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心 (出书版)by 黑耀

霸宇帝国由于君王好大喜功，曾经大军兵临自治区，却因向来保持土儿地位的自由都市介入，并未如愿攻下自治区，反倒因为瀚海联邦趁机反扑，使外在武力最为壮大的霸宇帝国仅有短短数年寿命。
公元二二四四年的今天，形成简称星联的星际联盟，不过这回联盟并非以独大的总督掌管，而是由独立单元如瀚海联邦、自由都市、方德西雅克自治区，以及一些外围如艾肯亚等星球所组成，以自由贸易和互不侵犯作为彼此合作的桥梁。至于星联总部则位在一艘名为山得尔的巨型舰艇上，各地区皆派有和平使者驻在当地。
岐彗烟本身出生于自治区，五年前从学园高等部提前毕业后，便在瀚海联邦与自由都市间往来参与飞行器改良研究计画，这回因为居住联邦的朋友罗沙理斯·拉夫尔的关系，特定告假陪他一道返日自治区。
由于不到一天时间，罗沙理斯的事情已经解决，假期还长的岐彗烟才会待在家中无事可做，大喊无聊。
来到市区的周边，岐彗烟突然听见一阵小狗的惨嚎声，顿时胸中涌起股热流，他赶忙朝狗叫声处奔去。
来到转角，只见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有只黄色小狗一拐一拐走到男人身边，男人则正对着面前手拿棍棒吊儿郎当的三名年轻人说道：「你们这几个小伙子，不知道爱护动物的重要吗？」
其中一名年轻人朝地上吐口口水。「你是哪来的东西，管我们闲事？」
「就是说嘛。爱护动物？哈，谁不知道现在的动物都是假的，是人造的，真正的人类才是万物的玉宰。哼，我说你贞没常识。」另一人讪笑道。
最先说话那人这时又仰头哈哈说道：「是啊，不管咱们怎么踢怎么打，这种低下的东西会有感觉个屁！」
这几个大白痴！大混蛋！
岐彗烟捏紧拳头，直想立刻冲上前将他们的头压到地上，让他们吃得满嘴沙。
这时男人开口说道：「方德西雅克自治区的动植物是以人工与自然交替培育成长的方式，几近原貌地展现古地球时代的生态，这里的虫鱼鸟兽没有一样是机械制的。」男人这时嘲讽地冷冷一笑。「我看，没常识的是你们吧？」
「你说什么？！」三名年轻人瞠大眼睛，显然已被男人挑衅的语气激怒。
男人不怕死地续道：「更何况，谁说人造物便没有感觉？就拿人造人来说，根据现在的精密技术，已能够制造出和真正人类同样拥有思考能力和各种感觉、感情的人造人，你们所抱持『人类是万物主宰』的想法，不过是自以为是的狭隘偏见。」
就在这时，小黄狗绕在男人脚边，呜鸣叫了几声，男人低头看了下，便弯身打算将牠抱起。
哪知就在他弯下身子同时，三名年轻人互望一眼，凶神恶煞般抡起手中棍棒，就要冲上前去偷袭。
「小心！」
岐彗烟见情况不对，一边出声示警，整个人更是反射性地飞身而出，跃到男人与三名年轻人中央，一个手刀将看似坚韧的木棍轻松砍成两截，更趁几人目瞪口呆之际，几个拳脚将他们打得鼻育脸肿，落荒而逃。
见三人已然逃得无影无踪，岐彗烟微微喘口气，回头望向站在阴暗处的男人。「你还好吧？」他询问道。
「托福，谢谢你的帮忙。」男人的道谢中带有浓浓笑意，怀中小狗也在此时汪地叫了一声。
「哪里。」岐彗烟轻拍去身上尘土。
待男人缓步踱出阴暗处后，岐彗烟看清他方才出手解救的人物，却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为自己多此一举而懊悔万分。
环抱着小黄狗，丝毫不在乎身上名家设计、价值不斐的深蓝色衣衫因此满是灰尘的男人比已有一百八十公分的岐彗烟还高出半个头，有一双作为注册商标的狭长凤眼，眼珠则是冰晶一样的蓝。
他正是维德里希·罗席斯，以高科技产业着称的巍思集团的现任掌权者，那个从十八岁起至今连续十年在星联剑道与合气道比赛中夺冠的男人。
「救了我……雍德里希朝满脸不悦的岐彗烟踏近几步，一手抚着小狗，一面挂着斯文有礼的淡淡笑容询问道：「……你似乎不太高兴？」
