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送块毛巾过来。“老板,你还撑得住?”
“行。”我答她。
其实早就不行了,可是语吾找来的东西……不看不行。
他真的厉害,竟然侵入了绝对机密档案里找东西。果然如他所说,只有难破的密码,却没有破不了的
密码。
其实东西不多,可是我看了很久,看过之后泪水顺着鼻冀流下。
不是伤心,只是疲倦。
“天灵,替我打电话找程清源。”我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
程律师一小时后来到。
我在会客室见他。
天灵送上咖啡后就离开,关上门。
他笑着看我。“那么急,什么事?”
我笑不出来。
“我知道林启东的死因。”
程大律师止住笑容。“是吗?恭喜你,可是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
“在网路上可以查到死亡游戏组的各种资讯。”
死亡游戏组,本市一个极其秘密的组织,在很早前我听说过,据说如果可以拿得出钱,并且有够大的
权力,这个组织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那时我以为只是个玩笑,没想到语吾竟真的找出有关他们的资料。
“你不怕你像林启东一样死去?”程清源明白我不是吓唬他,因为我说出这个名字,表示我知道真相。
“若我死去,或者我的助手有事发生,有关他们的资料将立刻公诸于世。”我与他针锋相对。“到那
时,你应该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事。”
程清源看定我。“其实你早就知道,为什么还一定要找出证据?叶强的死,还有林启东的死对你
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为什么?”我问他:“为什么杀死他们?”
“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要死。”程清源眼中忽然精光四射。
“我算不算?”
“不算,因为你会为苏家效力,直到老死。”他笃定地说:“你已经被苏家子孙俘虏,逃不出去。”
“但若他不是真正苏家子孙。”我也直视他。
程清源哈哈地笑。“他是,我说他是他就是。”
“那你是谁?”
“我是程清源.苏家的律师。”
我终于明白,为何他如此疼爱真浩。
“苏博雅果然只喜欢男人,他喜欢的,是萧铮。”我静静陈述事实。
“那又怎样?”他坐直身体,看我。
“筠韵喜欢的,也是萧筝。”
他皱起眉来。“你还知道什么?”
“其实筠韵,就是林真的后人,苏允文最爱的,林真的后人。”
程清源沈下脸来。“继续说。”
我把司马告诉我的故事原原本本说给他听,说完后我看着程清源。
“就是我知道的故事,请指教。”
“没人人会信你。”他只是笑。
“还有一个故事。”我也笑。“可是不知道程律师想听不想听?”
“讲。”
“苏博雅与萧筝相恋却无法结合,因为苏家绝对不允许出现丑闻。于是他想找到一个挡箭牌,那
个-直出现在箫筝身边的美丽女子,他与苏家都认为绝对能敷衍一切媒体的美女,就是林筠韵。可是那
时苏博雅并不知道,筠韵即是林真的后代。他与筠韵明修栈道,与萧铮暗渡陈仓。这一切,外人无从
知晓。而筠韵想的,除了向苏家和苏博雅复仇外,还有一样,就是拿回原本属于林家的东西。可惜苏
家的习惯是早立遗嘱,若他要遗产,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于是她想到可以继承苏家所有家业的只有苏
博雅和她的孩子。苏博雅喜欢男人,不会与她同房,不过这不要紧,她是苏夫人,她产下的婴儿,就
是苏家子孙。至于孩子的真正父亲,刚除了当事人,不会有人知道。”
我微笑著看程清源,心痛如刀割。“这个故事,不知道程律师还满意否?”
他亦笑,只是脸色微微苍白。“韩先生真是编故事的高手,在下眼拙了。”
“是我编的。”我静静回答,“可是,至少有百分之六七十的可能性吧?”
