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弥撒 第一部————慕容吟

　　阳光异常刺眼，卡特勒梅卡眯缝起眼睛，有点眩晕的感觉。本来打算在酒馆多耗一阵再走的，可没想到遇到这么一个不速之客。卡特勒梅卡又想起了于洛，他说要去我那里回访，可是至今没见到人影呢，不如再去找他打发点时间吧。

　　酒精的作用使卡特勒梅卡下手不知轻重，把门敲得很响，让专心读书的于洛吓了一跳。

　　于洛打开门，看见又是他有点心烦，本来这一天的研究就很不顺利，于是脸上挂着倦容说：“实在对不起，我今天还有事要做……”

　　可是卡特勒梅卡已经在他说话的时候自己推门进来了。“你也是孤儿吧？”卡特勒梅卡问道。

　　“嗯，你也是？”既然他已经进来了，于洛也不想表现得太失礼。

　　“半个吧，跟我叔父长大的，起码是亲人。我理解孤儿在这个世界上的感受，如何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可是我没有这个感觉，我没觉得跟别人有任何不同，是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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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洛转身去给卡特勒梅卡倒了一杯咖啡。

　　“也许因为吉斯公爵对你很好吧，我看得出你跟波利卡普很亲近，完全不象是主仆。”卡特勒梅卡依旧在说，酒喝多了话也跟着多起来，“从小我就立志当一个将军，这样回到家乡的时候就没有人敢轻视我了。”

　　“那你离自己的目标近了。”于洛笑道，顺手把咖啡放在了桌子上。

　　卡特勒梅卡神色有些黯然地说：“可是……这段时间我有点迷茫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这一生真正想追求的东西。你不知道当时在树林无意间抓到波利卡普跟迪蒙蒂埃的时候我有多激动，以为天上掉下来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现在呢？我不过是无所事事地整天走来走去，似乎跟曾经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然而却始终看不到迈出这一步的希望。”

　　“一切会好起来的，你还年轻。”于洛安慰道，“况且吉斯公爵是个重感情的人，如果你一心一意为他效力，他是会看在眼里的，总有出头的一天。”

　　“那么你呢？你一直在他身边为什么没有得到提拔？”

　　“是我自己不要的，我只想有足够的时间做我喜欢的事情。”于洛说着目光从满房间的瓶瓶罐罐上扫过。

　　“你应该比我小很多吧？说话怎么这么老成？”

　　“我今年十七岁。”于洛回答。

　　卡特勒梅卡神情落寞：“我都二十五了，不知道何时才有带兵出去打仗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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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洛见卡特勒梅卡一直没有走的意思，有点着急，不过看来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也不便于暗示他。

　　就在这时，波利卡普突然回来了。看见卡特勒梅卡坐在房间里，显然吃了一惊。

　　此刻卡特勒梅卡的酒劲也过了，在公爵的儿子面前不能太放肆。如今擅离职守，跑来找人喝咖啡聊天虽然不是大事，但若是让吉斯公爵知道了影响一定不好。

　　卡特勒梅卡连忙起身，说道：“不影响你们商量事情，我先走了。”说完匆匆离去。

　　波利卡普疑惑地看着于洛，问：“你们很熟吗？怎么我不知道呢？”

　　“他喝多了，从我这里路过直接就闯了进来。”于洛答道，“我开始有点后悔当时拦着你了，他这一来让我做了一上午的实验都白费了，还要重新配药水。”

　　波利卡普没有顾得上那么多，问道：“你这里有什么凝神静心的药吗？就是……尽量减少晚上做恶梦的。”

　　波利卡普绝对不是需要用药物来静心的人，不用说又是帮约里奥要的了。于洛无奈地笑了笑，说：“有，我这就给你配点。”

　　第28章 隐患

　　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起这样的梦了，天上下着红色的雨，不，那是血。约里奥独自站在血雨中，声嘶力竭地喊着，却没有声音。约里奥只想逃离，然而无论朝哪个方向跑都是同样的场景……

　　约里奥又一次冒着虚汗从梦中惊醒。

　　波利卡普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有些事情如果无力反抗，最好还是学会适应。”然后看了看约里奥，又说：“把这个喝了吧。”说着指了指桌上的一碗药汤。

　　约里奥还没有彻底从梦境中回到现实，很机械地点了点头。

　　“你这样怎么行？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就答应要喝？拉图什跟约朗德喜欢用毒你不知道吗？”对于这样不长记性的家伙，波利卡普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那……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约里奥心里很不爽，还没完全醒来就被莫名其妙地说了一顿，不过波利卡普的话也没错，自己的警惕性实在是差。

