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弥撒 第一部————慕容吟

　　这时，亨利·德·纳瓦尔用一只手撑着头，向下斜视波利卡普，问道：“这个玛戈公主长得漂亮吗？”

　　波利卡普微笑着答道：“玛戈公主自然是端庄贤淑，艳冠群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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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瓦尔王拍了一下扶手，说道：“好！既然是个风险，我就不妨用另一个风险来决定。你说这个年轻人是贵国数一数二的用毒高手，那就让他来跟我们的蒙米雷伊毒王比试一下。若是赢了，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门婚事，并立刻送高额彩礼给凯瑟琳·德·美第奇。你们几个使者在大婚之日，就是座上贵宾。哪怕真的有陷阱在等着小亨利，也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了。可是如果他输了，一个人都别想离开我们达洛兹堡！”

　　于洛鞠了一躬，答道：“遵命！在下一定会全力以赴！”

　　“好，那么比试就定在明天吧。”

　　波利卡普，迪蒙蒂埃等人也纷纷鞠躬告辞。

　　纳瓦尔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波利卡普，问道：“他是吉斯公爵的儿子，那你呢？”

　　“我也是吉斯之子，他是我哥哥。”

　　“哦？……”纳瓦尔王没有再多问什么，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明日的比试场上再见！”

　　第18章 备战

　　波利卡普站在于洛房间的门口，不知道是否应该进去。斗毒的事虽说是形势所逼，却也可以认为是自己提出来的，亲手把于洛推到了悬崖边。于洛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比跟迪蒙蒂埃这个亲兄弟还要亲一百倍。如果对他怀有歉意，那就太见外了，可是就这样坦然看着于洛去赌命却也绝对做不到。

　　波利卡普正犹豫着，于洛突然打开了门，拉着波利卡普的手腕，说：“快进来！我正准备找你呢。”

　　“什么事？”波利卡普低声问，把门关上，又连忙插好。

　　“我有点紧张，想找你说话放松一下。况且，明晚的这个时候还不一定有机会说了呢……”

　　波利卡普紧紧捏着于洛的手，咬了咬嘴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要么我们连夜逃走？我看过了，北面的城门晚上是不关的，守卫也不算多，我想凭我们六个人应该可以冲出去。”

　　“逃跑有什么用？没完成任务，回去了不是一样要被处死？有这样一个好借口，太后不知道多高兴。”于洛说道。

　　“可是……斗毒实在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送命，我……”波利卡普有些说不出来了。

　　“如果我输了，你们不是也活不成了吗？我知道现在六个人的命都在我一个人身上。”

　　波利卡普冷静一些了，知道去斗毒才是唯一的活路：“那……你不要压力太大，放松去比试。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命，能跟我最好的兄弟死在一起也算是上帝对我的恩惠眷顾。不过……”波利卡普顿了一下，“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你赢。”

　　“呵呵，你能想出什么办法？”

　　“小瞧我啊？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想想。”波利卡普倒在躺椅上，双手抱头，望着房间顶棚上的壁画。

　　“你慢慢想吧，我不休息了，把药品好好检查一遍，再把一些没记熟的药性多看几遍就差不多天亮了。哎，都怪我平时喜欢偷懒……”于洛走到桌边，开始专注地摆弄那些瓶瓶罐罐，就好像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一样，没有波利卡普，甚至没有这个房间，悬浮在一个昏黄的空间，存在的就只有自己和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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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顶的壁画画的是四年前一个船队被海鸥袭击，所有人都遇难的故事。为了纪念那些亡灵，才把这件事画在了这个楼内。这应该是一个系列的壁画，波利卡普自己的房间内也有。前两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是盯着那幅画发呆，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原因。

　　盯了很久，波利卡普突然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问道：“海鸥……会袭击人吗？”

　　“嗯……通常不会吧，怎么了？”

　　“我在看这副壁画。”

　　“哦，你是说这件事啊……我问过了，他们告诉我说因为船队遇到风浪，迫不得已在克鲁瓦附近的一个荒岛停靠了一晚上。那个岛上长着一种很奇怪的植物，大概跟人差不多高，枝杈很多，交缠叠织成球状，每个枝杈的顶端都长着一个黄色的绒球。船员们下船从这种植物旁边经过时，身上便会沾染绒球中的粉末。根据后来的猜测，还有蒙米雷伊毒王的实验，他发现这些粉末可以导致海鸥狂性大发，不要命地撞击过来。其实海鸥本身身体小，没有多大的伤害能力，可是成千上万只海鸥一起攻击过来，那就很不一样了。”

　　“原来是这样……于洛，你有没有想过用这个办法跟蒙米雷伊斗？”

