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节把手中的电视遥控器举了起来,作势要砸,吓得阿城赶紧收口。
“好好好,我不说了行不行?你快把东西放下。”
江节看着他惊吓的样子不由笑了,他明白自己的生气的确是无理取闹。李沐雨也定凡夫俗子,怎么会
没有七情六欲?他就是不能往这方面想,会闷得慌。
“吃不到的总是最好的……”阿城低声念叨,有些委屈。
“想打架是不是?”江节“噌”地站起身,火气又大了起来。
“我不想打架,我只想做、爱。”阿城侧过头,没好气地回答他。
江节全身震了一下:“不行,在这里不行!”
“你怕什么,他又不在。”阿城不以为然地哼着,人在身边却碰不得,憋了两个多星期,人不浮躁才
怪呢。
江节没理他,扭过头专心地盯着电视屏幕。
“你守什么节啊,他会领情吗?他不是一样会跟他老婆干!”
“你闭上嘴,行不行啊?!”脑中某根神经不自觉地刺痛起来。
“行,来一下我就不再烦,0K吗?”阿城挑衅似地睨着怒火冲天的人。
江节怔怔地愣了一会儿,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他不是一样会跟他老婆干……嘴中有血腥味,却不觉
得痛。
“好,要办就快点!”扔下话后转身向房间走去。
阿城倒傻了眼,没想到他真会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
不过,配合却出了问题,性事变得就像是一场自虐。前戏太潦草,江节流血得厉害,比第一次还糟糕
,疼得全身都是汗,他使劲咬着牙不吱声。
阿城心想着:你跟谁犯劲呢,吃苦的还不是你自己。他一遍遍地亲吻他,试图让他放松下来,可江节
就是心不在焉,全身肌肉僵得跟死人似的,两人折腾了好一会儿,什么乐处也没尝到。
“你不想快活就算了,没事找什么罪受啊?!”阿城自己也痛得要命,火气直往上窜,兴致全消,不由
冲身下的人吼起来。江节闭着眼不说话。
阿城无奈,抽身而出。被单上有血迹,很扎眼,眩得他头晕。
“妈的!”忿恨地啐了一句。“药呢?有止血的药吗?”他问趴着的家伙。
“不知道……”江节深呼吸了两口,裂开处火辣辣的疼,但还不算很厉害,他支起身体,“我自己去
找。”
“得了吧,你给我躺着。”阿城横了他一眼,满心不忍又觉得他活该。胡乱地往身上套好衣服裤子,
打开门却动作顿滞,立即反手把门关上,靠着门背直拧眉头,“他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李沐雨?”江节吓傻了。
阿城看着他的神情就来气,冷笑:“放心,他没发觉,坐在那儿看电视呢。这么怕被他捉奸在床啊,
怪不得守节到现在,给你立个贞节牌坊要不要啊?!”
江节顾不上他的冷嘲热讽,忍痛从床上爬起来,翻着杂乱不堪的床褥找自己脱了的衬衫。
“你想干嘛?”阿城皱眉,一把紧握住他忙碌不已的手腕。
“我不能这个样子……给他看见。”江节颤动着嘴唇,完全六神无主。
阿城的火气翻江倒海地涌动,胸中积蓄多日的郁闷,像条饥渴的蛇一口一口地吞噬理智。“哈,你就
应该给他看看这个样子!你再乱动,信不信我立即叫他过来看?!”他威胁他,绝不是开玩笑的口气。
江节惊讶,怒视着压制住自己的人:“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警告过你,敢试李沐雨我们就玩完!”
阿城阴冷地笑,凑过脸在紧张的嘴唇上粗蛮地吸吮了一下:“我只想证明给你看一件事,让你知道自
己有多傻气!”
他伸出双臂从江节的腰下抄起,把整个人抱进怀里。江节最初不知反应,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等到想
起挣扎,身体已经被对方用力挟住。
“阿城,你疯了,快放下我!”江节压着嗓门怒吼起来。
阿城没有理会他,练了多年的武术,对付一个受伤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用点劲把住了其腿弯底
下的某处,江节只觉浑身酸麻脱力,任凭被抱着向门外走去。
他害怕了,不知道阿城吃错了什么药,李沐雨正在外厅呢,他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你现在要叫也没关系。”阿城见他面红耳赤不由调侃,他自然清楚他不敢叫。
江节急疯了,用尽全力挣出被扭在背后的手,朝阿城脸上就是一巴掌。阿城吃痛,手劲一松,差点把
人给摔到地上去。
“你这臭小子!”阿城真的火了,抽手拉住对方的手臂一绞,把江节撂在地上,然后半拖半拉,一路
直朝电视机前的沙发奔去,把人扔在满脸愕然的李沐雨旁边。
江节撞在沙发背上,头有点晕,等他缓过神来,侧首就看到坐在一旁注视着自己的人,眼瞳里映出无
法躲藏的狼狈。他被他的目光盯成千疮百孔。
天哪!世界末日来临的时候,他大概不会比现在更惊慌了。赤身裸体在李沐雨眼前……真希望这是一场
梦,他需要有人来叫醒,叫醒这场突如其来的噩梦。
四日皆是震惊到极限的空洞。
阿城交叉抱着双臂,冲着还没有回过神的李沐雨微笑:“你儿子被我干出血,有没有药可以用用啊?”
