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俩好————rough

他长得黑瘦，一张脸给人印象最深的是那个过高的鼻子，说话时有点皱眉，抬头瞅了我一眼，“照片你拍的？”我一点头，“对。”
“拍得不错。”周围又过来几个学生，满脸积极求学的样子，“裴老师，他的照片在细节处理上问题这么多，
一看就非专业，用的机器肯定不是单反，颗粒也很粗糙，的确题材是比较特别也有些冲击力，可能谈得上好吗，您要说这叫好，我们这两年白学了。”
“如果你们看作品以半吊子的专业角度来评判，那当然只能看到它的漏洞和不足，而真正的欣赏是以纯审美的角度来看，把自己当成不懂摄影的人，例如一个孩子的眼睛，他的照片最吸引人
的是独特的视角和故事性，不是刻意在拼凑而是传达最直接的信息，我估计他照得数量也不少，你看这张新娘子在酒店玻璃窗前的，虽然没用偏振镜去倒影，可感觉神态和构图特别到位，
反而是有点斑驳的影子使画面更有整体感，这张逆光中站着的鸽子，好像在混沌和伤感中看出些微的光明和希望。其实不在乎你用什么机器和技巧，最关键是站在相机后你的一双眼睛和脑
袋。如果你觉得我说这些作品好有辱你的专业，我无话可说。他的照片让我怀念当初学摄影那会的对事物的冲动和好奇。”
“明白了。谢谢老师。”提问的学生回答。
“你叫……”
“陈向”小浩替我说，“如果你有兴趣学点摄影的专业知识，可以来美院，我帮你安排，学摄影挺苦的，出路也不算特好，只是我觉得教你这样的学生有意思，当然也得看你有没有兴趣。”“我
是挺喜欢的，不过我也有问题。学摄影得花不少钱，我现在一穷二白，而且那些名词我也没耐心记，我一看书就头疼，对我来说，拍照的概念就在一瞬间把某样东西定格在固定的空间里，
我不喜欢硬给它赋予某种意义，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美术，也喜欢看B&W杂志的黑白照片，没
接触一点暗房和室内摄影的东西，对摄影后期感兴趣。首要问题事先得找活儿挣钱养活自己，美院有晚上或周末的课吧。”
“你可不是一般能贫，我最近要带一成人班，下个月二十五号开课，晚上一三五有课，大概半年，我替你留一名额，你要不来在二十号前通知我，学费我给你打八折，估计是两千多。我怎么
觉着有点自我推销的感觉。那～”他递过来一张边缘没规则的特种纸名片，上面有他的名字“裴闻东”和电话邮箱，
“嘿嘿，您一看就是高风亮节、仙风道骨，能干推销那行当吗？谢谢裴老师。如果没别的事，课我一定参加。回见了。”
才撂下这话没一天功夫，老邓就和我联系上了，他给一批背包族领队，去新疆三个月。杂志的事在这边已经有人挑起来了，做得也不错，我也不想掺和，而且最近国内好多类似的刊物出来，
对外版杂志也有冲击。老邓在打口碟这方面也有货源，录音带、CD、黑胶碟，我最近跟小浩学了电脑，发现好多人在网上买东西，这种方式挺好，不用寻找人群，建个空间，自己把图片扫上去，
加一些文字说明，就不必拿着样货到处跑，同时也可以租一个特别小的店面，在里面摆一些货，买东西的人拿走哪个就补哪个，或看目录订货，还可以发展其他人做店面，我们给货源，做成连锁。
我开始学着寻找一些国外的热门单曲网站，了解哪些音乐热门，对成包的货物分门别类，记
住了不少专门的英文单词和人名。店面简单布置了一下，跟以前的部分客源联系，看他们对这方面有没有兴趣。忙忙活活的一个月过去，就已经大概搭了个架子。
美院的课已经上了一个月，跟着裴闻东那样的老师挺能学东西，我也长了不少见识。今天明
明上下午还是风和日丽的大太阳，到了晚上居然给我变天，上着课就感觉到丝丝潮意，课间一开窗外面的雨已经下得非常细密，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同学里没有带伞的，裴老
