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风放脱了手,九宣向后倒下,衣衫被扯得粉碎,卓风打开他双腿,一双眼死死看着他,九宣却仍然是那副神气,突然双腿间剧痛,硕大的凶器硬闯了进来。
第一卷 忘
九宣痛得浑身冒出一层冷汗来,呼吸都磕磕绊绊,咬牙说:"姓卓的......我当年欠你多少银钱......你至于这么狠法......呃啊--"
下身被毫不留情的贯穿,九宣痛不成声,散乱的发粘在汗湿的脸颊肩颈上,只觉得腰上那只手象是要把他折成两断一般狠力,身子绷得紧紧的,头颈死命的向后仰过去,紧咬着下唇。这一副弱不胜欢的模样,卓风不知在梦里惦念了多少回,现在重现在眼底,止不住心里一阵发痛。一想到这些年来不知道多少人看过了这副风情万状,心里越发恨的厉害,冲刺得更狠了几分。
灼热的唇舌含上了他胸前一边的突起,忽地重重一咬,九宣身子颤抖,却不肯出声,眼前痛得一阵阵发黑,始终不闭上,死死盯着石室顶上那已经瞪视过无数回的地方,不知道这苦痛何时到头。他向来油滑多计,当日被严烈阳下药强索,也能媚颜宛转,今日凶险远胜当日,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始终不想向身上那人讨饶乞求。
卓风自然看到他双目空洞迷离,腰间重重一下,让身下人克制不住逸出一声哭泣似的痛呼。下身的鲜红随着进出的动作蜿蜒流出,洇湿了身下的床褥。他痛极也还是痛,恨极也也还是恨,心里把卓风骂了无数次。
卓风心里爱恨翻腾,手忽然移到他颈上,慢慢收紧。九宣呼吸受阻,已经惨白的脸上泛起淡青,双眼中最后一点点神采也不见,头慢慢垂向一边,昏了过去。
一直一直的想不通,为什么始终对他放不下。
若真下得去手扼死了他,倒一了百了,可偏偏到了最后,又松了手。
他坐在御者之位上,回转头看着车里昏沉不省人事的九宣,心里对自己也不大看得起,车赶得飞快。
何深那样狠忍的一个人,为了这个妖孽竟然也能下死力一搏,将他两个随身的高手都击死了,末了儿才不得不退去。但是看他那眼神里的怒焰怨毒,只怕......
只怕不能将车里这人,平平安安的带回去。
九宣昏沉间,隐约闻到一点香气,在鼻端盘旋不去。睁开眼看时,却见入目橙黄鲜艳,是切开的半个蜜柑。他嘴里满是铁锈味道,喉咙干痛难当,忍不住便伸舌舔了一舔那上面的汁水,只觉得甜而浓冽的香味在嘴里蔓延开。处身的地方忽地一震,浑身上下似没有一处不痛的地方,他低低呻吟了一声,忽然很久之前的往事一下子闯进心里来。
好象什么时候,也曾经极痛极痛的,躺在一辆马车里面,车从何处来,往何处去,都模糊记不得清楚,只是记得在那极痛之时,也曾经咬过一口类似的甜冽滋味。他不愿去想,那香气滋味却萦绕不去,身上各处一跳一跳的灼痛着,象是无数小刀子在刮在挖,就连这痛--也好生熟悉。
九宣朦胧中,叫出一个名字来。
这一叫,他自己也浑身剧震,被忘情丹阻隔了数年的往事,排山倒海般翻过来,将他压得喘不上气。
卓风,卓风。
他低声唤着这名字,想起学堂里的初见,想起那一回醉酒的荒唐,想起花树下面,那青衣白裤的少年,不带一点尘的眼仰望着树上的他,想起雨夜里面,他和他第一回的温存......
原来,是卓风......多少回在梦境里,那温柔的手,安全的怀抱,是卓风......
想起早晨醒来,在晨光中看着卓风的睡颜,却突然心痛难当,呕出血来。
他知道自己动了情,知道性命危矣。仓惶的逃走,怕被他得知,怕被他看见......血大口大口的涌上喉头,他觉得自己真的把一颗心全呕了给他,呕心沥血......原来是这般的痛。用情,原来这般痛......
