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套?"樊禛祥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制衣老板做了几套样式流行的衣袍,你可以告诉我喜欢哪套款式。"
"你......"简直对牛弹琴......段玉磨牙磨得脸部快抽搐。很火大地抬脚跨放在丑男人的大腿上,松开牙关叫:"给我把你绑在我身上的东西拿开。"
樊禛祥脱掉他的绣鞋,不甚满意地建言:"这鞋并不适合你。"张开大掌丈量他的小脚尺寸,心里有数后,食指一勾,收起红丝线绕回指节。"为什么不自己解开?"
段玉不悦地撇撇嘴,把两人的关系摊开来说:"你花钱,我得任你玩弄不是吗?"
樊禛祥一瞬握住他的脚踝,略施力往后一扯,在他的头快敲上椅垫之前伸手扣住他的后脑,俯身盯着他吃惊的表情,"我不会玩弄你。"
段玉大字躺在他身下,强烈的压迫感油然而生,此刻才正视到男人如此强壮;他推不开宽厚、结实的胸膛,双腿也受到压制......
喝!
低抽几口气,脑中盘旋莫名的想法──
会被压死......
"你要我当哪种人?"樊禛祥细凝他渐渐惨绿的脸蛋,继续问道:"你以为我花钱是要买你这副身子?你打算献身来敷衍了事,然后毁约?"
"你你你......"丑男人看透他了!
樊禛祥睇凝他别过脸庞,紧闭的眼睫轻颤,泄漏了他惧怕此刻的窘境。
当下,他又施力将他的身子贴来下腹,存心要他明白──"我不是圣人,也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想不想知道我买你除了给你自由之外,还想买什么?"
震慑于丑男人魁梧的压迫感,段玉嗫嚅着唇,呐呐地启齿:"谁管你想买什么,别告诉我,你想买感情这回事。"他没有多余的心给别人,就算大爷们拿所有的家当来,也买不到他早已掏出的一颗真心。
他果然是贱种......真心被践踏得一文不值还不死心。满腹酸气顿时涌上心头──妒忌别人双宿双飞,而他却摆脱不了丑男人──
"段儿,你错得离谱。我花钱不是买你的感情,是在买一个让你接受我的机会。"
他松开钳制,挺起身来,拾鞋为他套上。
须臾,收起月老给的红丝线,内心奢望他能逐渐了解与正视自己的心意。然,耳畔却接收到他发出低浅的拒绝──
"你作梦......"
6
几套质料上等的男衫被丢弃在大围屏风上头,搁着三天了,屏风后的人儿连瞧都不再瞧它们一眼,遑论是穿在身上。
樊禛祥终于死心将衣裳收起,摊在床上,细心地折迭,掌心抚过仅被人儿试穿过一回的绸缎质料,收了满满的拒绝......
轻合上红木四角柜的抽屉,小心翼翼不制造出半点声响来吵醒熟睡中的人儿,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屏风上头,一道阻隔未上锁,他能亲近又如何?
碰不着那颗真心的边际,随着两人相处的时日愈久,愈心惊与明白他的顽抗与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为了保护一份情感,分毫也不愿给他人侵占的机会。
轻声喟叹,他非但不吃味,竟益发欣赏他的痴情......
抑止不了自己去接近,想收他来怀里疼惜,想要他只专情于自己,伫立在罗汉床边凝视他绝美的侧颜,卷翘的睫毛覆盖了一双含情的眼眸,内心渴望那眼底映入自己的存在,悄然伸手将他垂散的发拨至耳后,一点红色朱砂痣浮现在小巧耳垂,实属罕见。
"别人不要你,我要。"他落下温柔的细语传达一份浓郁的情感,遗憾他听不见,也不想听......