师一看这样就说今天早点放，下回把课时补回来，我真点儿背，今天居然带了相机，还挨图书馆借了好几本特厚的摄影作品集。走出校门这功夫就全得浇湿，要我命啊，同学们都闹哄哄的不知道怎么回去，我也急得直转悠。
要不我给小浩打个电话，可这功夫他过来，到了起码得一个多小时，再折回去，他一天也挺累的，
实在不忍心。正犯愁，门口就进来一高个儿，提喽把大伞四下张望。“吴浩！”我大叫着站起来，心里美死了，这小子居然大老冒着雨远给我送伞。
我背着相机，他抱着书，两人撑着一把印有“家和超市”几个红字的大黄伞下面，小浩乐呵呵的问我这一天学什么了，又絮絮叨叨今天在学校干嘛了。
这一刻心底泛起阵阵温柔，在有几个人冒雨跑过的校园小路上，在那把泛着柔光的黄伞内，我吻了他一下，感觉到微凉的水气和他温热的嘴唇，从他的眼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幸福。

18/上

打车回家的路上，我和小浩在出租车里偎着肩膀睡着，等一觉醒来，街灯把斑驳的影子散落我们身上，小浩睡着的脸半明半暗，口水顺着嘴角流到脸边，肩头的布料潮湿一片，看着他那傻
样儿真想乐，可幻化成了嘴角温柔宠爱的笑意，这家伙头不大但分量不清，此刻犹如失重的铅球般扎在我颈窝里，肩膀很麻不过并没动地儿，这份沉甸甸的踏实感，让我安得下心来。那时
候电台的正放着一只老歌，《NOW AND FOREVER》，熟悉这首歌是看纪念巴乔的一首MV听过的，Richard Max深厚的嗓音唱出对爱人的依恋和承诺，小浩曾经给我解释过歌词，虽然印象有
点模糊可听到“i lose my way but still you seem to understand，now and forever，i will be your man”时，不禁心生震动，在成长岁月的二十年里，我曾拥有很多东西，
也失去很多，在我找不清方向的时候总是有这家伙在左右给我支持，就算有天可能失去更多，相信他也一定会永远陪在身边，我也一样，对这点如此肯定，想到看不清明天的永远，我没有迷惑。
最近规定摩托车不让上二三环了，警察见着就扣，自己觉着学四个轮的耽误时间又麻烦，有
什么事出去不是打车就是自行车。有空闲时间就把摩托车开到四环或郊区，载着小浩在行人稀少的马路上飞奔。
打口碟的生意做得不错，尤其我能从大批货中挑出热门碟以略低于国外邮购的价格卖给行家，就更赚了个盘满钵满。早想买部单反，徕卡R系列的天价让我叹为观止、望而却步，最后选
择了佳能的EOS－30，天天跟宝贝疙瘩似的抱着乱拍，我喜欢拍人，拍得最多的当然是小浩，
在早上把窗帘悄悄拉开，拍他光着身子趴在床上的背部裸照，冲入洗手间趁他愕然回头的当口，拍他挂着水珠在晨光中轮廓清晰的四分之三侧脸，他看书时昏昏欲睡的表情……这些抓拍的
生活照让他咬牙切齿、哭笑不得。最近开始学暗房技术了，我就和小浩琢磨着怎么在家里隔出个空间作暗房，这样就能洗出更好的黑白照片来。
回迁终于盼到了，自己掏钱，想把房子给爸妈装修的漂亮点，找了个挺大的装修公司，不过还得盯着点，
随时有问题随时改，我和小浩就轮班看着，真挺熬人的，顺手拿些废料就把家里的暗房也折腾出来。我把洗好的照片拿给小浩看，他那种入迷的无法置信的神情让我自豪。
摄影课结课之后，裴闻东时不时叫我们几个学生给他当助手，让我们学点经验。我们几个都叫他师父，混得挺熟。大多数时候的工作是给杂志设拍美女的时装大片或者给客户拍硬广告的图片，
怎么打灯，测色温，各种颜色的反光板，如何摆拍，怎么让人物放松，的确学到技巧，可让人心生厌恶，
太大弄虚作假美化产品的花招，等模特化妆等上两个小时，如何把人拍成白脸美女，赶上无聊的女人还跟你乱放电，你不搭理就找茬。
