之法还是敲击牌楼上的小钟。

这只是出入口之一,单翠生知道的便还有三个之多,均由不同的院处负责,手段自是不一而足,至于是否还有其他更隐秘的通道,翠生也不清楚。

………………………………

“我叫白魑……”

“白痴?”翠生扑哧一声乐了。

“是魑!是山鬼的意思!”倔强小子又被激怒。

“好,白痴,继续。”

他与翠生同届,自小便听到各个师傅经常提起这两个名字,琉风和翠生。

琉风自然心服口服,风采,本领,那都是一等一的。

但翠生嘛……也曾远远瞧见过几次,只觉心生厌恶,男人长的却像个娘们!

露气深重,声音如菜刀磨在石案上,有金属质感的爽辣劲,却也透着身不自主的尴尬味。

翠生听到他提起琉风时,满脸的心悦诚服,不禁暗暗点头,到自己时竟只一个简单“娘们”二字便把自己概括了,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那白痴还在直白叙述,只得暂且凝神压火。

白魑趁翠生不在时,在林中做了手脚,将数十个白纸人注入意念,在凡人眼中幻化成了数百个光屁股小人,闹得附近人心惶惶。

他料定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定能被从家人发现,到时仍是由翠生来探查。

虽然已料定翠生是绣花枕头一枚,但下了这招毕竟是铤而走险的,真真破费了一番脑力权衡过利弊。

如果翠生真的没什么本事,这样一来不仅在试炼大会之前来了个下马威,而且还能顺便观其洋相。

假若不是,那就顺便了解了对方实力。

只是没想到什么都没打探到,便被琉风的琴丝破了幻术。

翠生秀眉一扬,“你和琉风很熟吗?”白天被自己打了N个巴掌都不吭一声,看见琉风的琴丝箭倒哭了。

白魑拒绝回答。

这人连珠炮般说着,竟似打过草稿般,好端端一个因妒生恨的故事竟讲得毫无趣味。

翠生不耐烦,一个纵跃跳到那人身前,“你觉得我像娘们?”

秀脸微扬,冷眉一蹙,一阵风吹来,遮挡了半面的长发丝丝飘向耳后。

那人见翠生身法奇快,不禁后退两步,暗自戒备,翠生的问题令他好生矛盾,如今把柄抓在此人手里,原本该奉承几句,留点软话,可面前人小脸粉白,一双桃花眼死怒非怒,风情更是难描难叙,看在眼里,嘴里一阵搅动,不禁念叨出声,“本来就是……娘们嘛……”

话未说完,翠生虎虎生风的拳头便向白魑砸来。

“那我今天便让你尝尝被娘们教训的滋味!”说话间,手下不停,挥舞出一片白影。

白魑未料到此人的脸子比自己变得还快,刚刚还是柔若春花的风情,立马被生冷的拳风吹散。

当下也凝了心神,认真起来。

翠生面上给人以弱柳扶风之感,实质则是强韧于内,凡是与他交过手的人,大多都会感慨:“这武功路数看着眼熟,怎么自己好像全没学过呢?”

翠生的出手便在一个快、准、狠、奇上。

快,来自身体先天的优势,身板虽然不够高大威猛,但行动起来,阻力也比别人小几分,拳掌耍得自然比别人快几分。

准,这是后天苦练的结果,由于当年翠生一见琉风便发誓日后定要让这厮刮目相看,于是特地央求师傅在认穴,辨脉上加重管理力度,以神机院的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

狠,自从开始出山执行任务后,翠生便了解了狠之必要。

平时弟子间交手都以切磋为主,大抵都不致下死手,而外面的人,太险恶,往往你饶他三分,他背后还要掏枪子,要不是翠生耳力与轻功惊人,早已不知死过几百回了。

奇,这一点大概是翠生的独特之处了,男生女相,既是爹妈给的,也是药物所致,劳其筋骨,是为承天之大任,这世上没有白吃的苦,白受的罪,这身皮相初时自是令翠生叫苦不迭,但时日深久,不但在通灵一门上强于他人百倍,而且在武学方面竟独辟了一番神奇之径。

男人练武,力道有余而柔韧不足,以致有许多精妙招式只要你腿再抬高一寸,腰再弯下三分,便至绝境,道理大家都明白,但做到却是不易,否则东方他老先生当年也不会忍痛挥刀了。

而翠生每受那煎熬之痛后,身体便轻灵自如一分,许多武学招式连气耍将下来,竟丝毫不滞涩,运转极随意。

自从发现了这个好处后,他便每夜睡前刻意加强了柔韧训练,只见他将自己吊挂在房梁之上,一吊便是几个小时,一会成O字型,一会成V字型,再配合天玄院特有的吐纳呼吸之法,每每感觉浑身舒泰,耳轻目明。