　　波利卡普忍不住笑出来：“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说这里面是蜂蜜你信吗？”

　　约里奥更加郁闷，摇了摇头，说：“不信。”

　　“这里面好像还真有蜂蜜的成分，喝吧，这对治你的频频做恶梦有好处。”

　　约里奥有点奇怪波利卡普是怎么知道自己做恶梦的，应该没有过在半夜叫出声来的事。

　　“喝不喝随你。”波利卡普穿上衣服准备出门。

　　约里奥轻声说了一句：“如果你想害我就没必要一次次救我了，不是吗？所以我还是选择相信你。”

　　波利卡普没有再回答，只觉得心一阵抽搐，连忙推开门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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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亨利·德·纳瓦尔到达巴黎的日子，亨利指名道姓要波利卡普、于洛和迪蒙蒂埃也一起来参加晚宴，说是有认识的人会觉得舒服一些。

　　波利卡普去皇宫的次数并不少，然而这次却有一点紧张。亨利·德·纳瓦尔的做法很不好，有可能会让凯瑟琳·德·美第奇太后以为吉斯家族跟纳瓦尔王朝有什么私下的交情。再者，也并不希望太后见到于洛。像于洛这样的人才，如果没有可能收归自己门下，太后很有可能动杀机。

　　宫女侍卫们纷纷探着头，希望能看清这个未来的驸马长什么样子。然而亨利·德·纳瓦尔却全然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国家的王储，竟然衣衫凌乱，精神萎靡。

　　可是有宫女小声地说：“我倒是觉得他这样很可爱。”

　　这话被波利卡普听到了，忍不住笑着走过去。既然亨利·德·纳瓦尔已经来到了巴黎，自然是离大婚的日子不远了。回去要提醒父亲加紧亲信部队的训练，以防有变。

　　整个晚宴上无非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其实谁都没有多少兴致，于是早早结束了。

　　波利卡普等人正准备离开，亨利·德·纳瓦尔叫住了迪蒙蒂埃。“带我在巴黎转转吧？听说晚上巴黎好玩的地方很多。”

　　波利卡普顿时明白了亨利·德·纳瓦尔叫他们来的用意，不过这人也真是胆大，居然敢当着未来岳母的面儿说要去烟花之地。

　　迪蒙蒂埃却依旧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巴黎的确好玩的地方很多，不知殿下想玩些什么呢？”

　　待到亨利·德·纳瓦尔回答的时候，几个人已经走出了凯瑟琳·德·美第奇的听力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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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亨利·德·纳瓦尔很不满地说：“不就是昂古莱姆王朝的公主吗？有什么了不起？我跟她说话她爱理不理的。吉斯兄弟，不如大婚之前我去你们家住吧？”

　　迪蒙蒂埃笑道：“殿下愿意光临寒舍自然是我们吉斯家族的荣幸啊，只是太后那边……”

　　“不用管那个老太婆，她还没资格干涉我的事。”亨利·德·纳瓦尔不等波利卡普和迪蒙蒂埃回答就直接跳上了他们的马车。

　　这件事让波利卡普有些为难，亨利·德·纳瓦尔住在吉斯公爵府好坏参半。一方面可以对太后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让她摸不透吉斯家族跟纳瓦尔王朝的关系，从而不敢对吉斯家族轻易有所作为；另一方面，太后跟父亲早就商量好了要屠杀新教徒，谁知道这个亨利·德·纳瓦尔是不是在装傻充愣，有意来接近吉斯家的人打探消息的？

　　不管怎么说，巴黎的烟花柳巷还是迪蒙蒂埃熟悉些，由他带着这个王储到处去玩再合适不过了。把亨利·德·纳瓦尔安顿好之后，波利卡普便又回到了神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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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始终放不下的一件事便是那天于洛所说的神学院中的神秘人，那个除了拉图什之外也身在撒旦教的人。正所谓暗箭难防，连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自然不会觉得踏实。

　　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进各个老师的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那天晚上所有的学生都在做夜课，这个是早就观察好的，谁都没有离开过，因此不可能是学生。

　　但是除了老师之外，神学院的马夫以及给所有人做饭的老朱利安也都有可能在半夜出去，很难只从一个人的表面看出来。

　　然而潜入房间调查这种事一个人做风险是很大的，反复考虑之后，波利卡普决定让约里奥帮忙。约里奥虽然想法天真了点，不过当个望风的总还可以胜任吧？毕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波利卡普先是试探性地问：“你觉得除了拉图什之外，学校的老师中还有谁像是撒旦教的人？”

