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手机再次毫无预兆的震动,陈圆圆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接起,却发现通话对象是──田恬。
“是我。”田恬说。
“呃,哦。”陈圆圆不知道该接什麽话。
“要了我的号码为什麽不打给我?”田恬问。
“啊?”
“别装傻。”
“是王毅跟你说的?”
田恬点了下头:“我和他也好多年没联系了,要不是你,估计他也不会想到找我,接通的时候他还在感慨呢,说没想到我的手机号竟然没换过。”
“哦,是这样。”陈圆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我看时间太晚了,想说还是别打搅你休息了,就没……”
田恬打断他:“那原本打搅我,是为了什麽事呢?”
话音里带了一丝急切。
陈圆圆顿了一下,随即正色道:“我忽然想起来,今天都没问你的病情,还有,什麽时候动手术,我想查一下这方面的资料,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想问问在国外的朋友……田恬?你在听吗?”
“在听。”
“那……”
“还有半个月左右做手术,具体时间还没定。”
“这麽快啊……”对方是病人,现在正躺在病床上和他通话,这些他早知道的,可这麽提起来,还是感到黯然。
对方似乎不愿多谈这个话题,感到极轻的呼气声穿过耳朵里,陈圆圆的思路也越发诡异起来,忍不住问道:“听王毅说,你高一的时候就……”
“就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田恬很快接过话头,像是一直在等他问一样。
“……”
田恬轻轻笑了:“可是那天你却没去。”
“和我有什麽关系。”
“我没和任何女生交往,是她自己到处去乱说,所以我干脆就……”
陈圆圆打断他:“都过去那麽久的事了,再说也没必要和我解释啊。”
“可是是你问的。”田恬说,像被戳了臀部的马,语气也咄咄逼人起来:“你真的觉得和你没关系?”
“你到底想说什麽?!”
“说说过去的事。”田恬压低嗓音:“和你无关那你这麽激动做什麽?”
“我……我没激动。”只是耳膜被电流刺激得有些痒而已。
“话说回来,我也疏忽了,没问问你的近况,听王毅说你在国外做酒店管理方面的工作?这些年还顺利吗?”
只要避过那种话题,陈圆圆就能应对自如,他松了口气:“还好,已经适应了。”
田恬叹了口气:“难怪我後来找不到你,原来是出国了。”
“呃……”找我做什麽!
“是在酒店工作啊,难怪现在一表人才的。”
“咳,也没有啦……”其实陈圆圆心里有点暗爽。
田恬又说:“举手投足,都挺有风度的,和当年大不一样喽。”
“咳,就是学会披了层皮呗。”陈圆圆揉揉鼻子。
“恩,其实不披也蛮好,我都喜欢。”
“咳……啊?!”
“怎麽了?我白天不是就说过了麽?怎麽还这麽大反应?”田恬刻意压低声音,有种不怀好意韵味。
“你……你怎麽……”陈圆圆结巴著,这人,怎麽说著说著又绕回去了!?这麽玩命跟我表白干什麽?!难道还想我陪你最後疯狂一把?!
“你准备睡了?”田恬主动转移话题。
陈圆圆酝酿得满满的情绪失落的散开。
“我已经睡了!”
“哦,那你是躺在床上了?”
“当然!”
田恬慢悠悠的问:“这麽说你是握著手机睡的了?刚才电话只响了一下你就接起来了呢……”
“是啊!我正在想要不要给你打电话!这下你满意了?”
“我的手臂好疼,今天那针实在太刺激了。”
“啊?很,很疼?”陈圆圆一下蔫了,声音也不觉放柔了:“没有止痛药吗?”
“呵……那个不能总吃,对病情更没有帮助,其实早就习惯了,只是想跟你诉下苦。”突然的示弱也是种武器,至少陈圆圆暂时没有招架之力。
“你……没有男朋友吗?他也不来看你?”陈圆圆问。
对方却问:“难道你有?”
“是的,我有。”
电话里终於安静了,这是陈圆圆在和田恬的“交锋”中第一次占了先机,可他却一点也不开心。
但是没办法,他不想给对方那样的希望,就像不想让自己失望一样。
时间缓慢的滑过,不知过了多久,他几乎以为对方睡著了,电话那边才传来田恬低哑的声音,轻声的试探著问道:“是认真的吗?你和他,我是指那种……一对一的,长久的关系。”
“当然。”陈圆圆毫不犹豫的回答。
田恬吸了口气,又问:“在那边认识的?”
