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心 (出书版)by 黑耀

赌气一样将头调开的岐彗烟并没有来得及看到维德里希这时重新爬回脸上的笑容，否则他一定会施展所有逃难的功力，就算是破坏维德里希坚固的办公室也要赶紧逃开那个人的身旁，因为此时他的笑容非同以往，是充满了危险性，侵略者的微笑。
一分钟后，岐彗烟无法遏止的呻吟声在宽敞的房间内造成回音，但他根本无暇分神为此感到难为情。
「维德……里希……嗯……这里……这里是……办公……室……」
背部贴着办公桌冰冷的表面，原先桌上物品早被扫落于地，岐彗烟徒劳无功地提醒脑中八成没有机能来分别「爱」与「欲」的维德里希办事也该注意地点，只是分隔好段时间没有见面的想念，以及肌肤肢体的相互接触造成心底那点不安感的意外消减，使岐彗烟并没有如理智上所想的，尽全力将维德里希推开，反而半屈半就他的举动。
抽空抬头看着岐彗烟因为混杂情欲变得绯红的脸颊与朦胧的眼神，维德里希几乎要醉倒于他半是温顺半带逞强咬着下唇的模样。
这就是他所倾心的岐彗烟啊，好胜心强不肯服输的岐彗烟，完好无恙、真真实实地，正躺在自己身下享受着他所带来的感官欢愉。
为了稍稍减轻岐彗烟碍于地点的压抑，维德里希小力啃咬他耳垂的时候，很好心地告诉他：「没错，所以没我的命令，没人进得来。」
但是这话并没有让岐彗烟因此无所顾忌，他呻吟着，不知道该用嘴巴呼吸抑或用鼻子呼吸，甚至不知道何时应该吸气何时吐气才对地喘息着。「可是……霖……他可以……」岐彗烟想起自己与霖方才是如何没有阻碍如入无人之境地来到维德里希的办公室内。
万一他正巧在这时候打开门，看见衣衫不整的他与维德里希……
维德里希没想到岐彗烟这时候竟还有办法分心担忧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既然他已进入办公室内，霖如果还要命的话根本不可能会再进来打扰，至少在下午之前他都会待在外头尽责地当好守门员的工作，挡住任何不识时务的干扰。
不过显然岐彗烟没想到这一层，只是兀自在迷乱间寻找任何能够避免事情走到最糟状况的方法，包括制止维德里希更进一步的侵略行为。
维德里希牵起唇角，这回让岐彗烟清清楚楚看见他那富于魅力却让人不由得起了寒颤的危险笑容。
仰起头拋出滴滴晶莹汗水，岐彗烟在一次小小死亡的高潮中，被维德里希紧紧拥在怀中，而他低沉且霸道的言语，一字字清晰传来：
「没关系，我说过他会习惯的，不习惯也得习惯。」
＊ ＊ ＊
就这样，重逢的两人终于身心相连，言归于好（？）。
但事情并不就这么结束。公主与王子，不，王子与王子并非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当然不可能为了爱情连面包都不顾，岐彗烟还是决意回到自己原本的工作上，虽然维德里希有的是能力养活他附带吃喝玩乐兼顾的悠闲生活。
但维德里希从昏提过愿意养岐彗烟的建议，并非完全没这样的想法，只是他更清楚对于硬骨子的岐彗烟来说，那样的提议根本是间接说岐彗烟无能的禁语。
他的小情人岐彗烟当然不是无能只吃软饭的家伙，说出禁语无端惹恼他更是不明智的行为。
两人维持先前每晚透过通讯屏幕联络的方式，不同的是，每个周末他们必定丢下所有事情，到没有工作，没有巍思集团事务打扰的地方，享受两人独处的时光。有时候身负保镖之职的霖也会跟随左右，并尽可能当个不显眼的电灯泡。
＊ ＊ ＊
「你最近，和彗烟处得相当不错。」
这个周末，在岐彗烟的建议下，三人（自然还加上霖）再度踏上艾肯亚星的陆地，此时艾肯亚首府正举行一年一度的庆典。
并非为了庆典而来，单纯只想探望祖父们的岐彗烟与维德里希又再来到岐斌与洛崴位于林边的小屋。原本视线未曾稍移地流连在屋外园圃问与洛崴选择晚餐使用蔬菜与香料的岐彗烟身上，因为岐斌突然的一句话，维德里希将视线调回，面对桌子另一头，看来表情相当严肃的男人。