真以为会死在荒野的树下......却遇见了映雪和师傅......吃了忘情丹......
师傅叹了又叹,说道这一种毒早绝,为什么却又重现在人间。他不明白......他中的什么毒......他只知道,娘亲死的时候,便死死的瞪他,告诉他这一生可千万别喜欢上什么人......可千万不要喜欢上什么人!
映雪和他......是被上天诅咒的孩子么?师傅摇头又摇头,中这样的毒的孩子,却偏那样好眉好貌天生情种......注定不能长矣。
一人一瓶的忘情丹,师傅走了......九宣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得了书院,一切事都朦胧遥远,只是牢牢记得,师傅说:
不动情,保平安。
不动情,保平安。
一切一切的事情,都被一粒粒的忘情丹给阻隔。
可是,忘情丹吃得下去,却令得他性情大变,风流浪荡,身不由已,他不想吃,可是也不想痛,不想死......
他在迷茫中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心头痛得厉害,胸口一阵阵窒闷......他张开口,暗红的血顺着唇角流下。
不要再想......
他伸手入怀,去摸那须臾不离的瓷瓶。
空的。
怀里空空,那瓶呢?
他急起来,双手四下里摸索,却摸不到救命的药。
胸口绞痛难当,他虽然咬牙闭口,那血仍从鼻腔冲出来,滴滴的向下流。
那痛一阵紧似一阵,九宣摸索着封了胸口几处穴道,唤道:"卓风,卓风。"
卓风勒住马势,回身挑帘来看,但见殷红处处,九宣面色惨白,挨着一边的车壁,上气不接下气,这一惊非同小可,抢身扑上来抱住他,连问:"你怎样?"
九宣眼前发黑,软伏在身前那人怀中:"我的药......还在霜剑那石室里。"
卓风不及细问,眼见他口角不停溢血,一口气似有若无,掰开他嘴,喂了一粒丸药,一边掉转车驾,向回急赶。
那车快得便象人飞得起来,卓风一颗心象是放在油里煎熬,上下里外无一不火烧火燎般灼痛。两旁树木飞快的后退,身后车里却死寂寂的一点声息全无,那车却是无论如何再快不得一分。心一横,衣袖回卷,将车里人抱在手里,身向前扑上了一匹马背,挥剑斩断后面车累,那马甚是神骏,撒开四蹄疾奔。
卓风只觉怀里抱的人儿身子一点点冰冷,口角的鲜血却一直蜿蜒不停。眼见落霜山已经映入眼中,而马儿也已疲累,咬一咬牙,抱着他轻飘飘腾空而起,展开轻功,平稳如云般向上掠去。
霜剑山庄死寂一团,卓风身法极快,在院与院之间跃行,远远看到那石屋,一闪身下得地来,掠入屋中。
在地下甬道里三转两绕,进了那间石室。里面一团漆黑,卓风把怀中人放在屋角,晃亮火熠四下里细看,隐隐见床角有点微光一闪,伸手捞了起来,果然是个样式古雅的瓷瓶。他抱起九宣,轻轻摇晃,九宣双目紧闭,他伸手在他背心要穴抵着,一股热热的真力递送过去,九宣轻吟一声,长睫动了动,眼睛睁了开来。卓风把那瓶亮给他看,急问:"是不是这药。"
九宣无力的点了点头,卓风便倒出几粒来,九宣气若游丝,道:"一粒便可。"
卓风已经将药送到了嘴边,九宣却不张口吃药,寒星般的明眸定定望着卓风,眼角忽然毫无预兆流下一滴泪,晶莹剔透,沿着白玉般的脸颊留下。卓风定定看着他,却听他低语,断断续续说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卓风头里嗡然一声,胸口如被大锤重击,一口气登时噎住,抱着他的手一紧,两人头脸相贴,却听他颤声说:"九宣,九宣。"
九宣气窒难当,挣扎着说:"卓风......你很怨我么?"
