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回甘————莘兮

等待回甘1

总是耐心等待著夜幕逐渐被拉大，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之中，就这段时间是以礼最喜欢的时候。

从下午五点钟开始，等待著火红星球慢慢的殒落，天空披著彩衣由淡转浓，渐渐的就会被黑夜占领，直到月光、星点轮番的守夜，

又是过了一天。

这个时间，他总是会打一通电话来报平安，天南地北的聊今天工作上发生的事情，或者开始抱怨又遇上什麽瓶颈，或者已经是第几

天熬夜，现在困的想直接趴在地上。

这个时间，以礼就只有被当垃圾桶的份，所有的残渣、削屑全都一并接收，他从不埋怨，因为，这时间是属於他的。

屋里的电视任由它开著，不过主人却没什麽兴致，站在外头的阳台不知道胡思乱想个什麽。

一个访谈性的节目，今天的特别来宾是目前歌坛的当红炸子鸡，有个性、创作型才子，温吞的畅谈他现在的最新专辑，主持人极尽

所能的希望他能多讲些话，不过，他似乎不太领情。

电视机传来的声音，有点耳熟，引起外头人的注意，以礼进到屋里，坐在沙发上，开始专心、仔细的看著电视机，温温的笑了。

时间掐算的精准，电话就来了。

「以礼，我快死掉了。」电话那头传来他的求救声，可是以礼还是笑。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主持人脸都绿了。」

「你在看电视啊！哪一个节目？」

「星期二访谈的那个，主持人是女的，叫什麽我忘了。」以礼伸手将桌上的遥控器拿来，把电视声转小。

「喔！就是上礼拜预录的那个节目，名字我也忘记了，上礼拜我开始宣传，忙翻了，录节目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呈痴呆状态，根本没

办法集中注意力听她在讲什麽。」

「扬！你现在还好吧！今天还要熬夜吗？」以礼担心的问，电话握的紧。

自从上礼拜扬开始做宣传开始，几乎天天听到他说累的快要死掉，看来他真的是被操的很惨。

「唉！你这麽一提就提起我的痛，脑袋都快炸掉了。是啊！我等下还要去赶拍下一支歌的MV，我大概又要等著看日出了吧！救我，

以礼！我想逃到你家避难，否则这里就要出人命了啦！」

「可是，齐哥不准你乱跑不是吗？再说你真逃到我这里，齐哥马上就逮到了。」

齐哥是扬的企宣，盯扬盯的死紧，扬私底下都叫他”大内高手”，形容他称职的可以去做皇帝的跟班。

「啊！死，说曹操曹操就到，齐哥过来了，我要……」扬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就被接过去，那头传来另一个声音。

「哈…以礼是吗？」

「齐…齐哥，好..好久不见！」是”大内高手”。

「讲话怎麽突然变生疏了，我们应该很熟的不是吗？哈….最近怎麽样？过的好吗？」

「嗯，还不错，工作也还顺利。」

「那就好，感觉很有元气。好久没看到你了，扬每次都躲起来打电话，今天刚好被我逮到，否则都快要忘记你的声音是怎样了。」

那一头齐哥不停的笑，看样子他正闹扬闹的爽，这是他最大的乐趣，隐约可以听到扬在旁边咿啊的鬼叫，不停抱怨齐哥抢了他的电

话。

「等扬的宣传期过了，齐哥请你们俩吃一顿，随便你们挑，否则扬动不动就在我面前吵著说要退出演艺圈，我知道他是说著玩，可

是公司上下听的认真，你帮我降服他一下吧！我已经气到无力了。」

以礼这头笑的开心，只要想到扬那胡搅蛮缠的个性，齐哥被他气的半死的脸，想到就好笑。

不过齐哥说的对，扬是说著玩的，因为音乐是他的全部，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取代这个在他心中的地位。

