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对杜玉容一笑,但不知道为什么,白震远总觉得他们会给这孩子带来很大的麻烦。
胤祇还是昏迷不醒,杜师傅让杜玉容照顾着他,白震远便把胤祇冒险救人的经过告诉了杜玉容,听的杜玉容激动不已。
「那个佟国维怎么可以这样?就算不是阿哥,也不能这么对他呀!」
「唉~你不知道这些阿哥们也可怜,尤其像八阿哥,生母不得宠,他也受尽冷落,宫闱中勾心斗角厉害,他还能这么侠义心肠,真是难能可贵极了。」
杜玉容走过去坐在胤祇床沿,看着胤祇深刻的轮廓,胤祇因为生母由塞外来,长的便有几分少数民族的味道,浓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线条明显的唇瓣,加上皇阿哥奉祖宗家法,要精射骑、练拳术,一身肌肉结实优美,皮肤是古铜色的,那份俊逸与汉人迥然不同,他想爹爹应该也有所知觉,只是没再追问而已。
杜玉容忍不住伸手抚摸那双唇,「你怎么不快点醒过来?再拖下去,爹如果查出你的身份,那就糟糕了。」
说巧不巧,胤祇竟在此时张口呻吟了一下,杜玉容一时不防,食指滑进了他温润的口中。
「哎呀!」杜玉容吓的跳起来。
「怎么啦?」白震远赶紧走过去问:「发生什么事?」
「没、没什么………」杜玉容红着脸,心脏猛烈的跳动,「他好象快醒过来了。」
想不到一个人的口是那么温暖柔软,胤祇还发着烧,他的口腔更为灼烫,杜玉容觉得那一下触摸,让他的身体也热了起来。
「水…………」胤祇被杜玉容的声音惊醒,一睁眼就觉得身体烧的难受,烧的他要化成了灰。
杜玉容忙倒了水,让胤祇靠着他坐起来,「慢慢喝………..慢点。」
胤祇却渴的受不了,喝完了一碗水还是渴,「还要,给我水………」他回头挣扎着抬起头来看看扶持自己的人,恍惚中只见到一个清玉般的人儿笑着。
「别急,马上再倒给你。」杜玉容叫白震远:「再倒水给他,上面洒一层糠。」
胤祇的唇一靠上碗,却发现水面上浮着粗糙的东西,「我要干净的。」
「水是干净的,我怕你这么急着喝会伤了身,所以撒了一层糠,你边吹开水面上的糠边喝,就不会喝的太急了。」
胤祇渴的难过,便生气的说:「水!给我水!」
杜玉容只是温柔的扶起他的下巴,「慢慢喝,等会儿就不渴了,等你清醒点我再给你干净的水。」
明明是还很不成熟的嗓音,却如此沉稳,胤祇慢慢平心静气的啜饮起那碗水,两碗水饮尽,胤祇清醒多了,「我在哪里?你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杜玉容小心翼翼的放他躺下来,耐心的柔声解释着:「你在桃花渡,我是杜玉容,我是从河里把你捞起来的。」
白震远正要说话,听到门外脚步声,忙说:「八爷,你从现在起就是个商人之子,我们是从京城到淮南进货遇上大水,记得,你不是阿哥。」
胤祇正疑惑,门外就走进两个人,一老一少,杜玉容叫老的那个为爹爹,叫年轻一点的那个为小叔。
杜师傅替胤祇把了脉之后说:「好多了,身上的烧应该过几天就能退净。」
年轻的那个走过来,打量了他一下,很不客气的问:「阁下在京里经商?做什么生意?哪一家商号?叫什么名字?」
白震远第一次看到杜玉容的小叔,没想到杜师傅老成内敛,他的义弟却是个血性汉子,正紧张的担心胤祇露了馅,只听胤祇回答
「我是城南殷家的,家里茶、盐、矿的生意都做,我是殷老爷的小儿子殷仲凯,多谢老先生相救。」胤祇从容的一一回答,脸上还带着几分傲然的笑。
杜师傅和弟弟对看一眼,便笑着说:「没什么,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身体养好了我们送你回京。」
杜师傅出房门前又对杜玉容说:「容儿出来一下。」
杜玉容乖乖的跟了出去。