江节全身的热量部冲到脸上,他想扑过去揍阿城,身体却动不了,因为李沐雨一直看着池,用一种古
怪的从来没有见过的凛冽目光。
如果这一刻能立即死去,也无所谓了,
脸上的血色开始消退,转向苍白,他无法面对这种没有内容的像深海似的目光,也无法预测李沐雨下
一步会有什么反应。
李沐雨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全身一丝不挂的叫做江节的儿子,眉头蹙紧足足有五分钟,然后站起来,脱
下自己身上的毛夹扔向江节。
“穿好,别受凉了。”他冷淡而平静地说,目光终于从江节的身上移开,看向笔直站在对面的阿城。
阿城觉得自己的呼吸都给这男人目光给冻结了。他看到他握起拳头,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脸上被重重
地揍了一拳,痛得眼冒金星,不过心中涌起一丝胜利的快感。他想自己可能赢了。
“这算是什么?”伸手捂住连续遭难的鼻子,痛得快麻木了,不过他还是能笑得出来。“以一个父亲的
名义,还是以一个男人的醋意?”
李沐雨没有回答,他坐下来,举起双手蒙住自己的脸。
“江节,洗脸台下面第二个抽屉里有药,自己去涂。”他对江节说,一贯的温和口气,只是没有看人
。
江节没有动,他耳边嗡嗡作响,什么话也听不到。
“快去!”李沐雨的声音在颤抖。
“别动!”阿城冷酷地唱反调。他一步上前按住江节的肩膀,阻止想站起来的动作,眼睛盯着李沐雨,
狡猾地绽开笑容:“江节,你难道不想知道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江节拼命摇头,他不想知道,思绪混乱成一团,只求这一切赶快结束。
李沐雨的脸上却划过狼狈。“那信……是你寄的?”他问阿城。
此话一出,空气顿时凝结,沉重得无法让人呼吸。
江节僵滞,似乎被石化,他无法置信地瞪着李沐雨,耳边嗡嗡作响像被狠狠地敲击了一下。他突然明
白阿城的话果然不是凭空乱说的。
他亲爱的李沐雨……一直在装蒜……
“你收到了……那信?!”江节一步步接近李沐雨,希望他能摇头,告诉自己这是一场误会。
李沐雨却点头。
“信是我寄给他的,不是你寄错的。”阿城冷笑。
江节顿步,回头怒视着他:“你为什么这么做?”
对方头一侧避开他的目光:“因为我一直觉得他不会对你的感情一无所觉的,不知道什么原
因,反正我看到他的照片就觉得他可能也是了解你的。
“当然,我不是很敢肯定。但你对他那样的单恋……我瞧着不好受,所以想帮你试试他。”
阿城吸了一口气,镇定情绪,抬眼面对江节:“如果他是个普通人,不太可能对那样出格的信保持无
动于衷的,按一个家长的心态来说,至少也会找你谈谈之类的,可他对此只字不提,很令人怀疑。
“我想你很了解江节,知道这信不可能是他主动寄出的吧?”这句话,他是问李沐雨的。
李沐雨再次点头。
“你……想忽略它?”
江节浑身一震,紧盯着李沐雨,这才是他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李沐雨迟疑,仿佛在挣扎,静默好半响后终于开口,还是很平静。
“是的。”他居然承认。数年的感情,也在这句“是的”之下,全部变得毫无意义……太残忍了……
江节惊讶地张大了嘴,一时无法发声,脑子空白了。
“你要我?!你一直……一直都在要我?你不是不知道,对不对?!你……你你……一直都在骗我?”尖声
叫喊后,声音又卡在喉咙里问不下去了,悲愤和屈辱在苍白的脸上交织着扭曲的表情。
他真想手中有把刀能向这个亲爱的人一刀砍过去,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一种叫“心”的器官。他扑到他
面前,用力扯住衬衫前襟强迫他站起来,面对自己的怒火。
李沐雨应对怒火狂涛,用一腔柔情,可惜此时在江节眼中却充满了讽刺。
“江节……我不是在要你,我……”他想搂住摇摇欲坠的男孩子,痛苦的神情让他下忍,他却无法解
释。
“别碰我!”江节声嘶力竭地咆哮,把手放开,然后向后退,泪水溃堤,他顾不得了。“对,你没有!
你只是……无法爱我,对不对?”他咬紧牙关惨笑。
李沐雨想抱的双手停止在空气里。
他,又点了头。
阿城满目疑问和震惊。这不应该是他的答案,绝对不是,怎么会这样?!