这的确只是我的猜测,真相我并不知道。司马没有告诉我,语吾自然亦不可能在网路上查到,我只是
如此猜测。
我能确定的是,真浩绝对不是苏家真正骨血。
若他是,叶强和林启东不会死去。因为他们触犯禁忌,所以死于非命。
“就算是百分之百的可能性又怎样。”程清源道。
“不怎样,作为真浩的监护人,我想知道真想。只有一点点也无所谓。”
他的声音忽然温柔。“我喜欢筠韵,很喜欢她。”
我一震,转头看他。
他神情凄迷地注视前方。“她是我的天使,我曾经发誓,这一生,我都跟随地,为她做一切她想做的
事。”
双手撑住剧痛的头颅,我咬紧了牙。
“你说得不错,她爱的是萧筝,而原本,萧铮也是爱她的。”
“是苏博雅插了进来,夺去萧筝。”
“在这之前,她没有想过报复,她甚至不知道,她的爷爷,和苏博雅的爷爷,有那么多爱怨情仇。可
是后来她知道了,那个时候,她最爱的男人,已经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我在中学毕业的时候遇到她,那时她二十二,花朵一般的年纪,很快我就爱上她,甚至不需要理由
。”
“我知道这个故事的时候,是他们订婚的时候,苏博雅和萧筝到了法国去旅游。”
“那一晚,她喝了很多酒,她醉了,我也醉了,是她醉了我。”
“第二天,我在她的身边醒来……苏博雅和萧筝,也在那天回来。”
程清源微笑看我。“不知道我的故事,韩先生可满意。”
我淡淡看他。“我是否该尊称你一声父亲。”
他哈哈大笑。“果然是天意,苏允文爱上男人,他的孙儿亦爱上男人,甚至真浩……”声音渐渐低下
去,“真浩,真浩……”
眼前的这个男人,竟是真浩的生身父亲。
那时我们都算漏了他,我们以为筠韵身边出现的,只有苏博雅和箫筝。
还有他……那时还是少年的他。
我想我终于知道,为何筠韵不愿意看到她唯一的孩子,她明明是那样爱他,却在他五岁时送他远离自
己;
为何又在离开人世时发出忏悔,说她欠他:为何不让程清源做真浩的监护人,却选择了毫不相干的我
:又为何,始终在无数男人间徘徊,却再不嫁人。
我很想大叫,声音却哽在喉咙。
我不想哭泣,泪水却在-瞬间淹没眼眶。
程清源离开后,我被天灵扶出会客室。
她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靠回到座椅中,直觉已经累到无法说话。
其实天灵也看过那些资料,可是她不是我,没有看到萤幕上那些符号后的真相,所以,她不知道关抄
于筠韵的故事。
我摇头,不想她知道太过悲凄的真相。
于是她乖巧地住口,只问我:“老板,你要紧不要紧?”
我说不要紧。
语吾又爬在电脑前寻找什么。他忽然转头问我:“老板,若用一种花来形容朴筠韵,应该用什么花?”
我看他,却猛然想起初见筠韵时的场景。
于是我回答语吾:“黑色蔷薇。”
他静静地笑。“黑色蔷薇吗?老板,你可知道蔷薇的花语是什么?”
我摇头。
“身和魂都属于你。”他轻声说出。
那一刻,我想起真浩和雅弦的面孔。
接近下班的时候,天空下起雨来。
真浩打来电话。
“思辰。”他很少有这么乖乖叫我名字的时候。
“什么事?”穿上天灵替我拿来的大衣。
“你去接弦好不好?好大的雨,我怕他会淋到。”
我轻声笑。“你那么担心他?那我呢?不担心我?”
他也笑,清脆如泉水击在石上的笑声。
“不担心,因为我知道,你会照顾好自己,你不会放下我和弦。”
“为什么……”我小声问他:“你会接受我们?”
“因为你们两个,我都不可以失去。”他很快回答。
一瞬间,我想起苏允文,想起林真,想起苏博雅,想起萧筝,想起起洪倩儿,想起林筠韵……
很多的人,就这样,从脑海中一掠而过。
“你在家乖乖等我们回去吃饭吧。”我轻声说。
他答应著,挂了电话。
天灵问:“是苏家的小少爷?”
我点头。
她欲言又止,迟疑了半天,终于没有说话。
车子驶上公路,雨越来越大的样子。
大约半个小时后来到雅弦的学校,他们刚放学。
我拨通雅弦的手机。
“思辰?”
“是我。你在哪里?”
“在校车上,正往家走,你呢?”
唇边露出一个苦笑。
“你们学校门口,真浩怕你淋到雨,让我来接你。”
“浩他……那现在……”他的声音里,有些微微的著急。
“没事,我就回去。”我安慰他。
“路上小心,”他挂上电话。
收线后,我却不想立刻离开。车子停在原地,任雨水冲刷。
在对面女校的门口,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视线聚焦,竟是叶静。
发动车子,来到她面前。
“嗨,可要我送你回去?”