叹了气,他离开厢房,任凉爽的秋风吹散脑海的妄想──
忠厚老实的脸上在此刻露出一抹苦笑,呵......他花钱买了一个渺茫的机会......无所谓,有得是耐心待他好,仍坚信终有一天,他会看见。
"哥,这么晚了,还没睡?"樊织云抬起脸庞,瞧兄长坐在对面,顿时明白他所为何来。
"手绢儿绣好了吗?"樊禛祥望着她巧笑倩兮,随即摊开一条白色手绢儿在眼前,他仔细端详手绢儿右下方绣有一对栩栩如生的彩蝶。
"哥,你认为段公子会喜欢吗?"樊织云将兄长的心意绣在手绢上头,"怕段公子丢了它。"敛起笑容,取而代之是隐隐担忧。"哥,我看得出来,段公子勉强住在宅院。你不考虑放手吗?"
樊禛祥收起手绢儿,断然道:"要我让他回摘星楼,免谈。"他不愿让人有机会触碰人儿的身体,想都别想!
起身踱至云儿亲手缝制的嫁衣前,樊禛祥又道:"云儿,为樊家留后的重责大任就交给你了。"他从未要求过什么,如今心有所属的对象是男人,传宗接代的事必须安排妥善。"我会说服陆老奶奶答应让你将来所生的孩子,其中一个姓樊。"
"......"未经人事,樊织云害羞的低垂首,闷道:"哥不考虑娶妻吗?"想嫁给哥哥的对象不少,"段公子值得你这般对待吗?我不明白,段公子不希罕哥哥有钱、也不喜欢哥哥,何必强留。"
"感情事若要用金钱、容貌、性别来衡量,我不会留他。但,他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值得我抛开世间虚荣与身外之物去追求。"
回过身来,忠厚老实的脸上露出祥和的笑,"云儿,陆三少答应娶你,就不会在乎你身上有没有残缺。长辈允这门婚事,或许是看在你的八字生得好,但我不瞎,不会因为区区八字合不合的问题就随便将你嫁出去。
"往后,你有得是时间慢慢发觉、了解陆三少是什么样的人。"
会耍点小奸诈的男人可不容小觑,陆三少组成"行会"三年,若不是因这关系,否则他们之间不会认识。
"嗯,我明白了。"
樊织云抬头瞧兄长离开房内,搁在心头的忧虑虽然存在,但也明了三言两语岂能轻易撼动兄长已定的一份情感。
※※※
半夜,房内静悄悄,段玉轻手轻脚的溜出屏风外,杵在雕花大床边,兀自咬唇挣扎──
手紧揪着床帏,犹豫该不该上床去诱惑丑男人......
他受够了每日枯燥乏味的生活,一句该死的话将自己陷入这步田地;气得抬脚踹向床沿,"叩!"的制造声响──
啊!
愕然受吓,心跳震得如擂鼓。段玉随即一翻白眼,咬牙暗咒:"死男人......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
房内漆黑,赫然,手臂吃痛,段玉整个人被拖往床内,瞠目结舌之余,男人的气息渗入心脾,他浑身一瞬紧绷得不敢乱动。
眼一眯,樊禛祥隐约可见人儿的轮廓,身躯承受人儿的重量,松了些手腕钳制的力道,他问:"你冷得睡不着?"
"才......不是。"话说不好,段玉差点咬到舌头,脑中存在的念头未断,仍打定主意诱惑丑男人之后再一脚踹开,如此一来,两不相欠。
樊禛祥稍挪了些位置,让他落于身侧,环过手臂勾绕着他的纤腰,隐隐克制想要搂紧他的念头,以免他受惊吓,跳离他的怀中。
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暧昧,他深吸一口气来镇定紧张的情绪。
房内晕暗,段玉思忖:反正看不清楚丑男人的脸,他放胆抚摸男人的胸膛,敛下眼,幻想着盘据于脑海的身影。渐渐,他轻声低喃:"我想要你......"
闻言,又是诱惑!
他心知肚明人儿并非真心要他......
并非真心......
雕花床内的气氛凝窒,两具身躯紧贴,两颗心的距离却遥远的触不着边际。
感受到怀中人儿愈渐大胆的在身上抚摸,温热的掌心渐渐贴触至下腹的火热源头,一寸寸地抽离他的神智,"段儿......"
