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真。之前你有一段时间一直防着我,害我沮丧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终于可以像个朋友一样自在地聊天,我怎能不高兴呢。你等着瞧,我可是要绝地大反攻,一举把你追到手。”
“你就是爱胡闹。”真里轻笑出声。
真是不可思议,自从排除秀一是俊章喜欢的对象之后,发现其实秀一这个人还不错,对他很好,说话也很温柔,头脑更是好。
既然手边的工作被打断,真里干脆休息一下,起身走到茶水桌。
“秀一,你要喝什么?”一边拆开自己的红茶包一边问道。
“我不用了,我还得去送这个呢。”挥挥手上的资料。
“真难得俊章会忘东西。”
“俊章那家伙本来就靠不住,别看长得人模人样的,一天到晚丢三落四。”
“真的啊。”
“说到俊章……”
秀一回头看看,确定附近没有人之后,弯腰贴在真里耳边悄声说:
“他最近怪怪的,大概是陶醉在幸福当中吧。经常发呆出神,我看这次模拟考成绩出来之后,榜首八成要换人做做看了。”
“俊章考坏了吗?”
“应该是没那么严重,只是错了一些不该错的地方。数学错三题,英文翻译的部分拼错几个字,说不定还有没想到的,所以不知道到底会被扣多少分。”
“怎么会?”
“吓到你了?”秀一轻笑道。
知道秀一又在开玩笑,真里睁大眼睛抬头盯了他一眼。
“你跟我们不同班所以不晓得,他还会在课堂上发呆,害我还得替他掩饰,我也很辛苦呐。”
“……”
“你变了。”
“我?”
“你不会再整天追着俊章,整个人变得很温柔,也不瞪我了,害我反而有点失落感。既然明白我不是你的假想敌,你当然可以放心了。那你也该有空稍微注意一下自己身边的事了吧?”
“放心……叫我怎么放心呢?”
“怎么了?”
“这阵子我是比较自在了,可是却轮到俊章变得奇怪,令我很困惑。”
真里将茶包放进纸杯,注入热腾腾的开水。
看着真里瘦弱的背影,秀一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真里,你认真想过吗?你……真的爱他吗?”
“你……”
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得真里猛地一震,削瘦的肩微微颤抖起来。他缓缓转过身来,直视面前的秀一,不解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啊……这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我总觉得你会对俊章如此执着,可能是竞争心理之下的一种崇拜情感的投射。当然,你们是双胞胎,情感上的羁绊原本就比较深,但我认为那也许是环境营造出来的一种彼此需要的错觉,你是否想过,你真的‘爱’他吗……”
“这……”
真里垂头看着地板,脑中有些混乱。其实老实说,那天晚上缠着俊章要求当他“最喜欢的人”的那种心情,好像已经离自己很遥远了。
“我也不怕你笑……其实,我并不懂‘爱情’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哦?”
“从小我的身边就只有俊章一个人,一些平常人可以自然理解的心情和感受,对我来说都很陌生。即使现在,我自己的一些情绪反应,我都还弄不清楚那是什么……也没有人告诉我。”
“怎么会呢?你和俊章不是已经是情侣了吗?”
“情侣?”
“你们不是在热恋中,正在谈恋爱吗?”
“这……不对。俊章和我是兄弟啊?我不会和他谈恋爱的。”
看真里说得一本正经,秀一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不和他谈恋爱?恕我说得露骨……你们该‘做’的不都已经‘做’了吗?”
“那是两回事……我从没想过要和俊章谈恋爱。”
“真是败给你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俊章他可完全不这么想哦。”
“你多心了,俊章明知我是他弟弟,不会拿我当情人的。”
“你真是!他那样成天魂不守舍的,不是为爱疯狂的男人是什么?”
秀一一时失控大声起来,吼完才连忙拿文件遮住嘴,紧张地回头张望。
幸好学生会其他干部都很识趣不敢往这边看,人人低头忙着手上的工作,秀一才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我得帮情敌说话……”他忍不住低声抱怨。
回头看真里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秀一轻咳几声,移开嘴边的卷宗。
“看来我是越来越有希望了……”
“……?”真里不解地偏着头。
看着眼前单纯无知的那张漂亮小脸,秀一不觉头痛起来。
“我说真里,我劝你最好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举动比较好。你用这种无辜又完全不设防的表情对着别人,是会有生命危险的。你要知道,这世上真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根本就不存在。没事多照照镜子,你可能会比较了解自己的脸是多么可怕的武器。”
“脸?”