说实话，我不在乎那几个钱，如果将来让我做这个，我还真不成，把想法和师父说了，他回答：“你以为这个就好干了，你不干想干的大有人在，学艺术就不用吃饭了，谁不想日子过得舒服点。
你不挣钱，相机镜头胶卷相纸显影定影液，出去拍照的费用哪儿来啊，纯艺术摄影跟烧钱差不多，不干这个扛着点，让玩这个的主儿喝西北风去啊，商业摄影，这也是为艺术献身。”“久了
还不人格分裂啊，站在艺术与商业边缘，危险哪。”“是啊”师父叹口气，“这得看个人了。也有商业摄影大师，干哪行精了都不易，商业摄影也有特有风格特另类的，你以后多看就知道。”“我就是初学点皮毛，
看的拍的都差得远哪，以后您多提点。”“你小子就是话多，“师父敲了一下我的头。”有个性是好事，
自己的风格得保持，不怕提问就怕你心里有想法不说别扭着。”“得嘞，您这一吐口，我以后就更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rough于2005-05-20 16:11:34留言　
18/中

今天什么事没有难得清闲，我就闷头睡到自然醒，起来大概十一点多，把小浩留在微波炉的早点热了吃，打开电脑看有没有客户订货的留言，处理之后想起老邓说把他在楼兰古城拍的几张
照片发到我邮箱了，懒得用OUTLOOK，就顺手把MSN打开，几乎没用它聊过天，只用收发邮件的功能，
账号是小浩帮我申请的，用户名是love_mouse，小浩的是love_elephant，我们不光有情侣手机、情侣体恤还有情侣用户名。
我刚进入登录页面，就看到对话框提示加我为联系人，用户名是：xiangnan，我有点吃惊不过估计是认识的人就允许了，
显示对方已登录，MSN名字：xiangnan－等待……四十三天。我没理会对方，直接进入邮箱看邮件，突然有对话框闪烁，我打开一看：
xiangnan－等待……四十三天 说：陈向？你是－陈向？
love_mouse 说：我是，你哪位？
xiangnan－等待……四十三天 说：刚才看见你上来以为是眼花了，激动得打不出字来，等了你四十三天，我是彭南。
看到是彭南，我也激动得手忙脚乱，本来打字就不快，有种特别的情绪堵在胸口，费了半天劲才凑出几个字。
love_mouse 说：小南？真不敢相信是你，咱六年没见了吧，还在美国吗？怎么找到我的？很想你，好吗？
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怎么形容什么，久别重逢的狂喜，而且小南对我有着非常的意义。
xiangnan－等待……四十三天 说：嗯，我……很好，还在美国，确切说有五年零十个月没见了，你呢，好不好？
xiangnan－等待……四十三天 说：辗转知道了一些你的事情，在校友录上找到的你的MSN，你在两个月前的我们班日志上留言说：有谁知道小南过得好不好？我是四十三天前看到的这则留言，
看到这句话的当时就哭了出来，谢谢，谢谢你还记得我，所以一直在MSN上等你，都有点绝望了，没想到今天会看到你。
我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读，非常惭愧，只是两个月前在家学电脑，偶尔上到小浩校友录上，随便的一句留言，没想到让小南空等这么久。
love_mouse 说：对不起，我一点也不知道，让你白白等我。xiangnan－终于等到说：什么呀，
连陈向也会满嘴对不起啦？呵呵，等你是我的选择，哪有什么对不起了。不过想想，你还真有对不起我的事。
love_mouse 说：啊？什么事？高中的事吗，我……念了职高，没遵守和你的约定。xiangnan－终于等到说：这我早知道了，是回信，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回信？