　　“那怎么行？首先这种毒是他先发现的，比我要了解得多，这种粉末有独特的气味，一闻就知道是什么毒，还怎么斗？其次，这种毒的毒性其实很弱，对海鸥尚且伤及不到性命，对人就更没用了。再说，我这里并没有准备这种毒，我们总不可能连夜去岛上找吧？”

　　波利卡普站了起来，走到于洛旁边，说道：“我是说用这个方法，也就是借助于小动物来达到伤人的目的，未必就要用那种粉末，难道你就不知道其它能吸引动物的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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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洛凝神静思了一会儿，突然舒展开双眉，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暂且不知道有类似功效的毒，不过可以放无毒却能吸引动物的东西。”

　　“对！比如说放花粉来吸引蜜蜂。”

　　“蜜蜂不好，目标太大了，飞过去一定会被他赶走的。”

　　“那用什么呢？”

　　“我已经想到了。”于洛神秘地一笑。

　　“快点说，没时间了。”

　　“不一定要能飞的动物，爬过去的也可以啊。”

　　波利卡普兴奋地抱住于洛，说：“我这就去捉厄德蚁！”

　　“可是还有个问题……用来吸引厄德蚁的吉兰蜜香气太重了，蒙米雷伊会闻到的……算了，你先去捉厄德蚁吧，我考虑一下怎么去掉吉兰蜜的香味。”

　　“嗯！”波利卡普点了点头，抓起桌子上的一个小瓶子，立刻冲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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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夜已深，不过从馆舍的后花园捉厄德蚁倒也不算一件难事。

　　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半个晚上波利卡普就装了一瓶。还好这个馆舍很安静，估计都睡熟了，没有人发现昂古莱姆王朝的使者，堂堂吉斯公爵的儿子居然半夜在花园里捉蚂蚁。

　　波利卡普拿着瓶子，兴奋地回到于洛的房间：“怎么样？想出办法去掉吉兰蜜的气味了吗？”

　　于洛摇了摇头：“还没有呢……不过没关系，先喂芙拉松毒给它们吃吧，我刚才配好的。这种毒对厄德蚁无伤害，对人却是致命的。”

　　“还有这样的毒？”波利卡普好奇地问道。

　　“嗯，芙拉松毒的原理就是化去人的骨骼从而导致死亡，但蚂蚁是没有骨头的。”

　　“原来是这样……”

　　“这种毒很厉害，这些厄德蚁中只要有一只咬到了蒙米雷伊，我们就成功了。”

　　“不会咬到旁人吗？”

　　“放心吧，不会的，只有吉兰蜜很好地渗入到肌肤里，它们才会去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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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吉兰蜜上，两个人都沉默了，苦苦思索解决的办法。

　　突然于洛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说：“我真傻！去不掉吉兰蜜的香味怕什么？！让蒙米雷伊失去嗅觉不就好了吗？”

　　波利卡普笑道：“蒙米雷伊真可怜，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这回还要失去嗅觉。”

　　于洛神色黯然地说：“这次失去的是命，嗅觉算什么……不过我们还不一定成功呢。”

　　波利卡普很理解地拍了拍于洛的肩膀，明白他的话里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同样是用毒高手，尽管这次是作为敌人出现，也不希望对方死去。

　　于洛很快地调整了一下心情，说：“这样，我们的计划就要分三步来完成。第一步，让他失去嗅觉。可以用东方的针灸术，把这根银针刺入他脖子后最突出的那节脊椎下大约三指宽的位置。一定要刺准才行，否则就不起作用了，并且会感到疼痛。”

　　“好细的银针！刺准了就不疼了是吗？”

　　“是的，下手一定要准而快。”

　　“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波利卡普从于洛手中接过银针，仔细端详。

　　“我也觉得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胜任了，明天他们对我一定会小心防范的。”于洛脱掉上衣，把银针需要刺入的位置给波利卡普指了一下，“先在我身上练习吧。”

　　“这……”波利卡普有些下不去手。

　　“大局为重，这点疼算什么？况且银针拔出来以后嗅觉就恢复了，对我不会造成多大伤害。”

　　“嗯。”波利卡普点了点头，果断地将银针刺入了于洛的背里，不过用力不是很大，银针还有一截露在外面，便于取出。

　　“已经进去了？”于洛问道。

　　波利卡普面露喜色：“嗯，看来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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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拔出银针后，于洛接着说：“这第二步便是放吉兰蜜，有一点难办。因为要想让吉兰蜜很好地渗入皮肤，需要揉搓几下，这个……谁能做呢？”

　　“我想，这个可以找迪蒙蒂埃一起演场戏。一会儿我去找他，你就不用操心了。”

　　“好。那第三步自然是把厄德蚁从瓶子里放出来了，我想这个应该也可以由你来做。”