「因为我发现自己救的是个非常自私，不懂得体谅别人的人。」
在发现维德里希更接近自己后，岐彗烟将双手插入裤袋，反而朝后退了一两步，并刻意重重哼了声。
维德里希依然带着同样的淡笑，并未被岐彗烟的举动和出言不逊所激怒。「何以见得？」
「阳光再充足的地方，也会有阴影存在。自治区免不了会有比较危险，比较黑暗的角落，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自然懂得这点道理。」岐彗烟瞪了瞪似乎只有一号表情的维德里希，直指他的行为错误：「但是你看看，明明清楚自己身份不同，更有着上亿的身价，却连一个随扈都不带。万一闯进别人的地盘，发生意外，你要自治区的官员怎么向巍思集团交代？况且巍思集团就算有完善的危机处理反应系统，负责人临时出事情，也不可能完全不影响到集团的运作……」
「你担心我？」维德里希话语中不带询问意味，反而状似了然地点了点头。
「啊？闻言，岐彗烟怔了半晌，待反应过来，不由得面露嫌恶地反驳道：「你耳背啦？，我担心的是被你无知举动拖累的自治区和巍思集团！」
「谢谢。」维德里希半垂下浓黑的长睫毛。
岐彗烟不耐地抚着自己的额头。「你干什么，我很认真地跟你说……」
「我的道谢也是认真的。」维德里希轻笑。「岐彗烟，有必要对我这般拒外吗？」
这时岐彗烟反倒沉静下来，他盯着维德里希看不出任何波动的眼睛。「……你知道我的名字？」
维德里希更扬起唇角，解释道：「拉夫尔先生是本集团的贵客，陪同他前来的人，我们自然会事先做一番调查。」
「原来如此。」岐彗烟勉强扯了个应付的笑，忽然失去再和维德里希闲扯下去的心情，他朝市区的方向看去，随口说道：「没事的话，我要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去。
「我还有事。」维德里希突然开口。「要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岐彗烟停下脚步。「什么事？」
维德里希举起手中的小黄狗。「要如何知道牠有没有主人？」
「你想要认养牠？」岐彗烟的眉头又无意识地拢起。
「未尝不可。而且，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你别老抱着怀疑的态度。」维德里希噙着笑，直视因他之言微胀红脸的岐彗烟。
岐彗烟口中喃喃说着抱歉，而后深吸口气，从左手腕表取出一根以细线连接表侧的银棒，他走到维德里希面前，一手接过小黄狗，另一手以银棒在牠的颈部移动扫瞄，并道：「自治区中大部分的动物都附有登记芯片，防止走失或无节制的繁殖……你稍等，我询问一下……」
当腕表发出哔声，并在表面显示一排数字后，岐彗烟将狗交回维德里希手中，把银棒插回表内，又从裤袋掏出一套免持听筒，接上腕表后拨了几个号码。隔了不到十秒，话筒接通，岐彗烟开口道：「安潞？安潞吗？我是彗烟。帮我查哺乳类芯片号码
DOG01002067登记在哪儿？」他边聆听对方的回复边点头。「街角派特宠物店报走失的？知道了，谢谢……没有，我晚点去找你，再聊。」
收起话机，岐彗烟比了比朝前的手势，对维德里希说道：「你如果想要办理认养手续，我可以带你到牠的所属宠物店去。」
「当然。」维德里希欣然说道：「就麻烦你带路了。谢谢。」
＊ ＊ ＊
岐彗烟的确如他所说的尽责带路，另一方面却又像赌气般，走了一阵却半声不吭。
维德里希与岐彗烟并肩走着，一面抚摸怀中小狗，一面打量身边紧抿着嘴的他。
无声笑了笑，维德里希转而向岐彗烟询问道：「你随身携带芯片扫瞄器？」
岐彗烟看了下自己的手腕。「我曾在自治区的市政厅打过工，负责记录自治区内动植物的分怖情形，也顺便监督是否有意外繁衍出的动物。当时拿到这表，工作结束后也不用归还，就一直使用下去。」