　　约里奥想了想，回答说：“应该都不是吧……他们全是德高望重的老师，在神学上颇有造诣的，怎么会加入撒旦教呢？就只有拉图什，一进学校的时候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果然不出所料，问约里奥等于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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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一步步引出自己的目的，波利卡普故意先说起约里奥的姨妈：“听说你姨妈是个医生？怎么没让他帮你看看中的毒有没有办法解掉？”

　　“她是医生吗？好像不是吧……不过她的确有给人看病。”约里奥回答道，“上次走得太匆忙，我都忘了中毒的事了。况且我不希望她太为我担心，如果不是毒发，我还真不知道要不要问她这件事。你是想托她治病吗？”

　　“那倒不是。当然，如果她替你解了毒也请你能帮我说说，顺便让我脱离拉图什的掌控，毕竟我是为了你才加入撒旦教的，你要负责我的脱身。”波利卡普从来没指望过这一点，这么说只不过想逗逗约里奥。

　　约里奥却当真了，低声说：“我会想办法的……”

　　“你姨妈有没有什么朋友？一个人生活很寂寞吧？”

　　“其实我对她的生活不太了解，也是，以后我会多关心她的。”约里奥对于波利卡普的用意浑然不知。

　　波利卡普知道这事急不得，这次也只好打住，等到晚上有机会了再说。

　　第29章 尘封

　　要说入室调查的最好时间，也就只有晚课了，并且还要是全校人一起苦修的晚课，像上次那种只有拉图什带领的是不行的。

　　只是既然要求所有人参加，就很难找到离开的借口。

　　因为像生病这样的事本来就被当作是苦修的方式，借病离开是不可能了。然而无论如何还是要跟约里奥商量好，遇到时机便开溜。

　　这次波利卡普不再试探了，下午课结束回到寝室的时候，便开门见山地说：“今晚我打算去每个老师的房间看看，我怀疑这里还有其他撒旦教的人。”

　　约里奥本想说那是因为你想得太多了，可是怕又被骂幼稚，于是问道：“你告诉我干什么？”随即想到今晚有晚课，也就差不多明白了波利卡普的用意，“难道……你要我也一起去？”

　　“呵呵，你总算聪明了一次，不需要我说破了。”

　　“可是你凭什么有这样的怀疑？”约里奥不想被当作一枚棋子，帮忙可以，起码要问个明白。

　　“我的人说跟踪一个撒旦教的人一直进了神学院，但那天拉图什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所以我怀疑另有其人。”波利卡普没有解释得太详细，如果说是派于洛潜入了约里奥姨妈的家里，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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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约里奥问道：“但今晚是晚课，我们找什么借口离开呢？”

　　波利卡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呢，甚至都想过放把火，可是也都无非是过了一下大脑，没一个行得通的。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波利卡普也就是随便问一下，可没想到约里奥却认真地回答说：“可以不必在一起做的也就只有敲钟了吧？”

　　波利卡普有些惊讶地看着约里奥，说道：“这的确是个办法，我居然没有想到。”

　　“那是因为你所想的事都过于复杂，有时候解决问题未必是越复杂的办法越好。”

　　“可是撞钟只需要一个人。”

　　“但我们都从来没有去过钟楼，想多一个人帮忙也是合理的。”

　　“说得也有道理。”波利卡普点头，这是第一次觉得约里奥不能被小瞧，“可是能不能批准还得看运气。”

　　约里奥红着脸说：“但怎么提出来我是不知道，我等你说完了就要求一起去吧。”

　　“嗯。”波利卡普躺下来，闭着眼睛仔细考虑。不成功也没有关系，又不是今天必须查出来，大不了以后不断换着方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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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拉斯见所有人都已经到齐，才开口说道：“大家可以选择今晚的苦修方式了。”

　　为了不让别人抢走撞钟的任务，波利卡普抢先说：“今晚我想去钟楼当值。”其实也没什么人愿意抢，钟楼上半夜很冷，被寒风吹一通宵回来之后不病倒的人很少，并且是不允许穿着长袍上钟楼的。平日的敲钟人只需要每半小时上去一次即可，然而这作为苦修自然是跟往常不同。

　　泰拉斯有点诧异，波利卡普是他的教子，平时都会尽量少让他吃苦，不过既然他自己提了出来，也不便于反驳。

　　就在这时，约里奥说道：“让我也一起去吧，天气在逐渐变暖，下次便达不到苦修的目的了。”

　　马东插嘴说：“撞钟一个人就够了，怎么会需要两个？不如你们商量下这次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