……………………

白魑越打越惊,近身相搏本就不是幻生院所长,但以他横冲直撞的性子,哪里去管适不适合,只信勤能补拙,几年下来,近身功夫也隐有不可小觑之风。

但白魑此时才明白了一句话:天外有天。

与此同时更深深明白了另一句话:人不可貌相。

眼前人活脱脱不让自己喘气啊。

白魑只觉眼前漫天飞舞的全是白生生的掌花,脚下也没有丝毫反击的余地,身后便要到墙根死角,退无可退。

眼前人似乎早已料到自己下一步将要踏向何处,他的拳或掌或抓便总是提前一步侯在那里。

更可怕的是,这人的身体似乎不是骨血之躯,而是无骨的蛇类,或者柔软的猫类,每一次的出手都从最匪夷所思的角度击出,避无可避。

…………………………

翠生出手狠绝却风度优雅,仿佛这不是对打,而是午夜里的一场双人华尔兹。

白魑早已明白大败在所难免,自己与对方远不止毫厘之差,但他这种蒸不透的包子,宁可毙于掌下,也绝不会开口讨饶。

翠生先是气他戏耍自己与师兄,后是怪他语言怠慢,本想教训几下便罢,但见他虽已气喘不匀,但仍是那副愤慨不忿之色,不由也渐渐动了真怒。

只见他原地停住,一个凌空翻身,如盛开的白兰般扑向白魑脸部,却不作丝毫停留,擦着他脸庞掠过,落在了白魑身后的矮墙之上,并慢慢转过身子盯着白魑乐了。

白魑已做好必死的准备,却不想对方竟然先住了手,并好整以暇地站在墙头打量自己,还笑得诡异。

心眼还未转透,只觉嘴里苦涩无比,舌头麻了半边,心里一惊,一粒药丸竟不知何时塞进了自己口中,此时已随着唾液咽了大半,酸苦之味一直滑进肚腹。

翠生看着弯腰干呕的白魑,笑道:“我只是塞了个药丸而已,若是塞把刀子又如何?”

说完负手而立。

白魑停住了干呕,低头出了好一会神,再抬起头时,竟觉得同样的方位,翠生此时看来竟高了几分。

“我收回那句,你不像娘们,一点也不像。”声音依旧如金属般锐利,却是豁亮许多。

翠生朗声一笑,对上白魑诚恳坦荡的目光,之前对他的恼恨也随笑声一起,因风逝去。

………………

“你不怕我塞的是毒药?”

“不会,你不是那种人,否则你在柳树林里就不会管我了。”

“哼!现在倒聪明了!”翠生斜睨他一眼。

“不过……你这药也真苦的可以,你们院是用这个作惩罚的吧?”白魑咂了咂依旧麻木的嘴唇。

翠生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苦吗?不过是其中一味药引而已。

耳边忽然传来清脆的咀嚼声,以及一股蜜糖香气。

白魑正从裤袋里摸着一颗又一颗东西,不断向嘴里抛去。

冷不丁发觉一道炽热的视线射向自己……的裤袋,是翠生,晶亮的眼睛里透出虔诚的光芒。

“你……要尝尝吗?”掏出一把伸出手去,厚实的手心里是一堆松脆的松子仁,颗颗金亮。

“我自己裹了蜂蜜炒得……嘿嘿,这什么都好,就是吃的不好,淡出了鸟来。”

……………………

这次深夜长谈以某人的裤袋告空为由,匆匆散会了。

临走时,白魑意味深长的说:“其实,白天我没控制你师兄的意念………只是激发了他的潜层行为。”

21.白瓷糖藕

第二日翠生便把考察成果呈上了青蓝师傅藿白那里,只说是新来的弟子夜间练功,被误入的路人撞上,便以为闹鬼,那路人又是个大嘴巴,事情这才传得沸沸扬扬,因此那处的柳树仍然很健康,请藿白师傅安心享用。

白魑与琉风的关系已无须多问,白魑之所以托大挑衅自己,多半是醋意蒸顶。

翠生苦笑,自己只是把琉风当作目标,更没有其他心思,小时不懂事,见了他的仙人之姿一时贪慕罢了。

这样想着,随手将那枚琴丝折成了两断。

若是琉风见到,定要泣血不可,即使你用不上也别毁啊,大不了还给我就是。

翠生动过什么心思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若是时间回到一年前,多半会为了琉风出手相助这件事揣测几个晚上。

现在他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坠子,红绳穿过碧玉环,亲手从整批的红绸上裁了一截细段,用手心蒸平,对齐边角,细密的缀了一路暗撬针。

柔韧又结实,翠绿的玉环挂在上面像新鲜的红椒尾巴,绿得鲜艳。

……………………

从家上下千余人,清一色的男子,不但修习着几千年传承下来的几近失传的古老技艺,就连那龙阳之好也一股脑的兼收并蓄了。

当然不是全部,出师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的不在少数,但咱们后面再表。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翠生又生得娇花闲水般明媚,哪有理由这般年岁还不清楚自己的喜好?

只是因为从小便被盯着,议着,觊觎着,早就生出厌烦之心,连带着对这类人群也说不出的厌恶,便是那顺理成章的一分情欲也被他活生生压下了,打包一并投资在了修习武学道术上,加上云翡这只牧羊犬终日跟着,护着,哪轮得到别人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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