她惊讶地看著我,似乎还没回神过来,好半天,我才看到她霹出笑容。
“不用了,等会儿会有人来接我。”
“新男友?”我忽然想起呵怜的司马。
她笑。“也是,也不是。”
雨又大了,还伴随著阵阵的风。
女孩子身上的裙子开始飞扬。
“先上车吧。”我替她打开了车门。“至少可以挡挡风。”她还在迟疑,我又笑。
“他来我就放你下去。放心,我是狼,可是只对那两个人。”
在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后,她坐了上来。
“阿姨若是还在,不知道会怎样对你?”她说。
“因为我抢去了她的两个宝贝?”我把车子停到了路边,等待接她的人的到来。
她转头看我。“也许她早知道这样的结果,所以才把真浩和雅弦交给你。”
我一笑。“你知道多少真相?”
“真相?”她反问,“你指的真相是什么?”
“只有一个的那种。”
“也许是全部。”她看我,视线深人我的眼中。
“全部?”
“是。全部。”如海的眼波,刹时淹没我。
“可以,告诉我?”
她继续看我,嘴角露出风情万种的笑。
“还不到时候。”
就在这时,我听到有车停在我们旁边,接著,有人敲响我的车窗。
“是他来了。”叶静惊喜万分。
那个嚼口香糖,一脸诱惑挑逗我的小太妹,竟不复存在。
是不是,爱-个人,就会有这样的改变?我想起原先那个猥琐的雅弦,我想起原先那个仿佛一只
随时竖起全身绒毛而又随时展露嘲笑面容的真浩……“你真的爱他。”我终于忍不住做出结论。
她回头看我。“是,我爱他。”
车门打开,我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撑著一把黑色的伞。当他的面孔进入我的视野,
我竞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是程清源,竟是程清源。
看著叶静坐上程清源的车离开,我开车回家。
路上开始头疼,翻江倒海一般。
车子驶进车库,我跨出车门。
两个白色衣裤的男孩站住面前,同样美丽的面孔,同样灿烂的笑容。
“思辰,你回来了。”
我走上前去,抱住他们两个。
“我回来了。”
只有一把伞,我们是三个人。
回到主屋时三个人都成了大雨下的牺牲品,浑身湿透。
早有女佣准备好了毛巾和热水,只等我们过来好施展身手,老张催著厨房准备开饭,苏家一片
忙乱而热闹的景象。
我去卧房换衣服,经过老张时听到他说话。
“幸亏是你。”
我扭头看他,却仍是和从前一模一样的面无表情。
脱下衬衫的时候,有人敲门,我说:“进来。”
门吱吱地开了条缝。
回头一看,我便笑起来。
“雅弦是不是?”
他推开门,走进来。
果然是雅弦。
我微微地笑,若是真浩,一定不会敲门,当然,不用脚踢我就该谢天谢地。
“对不起。”他说,低著头的模样,像个犯错的孩子。
我奇怪地看著他,满头雾水。
“我先回来,没有等你。”他转头,却在看到我赤祼的上身后脸红,又低头下去。
忍不住想逗他。
“是啊,害我在雨里等你一个小时,好像还……”咳嗽-声。“……感冒了呢。”
他急急地过来,手抚上我的额头。
“没事吧?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一迭声的道歉后,我看到他的眼中,光芒闪烁
。
他哭了。
“傻孩子。”把他紧紧拥在了怀里,我亲吻他的头发。“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你更傻的傻瓜。”
他的呼吸刺激我的肌肤,他的泪水,沾湿我的心。
我们倒在床中,他趴在我的怀里,是只安静的猫咪。
我抚摸他的头发,静静听他呼吸,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看…我怎么可以这样爱
他?
怎么可以?
“浩也好担心你……”雅弦的声音震荡我的胸腔。
头又开始剧痛,我抱紧他,想起真浩。
想我韩思辰何德何能,一次,竟能得到两个天使的心。
所以这一切,都要付出代价吧?吃过晚饭,我陪他们一起去看电视。
一个老男人,和两个花朵般的少年。
若是天灵看到,一定又是劈头盖脸的讽刺加打击。
节目不是很好看,于是雅弦和真浩都睡著了,枕著我的腿睡著了。
轻轻地用遥控关上电视,我靠在墙边。
不敢起身,甚至不敢叫人,怕惊醒他们。
然想起许久前看的一个故事,叫做--断袖。
那时以为,很可笑的故事,却在今天,在此时,我想我体会到刘欣的心情。
唉,这回真的要被天灵那丫头笑死了,自己完全变做一个女人样,婆妈不说,原先驰骋商场的铁石心
肠也早成了绕指柔。
就为了筠韵的一句请求,就为了真浩的一个笑容,就为了雅弦的一滴眼泪。
我把自己,卖给苏家。
司马来找我。
真浩和雅弦乖乖上楼看书。
他让我陪他喝酒,我立划知道,是为了叶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