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恋（出书版） BY 三阶菱

　　回程的飞机上，石浅和几乎是半昏迷的，不但飞机餐没有吃，就连水也没喝上几口，身体上的燥热开始影响到他的心情，觉得烦闷、想发脾气，也因此当抵达台湾出关之后，好不容易搭着接驳车回到公司时，看到站在公司门口明显是等着他的古川润，心中莫名的就是一把火。

　　打算无视他直接去开车时，这人竟然拉住自己的手腕。

　　「跟我回去。」古川润皱眉说。

　　「不要！走开！」用力甩着手。

　　拖着他就往自己车里一塞，随后锁上车门。「别闹了。」

　　「我不要跟你回去！让我下车！」石浅和开始无理取闹。

　　古川润叹了口气，「你在发烧。」刚刚看他脸上有着不自然的红晕，就惊觉有些不对劲，抓了他的手后发现他的体温高的惊人。

　　石浅和看着他闷不吭声，刚刚发了脾气让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的身体更加劳累了，于是安静的坐在副驾驶座，渐渐地就睡着了。

　　到家的时候，古川润过去将他抱下车，回到家里帮他换了一下衣服，稍微弄醒他逼他吞入一些退烧药，之后替他在额头贴了退烧贴布，石浅和已经睡熟了，帮他拉拉棉被，静静的退出房间。

　　石浅和觉得自己睡了一个这几天来最舒适的觉，印象还停留在回到台湾的中午时刻，眼睛睁开的时候却发现外头天色已经昏黄，大概是傍晚了吧，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

　　好安静，无论是房间内或是房间外。从床上坐起，额头上的贴布掉了下来，摸摸自己的额头，烧好像已经退了，喉咙的疼痛似乎也稍微得到抒解，才想要下床，古川润就已经开门走了进来。

　　「烧退了吧，我弄点东西给你吃。」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不用，我想回去了。」石浅和说着就掀开棉被走下床，找到折叠好的衣服准备换上。

　　古川润握住他正在拿衣服的手，「为什么要走？」

　　石浅和眼神飘移着，「反正……留着也不知道要干嘛啊。」

　　古川润叹了口气，果然他还是很在意，怕两人在一起无所事事会让自己讨厌，可是天晓得自己并不会那样想。

　　「我弄点东西给你吃，晚点带你去诊所看病。待在这儿，就算不知道干嘛也无所谓，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石浅和睁着圆滚滚的眼看着他，水亮的眼珠闪着光芒，带点不解、惊讶，以及小小的惊喜。

　　这样的他让古川润情不自禁的弯下身在他唇角留下一个轻吻，拉着他到客厅的沙发坐好，「先看一下电视，等等就好。」

　　石浅和乖乖的点点头，看着桌上有些方才古川润正在改的日文试卷，替他收拾一下放到一旁，打开电视发现音量被故意开得非常的小，小到几乎是听不见，难怪他刚刚可以在自己一起身就晓得自己醒了，装作没事的将音量调到正常大小，盘腿坐着看电视。

　　一会儿，在石浅和面前就出现一碗粥，正冒着热气吸引着今天几乎没有进食的他。小心的端起来，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香港好玩吗？」古川润优闲的看电视问。

　　眼睛转着回想，「嗯，对女生来说应该不错吧，购物天堂。」

　　「你啊，连去个旅游也可以把自己搞到病成这样，看你又瘦了，你是希望自己的身体厚度变成液晶电视吗？」看着石浅和的侧脸，一瘦脸就会马上凹的他，现在看起来下巴更尖了。

　　「我会多吃点的。」

　　「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好吗？」

　　「嗯。」低头吃着粥，热气熏在自己脸上，眼眶好像有些湿热。

　　古川润就这样在一旁等他吃完，之后一样开车带着他去熟识的诊所看病，这次还好只是小感冒，所以不太碍事，只不过医生说石浅和过瘦，可能需要注意一下饮食与营养。

　　之后两人坐在外头等着医师的药单，石浅和偷偷看着古川润的侧身，他们现在这种状况究竟是算什么？和好？自己好像也没有说过要原谅他，可是他们总是这样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又呈现这种复合状态。