「好。」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儿，换扬接手。

「真的吗？说好了喔！我这里还有两、三个礼拜才会结束，你要等我喔！」

「我会。」话才刚讲完，电话那头似乎又是一阵缠斗，果真，齐哥还是略胜一筹。

「就这麽说定了，扬他会跟你联络，我现在要逮他去上工，不说了，导演的脸已经变大便了，改天见面再聊，拜！扬，限你最後五

秒...」

「以礼，拜……」扬在那头哀嚎，没多久就传来嘟嘟的声音，等了一会儿之後，这头也收线了。

以礼重新拾回遥控器将声音转大，笑著看电视上表情欠扁的扬，搞不懂为什麽这年头的追星族就爱吃他这一套，他纳闷的很。

2.
其实以礼会认识扬是在一个因缘巧合下促成的结果，他一直当那天发生的事情是场玩笑。

一个刮台风的下午，气象台预测台风在下午会转成中度台风，强度正逼近停止上班、上课的标准，无奈的上班族就等著这一刻，心

里期待著外面风再刮大一点、雨再强劲一些，就算淋成落汤鸡也甘愿，只希望这神迹能降临。

果真，感谢气象台预测的死准，头一次这麽精准，才刚过中午，就宣布放风了。

一个人北上工作的以礼，在永和租了一间小套房，过著自由、悠閒的单身生活，只不过一切得靠自己，什麽都要自己来，盘算著房

租、生活费、汽车贷款和结婚预备金，反而让他学会了精明。

在回家之前，他打算到超市采买一些东西，以被不时之需。

跟一群人在超市厮杀一场之後，以礼顶著风雨躲进车里，准备回去，可是就在钥匙插入转动的那一刹那，後座突然闯进两名陌生男

子，把门带上，接著就命令他开车：「对不起！麻烦载我们到八德路，我们赶时间。」突如其来的举动把他吓傻了。

「你…你们干什麽？要去怎麽不招计程车？我...我可以报警的喔！」以礼心想警察应该就是这种时候搬出来的吧！希望有用。

「对不起！我们不是坏人，实在是没办法，台风天，计程车都载有人，我们叫不到车，我们的车子半路抛锚了，你看，就是对街那

台银色的休旅车。」其中一人客气的手指对街一台停靠在路边的车子，以礼顺著他指的方向看，看到有两个人淋著雨检视，还不时

讨论、打手机。

果真，这个人的手机就响了。

「我们在对面，麻烦一个路人载我们过去，你们自己看著办，不行就打电话回公司找人帮忙，没时间了，我要挂了。不介意我开车

窗吧！我跟同事挥个手。」以礼从後照镜看，勉强的点头。

那个人探出半个头向对街招手，那边的人回应他，然後指著手表，一脸乾著急的样子。

以礼似乎可以确定他们真的是一夥的，觉得很扯连这种事情都会给自己遇上，撇头从後照镜看另一个人，那人始终压低鸭舌帽不吭

一声，当他发现以礼正在看他时，头压的更低。

以礼觉得他有一点怪。

「你们是要去八德路哪里？」

「电....电视台！我们要去电视台，麻烦你！」

姑且当一次好人吧！外面刮大风、下大雨的，是不该做的太绝。但依现在的情况，有一半的原因，还是因为某些不可抗拒的因素逼

他就范。

「谢谢！」闷不吭声的怪人总算吐气了。

「你们去电视台做什麽？已经放台风假了，难到你们不知道吗？晚点，恐怕连车都动不了。」

「耶？我们，临时有….有急事！一定要去，没办法！」吞吞吐吐的，更让人起疑。

「那要小心一点，这次台风好像很大。」

「嗯…谢谢！」

静默了一阵子，风越来越强，雨更像是用倒的，连雨刷都来不及，以礼小心的开，虽然後座两个人急的莫名其妙，不过，安全还是

第一。

但是...除了飞来横祸例外。

说准不准，偏偏它就是准的要命，一棵小点的行道树，命中他们的车，吓的所有人惨叫了一声。

以礼愣了一下整个人都呆了，没想到更扯的事居然可以同时发生在他身上两次，回神，眯著眼看自己的宝贝车，还好没什麽大碍，

只不过是引擎盖被压凹而已。

心里安慰自己，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可以这样处之泰然，真不可思议！

「喂！喂…..你没事吧？」後面的人担心的问。

「耶？还好，我只是被吓到了。」

「对不起！要不是我们，你的车….」

「没关系！只是引擎盖凹了一块，我有保车险，不要担心！也许是命中注定的也说不定。」以礼倒车，将碍眼的行道树滚到一边，

其实这还算庆幸，不是一棵大树，否则下场可能就不一样了。

对方一路道歉，对不起三个字起码说了二十次上下，害的以礼怪不好意思的。

虽然心里呕，不过看对方这麽有诚意，也就不这麽在意了。

「对不起！我留名片给你，如果有需要麻烦跟我连络，我们会负一半责任，扬！你起码也跟人家说一声谢谢嘛！是我们害他的车被

砸的耶！」

超过二十次了，以礼看看名片，姓齐。

「谢谢！」鸭舌帽还是压的死低，以礼真怀疑他到底看不看得见路？

再说了不知道第几次的谢谢，两人才匆忙的冲出去跑进电视台里，抓住那个一刹那，以礼看到一双压在鸭舌帽下的一双眼他微笑著

。

而那一天，是他跟齐哥和扬认识的开始。

3.
大约隔了半个月之後，原以为不会再跟那两个人有任何瓜葛了，可是一间小小的咖啡店，凌晨一点多，正巧他在外面晃晚了，老天

爷又开了他第二次玩笑。

一开始以礼没认出他们，应该说，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两个人走进来，是扬先发现躲在角落的他，确定又不确定瞧了好久，总算认出