「巍思集团也有项类似产品兼具通讯和其它功能，但芯片扫描仪能制作如此精巧并且装设在腕表上，倒也是项不错的创意和技术。」听见怀中小狗响应似地汪汪叫，维德里希低头望去。「你也同意？」
几名身上穿著各色补钉做成的衣裳，手腕及脚踝上挂着串串铃铛的年轻女孩这时从两人旁边经过。发现她们的目光主要停留在维德里希身上，还不时相互交谈指点，岐彗烟朝她们用力一瞪，反而招来吃吃笑声。
突然发觉自己的举动同样无聊，岐彗烟有点没力地垂下肩，突然又直立起身子，蓦地冒出句话。「你刚刚说错了一件事。」
「哦？原本注视岐彗烟难以解释的一举一动，维德里希正觉得有意思，对于他主动开口，不由得挑了下眉，想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我认为，人造人是没有感情的。」
此言自然针对的是先前维德里希所说「根据现在的精密技术，已能够制造出和真正人类同样拥有思考能力和各种感觉、感情的人造人」那句话。
「是吗。」
可惜岐彗烟说话同时正看着前方，若他此时留意维德里希的表情，或许可以发觉他的笑容有短短一秒的僵硬。
「人类和其它生物、非生物最大的不同，在于难以捉摸控制的复杂情感。」岐彗烟续道：「专家可以仿真出动物体的呼吸、循环、消化等功能，但是再精密的程序，也是无法计算出情感的走向。」
维德里希沉默地走着，脸上依旧维持一贯的淡淡笑容。
「人类是独一无二，无法取代的，科学再怎么进步，也有其极限。」岐彗烟吁口气。
「换言之，人造人不算人类。我知道巍思集团在生化科技方面亦有走在时代尖端的技术，也一直未停止机械人、生化人的研发，但就我的看法，说实在，你们是绝对无法制造出真正的人类。」
这时，维德里希终于笑出声音。而后他转过头，表情正经，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岐彗烟一眼。「虽然我和你看法不同，不过很高兴你愿意与我分享意见，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会有机会让我们互相证明谁的看法正确。」
接着笑容又爬回维德里希的脸上。
岐彗烟反过来注视维德里希，突然又冒出另一句话。「还有件事，我认为有必要对你坦白：我讨厌你的笑容……好象随时随地都胸有成竹。」
「是吗？这是职业病使然。」维德里希抿抿嘴，却又忍不住笑得更开。「既然你不喜欢，我会收敛的。」
岐彗烟斜睨他愈发笑得开怀的模样，不禁暗自叹口气。「收敛？我真怀疑……」

第二章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岐彗烟蹲在位于自治区边境一间看似荒废了的二层楼房外侧楼梯上，透过满是灰尘的玻璃窗向内探看，不忘在心里嘀咕抱怨。
根据他的观察，一楼的边间总共有五个人，其中三人是体型剽悍的男人，灰发、鹰勾鼻，在自治区较为少见，可能是外来的移民。
同样站立着的还有个女子，眼神凶狠锐利，若非胸前伟大，单从高挑的身型与结实发达的肌肉看来，或许会被误认为男人。
唯一坐在废弃铁桶上的男人被围于中央，手脚遭受捆绑，但坐姿挺直，并未表现出任何屈服妥协的态度－－对于一个被绑架的人来说，这是最让绑匪厌恶的类型。只听「啪」地一声，其中一名壮汉在那男人的右脸上甩个响亮的巳掌。
他是故意的……
看见维德里希·罗席斯脸上即使被甩出红痕却依旧扬起的笑容，岐彗烟无声地叹气，感到相当头痛。
希望这些绑匪修养好一点，别被他的挑衅激得发狠发狂。
肉票还是安分点好，重点是别让救援者分心。
岐彗烟又一次努力忽略另一巴掌甩在维德里希左颊时，让他胸口产生的莫名闷痛。
＊ ＊ ＊
事情本来可以很单纯，只要维德里希完成领养宠物的手续后，乖乖留在原地等待巍思集团的下属前来迎接。
话说回来，如果岐彗烟当初稍微忍耐一点，陪着维德里希等候，确实能够减少很多麻烦。
