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ss The Rain 上————小笼包包

他开着警车把我送到了福利院门口，然后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对我说道：“那我就送到这里了，你自己能进去吗？”

我点了点头。

“我看你没有衣服可以穿，所以帮你买了一套新的衬衫仔裤，你以后可以换着穿。”

我感激的朝他笑了笑。

“你……”他欲言又止，“你叫什么名字。”

我轻声的告诉他：“小雨。”

“是下雨的雨吗？”

我点了点头。

“那，那你进去吧，我还要去巡查，等我有空了就去看你，你要保护好自己。”他看起来很不放心我。

我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告诉他再见。他又看了我一眼，才开着警车呼啸着离开了。直到警车离开我的视线看不见，我才转身走进了福利院。

“你是新来的？”

我点了点头。

“这里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残疾人，因为生活所迫没有人照顾才不得已留在这里。有些人性格变得有些奇怪，你要小心。”

我点了点头，抱着裴靖书送我的新衬衫，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四周是敌视的目光，他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指指点点。我低着头，抱着自己的胳膊，缩着身子往前走。直到碰的一声撞在一个高大的胸膛上。

这个男人看上去很可怕，全身肌肉纠结，身材非常高大也很粗壮，可是他两旁的袖管却是空荡荡的。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给我一种很强的压迫感。我不知所措，想逃，却又知道无处可去，如果离开这里，我连吃饭的地方都将失去。

“新来的？”

又是这个问题，我还是以点头回答。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看上去很正常，除了发育不良外。”

我伸出手指：“我，我的手指……”

没待我说完，他就用狠厉的目光将我的话逼了回去：“把你的手伸回去，别拿出来炫耀，今晚你的饭要分给大家，自己回你的床铺上待着吧。”

可是我很饿了，我在心中默默的说，因为我知道即使说出来也没有任何作用。

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我辗转反侧。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他突然这样敌视我，但我下意识的已经明白，我得罪了他，得罪了这里最有力量的人，我以后的早饭中饭晚饭恐怕都会成为大家饭后增加的点心。

确实如我所料，往后的一星期，我几乎两天才能吃到一顿剩饭。我从旁人的议论中听说那个没有双手的健壮男人原来是一个黑社会的头目，被仇人追杀失去了双臂，为了掩人耳目才逃到这个福利院里来躲着。虽然他没有了双臂，可是福利院里的人都很怕他，为他是从。他最恨看到人家完整的上肢在他面前晃悠，而我恰巧犯了这个忌讳。

因为连续的饥饿，我简直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两颊深深的凹陷了下去，脸色很苍白。当裴警员一周后轮休的时候来看我时，我就是这个模样。

13.裴警员（二）

“天哪，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我牵起嘴角，对他笑了笑。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副活着的骷髅，我都担心风一吹你会飘走。”

我不知道面对为我这样担心的他说些什么才好，只好低头小声的说了一句：“抱歉……”

裴警员扶了扶额头，发出很无奈的叹息：“拜托不要说抱歉，这不是你的错，我想这是我的错。我高估了你的生存能力，我想，我必须要保护你才行，不然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我不明白他说的保护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对他笑了笑，说了一声：“谢谢。”

裴警员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对我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里面处理一下你的事情。”

我坐进了他的警车，静静的等他回来。

他的动作很迅速，几乎才过了五分钟不到就出来了，他的心情仿佛非常愉快，笑着对我说道：“小雨，我帮你搞定了！以后你都可以不用来这里了！”

我楞了一下，然后问他：“那我可以去哪里？”

裴警员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发动了汽车，然后转头对我说道：“你就去我那里住吧，让我照顾你。”

照顾……我……？我低头交错着自己的手指。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我不知道应该作出怎样的反应，依旧低头玩弄着手指，安静的缩在副驾驶座上。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裴警员将警车开回了警署，与同事交接了任务之后就领着我去了他住的地方。

警员的工资应该并不是很高，他住在一个破旧的公寓里，房子也不大，一个客厅一间卧室而已，虽然是单身男人住的地方，但出乎意料的并不脏乱，东西摆放的也很整洁。

裴警员看出我的好奇，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我在部队待过几年，所以比较会打理自己的生活，看起来很干净吧。”他笑着问我，我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含了一口水吞下。

“这里的地理位置虽然不太好，但是环境还算可以，外面有个小公园，平时也很安静，住起来很舒服呢。我每天早上都会跑去公园里锻炼。”裴警员冲我比划道。

我继续喝水。

“啊，我差点忘了，你一定饿极了吧，我光顾着介绍这屋子了。小雨，你想吃点什么，我帮你做。”裴警员脱下警服，穿着衬衫进了厨房。

小雨……我好像只跟他说过一遍我的名字吧，没想到那么久了，他还记得。

“小雨？”裴警员等不到我的回答，从厨房探出脑袋来看我。

我只好回答道：“只要是吃的就可以了，谢谢你。”