love_mouse 说：一直？最后一封信不是我写给你的吗？ xiangnan－终于等到说：真的？可是我后来给你写了十几封信，都没回，我在最后一封信提到给你申请了邮箱，让你看电子邮件。你都没收到吗？
love_mouse 说：没有，不知道哪儿出岔了。错过了好多，小南对不起你的心意。xiangnan－终于等到说：不是你不理我就安心了，其实那时候咱们的环境变了很多，的确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也从你前几封信里看出来，是我太死心眼吧，后来给你写信都变成一种倾诉吧，有点想写日记的感觉，自我意识更多，不知道算不算自虐。
xiangnan－终于等到：呵呵，陈向如果我想多知道一点你现在的生活算不算要求过高，你想看那些我后来的电子邮件吗，
我把地址贴给你，密码××××××。xiangnan－终于等到说：你不看也没关系，里面好多自说自话。
我打开地址输入密码，进去看第一封信的刹那我就好像跌入以前和小南共度的日子，那是我美丽朦胧的初恋。
里面写了小南刚到美国的生活，吃得怎样啦，有什么障碍，交到哪些朋友，有多想念我，每封信的主题和内容都不太相同，可是信末总有一句是这样的：陈向，我想念你。
陈向，我真的想你了。
陈向，很想你。
陈向，今天格外想你
……
里面还有小南回忆和我相处片段的文字，优美的如同诗句，让我有种不确实的漂浮感，好像重拾那些记忆的片段，每个画面都散发出美丽的萤光。
小南也交过男朋友，但是摆脱不了我的影子，如同某一时期的我。 “陈向，我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期末考，很厉害吧？
今天早上和男朋友Jerry在湖边聊天，看着他下巴的弧线又想到你了，我这个人的记忆力怎么这么好，
非常讨厌自己，可是控制不了在其他男孩身上找寻你的影子，这样对他很过分，我要和他坦白也对自己有个交待。
为什么呢，已经这么久明明知道你会有要好的女朋友，已经忘了我，可是我怎么还这么惦念你，此时的你有没有一丝丝想念我……你还记得彭南吗？”
信太多了，我不知道小南是怎么坚持下来，其中还有照片，一些歌，我生日和节日时的电子贺卡……看完之后有种被塞满后茫然的无知感。脑子空空如也，可是眼睛却模糊，一摸原来是流了眼泪。
我不知道怎么回报小南这样的感情，是负疚还是遗憾，那段感情始终由我亲手结束，埋在心里。

18/下

看完信，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外面的天有点阴，我团坐在椅子上，肚子空，脑子乱。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做梦，滴滴滴滴～手机有短信，小浩问我中午吃饭没，晚饭想吃什么。我说没什么特想吃的，
你带没带伞？他回：就在楼下菜市场，看我想吃什么，准备买菜呢。要不炸酱面得了。从小不会做饭的吴浩在照顾我日子里，居然学会做炸酱面、打卤面、什锦炒饭、包饺子，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听到熟悉的小浩开门的丁零当啷声，我才恍然回过神儿来。菜在厨房搁好，他过来把热腾腾的鸡蛋罐饼扔到我怀里，还递过来一杯插着管儿的甜豆浆。
“今儿怎么看着挺忧郁啊，早上还好好的呢，你呀就是挨家呆不住，赶紧吃吧，我都听见你肚子咕噜噜叫了。”
我一边喝豆浆一边吃，热乎的食物进到胃里的确舒服多了，还真香。小浩看我不说话，还是有点不放心：“你没病吧？”“你才有病呢，方我哈？”
“没事装酷吧你，弄得我怪担心的，先做饭了啊。不成，嘿嘿，还是得先亲一个。”我两手举着吃的，他就胡乱在我脸上亲，亲完仔细看着我的脸，傻了吧唧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