“恩……”
“那怎麽没陪你回国?”
“他有工作要忙。”
他确实没有撒谎,Jack的确算是他的男朋友,只不过刚刚分手罢了。
欺骗病人的确不妥,但如果初衷是善意的,也就无可厚非了。
这麽多年摸爬滚打过来,陈圆圆早学会了如何为自己打算,他再不是当年那个莽莽撞撞的毛头小子了,才不会因为对方说:“好怀念啊,你是的我初恋呢。”就一头栽进去跟对方来一次最後的疯狂。这忒不现实。
田恬却忽然笑了,很开心很真实的那种笑声。
陈圆圆听得有点毛骨悚然,紧接著,就听对方叹道:“太好了!原本还担心你是个直的或者双的,听说你有和男人交往,我就放心了!”
这这这是什麽意思?!
陈圆圆惊恐的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套子,不等他辩解,田恬再度出击:“既然他不在这边,那你可以常来看看我吗?”
“……”
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22
经过这通电话,探望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何况陈母也催促著他常去看看“那个孩子”,甚至还煮了招牌的料理装在保温桶里要陈圆圆一并带去。
就这样,提著蓝色保温桶的陈圆圆就成了脑内科某病房的常客。
其实主观上讲,陈圆圆并不愿意这样,那间白色的病房好像有什麽魔力,在里面呆著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往往一不小心就会坐上大半天。
但在这麽频繁的探望中,却一次也没有碰上过田恬的家人或朋友,连那个传说中和田恬关系最好的小叔叔也没有。
但田恬自己却不在意,每次只要看到他来就笑得很开心,不管保温瓶里装著的是什麽都能很有胃口的吃下去,所以陈圆圆也尽量不提这种让人不开心的疑惑。
这样的探病之所以能顺理成章的进行到第三天,和田恬的表现也绝对分不开。
因为他不再说那些暧昧并不合时宜的话,交谈的内容始终正直又有分寸,陈圆圆也就心安理得的配合下来。
偶尔会谈到过去,但也只是说起大学生活,田恬的大学生活没什麽特别,学的是陈圆圆一辈子也弄不懂的食品工程学,但他很喜欢听,易让人迷路的陈旧的图书馆,澡堂需要刷卡才有热水,常有蜘蛛盘会的木板床,以及拥堵在校门口馋死人的小吃一条街,都是陈圆圆没经历过的,他安静的听著,虽然完全插不上话,但也不觉得厌烦,只是看著对方眼中飞扬的神采就觉得安适又满足,好像岁月飞逝回到年少时的那些午後,彼此都健康快乐。
只是偶尔一个空隙,田恬会冷不丁的说:“别动。”然後紧紧盯住陈圆圆看一会,“就是这个角度,阳光从这边打下来,特别好看。”说著手竟徐徐伸来,似要抚上那“特别好看”的部位。
“咳!”陈圆圆侧开脸重重避开:“说就说吧,你乱动什麽?”
田恬摸了个空,悻悻的收回手,嘟囔著:“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那个……你该吃饭了吧,”陈圆圆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先走了,省得一会送饭的护士来看见我又笑。”
田恬侧头看著他:“你怕人笑?”
“那倒不是,”陈圆圆正了正领口:“总得注意一些。”
“呵,一点都不像国外回来的人呢。”
陈圆圆转过脸,皱起眉:“国外回来的人应该什麽样?”
田恬似笑非笑的:“应该比较自我吧,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
“哈,那是你。”陈圆圆走到床前,俯下身,“别把我拖下水,”说著指指床头矮柜上的保温桶,“否则,连这个都没有了。”
田恬笑了:“有替我好好谢过伯母吗?”
“当然,她让我问你,还有什麽想吃的?”
陈母是真的喜欢田恬这孩子,尤其在陈圆圆偶然一次透露出田恬的病房很冷清之後,更是心疼得抓心挠肝,猪手、乌鸡换著花样的炖。
“有什麽想吃的吗……”田恬低声重复道。
见他还真就思索起来,陈圆圆很诧异,据他这些天的观察,医院的夥食真的不错,补身的补气的家常的熬煮的也都统统由他送来过,这麽吃下来,竟然还有念想的,这位病人的胃口真是好得出奇啊。
“有一样。”田恬抬起脸。
“说,我妈要不会做,我去给你买。”
“……”
“什麽?”只见他嘴唇动了,却没听清,陈圆圆凑近一些。
“就是……那个啊。”
“哪个啊?”