裴警员看了我一会，说道：“小雨，别那么客气，我答应要照顾你的，想吃什么就尽管说。”

我低着头看着杯子里的水，没有看他。

差不多才三分钟，他就捧着满满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出来了：“家里没有什么吃的了，帮你煮了碗方便面，上面加了两个蛋哦，你先填填肚子吧。明天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我接过大碗，真的好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拿起筷子我就吃了起来。面条还很烫，但我顾不得了，原本已经饥饿到麻木的胃好像突然有了知觉，我用力的咬着面条，满足的喝着汤水。

裴警员一直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吃饭，眼睛里一直满满的有种情绪，我看不懂。他伸出手，像那个男人一样揉了揉我的发：“慢慢吃，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帮你做。你这样子，哎……不知道多久没吃饭了，可怜的孩子。”

我埋头吃着面条，直到再也喝不下一滴汤为止。

“先生，你不吃晚饭吗？”我突然发现裴警员并没有吃饭，难道我把他家里最后一包面吃掉了吗？我真是对不起他。

“不用叫我先生，叫我靖书就可以了，我姓裴，裴靖书。我巡逻前在警局吃过晚饭了，现在还很饱，吃不下呢。”

“哦。”我点了点头，站起来准备把碗筷拿到厨房里去洗，不过却被裴警员制止了。

“我来吧，你好好休息，你看上去很憔悴，知道吗？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好的。”

14.裴警员（三）

吃完饭之后我们在客厅里坐了一会，他看了一个小时的新闻，而我就坐在他旁边陪他看。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看电视了，原来住在沈先生家里的时候，虽然有电视但是我从来不看，我一个人看着窗外的世界就可以打发所有空闲的时间。

到了九点多，裴警员就打算睡觉了，可是他好像忘记家里多出来了一个我。

“额，这样，你先去洗澡吧。拿着你的衬衫和裤子进去吧，慢慢洗。”

我顺从的进了浴室，浴室是立式的，只能站着淋浴。打开水龙头，让水将我的头发淋湿。头发已经很长了，一直没有剪过，现在差不多已经够到了我的肩膀。我擦掉镜子上的水汽，眯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孱弱，苍白，细瘦，锁骨深深的凹陷下去，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发育不全的样子，脸很小，下巴很尖，眼睛因为瘦小的脸庞而显得特别大。头发看上去很软，色泽也很淡，好像很好摸的样子，怪不得他们都喜欢揉我的头发。

我把沐浴露抹在自己单薄的身子上，洗去身上的尘埃，热水喷洒在身上，让我的体温也渐渐升高了。全部洗完之后，我看到自己的皮肤变得有些粉红，比刚才看上去健康很多，身上散发着一股沐浴露的味道，很好闻。套上裴警员之前送我的衬衫和短裤，我扣好扣子走了出去。

裴警员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可是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奇怪。

“额……小雨，你睡里面的床吧，我睡外面的沙发。”他摸了摸后脑勺后说道。

我摇了摇头：“我睡沙发吧，我个头比较小。”

“你身体不好，睡沙发不利于康复。”

“没有关系的……”就连外面冰冷的马路都睡过了，不是吗？

“要不还是一起睡床上吧，虽然床不是很大，但睡两个人应该不是问题。”

我不很相信他的说辞，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

等他进了浴室以后，就走进卧室里，感觉全身都很疲乏，拉开床上的被子就窝进去睡了。不过我没有忘记给他留出空位，我把身体挨在床沿上，只睡一点点的空间。虽然身体非常疲倦，但我却没有立刻睡着。就着床头微弱的灯光，我把脖子里的坠子拉出来看。

我很想念他。虽然他打了我，抛弃了我，可是我依旧很想念他。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已经消气，不知道他的工作有没有回复正轨，不过我想这些都轮不到我来关心，他的身边有又温柔又好心的嘉哲陪伴着，一定什么都不用愁。而我，他是否已经忘了我，大概吧，他曾经连我的名字都记不得。我能留下的只有在那所大屋子里对他的所有的记忆，还有这条坠子，他曾经施舍给我的礼物。我曾经以为这是他特意为我买来的，但现在我已经放弃了那个美好的梦，他不可能费那种苦心，这坠子也许不过是他想扔掉的物件，碰巧觉得我很适合拥有这个抛弃物罢了吧。尽管如此，我依旧忘不了他。

身后的床突然有种凹陷下去的感觉，我知道是裴警员洗完澡了。

“小雨，你睡着了吗？”他轻轻的问了一句。

我小心的拽紧握着坠子的手，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他大概以为我睡着了，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的手臂从我的肩膀和腿下穿过，将我稍稍抱起一点，然后往里挪了挪。我小心的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让他发现自己还醒着。将我平放好之后他才安心的躺下，把被子往我身上多拉了一点。