他捧来他的脸,落唇攫住那柔软的嘴,探舌描绘漂亮的唇型,缓缓地施压,撬开他的唇瓣,舌尖滑入他的嘴里吮尝、纠缠。
"嗯......"
两人的呼吸,愈渐急促。
樊禛祥翻身轻压上了他。
段玉抬手环绕男人的脖颈,好熟悉被人这么吻着的感觉;男人灵活的舌探入嘴里又撤回,他轻轻地含着,一手轻握着他的坚挺套弄,配合着此刻的亲昵。
噢......禁不起勾引,大掌悄然地解开他的衣衫盘扣,褪去他下身的束缚,屈起他的一腿,挺身隔着衣料朝他的柔软处推挤、厮磨。
"啊......"
段玉轻喘着气,身体随着他动作而摇摆,自然地吻着他的脸庞,渗入他迫人的气息,感受他强健的体魄,几欲将他压碎。
樊禛祥两手环过他的背后捧起这副白皙的胸膛,落唇吻着他的锁骨,蔓延至胸前舔吮他的突起,牙齿轻咬着,渐渐移至心脏的位置,随着那失律的心跳啃啮着,耳畔缭绕着他低浅的嘤咛,迷醉地喊着另一人的名字──
"花爷......"
很清晰地敲入脑海,彷佛被人当头浇灌了一桶冷水,情潮迅速冷却。
唇舌悄悄退离,黯然的眼眸隐约可见那触碰的位置搁着他人......
他放开这副纠缠的身子,下床点亮房内烛火。一回眸,望着他坐在床榻,一副欲言又止......
抿着唇,段玉揪紧衣裳遮掩一身光裸,懊恼地低垂螓首,"为什么......不继续?"
"我等你的心里有我。"忠厚老实的脸上露出淡笑来化解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举步朝挂在墙面的外袍取出一条手绢儿,回到床沿递给他。
"收下好吗?"他请求。
段玉仰起脸庞,一双翦水幽瞳隐含太多复杂的情绪,立刻下床,抓起手绢儿闪过丑男人的身旁,躲回屏风后头。
逃得急,他连鞋子都忘了套上......
樊禛祥敛起笑容,倾身将他的鞋放好,须臾,他将脱下的鞋和他的搁置一起。
敛下床幔,上床独自回味他落在怀中的余温。
屏风后,段玉紧抓着手绢儿,胸口悸颤不已,整个人窝在棉被蜷缩似虾,脑海抗拒任何回想──
丑男人比谁都温柔......
※※※
自从那夜过后,段玉渐渐发觉──妄想脱离丑男人的掌控,困难重重──
丑男人除了外出处理旗下的织品贸易商务之外,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在视线范围之内,监督他搬运货料、教他清算各分铺的帐款明细,不厌其烦地教导,就算他不想记住那些杂七杂八的数字都很难。
啧,他又不是丑男人的什么人;两人不同姓、不同床、不同心思......丑男人为什么不放过。
段玉万分懊恼地拿着巾帕在身上猛搓,吹弹可破的肌肤在水面下浮现一片嫣红。敛下眼,手正好停在心脏的位置,往下移了数寸,已不见一抹激情的痕迹。然,印烫入心底的温柔至今仍令他悸颤......
啪!
他扬手甩开沐浴巾帕,溅起一道水花模糊了水面的倒影──仰起螓首,眼眸映入满室弥漫氤氲水气,白蒙蒙地看不清未来;是否意味着早已被人遗忘......
受困于此,段玉压根不想甩谁,闷不吭声地细嚼慢咽,除了满桌食物,段玉无视餐桌围着有哪几位。
这情况大伙已经习惯,季管事深感同情地看了主子一眼。
塞了满嘴食物,他猛摇头,佩服爷可真沉得住气,每天带着只会摆臭脸的美人儿,那态度跩个二五八万似的,有啥好喜欢的啊?!
