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娘的犯贱!”
管不了名上风范,管不了雅致气度,管不了嘴里脱出的伤人话语,管不了柳逸脆弱的身和心,长孙宇治气
极了,不知道是因为柳逸提起柳之颜而气,或是因为自己竟一再伤害他而气。
总之,怒火向一个人延烧——柳逸。
“啊~”刚才的呻吟混著甜腻和痛楚,现在的呻吟却有求饶的意味。
如果柳逸愿意开口喊停就好了,但他只是一声声随著长孙宇治的侵入而大声呻吟,存心的,要让自己受折
磨。“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你这一面?为什么不再像以前那样,柔顺的接受一切?”长孙宇
治发泄之后,看着柳逸的脸色转白,深深悔恨自己刚才怎么这样伤害他,这深刻的自责让他无法面对自我
,于是又把怒气转向柳逸,抓起他的肩膀对著他大吼。
“呜……”柳逸痛楚的闭上眼,“因为……”他嘴角扬起笑,“你、永远不能理解……因为我是人,我也
是人!”
简单的一句话道出多少压抑著的不甘,柳逸豁出去的大吼:“我也有梦,我有爱恨,我跟你一样有感觉,
除了不姓长孙,我跟你都是一样的!”
“你说什么?我难道没当你是人看吗?我不是很尽力对你好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你高兴,可是我已
经尽力了呀!”
柳逸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没有用,长孙宇治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屈辱,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伤人。
或许,长孙宇治还觉得自己老实的说出“他永远不去爱上一个倡优”,是善意的举动;甚至,长孙宇治可
能觉得自己说要帮他置产,好让他在被玩腻之后有依靠,就应该让他感激不已。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夏虫不可语冰。
“没事了。”柳逸回复平常温柔的笑容,“是我不好,仗著您的宠爱乱发脾气,现在都没事了,我知道自
己错了。”
——错以为自己也能得到幸福。
长孙宇治松了一口气,“我就说你怎么今天特别怪,应该是因为蛇毒的关系吧?让你心绪不宁的,你呀一
今天玩过火了,还不好好休息?”
柳逸笑著拉著长孙宇治往自己身旁躺下来,“那你也陪我躺躺。”
长孙宇治躺下来看著柳逸,不知为什么,看著他脸颊上明显的掌印,看著他空虚的笑容,心中不断浮现一
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一阵激烈的欢爱让长孙宇治也累得沉沉睡去,他一直搂著柳逸,安心地享受这份他应有的温暖。
8
温暖的身体何时离开他怀里的?
长孙宇治昏沉中正觉疑惑,突然想到柳逸虚弱的身躯、绝望的泪水和无奈的笑容。
“柳逸!”长孙宇治翻身坐起,屋内只有他,屋外夕照昏黄。
他匆匆起身穿好衣服,“柳逸?”
走出屋外,小厮们正准备点灯。
“有没有看到柳逸?”
众人纷纷摇头,他们也才换班而已。
不对!长孙宇治心中一阵强烈的不安,“快去‘碧海院’找找,把上一班的人叫来问,有谁看到柳逸了?”
柳之颜现在是光明正大的随时对长孙鸣凤搂搂抱抱,他不怕人看,更不怕谁会去向长孙宇治打小报告,最
好让长孙宇治知道自己的家产已落入他手中,而他弟弟也成为他的人。
哈!这才叫有趣!
他抱著鸣凤坐在玄极湖畔的凉亭,边赏著湖上鸳鸯戏水,自己也不安份的任手在鸣凤身上嬉戏。
“嗯……你很烦耶!不要再摸了啦!”鸣凤把他的手从前襟拉出,瞠斥著。
“嫌我烦?我可是特地拨空陪你来看这滩死水。”
柳之颜依然把手往那滑嫩的肌肤上抚著。
“什么死水!这湖可是从沁芳泉引进的,可是活水呢!”
长孙鸣凤还是抓起他的手“往外丢”。
“嗳!”柳之颜感到不耐烦了,“你宁可看这滩水也不看我?我叫人填了它!”