“小雨，小雨……”他在我的头顶淡淡的呢喃，用手抚摸着我的软发，我觉得很舒服，也很温暖，从来没有人用这样柔和的语调念过我的名字。裴警员叹了口气，关掉了床头的灯，然后放开我，背对着我睡了。

黑暗中，我睁开眼，看着眼前高大健壮的背脊，突然觉得很安心，他用自己的背为我撑起了一个小小的天地，藏在他的身后，让我觉得很安全。我将头轻轻的贴在他的背上，蜷曲着，睡着了。

15.裴警员（四）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身边的床席已经冰凉，看了看时钟，不过七点半而已，裴警员上班都是那么早的吗？我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从床沿往下看了看，发现了一双小小的鞋子，显然不是裴警员的号码。我轻轻的穿上鞋子，感觉大小正好，软软的，很舒服。我踩着鞋子出了卧室的门，发现客厅里很安静。木制的餐桌上放着一杯豆浆，几根油条还有几个包子，再旁边放着一张纸。我拿过来看：

小雨：

抱歉早上要巡逻，所以不能等你起来。桌上是我买的早饭，记得吃。中午等我回来。

裴靖书

我把纸条看了好几遍，然后小心折好放进裤子的兜子里。拿起一个包子，慢慢的啃起来。虽然已经有些凉了，但是味道还是很好。我坐在椅子上，一边吃包子喝豆浆，一边想着裴警员。他对我真好，给我吃的，穿的，睡觉的地方，甚至给我买了早饭。我想起了我仅仅会做的皮蛋瘦肉粥，想起了那个人不耐厌烦的表情，心里小小的胀痛着。是不是因为我只会做一样食物，所以才会被嫌弃，如果是的话，我会努力的学习做第二样，第三样的。

中午的时候，裴警员果然回来了，看到桌上剩余的食物，露出好像不高兴又好像是心疼的表情：“怎么还剩下这么多，你早饭只要吃那么一点吗？”

我点了点头：“我只要一个包子就可以了，不会多吃的……”

裴警员看着我，牵着我的手把我拉到他的身前，掐了掐我的腰：“你看，你要的腰竟然那么细，我两只手就可以包起来了。吃那么少，怪不得长不高也长不胖。几个包子而已，你不用为我省钱。”

我看了看自己的腰还有他的手，小声的说：“那是因为你的手太大了……”

裴警员无奈的揉了揉我的头发：“小雨，你总是这么让人心疼呢。你太懂事了，我希望你能任性一点，有脾气一点，自私一点，不要总是为别人考虑。”

我不是很懂，迷茫的听着裴警员说。

裴警员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把我按在沙发上，走进厨房做饭去了。

看到他高大的个头在厨房里忙碌，出乎意料的觉得很和谐也很温暖，我想我还是不要继续坐着的好，于是走过去从门口探出脑袋问他：“我可以帮忙吗？”

裴警员正围着一条暖色围裙，打着蛋，样子很好笑，他回过头来看我：“不用了，你去沙发上看会电视吧，我动作很迅速的。”

“可是，我可以帮你做饭的……”

“不用了，”裴警员摆摆手，“我怕你连电饭煲都拿不动，还是算了吧，乖乖等着开饭吧。”

我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顺从的走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播着一条新闻，寰宇集团由于收购项目失败遭受重大损失，董事长沈柏雅在股东的强烈要求下辞职，这一曾经身家超亿的青年富翁的传奇终于走到了尽头。新任董事长的人选尚在商榷中。

沈柏雅，我曾经依靠的人。

屏幕里的他那么憔悴，那么落魄，虽然举止依旧优雅穿戴依旧华贵，但是看的出来周围目光中的同情和幸灾乐祸，他的拳头捏在一起隐在袖子下，他无奈而又无力。

原来那次的损失对他的影响这样大吗？怪不得他那个时候怒气那么大。现在被取消了职位，他还怎么生活？他怎么照顾自己？……

对了，我忘了。

他还有嘉哲。嘉哲那样善良那样温柔，一定会安慰失落的他的，这些都轮不到我来操心。

“小雨，你在看什么？”裴警员端着两盆香喷喷的蛋炒饭出来了，走到电视前，“啊，沈柏雅。他辞职了啊。”

“他很有名吗？”

“啊，对啊，我们市的谁不知道他。听说是斯坦福经济博士，回国后下海创业，做了几宗漂亮生意，为公司赚够了油水，很受上头器重，所以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寰宇公司的老总，听说身家好像有好几亿呢。不过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如日中天的时候做错了事，赶下了台，像他这样的人从来就高人一等顺风顺水的，一旦虎落平阳，我看有够受的了。”裴警员一边摆着盘子筷子，一边说道。

“有够……受的？”我疑惑地看着裴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