须臾,目光瞟向小姐──
季管事吞下食物后,道:"小姐几天后将出阁,宅里的丫鬟们将屋内布置的喜气洋洋呢。"
段玉一瞬愕然,纳闷季管事睁眼说什么瞎话?!
这厅内死气沉沉,他跟丑男人没话讲,若能闷死丑男人最好!
"樊爷也该娶妻,一屋双喜临门。"段玉垂首提出建议,"樊爷是独子不是么,总该传宗接代。"他提醒丑男人该认清,死扣着他不放对谁也没好处。
明白他言下之意,樊禛祥了然他仍不死心地想摆脱自己。"呵,难得你会关心我,传宗接代的事不劳你费心,我自有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段玉不客气地叫。
樊禛祥睇睨着他,问:"你很介意?"
段玉拧眉,赏他一句:"我是介意。"丑男人肯娶妻,他就能光明正大的离开。"我记得钱小姐不是挺喜欢你么,既然门当户对,何不娶她为妻?"
"我与她无缘。"樊禛祥以四两拨千金打了回票。同时面露温暖的笑意,安抚道:"段儿,别心烦,我不是朝三暮四的家伙。"
"爷若中意,早就将钱小姐娶过门了。"季管事立刻插嘴表示爷老实。
嗟!
段玉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冷嗤:"长得丑,有人肯嫁就该偷笑,挑什么挑。"也不想想那张丑脸能得人喜爱么,多瞧上两眼都令人倒尽胃口。
段玉呕气的别过脸庞,不想看丑男人吃饭。
"唔......"季管事的嘴正塞入一只鸡腿,一时之间发不出话来反驳。猛地对段公子摇头,强调爷才不丑!
"季管事的脖子扭到了是不?"段玉瞪了他一眼,对这主仆都没好感。
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不该波及无辜,樊禛祥以眼神示意季管事别蹚浑水。
"我是挑,一旦认定了,就不会改变。"这话说给在场的每个人明白。
樊织云不发一语,悄悄观察着段公子的反应好生吃惊的模样;见他从衣襟内掏出手绢来擦嘴,心下一喜,段公子并没有丢掉手绢儿。
一对彩蝶系着月老的红丝线呢。
她浅笑,希望未来夫君也同哥哥一般有情。樊织云搁下碗筷,离座前有礼道:"你们慢用,我先回房。"
"你要回房刺绣?"段玉知她最近在赶些绣品,是要讨好未来的婆婆和老奶奶。
樊织云顿了步伐,笑道:"是的。"
眼神渐渐黯淡,段玉一脸阴沉地望着她步履不稳的离开厅堂。
暗压下一股怒气,他喃喃轻哼:"嫁给姓陆的......"嗓音渐消,差点脱口而出婚礼是送葬──丑男人蠢到让自家妹子赴死......段玉赫然回头恶狠狠地瞅着丑男人抗议:"若是我,就会退了这门婚事。"
"碰!"地,他一捶桌面,起身踹开红木古椅,寒憎着脸色,头也不回的离开。
季管事瞠大了眼,吞下嘴里的食物,问:"爷,段公子不满什么啊?!"区区一个外人,凭什么管爷的家务事。
"嗯?"人儿凶什么......樊禛祥兀自沉思──只要提到陆家人,他那令人费解的反应。
"啧!"季管事啐了声。咕哝着:"爷究竟喜欢段公子哪一点,大伙瞧他浑身上下就那张脸蛋美,其余的......"他没往下说,怕爷不高兴。
仅隔一个座位的距离,樊禛祥仍敏锐地将话听入耳里。不以为忤宅院众人对人儿产生不小的反感,"他那态度是该改改。"话题一转,他关心得力助手近来不太正常的生活作息。"贤生,你今晚还会在外过夜?"
喝!
季管事一瞬感到尴尬,"话......怎绕到我身上来了......爷,我想带柳青回宅,你会允么?"
他犹记得那小倌儿,"你若有意为他赎身,随你。"宅院的人口简单,雇请的仆佣们就像一家人般,若不是人儿不愿和大伙打成一片,岂会引起负面的闲言闲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