长孙鸣凤笑著说:“你也要看哥哥让不让你填。”
柳之颜放下他自己站起来,“你哥?我现在做任何事情,不需要他同意,倒是他,如果要动钱庄的银子,
还得我盖印。”
“你!你真的下手了?”
柳之颜回避长孙鸣凤的目光,“我告诉过你,我会对付长孙宇治的,他死有余辜,不过……我还是有替他
留了点财产呢!”
柳之颜走向面湖的栏杆,用手扶著,“我也犹豫不决了很久,但每次看到柳逸被他欺负个半死还得装个笑
脸,我就告诉自己要心狠一点……柳逸?柳逸!”
柳之颜远远的看到“穹苍院”那头,柳逸一身白薄衫,站在湖畔,站了一会就往湖心走。
“柳逸~”
柳逸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还是往湖心直走,一下子就不见人影了。
“天呐!柳逸!”
柳之颜焦急地跑下凉亭,忙抓了个家丁,抢下他手中的响锣,“湖里!下湖去救人!”
“枪枪枪!枪枪!”三长两短的暗号响彻云霄,湖畔的小舟纷纷推出,远处识水性的家丁全都跑过来了,只
是丝毫不见柳逸的踪迹。
“枪枪枪!枪枪!”
“枪枪枪!枪枪!”
“枪枪枪!枪枪!”
锣声传入“穹苍院”,长孙宇治的手脚瞬间变的冰冷,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柳逸!”他拉著袍角往玄极
湖畔狂奔,到了湖畔时已经是围了一群人,湖面上也有几艘小舟搜索著。
“谁落了水?是谁落了水?”长孙宇治忙抓著一个家丁问。
“大少爷!”家丁吓了一跳,说:“是、是您买的那个戏子投水了。”
如同晴天霹雳,长孙宇治震惊地又问:“人呢?他在哪里?”
“还没捞起来。”
“该死!”长孙宇治脱下上衣也跳进湖里。
“大少爷。”
长孙宇治跳入冰冷的湖中,耳边却不断回响柳逸的话语:“告诉我,求你亲口告诉我,你永远不可能对我
动心,让我死心好吗?”
心死了,人还能活吗?
“我是人,我也是人!我也有梦,我有爱恨。”
柳逸要的不过是尊重,为什么自己从未给他过?
“咱要与天打冤家,吃人香火做了啥?路边堆放冻死骨,朱门酒肉吃不垮,只放炸雷击老牛,不见恶虎遭
雷打,怎怪爹娘卖奶娃,不卖孩儿死一家……”
柳逸才十五岁呀!
一跳进湖里,才发现湖水不若表面上看起来的澄清,长孙宇治只凭一股痛爱,在水面下盲目的搜索著,直
到了受不了的时候才浮出水面,才浮出来喘气就被舟上的家丁拎住手臂。
“大少爷快上船!”
“放开我!我要找柳逸!”
家丁硬是不放手,最后另一个人跳下湖,硬把长孙宇治架上小舟,“大少爷请珍惜千金之躯呀!为那娼妓
送命值得吗?”
“谁说他是娼!放手!放手!他是我的爱人!”
几个家丁最后乾脆压著他,“大少爷冷静些,他落水多久啦?就算找到也没气啦!”
“不!”长孙宇治疯狂的挣扎著,“柳逸~~”
“大少爷失心疯呀!绑了!快绑了送上岸!”
“没有疯!我没有疯!我只是要去找我爱人!”
“他淹死啦!”
“不!不不不!柳逸!柳逸!”长孙宇治狂喊著:“柳逸我爱你!回来~”
“大少爷……我在梦里听到有人说喜欢我。”
“您爱我吗?像戏里张生爱著崔莺莺那样的?”