江节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李沐雨,我……恨你!”他一字一顿的咬着词,冷冷地看了李沐雨一眼,
身体因绝望而颤抖。
数年的迷茫终于清醒得够彻底。太彻底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呢……真是一点也没有准备面对这种拒
绝,虽然挣扎了这么多年,可真正面对无情的拒绝,他还是无法承受。
心太痛了,活像被人用手撕裂。
阿城看着江节缓缓地定向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没了声息,不禁有些担心,他了解梦幻粉碎的痛苦,鲜
血淋漓的可怕。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这件事,如果让江节一辈子陷在幻想中,也许更好……
争沐雨又颓然坐下,头枕在沙发背上,手抚着太阳穴,眼瞪着天花板,看起来精疲力竭。
“你满意了吧?”他沉声问阿城。
“我……”阿城惶然无措,他发觉李沐雨仿佛在霎时苍老了许多。“你为什么……不承认?”
“我承认了,那然后呢?”李沐雨反问。
阿城摇头,他不知道,没想过。
“我无法给子他要的东西,”车沐雨淡淡地微笑,空茫的,“也许,你能。”
“不,”阿城沮丧地垂下头,在对方的笑容里,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赢到什么。“江节心里装不下其
他人,除了你……我永远代替下了你李沐雨,永远。”
李沐雨闭上眼,陷入沉默。
“如果你不能爱他,那就放了他。”阿城遗憾地听见自己的话里有恳求的味道。
“我……没有囚过他,从来没有。”李沐雨叹息着回答。
“放屁!”阿城烦躁地踢了一下沙发,“你敢说没有?!你放任他沉醉在对你的幻想中远离现实,你
***才是真正的变态,你在享受他对你的单恋而自己置身事外,对不对?!李沐雨,如果你真想做他的爸
,怎么会让他抱着不伦的幻想深陷到无法自拔?!
“你想把他弄疯,是不是?!把他变成一个仅认得你李沐雨,不会爱、不懂生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
痴?!是不是啊?!你***是不是在报复?!”
阿城恶毒地连续指责,他要把眼前这个男人温和的外皮撕毁,他就下信他的道貌岸然、委曲求全。
李沐雨没有反驳,他继续沉默,直到看见江节重新站立在眼前,直愣愣地瞧着自己,通红的双眼中闪
烁着微弱的希望,他知道他也在等自己的解释。
他想解释,解释自己早巳读懂他所有的心思,想解释自己这么久以来在父爱和情爱中摇摆挣扎,想解
释曾经苦苦等候过他的成长,想解释抱着他的时候也有过天长地久的欲望,想解释他了解他的脆弱,
从不忍多加伤害,想解释他有多想保护他,从初见面的那一刻起就曾向往过永远。可定,生活就是生
活。
这一切该结束了,他不必知道这些解释和背后的即将远离。
“对不起,江节,你该定了。”他对他说,还是用父亲的目光温和凝视,话语却是无情的驱
逐。冷酷的道歉,将数年之久的翠恋画上休止符。
江节听着,然后点头。咸蛋超人的剧目终于结束,来不及留恋,他听见自己曾经以为永恒的世界在心
深处轰然倒塌,一片狼藉,他的英雄在残垣断壁中灰飞烟灭。
他还是想问,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一切不曾改变,如果他还是那个六年级小男生,如果母亲没有带
自己到他面前,自己的世界会是个什么样子的?
如果没有李沐雨这个人,一个叫江节的孩子该是什么样子的?
他猜不出,但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天亮了。
叫江节的孩子只能离开。这个家是李沐雨的,收养了他数年的男人应该得到这些报酬。他和他的关系
到此结束,建立起来的所谓父子关系其实本来就没有存在过,双方部心知肚明,这一天迟早会来到。
李沐雨仿佛在二伩之间老去,憔悴得像是换了身皮囊。
江节临走前,轻轻地拥抱他了一下:“我不会怪你,永远不会。”
李沐雨疲惫地笑望他的脸:“那就好。”
江节也笑:“但我会恨你,永远都会。”
李沐雨无奈地点头:“没关系,但不要说永远。”他递给他一本存摺:“我说过负担到你大学结束!”
江节接过它,头也不回地走出这个曾经以为是自己家的地方,走出这个他构筑过爱情又无情毁灭它的
世界,曾经害怕的别离,想不到最终实现的人却是自己,多么讽刺的现实。
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见到这个叫李沐雨的男人了,他想。不悲惨吗?那就太假了!他依旧爱他,可是没
有希望了。
火车的轰鸣声掩饰哽咽着的哭泣,他用最后一丝鲜血淋漓的成长来换取感情的重生,在卧铺晃眼的惨
白灯光中等候迷茫的未来。
阿城一直紧搂着同伴,他知道他会痛,这是个必然的过程,只要熬过去才会看得见明天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