来了。

「齐哥！那边那个，是不是那天载我们去八德路那个。」扬顺著方向指出以礼坐的位置。

「哪个啊？」

「那边，坐在角落。」齐哥好奇的看扬一眼，他怎麽会注意到那里去？邪门。

「八德路？」齐哥开始重组思绪，说实在的，他事情一堆，实在没什麽印象。

「那个啊！台风天，车子被路树砸的那个。」扬点了点方向，刚好以礼起身准备离开的样子。

「啊！我想起来了，是他没错。」齐哥拉高分贝引起店内其他人注意，扬觉得尴尬，低头忙著隐藏自己，就怕别人认出来。

「对不起！我忘记你在这里，太显眼了。」齐哥警觉到，自然的走在前面，其实是想帮忙扬遮掩。

自从扬走红後，他付出了时间和过正常人生活的权利，到哪儿都惹眼，後头时常跟著一批进香团不说，得像被照X光一样的从里到

外被人品头论足，这麽久了，还是不喜欢。

没工作的时候，扬是个安静的人，对那个笼罩在光圈底下的自己，其实很排斥，所以坚持没事的时候，就是自己的时间，划分的很

清楚，齐哥了解，能体谅，也就顺著他的意。

「想要跟他打招呼吗？」齐哥问。

「我只想知道他车子後来怎样了？」

「给过他名片，可是没来找，我想他是自己解决了吧！算了，我们去打声招呼，你不介意吧！」虽然杨有意思，不过还是问一下比

较好，他的脾气时常没个准。

「走！」

「喂！你很少采取主动，怎麽，对他有兴趣？」

「兴趣没有，好奇他的车占大半。」死鸭子嘴硬。

两个人拿了外带咖啡就跟出去，大概一段距离之後，齐哥先上前堵住以礼，以礼怔了一下，以为是碰到无聊的人，可是记忆力还不

错的他在看到扬之後，什麽都想起来了。

「你们，是那天的？」还是不确定的问。

「厉害，扬..过来啊！躲这麽远，不是想打招呼吗？」齐哥挥手叫扬过来他这才过来，之前，起码躲了一公尺远不知道在矜持什麽

搞不懂，说要找人家的可是他耶！

「我姓齐，记的吗？给过你名片，他叫扬。」

「记得。」以礼抬眼看，姓齐的起码有三十五岁上下，精干的脸还带副时髦的眼镜，随性的T恤、牛仔裤，感觉很洒脱，另一个人

，今天没戴鸭舌帽，第一次看清他的脸孔，没想到帅的细致，而且男人味十足，眼睛很清澈、很高，应该跟他差不多大，不过没什

麽表情，扣分。

「你们怎麽会在这里？」以礼问。

「正巧在咖啡店看到你，所以追出来，你也很会閒晃喔！很晚了耶！」

「我家就在附近，没有关系。」

「扬，你怎麽闷不吭声的，你不是有问题要问人家？」以礼好奇的抬眼看，他想问什麽问题？

「後来….你的车子怎样？」真的只是好奇车子啊！齐哥差点没昏倒，扬还真别扭。

「没事，花一点小钱就解决了，不过车险弥补了不少，所以还过得去。」以礼微笑著说。

「那就好，总共多少钱？我们帮你负担一部分，毕竟我们也有责任，若不是我们，你就不会走那条路，车子也就不会被砸了。」扬

很诚恳。