“柳逸~~”
曾经,有那样一个美丽的人: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曾经,有那样优雅的一个人: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含辞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
,令人忘餐。
曾经,有那样一个人。曾经。
长孙家易主了,“万象园”那块百年不坏的匾额给取了下来,换上另外三个字——“至善园”。
园口威武的守卫依旧,却放下身段,每日清晨便敲著大口锅“放饭”。长孙家的几个药铺药庄,也每天放
出一张桌子在门外”义诊”。不过现在没有长孙家的人了,偶尔过去巡视的人,姓柳。
他很年轻,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没有人知道是他怎么拿下长孙家的钱与权,不过也没有人在意。他人很和
气,人人都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即使是乞儿脏汉。他们唤他为柳大爷,但这是背著他才这么叫的,在他面
前,他要人家称呼他“之颜先生”。
柳之颜很勤奋,也过着非常简朴的日子,他在赎罪,因为柳逸落水,因为长孙宇治发疯。他并不想要得到
这样子的结果!
一年了,长孙宇治不曾再开口说任何一句话,除了三个字——柳逸呢?
长孙鸣凤刚开始是吓坏了,少不更事的他只管拉著长孙宇治哭,如果柳逸的离开算死别的话,长孙宇治的
失心疯对他而言就算是生离了。
生离死别,人生大事也。
长孙鸣凤似乎在这场遽变中瞬间长大了,他能照顾着长孙宇治的起居,能体贴柳之颜的辛劳,甚至还能支
派家丁四周搜索柳逸的尸骸。
而谁跟长孙宇治都说不上话,只有一管老旧的竹萧日夜陪伴他。
“——‘之颜鸣凤’原来是这样子,我是天涯孤零人,注定要一世孤单。”
曾经有个人是这么对他说的,曾经,有个孤单、盼爱的小人儿,失望了、绝望了,心碎了、心死了……死
了……
就连柳之颜当著长孙宇治的面亲吻长孙鸣凤,都没能让他生气,没能让他从旧梦里回到现实中来,长孙宇
治只能听到箫声如那人盈盈的的笑声回荡。
“哥哥,吃饭罗!”长孙鸣凤带著手中捧著俸盘的丫鬟进到长孙宇治房内。
长孙宇治坐在窗边,还是低头玩弄著那只直箫,完全不在乎谁来了。
长孙鸣凤命人放好俸盘,自己走到长孙宇治面前蹲下来,“哥哥,过来陪我吃饭好不好?我好饿喔!”
长孙宇治停下手里的动作,忧郁的看著长孙鸣凤,“柳逸呢?”
“他马上过来了,你先吃饭,你不好好照顾自己,柳逸会难过的呦。”长孙鸣凤耐心的牵起长孙宇治走到
桌前。
长孙宇治动了动筷子,耳边似乎响起一阵轻柔的笑声,他放下碗筷站起来,往窗外的回廊探视著,“柳逸
?”
回廊外桃花朵朵盛开,嫣红的色彩像煞那熟悉的身影,曾经那么温顺的倚在自己怀里的温暖身躯到哪去了
呢?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长孙宇治回头看看长孙鸣凤,皱著眉问:“柳逸呢?”
他还来不及告诉他,真的好爱他……
长孙宇治的失心疯严重影响到柳之颜和长孙鸣凤的感情,柳之颜可以不理会良心的谴责,把长孙宇治交给
下人服侍,但鸣凤怎么可能让亲哥哥过这种无人间津的生活?他当然要费尽心思照顾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长孙鸣凤和柳之颜各自过著忙碌的生活,种种的心结带来的是磨擦时零星的火花,及偶尔的熊熊大火。
“太元院”的翠玉姨娘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们打交道了,可是坐看“万象园”被摘了区额,又看柳之颜拿著
长孙家的钱济贫,让她满腹火光,三天两头就闹上“穹苍院”。
“我要分家!”翠玉姨娘拍著长孙宇治的桌子。
长孙字治睨了她一眼,“柳逸呢?”
翠玉姨娘气极败坏的破口大骂,“你装傻呀?那戏子都死一年了,你就眼见太祖传下来的家业给别人拿去
散财?”
长孙宇治沉默了。
“我可是长孙文公的爱妾,你要败家可以,把我该得到的家产先分给我!”
长孙鸣凤还没进正房,就听到翠玉姨娘的叫骂声,他连忙走过去问安,“姨娘好,姨娘怎么有空上‘穹苍
院’?”
翠玉姨娘毕竟带过长孙鸣凤,也偏疼他些,一看到他,声音也放软了,“凤儿呀~你看你哥这样子,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