“没错,赶快醒醒吧。”
“脸……”真里轻抚一下自己的脸。
他大概完全不知道这张美丽又清纯的面容足以将他人迷到疯狂的程度。
“我开始同情俊章了,他既要防着四面八方冒出来的情敌,还得看着完全不知自己魅力四处放电的你,还真不是普通的辛苦。”
“我的脸……?”
真里完全没有把秀一后面的话听进去,只是一直认真地思考着自己的脸到底哪里有问题,为什么要多照镜子?
真里和秀一自顾自地聊着,一直到学生会的大门被“碰”地一声推开,二人的谈话才被打断。“俊章……”
“不妙,我都聊忘了,他在等我拿这个过去呢。”
看看秀一手上的卷宗,真里明白俊章是回来拿资料的。可是俊章看着秀一的表情可就没这么单纯了。
俊章全然无视于满屋子的其他干部,一双冰冷的眼神直视着状似亲密的真里和秀一。向来温文尔雅的面孔此刻竟是一片铁青。
秀一当然知道俊章的心思,看来这件事恐怕难以轻易收场。俊章严禁任何人接近真里,就算只是聊聊天。
“真受不了,他好歹也看一下场合,这里这么多人。”秀一无奈地说。
“什么?”
“我是指俊章,你看他那样子,全身妒火中烧的。”轻叹了口气,秀一故意贴在真里耳边笑着说。
俊章脸色更是越来越青,缓缓朝他们走近。
“俊章。”
真里开口唤他,可是俊章双眼好似冰凌,眨也不眨地瞪着情敌。而秀一也不甘示弱,二人便这样僵持着。
“秀一我警告你,不准接近真里,他是我的人。”
“我只是和他说几句话而已。”
“真里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说俊章……”看来这件事一时是摆不平了。先转个话题好了,“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算了,这是来宾名单和校庆资料,快拿去吧。”他把文件塞进俊章手里。
还是趁俊章发作以前抽身,对大家都好。他可不想在所有学生会干部和真里面前和他正面冲突,弄得大家难看。
和俊章擦身而过时,秀一故意又回头看了一下真里,然后用低得只有彼此听得见的音量在俊章耳边说:
“为了不让真里为难,我先告退了。”
“你!”
“说说话也犯法吗?”
说完便回到自己的座位。隔壁的学弟紧张地探问发生了什么事,秀一若无其事地带了过去。
“真里。”
听到俊章叫他,真里转头回望。
“你喜欢上秀一了?”
“你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你以前不是不准我在你面前提他吗?”
“哦,我后来发现他其实人很好,我现在喜欢和他说话。”
“……你爱上他了?”
“你说到哪里去了。俊章,你……”真里抬手遮住俊章的嘴,这里人这么多,不好谈这种事。
“我希望你不要接近秀一,我会担心。”
“好了好了,俊章,这件事我们回家再说。”
“真里……”
“俊章你冷静一点,这样一点都不像你了。快去吧,老师还在等你呢。”
“……好吧。”他深呼吸几下,确认一下手中的资料。
见俊章的表情仍然很僵硬,真里只好亲自送他到走廊,又催了好一会儿,俊章才转身离去。
“爱情的魔力真是谁也躲不过,连俊章这种冷静稳重的人,都会因为嫉妒整个变了一个人。”
俊章走了之后,秀一无奈地苦笑着说。
真里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盯着手中早已冷掉的红茶,发出了闷闷地叹息声。
俊章对真里有着任谁都看得出来的深厚爱情,再加上他的个性本就十分执着,所以他把满腔的爱情毫无保留地投注在真里身上。
看着俊章的变化,真里知道过去一直纠缠着自己的痛苦,此刻转移到俊章身上去了。
俊章变得极为善妒。
两个人在家里时还好,只要一出了家门,俊章对真里的一举一动,即使只是无意识短暂停留的目光,都会引得俊章全身警戒。
在学校里,他不但用凌厉的眼神威吓河本,就连以前负责接送真里上下学的活动部学弟们现在也完全不敢靠近,秀一就更不用说了,根本连看都不准看。
有一天,真里忍不住问俊章:
“俊章,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准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受不了。”他说得理所当然。
“你应该很清楚我在意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啊。”
俊章闻言摇摇头。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受不了,我管不住自己。”
“……”
就这样,真里被俊章无边无际的嫉妒和猜疑紧紧束缚住,变得毫无自由。
俊章总是用炽烈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对所有真里身边的人充满敌意。以前那个从容自信、潇洒出众的嵩瑛皇帝早已不复存在。
于是真里开始自责。都是他的错,是他害了俊章,都是他害了俊章。
校庆当天,真里由河本陪着一同逛校园。上午先去参观摄影社和美术社的作品展,真里按习惯安静地欣赏着,而河本则是一路夸张地品头论足,惹得旁人一直朝他们看。
下午二人前往礼堂观摩辩论社的辩论比赛。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天空染上一抹深秋的红霞。
随着人流鱼贯走出礼堂大门,真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好久没能像今天这样自由地走走了。
“今天天气真好。”
“嗯,是啊。”
侧头看一下身边的好友,却见他一反平日的活泼,似乎显得有些郁闷。真里单纯地认为他和自己一样在人多密闭的大礼堂闷坏了吧?