“这个。”
田恬的唇毫无预兆的堵上来,陈圆圆撑著矮柜的手一下脱了力。
“唔!唔……”他抽手按上田恬的脖子想把他推开,却忽然想起对方是病人,就在推与不推的犹豫间,肩膀被大力揽住,同时身体被带著向床的方向倒去。
陈圆圆被动的压在田恬身上,肩膀和脖子都被紧紧箍住,田恬胡乱吸 吮著他的唇部,似乎想要探进去,但却不得其法的用上了牙齿,直到陈圆圆受痛发出一声低吟,才被他找到可乘之机。
舌头探进口腔,疯了似的大肆搜略,连牙齿内壁都不放过,“唔唔!!”陈圆圆窒息般的挣扎著,柜上的白瓷托盘都被掀到了地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声响,床头的吊瓶也随著晃动,但对方的手却铁箍一般毫不为所动。
直到田恬吻够了,陈圆圆才得以重获新生般大口喘著气,但身体却依旧被按在对方胸前,两个人胶纸般贴在一起。
陈圆圆还没从这场突袭中回过神来,身体里仍充斥著属於田恬的味道,他的脸红得够呛,而田恬苍白的皮肤才刚刚泛起红晕。
陈圆圆生怕他喘过气来再来一下,便咬著牙掰开对方抓住自己肩膀的手,尽快从纠缠的姿势中脱离出来。
“别,别动。”谁知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进一步握上他的腰。
镜片下田恬的眼中泛起湿润的情绪。
与此同时陈圆圆感到身体被硬物抵住。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麽。
“你,你他妈……”因为对方是病人才没有狠力拒绝,现在竟然……
吻一下就起反应,这家夥脑子里在想什麽啊?!
“别动……”田恬几乎是恳求的,并毫不犹豫的收紧手臂,让对方紧紧贴在怀里,“让我抱一会吧,就一会。”
他鼻尖渗出几滴汗水,喘息深切又急促,是在勉力镇定。
见他这样,陈圆圆也气不起来了,算了,都是男人,谁没有个突发状况,何况又是Gay……感觉那双手只箍在自己腰部也没有进一步猥 琐的动作,陈圆圆就不再挣动,静静等候对方情 潮的平复。
“我一直……很寂寞。”
不知过了多久,田恬说。
什麽意思?
陈圆圆愣住。
继而想到刚才那毫无章法的狂吻──那简直不算吻,真的是拿他当食物了,除了弄出一大堆唾液外什麽效果也没达到──如果对方不是田恬的话,陈圆圆哪会脸红身热,直接一个大耳光抽过去了。
“难道你……”陈圆圆试探的小心问道:“你……你……一直是一个人?我的意思是……”
努力压制欲 望的田恬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闭著眼点了点头。
“是,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这回换陈圆圆不淡定了,天──他听到了什麽?二十七岁的老处男!还是Gay!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仰面躺著平复情 欲的田恬鼻梁挺直,弧度美观,嘴唇到下巴的形状更是雕塑一般几近完美,这样的男人,怎麽会没有开荤的机会?生 理上也不可能有问题了,陈圆圆正切身感受著那炙人的硬度。
那……就是他太挑剔了。
这是唯一的解释。
又过了一会,田恬呼出一口长气。
“果然,只有你才可以。”
“什麽?”
“我说,只有是你,我才感觉这麽强烈,别的人……连试都不想试一下。”
“呃……我该说谢谢吗?”对方的手一松开,陈圆圆就飞快跳下地。
田恬从床上坐起来,皱著眉看著他,说:“记得我和你同桌那次吗?”
“恩?”
那次是哪次啊?他们同桌的那两个月,一起下过五子棋,一起看过武侠小说,一起趴在桌上睡过大觉,一起堂而皇之的做过各种平常课堂上不允许的事情,谁知道他现在指的是哪件啊?
看著陈圆圆一脸无辜的傻样,田恬无奈的叹了口气。
“就是那次……我对你起反应了。”
“喂喂!话可不能乱说──”陈圆圆慌乱的摆著手,“我,我可没和你在课堂上干过什麽……”
田恬笑了:“哈,我知道,我指的是……摸饼干那次。”很快又撇了撇嘴:“你这是在装傻吗?”
23
“我指的是摸饼干那次……你这是在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