「容儿,这家伙来历不对,他不像个商人之子,倒有几分贵气,你看紧一点,我要你小叔到京城查查他的底细,在那之前别让他跑了。」
杜玉容担心的问:「要查什么?查出来又怎么样?」
「听说康熙老头把几个阿哥送出来学政务,那天他腰上的绣袋我真觉是明黄色的,假使他是那几个外放阿哥的其中一人,抓住他对你义叔的反清复明大业很有用,他可以当人质。」
杜玉容有几分惊讶的说:「爹!他也没做什么呀!」
杜师傅生气的说:「满鞑子都该死!你怎么回事?心软?成大事不操小仁,知不知道?」
「我想,满人里也许也有几个好的,我们不应该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这样有失公道…………」
「啪!」杜师傅一巴掌挥过去,「不成材的孽障!你是帮着满人说话?」
杜玉容忙跪下,「容儿不敢,请爹爹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都是容儿不孝,让爹生气了。」
「不孝?」杜师傅怒气冲冲的说:「你不要给我当个不忠不孝的孽子,要不然我亲手宰了你!」
杜玉容咬着牙不敢再说话,对他而言,效忠连看都没看过的大明皇朝,真是非常可笑,可是爹是前朝遗老,当然无法忘却旧朝,他也只有因孝顺而跟着恨满人。
杜玉容进房时胤祇让白震远扶着坐起来,胤祇看了他脸上明显的掌印,惊讶的说:「你挨打啦?」
杜玉容淡淡的笑着说:「你还是赶紧养好身体,快点回京吧,免得夜长梦多。」
胤祇向他伸出手,「是因为我?过来我看看,怎么打的这么重,五只指头都看的分明。」
其实是杜玉容面白皮嫩,所以才红的红、白的白,胤祇却看着他欲哭无泪的样子感到心疼不已。
「疼吗?一定很疼吧?你多大了?怎么会让人打巴掌呢?」
杜玉容感觉胤祇滚烫的大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刚才明明是不痛的,不知道为什么胤祇一摸就又痛又辣。
「我今年已经满十五了,爹不怎么喜欢满人,我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所以……反正是我不对,挨打活该。」
胤祇摸摸他的头,「都是我给你带来麻烦,真对不起。」
杜玉容抬起头来看着胤祇,只觉得他的眼很深、很深,像一口不见底的古井,他像站在井边,就要跌落…………
红尘若梦(第二章)
更新时间: 07/02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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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胤祇因为恪守祖宗家法,每日天未明就演练布库(蒙古拳术),所以身体硬朗,没多久就能自己下床走动。
而杜玉容因为爹爹吩咐要一步不离的跟着胤祇,所以只好成天和白震远一起跟着胤祇到处走,连夜里都借口「照顾」胤祇而睡在他榻下,以便监视。
这倒没让杜玉容觉得困扰,他是独子,娘早没了,爹爹又老,胤祇和白震远跟他的年龄倒近些,尤其是胤祇,跟他经常聊天聊到天亮。
胤祇看来老成稳重,但玩起来也是没天没日的,弄的一身泥也不怕。
「我真怀疑你是阿哥还是什么奴才,哪里有这么骯脏的阿哥呢?」
胤祇为了掏个掴掴,趴在地上往洞里灌水,杜玉容却嫌脏而不愿替他抓住跳出洞的掴掴,让胤祇急的跳脚,把泥也溅上了他的衣角,杜玉容气的笑不出来,皱起眉头像是要骂人,结果出口的话还是轻轻柔柔的。
胤祇嘻皮笑脸的说:「老实告诉你,我觉得生活在那个环境里,我真的像奴才,礼教的奴才!什么君子喜怒不形于色啦~皇子千金之躯不可轻贱啦~真要个行如风、立如松、坐如钟…………」
「玩如疯!」杜玉容笑破怒颜,「你都几岁了还这样玩泥巴?脏死了!」