「是的。几个月前，这情况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维德里希微笑回道。「话说回来，我还没有征得你们的同意……」
岐斌挥挥手。「你们情投意合就好，洛崴和我并不会对这方面有什么奇怪的坚持。
只不过，如果你跟着彗烟唤我们『爷爷』，我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地打得你满地找牙。」
还说不会有奇怪的坚持！
维德里希一笑，终于了解虽然没透过血缘遗传，但他的小情人喜爱动手动脚的习惯绝对与他口中最敬爱的祖父脱不了关系。
岐彗烟与洛崴的笑语随着微风泄进屋内，传到两人的耳中。
就在维德里希伸手提过茶壶准备为净空的杯子重新倒满清茶时，岐斌又再缓缓开口说道：「但是，维德，你已经对彗烟坦白了吗？让他知道所有的事……」
倒茶的动作有短暂的迟疑，维德里希顿了下，而后继续倾斜茶壶斟满陶制的杯子。
放下茶壶，维德里希将目光再度移往窗外。「再给我一点时间。」他轻轻说道。在看见岐彗烟摘下发间掺着的叶片时仰头大笑的模样，他不由得牵起唇角，眼神放柔。
「我一定会说的，只要再多一点时间……」
维德里希与岐斌的交谈就在园圃里的两人抱着一篮子蔬果植物走回屋内时中断。
用过晚膳之后，森林另一头艾肯亚首府那方向隐约传来空气震动的声响，还有断断续续的亮光将夜空映照得恍若白日。
「是烟火哩。」
大朵绚烂花火炸开之后几乎盖满半边夜空，而后化成点点星芒朝地面缓慢尘落，岐彗烟朝远方望去，眼底映着烟花显得晶莹闪烁。
「去逛逛庆典吧，难得的机会。落崴向岐彗烟及维德里希建议道，没忘记距离前次岐彗烟巧遇艾肯亚庆典已隔了整整十年之久。
两人对看了一眼，岐彗烟站起身。「也好。」他朝维德浬希伸手，并道：「霖应该还在那儿吧，我们就过去和他碰头，省得他一个人逛觉得无聊。」
放弃驾驶太阳能交通车前往首府（因白日接收充足能源，所以太阳能交通车在夜晚仍可以使用），两人并肩缓步前行，随着热闹的声光表演娱乐愈来愈近，岐彗烟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但突然间，维德里希拉住他的手腕。
岐彗烟回过头。身在暗处，维德里希的表情并不十分清楚。
「有什么不对吗？」岐彗烟朝四周探望，并没有察觉任何异状。
静默半晌。「岐彗烟……」维德里希的嗓音浮沉在空气中。「岐彗烟，你记得我们在自治区谈过的每一句话吗？」
「当然，那时候你欠揍的样子我是怎么也不可能忘掉的。」岐彗烟踏前一步。「你还把我打晕了哩！想想，我似乎还没有找你讨回那两巴掌。」他伸起没有被拉住的另只手，想要轻触维德里希的脸颊，不过又被维德里希握住。
「你想要何时讨回都可以……」维德里希轻笑，然后他思索了一会，彷佛下定决心，开口说道：「岐彗烟，其实我……」对上岐彗烟好奇的目光，维德里希却又收回将出口的话语，他转了个话题，另道：「岐彗烟，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小心忘了彼此，你会怎么做？」
显然有半刻的怔住，而后岐彗烟哈地一笑，接着沉下脸。「你在说傻话……我不会忘记你的。」
维德里希没来由的询问让他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他反手紧抓住维德里希的手。
「但假若遗忘的人是我呢？」维德里希将岐彗烟拉入怀中。
「我会拿把大刀架在你脖子上，直到你记起我为止。」岐彗烟的回答因为紧抵维德里希的胸口而变得模糊。
「别忘记你说的这句话。」笑了笑，维德里希将一个吻轻轻落在岐彗烟的头发上，然后他伸手轻柔抚着岐彗烟的背部。