　　波利卡普点头应允，准备去迪蒙蒂埃的房间，临出门前，回头补充说：“这件事完全交给我们吧，你不要再想了，以免影响你的比试。厄德蚁从看台爬到蒙米雷伊身上需要一段时间，你可要顶住。”

　　于洛给了波利卡普一个足以让他宽心的微笑，说：“趁天还没亮我先睡一会儿，相信我们可以成功。”

　　第19章 斗毒

　　于洛醒来时，天已大亮，院子里似乎很热闹，应该是纳瓦尔王接众人的马车到了。于洛明白波利卡普是想让自己多睡会儿，才迟迟没有来叫。

　　于洛穿上衣服，又简单检查了一下药箱。药瓶上标签完好，每个瓶身凹凸不平的记号仍然在，这是为了防止自己中毒后眼睛瞎了，仍能通过触觉来继续斗毒。似乎所能做的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到底能不能获胜其实很大程度上是看天意，看看自己能不能猜中对方用毒解毒的盲点。

　　于洛走到院中，波利卡普一看见他就迎上来，笑道：“你自己醒了？我正准备去叫你呢。”波利卡普又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果然不出意料之外，纳瓦尔王要让全城的百姓来观看你们斗毒。为了有足够的时间通知大家，以及搭起台子，比试在下午进行。”

　　“那现在就备好了马车？”

　　“纳瓦尔王要在皇宫宴请我们……”波利卡普说着看了一眼迪蒙蒂埃。

　　迪蒙蒂埃对于洛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波利卡普又说道：“你放心吧，他应变虽然差点，不过演戏还是挺逼真的。”

　　“嗯。”于洛应了一声，搬着箱子坐在马车的后座。从馆舍到皇宫，于洛始终把箱子放在自己的腿上，生怕一转眼就会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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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瓦尔王的午宴规模还算大，子爵以上都到了，大约一百米长的桌子两边坐满了人。纳瓦尔王坐在最前方，左边第一个是于洛，右边是蒙米雷伊，因为他们两个才是今天的主角。接下来是迪蒙蒂埃，亨利·德·纳瓦尔，波利卡普等人。

　　餐前开胃酒刚一上桌，众人还在等待纳瓦尔王的讲话，不料波利卡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波利卡普转过脸来，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怎么？说不定今天就是我的死期了，想在死前多喝点都不行吗？”

　　纳瓦尔王笑道：“行，当然行，酒是管够的。只不过你现在喝多了开胃酒，一会儿喝不下我纳瓦尔王朝特产的郁金香酒了，不是很可惜吗？”

　　波利卡普又端起侍女新倒好的酒，说：“放心吧，我酒量大着呢。开胃酒喝得再多也不会影响一会儿品尝贵国的郁金香酒。”说完又喝了一杯。

　　桌旁的贵族们窃窃私语，嘲笑波利卡普不懂礼数。有些人的音量没有控制好，也可能是故意让波利卡普听见。可是波利卡普仍然一杯一杯地喝，直到正餐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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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在家的时候也喝过郁金香酒，父亲有时会派人来达洛兹堡购买，只是都不如皇宫中珍藏的这些香浓甘醇。

　　其他人都是端着眼前的一杯细细品味，只有波利卡普瞬间喝了无数杯，脸上泛起红晕。

　　席间气氛很融洽，只是不知道纳瓦尔王的贵客们是否也如昂古莱姆王朝的那般个个言不由衷。大家激烈地讨论着天文地理，时势奇闻，嘈杂的声音让人觉得耳朵有些嗡嗡作响。波利卡普扫视了一圈，觉得时机到了，偷偷在桌下准备好的银针，夹在左手的指缝里，然后突然站起身，右手端着酒杯，绕过纳瓦尔王站到了蒙米雷伊的身后。

　　波利卡普猛地拍了一下蒙米雷伊的背，自然那根银针也在这同时刺了进去。

　　蒙米雷伊有些不满地转过头来，看着波利卡普。

　　波利卡普身子摇晃了两下，推开坐在蒙米雷伊旁边的亨利·德·纳瓦尔，坐到了他的椅子上。然后故意用酒醉后含含糊糊的声音说：“你叫……蒙米雷伊是吧？哈哈……真是笑话，也许在这个纳瓦尔的小国你算得上毒王，可是如果到了我们昂古莱姆王朝，你那点本事算得了什么？还想跟我们的毒王之王于洛来斗？真是笑话啊！哈哈……”

　　迪蒙蒂埃连忙走过来，拉住波利卡普的胳膊，厉声道：“你看看自己！这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向蒙米雷伊毒王赔罪？！等回去了我再让父亲好好惩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