协助维德里希办妥手续之后，走出宠物店，岐彗烟完全没有继续逗留的意思，向维德里希打个招呼，转身就要往原先的目的地－－市政厅前去。
而在岐彗烟临离开前，维德里希再度唤住他。
「只是想告诉你，我在自治区停留的时间仅剩一天。」
有别于先前的斯文亲切，维德里希脸上现出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容，让岐彗烟顿时心生警戒地又倒退数步。「一天就一天，又和我无关。还有，你这张脸根本和巍思集团划上等号，树大招风，容易引来不肖之徒的觊觎。联络手下来接你没有？」见维德里希笑着点头，岐彗烟摆摆手。「赶快回去，还有，别忘了替『布丁（Pudding）』洗澡，说不定你会发现牠其实是只白狗……」
原先岐彗烟以为维德里希在填宠物姓名栏时会多所犹豫，没想到他毫不考虑地输入「布丁」这名字，展现生意人果决明快的作风。
「我喜欢吃布丁。」维德里希作出如是解释。
岐彗烟哼了声。「你不会养牠是拿来吃的吧？」
「当然不，只是她的毛色让我联想起来。」罗德里希停下输入资料的动作，偏过头询问岐彗烟：「你不觉得『布丁』这名字念起来很可爱。」
「怪人。」岐彗烟摇摇头，了解他们之间其实有着严重的代沟。
总之宠物小黄狗的名字从此叫做「布丁」，现在正安稳地包在一块绸布中，躺在维德里希的怀里。
见岐彗烟举步就要离开，维德里希伸手触碰下他的臂膀，开口间道：「你不愿陪我多等一会？」
岐彗烟回头看了他一眼。「没空没空。」
望着岐彗烟就要远去的背影，维德里希突然放大音量，说道：「岐彗烟，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不少来往的行人都为他这句话纷纷将视线投注在他俩身上。
为何这么问？岐彗烟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周遭窃窃私语的人越来越多，岐彗烟拢起眉头，又松开。他缓缓回过身，对维德里希大力地挥挥手，放声回答道：「不相信！第一眼只能看见表象：虚构、不切实际。清醒一点吧！诰一说完，岐彗烟倏地转身加快脚步离开，决定把所有会让他伤脑筋的事情以及旁观众人发出的笑声拋在脑后。
不到三分钟，脚程极快的岐彗烟已经走到市政厅门口，但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连串狗叫声。岐彗烟纳闷地回过头，见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朝他这方向火速冲来。
「布丁？」岐彗烟着实吓了一跳。「你被拋弃了？那人有这么不负责任吗？」
小黄狗「布丁弄到岐彗烟的脚边，不顾他弯下腰伸出的手，一口咬住他的裤管，奋力扯着。
出事了！
岐彗烟脑中警铃大作。
一把抄起「布丁」，岐彗烟迈开脚步，运起未臻「草上飞」的境界，但巳极为迅捷的家传轻功，朝他最后看到维德里希的地点飞奔而去。
牵布丁叫声的指引下，岐彗烟及时看见一台牌号被刻意掩盖的可疑陆上交通器正绕过转角，逐渐远离市区。
岐彗烟忙地把「布丁」塞给离他最近的一个男孩子，连同几枚硬币和原本装在腕表上的追踪器。
「把小狗和追踪器交给市政厅的朱安潞代理军政官。」向男孩交代一声，岐彗烟便心急如焚地循着交通器驶离的路线追将上去。
＊ ＊ ＊
第三个巴掌。
岐彗烟无声地叹了第三口气。由于尚未与朱安潞联络上，岐彗烟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虽然追到交通器的目的地，也发现维德里希这人质还幸运地毫发无伤，但他目前人单势薄，哪敢像以往一样冲动地上前和那些腰间显然配戴有雷射短枪和光剑的壮汉硬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