原本将脸埋在维德里希胸口的岐彗烟这时抬起头来，凝视他的表情。「混帐维德里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没告诉我？」岐彗烟起眼睛。
「没有，我只是有不好的预感。」
岐彗烟皱皱眉头。面前的维德里希不同于平时的充满自信，反而就像霖曾经对他形容过，担心面对受伤之后的自己时，做出逃避举动的维德里希。
不过这样的维德里希消失得很快。没一会儿，他又扬起笑容，拖着岐彗烟就往庆典的位置行去。「说来预感也不一定会成真。好了，你别多心，既然来了，就好好玩他一场吧。」
多心的是谁呀！？
嘴里喃喃抱怨着，任由维德里希拖着走的岐彗烟最后终于踏进艾肯亚庆典的场地里。在这儿，他很快忘了方才的疑虑。
几乎将古地球时代记事中充满欢欣庆祝气氛的游乐会原封不动搬到另一个时代另一个星系的另一个星球上，这都得归功于艾肯亚星上地球移民对于古老习俗的保存。甚至连搭建遮篷制作烟火等等都沿用旧有的方法。
绕过五彩灯泡悬挂装饰的旋转木马，为了闪避玩闹的孩童，岐彗烟一个侧步，正巧撞到走在他身边的维德里希。
「你见过这样的庆典吗？」岐彗烟抬头对维德里希笑道。
「当然没有。」维德里希牵住岐彗烟的手。「现在除艾肯亚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地方会保有这样的庆祝活动。另外，以往我来到这星球时，倒也从来没机会遇上过。」
「我也是啊。自从离开艾肯亚到星联学园就读后，我几乎只在艾肯亚位置变异时才会回来，时间一过就又离开，根本没机会留到庆典开始的日期。」从一个装扮夸张的人手中接过个巴掌大的萤光圈，岐彗烟将它缠在食指上绕着甩着。
两人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经过每一张或认识或陌生，笑开了的脸庞。
与主动上前打招呼的人简单寒暄道别后，岐彗烟才想起那人是法利·肯尼迪的众多堂弟之一。「这么多人，要找到霖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哪。」他张望着似乎没有间断的人潮。
维德里希淡笑道：「事实上，与其我们找他，由他来找我们反而比较容易。」
「为什么？」岐彗烟好奇问道。
「这东西……」维德里希从领口掏出个物事，岐彗烟见了不由一笑，那东西和挂在他胸口的同一模样，正是改良型的「玄天」。维德里希续道：「遇上紧急时刻，『玄天』会自动发射讯号，霖那儿也有接收讯号的设备。」
「紧急时刻？那还得要出事了他才找得到我们。」岐彗烟伸手触摸维德里希的「玄天」，感觉到它因为维德里希的体温而带有热度。
「发射追踪讯号也可以利用手动的。」维德里希指了指「玄天」上头一个银蓝色的圆形记号」压住这儿超过五秒钟就行了。」
「这种事竟没早跟我说。」岐彗烟摸了摸自己身上带着的「玄天」，轻笑道：「不过我被关起来的时候，双手都被反绑身后，真要把它压住五秒钟，也还得费一番劲儿哪！」
笑着说完这话，岐彗烟抬起头，看见维德里希冰蓝的眼睛正一瞬不移地凝视着自己，脸上的表情是温柔而又带着隐约的自责。岐彗烟垂下头，淡笑一下而又抬起。「我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真要说只能算我运气不好。」他很迅速地在维德里希的颊边亲了一下，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又转过头去。「我只希望你知道，你越在意那件事情，会越让我觉得难过。」
显然因岐彗烟头一次主动亲他而感到惊异，维德里希摸着还残留有岐彗烟吻过触感的脸颊。「你不要我想，我就不想。」他伸手一把搂住岐彗烟，笑着，开始啃起他的颈部。