卓风本一直镇定自若,现在却声哽气噎,勉强说:"你还是没忘了我的。"
他向后退了些,看九宣在跳动的微弱火光中,染血的孱弱模样。九宣眉梢轻扬,唇边扬起一个极明媚的笑来,种种狐媚刁钻再不复见,双目明亮,射出极喜悦的光彩,便似那年的粉花碧叶中,那个天真爱娇的少年。忽然那眼中的光亮一弱,一大口血又喷了出来,直溅得卓风脸上衣上点点腥红。卓风急道:"这些话慢慢再说不迟,你先把药吃了!"
九宣只是定定看他,一口气接续不上,卓风急急给他运功,九宣才讲出话来:"可是......这药一吃,我......便......又忘了你了......"
卓风身子剧震,但见九宣眉眼已经渐渐失色,似一朵要谢尽的花朵,急问:"为何?"
九宣断断续续地说:"忘情丹......忘情,保命......我身中奇毒,动情......就要殒命......吃了这药,便忘却前情......我若不是......记起你来......又怎么会......呕心呖血......"
卓风只觉一颗心象被什么往四下里锹扯,兜头一盆冰水浇将下来,全身都僵在了那里。
"我想再......多记得你一会儿......卓风,卓风。"最后这两声轻唤,当真是相思穿肠,缠绵入骨。
卓风一颗心瞬息间转了千百个弯子,张口把那药丸吃进了口中,只觉得清甜微涩,低头吻上九宣的唇,就着浓浓的血腥将那药渡了给他。两人唇舌极尽纠缠情热,那药向下滑进了腹中,卓风才松开他,
凝神看那张失血的俏颜,眼睛一眨也不眨,嘴里泛起极苦之味。
忘情......
"还记得......那天你抱着我时,在我耳边说......陌上谁家少年......足......足风流......"九宣挣扎着抬手轻轻抚摸一下他的脸,手指沾上微微湿意,说道:"卓风......别哭......别哭......我虽然想不起来你......可是也再没有喜欢别人......那些人......我都不......不曾真心喜欢过......"他声音渐微,两眼酸涩无比,如巨石重压,可硬是不想闭上眼。心里明白,这一闭眼,再醒来时,似海情深便又忘却,萧郎重又成路人。
一滴水滴在九宣脸颊上,卓风手颤颤着抚去那滴水渍,再轻轻蒙上了九宣的眼。
火熠子快燃到头,卓风只顾看着九宣安静的睡颜,呼吸虽弱却已经平稳,慢慢把他唇角下颔的血痕拭净,眼睛不愿稍眨一眨。
火光跳了两跳,无声的熄灭了。
石室里一片默黑。
卓风抱着九宣直起身来,慢慢向外走。石室外甬道中火把的光一闪一闪,映在九宣如花的容颜上,卓风只觉得身体里某处慢慢扭痛起来,一股难以抑制的悲意蔓延全身。
忽然间耳旁风声有异,卓风避让已是不及,反手迎上。
砰然声中,壁上的火把狂烈抖颤,扑的一声灭了,何深口角溢血,被那一掌击中胸口。他眼中射出既是得意又是怨毒的光芒,手中长剑已经直直没入卓风胸中。
卓风手一软,怀里的九宣向下滑落,跌伏在地上。
"卓三公子......哈哈哈......六王爷......你不是英雄盖世,智计无双么......"何深软软委顿在地,犹自放声大笑:"想不到一堕情关,便也是如此不堪一击!"
卓风靠在石壁上,身子向下滑挨,那一剑刺得极深,他却只想着九宣可能摔伤,伸手只想去摸索他的所在。
何深硬着站起来,借着甬道那一头的火把微光,看九宣摔到了何处。刚才火把将熄时,他分明看到九宣坠在这里,这时摸索一遍,竟然空空如也。
他还以为是自己记错,晃亮火摺再看,地下只有卓风一人,便再无其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火摺竟然脱手掉在了地上,甬道里又陷入黑暗。
忽然间胸口剧震,一股大力自背后击来,何深一声也没叫得出,只听得胸口背心背骼劈啪作响断成碎块,仆倒在地,再也不得起来。
第二卷 雪人
九宣裹在名贵的貂裘里,坐在窗台上,看下人在园里来来往往,有的扛有的抬有的趴,在为他堆他一早上吵着嚷着要堆的雪人。
九宣有些闷闷不乐,看着那雪人渐渐有了雏形,因为是严烈阳开口说要在树下面堆雪人,下人们唯恐这雪人堆的不大不威武,九宣又不肯让他们取这园里的雪,所以现在用的雪都是从其他地方扫了抬来。
严六站在一边看着下人瞎忙活,而九宣的脸上半点欢容也没有,小心翼翼的问:"公子不满意?我让他们换雪重堆?"