「耶？不必了，一点小钱而已，载你们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情，跟你们没关系，车子被砸也许是命中注定的也说不定，就当作花钱消

灾，还好我们都没出什麽大意外不是吗？这比较庆幸。」以礼无所谓的说不过扬却笑的很深，齐哥全都看在眼里。

「好吧！既然解决了就好，否则这人可是一直挂在心上，伤脑筋！他很讨厌欠人家的。」

「你们那天还赶的上吧！」

「托福，还好遇见你，否则我们就惨了。」

「你们都在电视台上班吗？」

扬和齐哥不约而同对看了一眼，然後就笑，齐哥笑的夸张，有点失礼，不过扬倒是很含蓄。

「你们笑什麽？」

他们又看了一眼，认定以礼还真的认不出扬，简直不可思议，还是，他根本就不认识扬？齐哥有点难过了。

「扬，你以後工作要再努力！被打败了。」

扬还是笑没有说什麽，但是齐哥就越来越过分了，以礼莫名其妙的，想自己是哪里说错了吗？两人笑成这样。

「没事，齐哥的交感神经出问题，让他继续笑，别理他。」扬瞪了齐哥一眼，还真是史上头一遭。

「齐哥的名片你还留著吗？」

「有，在皮夹。」

「那你也给一张吧！交换。」齐哥怔住了，没想到扬也是个交换名片的个中高手，令人意外！

「好，你等一下。」掏出皮夹，以礼抽出一张藏在暗夹里的名片，递给他。

「姓郑，叫以礼？」仔细看著名片。

「对！」

「扬，该走罗！你明早还有工作。以礼，我们先走了，有机会再连络！」

「好。」

「那再见，晚安！」

「晚安！」

以礼看著他们的背影，从一抹最後变成一点，在转角消失，然後不见。

4.
其实那天以礼会在咖啡店混那麽久，是有原因的，刚结束一段恋情，空荡荡的屋子令他害怕，容易胡思乱想，不过这不是重点，原

因是出在，【那里】充满了【他】的气味，举凡能穿、能用、能摸、能躺的，都萦绕了一股味。

没办法一个人独自去面对那股气味之後可能发生的化学反应，他不是圣人，洒脱他学不会，逃避倒是很拿手，总是有苦就往肚里吞

。他就是这麽一个没有救的人，老是受伤，老是跌个鼻青脸肿，明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要谈的长久，个性就得改，可是到最後，遇

上同一个问题，他还是选择了关上门，暂时离开，把【时间】当治愈伤口的万灵丹。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天这麽一混，居然就让他混出了这个【重逢】，到现在，他还是觉得这是一场玩笑，应该说，邪门的很，就

好像有人事先拟出了一个剧本，而他就得照著剧本走，为什麽车被砸？好像都有理由。

巷子口那家丹提从那晚之後，理所当然就变成他和齐哥、扬一再重逢的地方，不过这不是刻意安排，扬总是固定在那个时间到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