岐彗烟被他啃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啊，等，拜托，看一下地点。」他突然想起两人目前正处在众多人群之间，一个矮身躲开维德里希的袭击。
就在动作之时，在人潮间隙发现一张脸孔，岐彗烟不由得皱起眉头。「是法利·肯尼迪。」
维德里希见了他的表情，笑间道：「怎么，不想见到他？」
岐彗烟耸耸肩」虽然我没做什么亏心事，不过有些麻烦还是能省则省。」他指指庆典的外围，建议道：「我们去那儿吧，看来比较少人，不会那么拥挤。」
走出庆典遮篷集中的地区，岐彗烟吐口气。「哇哦，虽然里头很好玩，但早该走出来透气才对。我喜欢凑热闹，却也挺害怕拥挤的。」
舔着离开活　地区时顺道带出来的冰淇淋，岐彗烟吃得很高兴，一面还得伸手拨开身旁一开始不敢尝试等吃上瘾后与他抢食的维德里希。
将最后一口冰淇淋塞进嘴里，岐彗烟用得意的眼神望向维德里希，却见维德里希突然朝远方看去，表情也倏地变得严肃。
吞下口中的食物，岐彗烟忙问道：「怎么－－」话未说完，手臂突然被维德里希一把抓住，并往旁边一扯。
岐彗烟根本看不出那里出了问题，维德里希扯着他的举动令他意外而不解，然后就在夜空绽放一朵瑰丽烟花同时，他看见手中的萤光圈突然炸开来，冒出阵阵轻烟。
岐彗烟猛然了解他们遇到了狙击。
四下张望，人来人往，根本无从得知攻击来自何方，混在一片欢欣的气氛中，更教人彷徨无所适从。
擦过手臂的热风让岐彗烟终于发现暗中袭击的家伙藏匿之处，未及多想，岐彗烟闪身抢在维德里希前方，将手中腕表嵌入芯片，记忆金属立时化成的长鞭挥甩出去，银光划过，铿地小小一声，挡开另颗又朝两人而来的子弹。
维德里希捉住岐彗烟未戴腕表的右手。「小心别伤到不相干的人。」
岐彗烟心中一凛。维德里希说得没错，他完全没注意到被长鞭挡去的子弹是否会另外射往就在不远处的人群。
「我们快往林子里去，到没有人的地方。」
就在岐彗烟刻意将又一波攻击的子弹挥往斜前方的空地，维德里希拉住岐彗烟拔腿就朝树林跑去，其间不时有其它的子弹飞掠耳边身侧。
「我讨厌屁股对着敌人逃跑。」在林间左拐右弯跑了一阵，好不容易缓下脚步时，岐彗烟喘着气说道。「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躲才对。」手臂此时感到些许麻痒的痛楚，岐彗烟低头看去，发现被擦破的衣袖下，殷红的血正从伤口慢慢渗出。
「该死……」低咒着，岐彗烟抬起头，望向身旁的维德里希。「你没事吧？在看到脸上血色尽褪的维德里希时，他登时噤声，上前用全身的力量撑住此时瘫软往下倒去的维德里希。
「恐怕……有点事……」维德里希勉强自己微微一笑，但血丝却因此从唇角流出。
「……岐彗烟……你要记得自己答应过的……不管发生什么事……」
根本没空留意维德里希到底喃喃说了什么，岐彗烟按下维德里希携带的「玄天」上头紧急通讯的装置，让霖可以跟着讯号寻到他们的位置，而后他将维德里希轻轻放倒在地，努力稳下心神找寻他身上的伤处。「你伤在哪里？」则胸后背没有半点伤口，维德里希模样却愈来愈虚弱，岐彗烟满心紊乱，急急询问道。
「……你要……记得……」维德里希又咳了一口血。
「别再说了！」岐彗烟伸手捧住他的头，低喊道：「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赶快告诉我，你哪里受伤了？」话才说完，岐彗烟脸色瞬间化为惨白，他颤抖地抽起原本触碰到维德里希后脑的手掌，湿漉漉的手掌，并非被树林夜露所沾湿，满满的，全是黏腻浓稠的血。

第十章
在随后赶来的霖协助之下，维德里希被秘密送往当地由巍思集团出资兴建的医院救治，由于伤势严重，患者又不好任意移动，经过紧急联络，从巍思集团总部调来的医师群在整整一个昼夜之后也抵达艾肯亚星，加入医治维德里希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