可是事情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向来大而化之的河本今天显得有些多愁善感。
“秋天就这样过去了,北风吹得满地落叶,连夕阳都变得那么红。”
“嗯。”
“看到这种萧瑟的情景,让人觉得好落寞。”
“嗯……”
由于真里的身体娇小,埋在成群的大男生里只能看到别人的胸口,看不见河本描述的景色。一如往常,四周的男生们仍是痴迷地望着美丽的真里公主。
“河本,你要走到哪儿去啊?书包还放在教室里呢。”真里提醒河本。
“啊,对哦,我都忘了。还要回去拿真麻烦。”
“是啊。”早知道带着书包去礼堂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我也可以直接去学生会了……)
其实今天是自动解散,除了学生会干部必须留下来收拾之外,其余学生到此就可以自行回家了。
“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一起回家吧?”一扫之前的忧郁,河本开心地问道。
“我还不能走,我得帮忙整理呢。”
“啊~又不行啊。我本来想说今天终于有机会和你一起回家说。”
“对不起。”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唉,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哪有这么严重。”
“怎么没有?你不知道我梦想和你一起回家已经梦想一年半了,我这一点小小的心愿都无法实现,你就知道人生有多不如意了。”河本不满地哼道,“不知道在我毕业之前有没有希望。”
“等我学生会干部任期届满之后,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回家了。”
“是啊,如果没人跟我抢的话。”
“又在胡说。”河本真是太夸张了。
但河本却是一本正经地道:“我才没有胡说,只有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你稍微注意一下就明白我所言不虚。天晓得有多少人想亲近你跟你说说话,要不就是躲在柱子后面看着你发呆。每个人都想来抢我的位子。”
“哪有这种事。”真里给他逗得轻轻一笑。
如同玫瑰绽放一般,这一笑,笑得天边彩霞也为之失色。饶是跟屁虫河本都看得失神,更别提暗恋真里公主好久的嵩瑛学生们。一时个个如醉如痴神魂颠倒。(太夸张了吧!)
好不容易河本先醒了过来,赶紧拉着真里离开人群到走廊上去。
“怎么了?”真里不解地问道。
“好险。”河本拍拍胸口,“我差点也被你迷倒了,太危险了。”
“啊?”
“仓田,我劝你最好不要随便笑。天底下像我这种正派的人可是少之又少,我是为你好。”
真里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之前好像有人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秀一也这么说……可是我真的听不懂你们的意思。”
“你不该来读男校的。那些有女朋友的还好,可是另外那一堆整天捧着书啃交不到女朋友的家伙是很郁闷的。你这样乱笑会搞得人心惶惶,他们万一全跑来追你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不要胡说啦。”
“我不是说笑哦,你真的小心一点比较好,尤其你最近……这么娇媚。”
“娇媚……”真里头都昏了,“你在说什么啊,好恶心。”
“真的啦。你最近好温柔,好妩媚哦,那些原本就被你迷得团团转的家伙好像快按奈不住了,只不过是暂时碍着皇帝的权势不敢动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