「你怎么像个姑娘家,脏就脏嘛!洗净了就好,我们都是女娲娘娘从土里捏造出来的,你倒怕泥?」
「我穿白衣耶!」听到胤祇说他像姑娘,杜玉容又动了气,虽然骂起人来声音轻软如昔,却冷淡了点。
胤祇玩心一动,抓起一把泥往他身上抹,「谁叫你要穿白衣,脸也白、衣服也白,要不是你脸上那抹桃红,看来简直像个幽魂,来!让我来帮你上点颜色!」
杜玉容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别闹!我最怕脏东西!」
「习惯了就不怕!」胤祇满手的泥,一把抓紧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将泥往他身上抹去。
杜玉容看着胸前一抹泥,做了个想吐的表情,「脏死了啦!我要回家去换衣服!」
「亏你是个乡下孩子,连泥巴都怕。」胤祇嘻嘻哈哈的拉扯杜玉容的袖口,「偏不让你走,你就穿这件衣服陪我一天。」
杜玉容急的提高声音,「我为什么要陪你?你都能走、能跑、能欺负人了。」
胤祇一把将他压在胸前,「因为我要你陪。」
突然在耳边响起磁性的男音,杜玉容觉得像羽毛搔扰着他的胸口,心脏如鼓般重击。
「干什么?」他顿时慌张起来,赶紧低下头说:「男孩子间玩也要有份际,快放开我!」
胤祇低头看着杜玉容急的满脸通红,那黑卷纤长的浓睫颤动个不停,只觉那双睫毛轻轻抚着他的心房,让他浑身燥热不已。
从昏迷中醒过来,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晶莹剔透的黑瞳,那双眸子,探入了他的心底最深处,最深处……
「你好漂亮………好美,比我看过任何一位姑娘都美,如同明月般皎洁,如同白玉般温润,晶莹剔透、光茫内敛。」
杜玉容惊慌的抬起头来,「别这样子!放开我!」
胤祇却笑着把唇贴近,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知道汉哀帝宠幸董贤的事吗?这几天我一直很想…….」
杜玉容把头一偏,闪过那个有可能碰上他的唇,「我不好男风!那是你们京里人的嗜好,快放开我!」
「我也不好男风,但我想试试看你这双唇的滋味,好不好,让我亲一下?」
那双温润唇,老是那样柔柔的、说出口的话又是那样冷冷的,叫人忍不住想要侵占、揉躏它。
「你有病呀?!」杜玉容猛然抬起腿重重的踢了胤祇的前胫骨。
「哎!」胤祇抱着小腿蹲下来,「你这人怎么搞的,开开玩笑而已,就动起手来了?」
开玩笑?!
杜玉容愣住了,也不知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反正心底觉得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拿这种事开玩笑?真是叫人……笑不出来。
他蹲在胤祇身旁问:「真踢伤你了?很痛吗?」
胤祇低头好象很痛苦的猛揉小腿,口中嘶嘶的喘气,却不说话。
杜玉容赶紧靠近他,「让我看看吧?是不是要擦药?」
「………..没有很严重啊~只是一点点泛红……….」杜玉容说着抬起头来,唇上被柔软温暖的东西碰了一下。
他吓的往后退,「你………….」
只见胤祇笑嘻嘻的说:「亲到了。」
「你真是个无癞。」杜玉容红着脸用袖口擦唇,声音却仍旧清清轻轻。
胤祇抚开他额前飘落的几丝乱发,温柔的说:「我觉得很好,你呢?不喜欢?连一点点都不喜欢?」
如果真的讨厌的话,那双美目为什么会泛着诱人的水光呢?
杜玉容腆瞪了他一眼,闷声不响的站起来往回走。
胤祇也站起来,看着他的背影,有股冲动想拥他入怀。
美丽、细心、柔情、机灵的杜玉容,勇敢、冷静、好义、坚毅的杜玉容,这个人融合了男女的至善,从外貌到性格,以至于气质里,都这么完美,这个杜玉容…………….
老天!这个杜玉容啊……………..