九宣摇摇头:"这样也好......反正总是要化的。"
严六摸不着他想些什么,笑说:"公子莫担心,北狼这季节才开始冷,往后五个月都不会暖和起来,公子这个雪人足足能在树下面站个小半年。"
九宣淡淡地说:"是么?"又看了一会儿,说道:"六叔不用陪我,办正事要紧。"
严六慌忙躬身:"公子折煞小人了,严六哪当得公子这样称呼。"
九宣一笑不语,严六和他相处了两年,已经差不多知道他的脾气,说道:"公子晚上又做噩梦了么?"
九宣怔了怔,点点头。严六道:"公子肯定又没老实吃药。"
九宣皱眉说:"天天吃月月吃......"
严六打断他的抱怨:"公子觉得做噩梦好,还是吃药好?"
九宣歪头想了想,说道:"药太苦了。"
严六忙说:"我这就去跟郎中说,把药调得好吃些。"
九宣点点头,甜甜一笑。严六只觉那笑容比满天满山的雪光还要晶莹耀眼,忙低下了头去,侧身走了。
九宣坐在那处半天没动,觉得脚趾隐隐有些痛麻,便从窗台上跳下来,也不管那些忙着给他堆雪人的人仍旧忙着,沿着长长的回廊,慢慢走出了院子。
他身子向来弱,很少一个人出来。要不是今天园里乱哄哄的,连贴身的小厮和丫头都去玩雪,他身边永远都会有跟从。
转了几个弯,他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北狼依山而建,严烈阳这座堡便在半山,后面是极陡的山坡,上面积满了雪。九宣抬头痴痴望着那雪白的高峰,只能看到短短上截,上面全被薄雪浓云笼罩,再看不清。
忽然后面有簌簌的踩雪的声音,九宣回过头来看,一个穿着下人衣服的少年,正在身后,定定的望着他。
北狼的人极多,九宣认得的却少,这时看那少年的眼神,似曾相识般,便也上下看他。那少年瞅了他半晌,躬下身来,说道:"公子,这处冷,眼看晚间还有大雪,公子回去罢。"
九宣问:"你是谁。"
那少年嘴唇抖了抖,说:"小人没有服侍过公子,公子不认得我。"
九宣跟着他向回走了两步,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说道:"我叫江义。"
九宣想了一想,这名字殊无半点印象。便也丢开不想。走了一时,却仍然没有回到原来那院子,九宣四下看看,说道:"你不认得我住的地方么?我在贮玉阁那边住。"
江义回过头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小人走错了。"
九宣事事糊涂,却不痴傻,说道:"贮玉阁谁都是知道的,你把我引到这边来做什么?"
江义一言不发,突然拔出一把尖刀,向九宣扑了过来。
他眼里一股怕人的狠劲,动作极猛,九宣侧身一让,手臂在他背上一斩,他便仆倒在雪中,腰背剧痛如断,爬不起身。
九宣停下手,脚尖把他挑翻过身来,看他眼里绝望凶狠的神色,不由得害怕起来,反向后退了一步,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江义只是恨恨的死盯着他不放,象要在那冰玉样的容颜上穿出两个洞来。九宣又退了一步,脚不知在什么上一绊,坐倒在地。积雪甚厚,他身上裹得又多,一点儿没有跌痛。远远的急促的人声脚步声响起,严六带着几个人急奔过来。
九宣只来及叫了一声六叔,严六快手把他从地上抱扶起来,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又看那仆在雪里的人,眼里寒芒一闪,便早有人过去把江义架了起来,倒剪了双手,挖了一大把雪塞在他口中,拖了便走。
九宣说:"且慢。"又问严六:"要拿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