胤祇皱眉抓着自己的前襟,觉得光想到他,胸口就一阵紧热,一个冲动,脱口喊出:「容儿我喜欢你!」
杜玉容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可是从他肩膀的起伏可以看出他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有点喘气。
「容儿…….我真喜欢你。」
连日来,日夜细心照顾呵护他,那份不歇的关爱,简直像个情人,情窦未开的胤祇也因此更忍不住爱慕着这个『救命恩人』了。
杜玉容猛然转身日光下黑发轻扬,墨画般双眉、白玉般肌肤,不知是急、是气、是羞,两颊透着红云,阳光照着,只觉温灿莹润,耀眼夺目。
他如点漆般的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胤祇,带着点睥睨,「你们城里人爱玩相公、养脔童,可是我们乡下人不来这套,你要是阿哥脾气发了,要养个禁脔,劝你还是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什么禁脔吶?我不过是喜欢你。」胤祇的口吻带着挫败。
英俊挺拔的男子汉,突然出现这般柔情的一面,叫杜玉容也忍不住心动,原来以为是自己的单恋,想不到这个无癞般的阿哥比他更多情啊?
杜玉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着胤祇,突然心头一阵暖,正要说:「其实我也………」
「少爷!」白震远的声音打断了杜玉容的话头。
胤祇急的上前拉住杜玉容,「你也什么?你刚想说什么?」
「没,我说……….我也该回家了。」杜玉容将手甩,往前迎上,「震远哥,怎么了?」
白震远气喘嘘嘘的说:「我可以和八爷私下说说话吗?」
杜玉容犹豫了一下,爹说过,要寸步不离的跟着胤祇…….
「拜托,一下就好了。」
「那我先回去,你们别太晚了。」
杜玉容才走,胤祇就气极败坏的顿足,「震远!你可真会挑时间!嗳,气死我了!」
白震远楞楞地说:「我怎么了?」
「你坏了我好事啦!」
白震远猛然醒悟,「不会吧?你跟容儿?这可不行呀!」
「怎么不行?王爷、阿哥、大臣们,好男风的多着呢!我就喜欢他不可以?容儿那么美好,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白震远急的摇头,「谁都行,就是容儿不行!」
「怎么说?」胤祇有几许不悦,他谁都不要,就要容儿呀!
「爷~我四处打听,发现容儿家,似乎有反党,我怀疑是反清复明的人吶!」
「什么?!」胤祇脑中轰然一声,「你怎么知道?」
「刚开始他们排斥满人的态度就让我怀疑了,早上我听到杜师傅要他义弟『再通知京里的人查清楚,别冤枉了人』你说,这不是指我们两个人的来历吗?我看这几天我们就得走,此地不宜久留啊!」
胤祇颓然坐倒在地,他将头埋在膝间,脑中纷扰的念头奔窜。
如果抓起反党,他在皇阿玛面前可出尽丰头,或许还能封个贝勒爷,那可是封王的第一步,额娘知道了会有多高兴?
可是如果把容儿的爹爹抓起来,容儿会多伤心?而且这事是诛灭九族的重罪呀!真要查出个什么不对劲,容儿也跑不掉。
真的很想做件大事…………..真的不愿伤害容儿……….怎么办才好?
「八爷?」
胤祇抬起头来,「震远,这事可严重了,你能保证不把消息流出去吗?我想护住容儿,千万别让第三个人知道容儿家的事,否则他就没命了。」
「我知道,杜玉容救了我们主仆俩,我也不愿看他被抄家灭族,可是你得跟他离远一点,总有一天他们会露馅。到时如果让人知道你跟反党家属来往,就算是个你阿哥,也会因此毁了一辈子。」
也就是说,他不能跟容儿在一起?
白震远跪在他面前,「爷,你得答应我这件事,这跟你的前途大有关连吶!儿女私情不过是小孩子的玩意儿,过几年就没了。可是前途是一辈子的事,你不能一时冲动自毁前程,别忘了佟大人当初敢放你死活不顾,就是因为你没有足够的权势,难道你要落的更惨才甘愿?墙倒众人推,真的扯上反党,你就永无翻身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