　　老实说，有点厌烦了。

　　对于这种争吵、原谅，再争吵、再原谅的无聊循环。

　　「润，我们分手吧。」

　　原来，试着将这话说出口还真难受，好像快要不能呼吸般，胸口的疼痛直奔脑门，泪腺似乎也受到刺激，有股鼻酸的感受。

　　原以为这句话一辈子都说不出口的；原以为无论你对我再差、再多不珍惜我，我也不会主动说出这句话的。

　　没想到，长久累积的情绪早就已经幻化成这句话，在这个时间点，被我轻易的说出口了。

　　我厌倦你了、什么都不想要了，这样可以吗？

　　「不要。」古川润随即就回答，不让石浅和做出任何反应就起身去帮他领完药，之后拉着他上车回家。

　　从来没有想过会从石浅和口中听到分手这词，那样的感觉是震惊到想苦笑的程度，瞬间脑袋乱成一团，想也没想就先拒绝了。

　　过去，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开口要我走，这次，你却在这个时候开口要跟我撇清关系。

　　这是在报复我吗？也想让我尝尝那想要却得不到的痛苦吗？如果是的话，恭喜你成功了，这几个字成功让我情绪大乱，但是别以为我会轻易放弃，如果放弃不是就顺了你的意吗？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太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爱着你，该做的我都做了，还是不了解你究竟想要什么，但是我要跟你说，我不是以前的那个斐南浔，我不会到处玩、也不会把你当作玩物。我不会跟你分手，就算你坚持要分手我也一定会把你追回来，所以分手又复合这种烂戏码，我们就别玩了。」古川润边开着车边跟一旁仍在恍神的石浅和说。

　　石浅和惊讶的看他，「你知道了？」

　　「猜的。」古川润淡淡的开口：「因为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可以让你对我成见这么深的理由了，加上从第一次见面你就对我敌意很深。」没想到真的被他给猜中了，石浅和也记得。

　　「我心眼很小的，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石浅和低着头，原来自己一直都表现的如此明显。

　　古川润停好车，拉上手煞车后，转身就给身旁的石浅和一个浅吻。「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喔。」

　　石浅和摸摸自己的唇，愣愣的拿了药包就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古川润住的大楼，快到门前时就看见一位穿着非常有品味的女性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什么人，随着走近，那位女性对他们笑了。

　　「妈，怎么想来？」古川润说着日文。

　　「来看你最近过的如何。这位是？」妇人非常有礼貌的笑着。

　　「朋友，石浅和。」

　　「您好。」石浅和马上弯腰四十五度，就跟对待公司日本客人一样。他知道古川润是中日混血，原来母亲是日本人，看的出来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母子都是长相出色的人。

　　「你会日文？」古川的妈妈很讶异。

　　古川润马上替他回答：「他有学日文。先进来吧，等等再说。」

　　石浅和只是面带微笑，原先他打算要先走的，毕竟人家要谈家务事，自己似乎不太好意思在场，不过他母亲似乎也要自己一起进去，于是只好默默的跟着两人一起进了电梯公寓。

　　进入古川润家之后，古川润要他母亲在客厅里随便坐，然后转身要石浅和自己先去吃药，于是石浅和就躲到厨房去喝水吃药，顺便偷偷观察一下状况，之后再出去坐在两人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妈，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有跟我说一声？」

　　拿起杯子轻啜口茶，「昨天晚上刚到，想说过来看看你。」

　　石浅和看着这对有些过分客气的母子，不知道是日本人习惯这样，还是说分开太久没有见面，生疏的有些可疑。自己在一旁搭不上话，只能听着这两个日本人聊天增进听力，好几次想逃走，却被古川润的眼神制止，真是搞不懂他留自己在这的用意在哪边。

　　就在此时，「小润，你有想过回日本吗？」

　　「妈，我说过我不会回去，不要每次来都问一次。」古川润淡淡的回答，语气带了点强硬。

　　「那么……这个呢？」古川润的妈妈从袋子中拿出一本A4大小的东西，很明显的，应该是相亲。「你年纪不小了，我跟你爸都很担心你，最近妈在日本的朋友想帮你介绍对象。」将本子推到古川润面前。

　　石浅和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他看了看古川润，似乎有些明白他要自己留下来的用意了，自己倒是想看看他要怎么办，如果他敢问自己觉得如何，信不信他会马上走人。

　　古川润淡淡的看了那本子一眼，「我不需要。」

　　「为什么？你有对象了？」母亲着急的问。

　　「我这辈子不会结婚。」古川润笑着说。

　　这下不只是他妈很惊讶，就连石浅和都很讶异，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这样说，难道不怕他妈发飙吗？

　　「石先生，你看看他，竟然说出这种话！」

　　石浅和只是笑，因为别人的私事自己实在不好插嘴。

　　古川润看向他母亲，「我的人生，让我自己决定吧。」

　　石浅和忽然有股想笑场的冲动，伸手摸摸自己的嘴边，眼神往两旁游移，很努力的忍住笑。

　　喂，你是因为记得过去，所以现在要故意说给我听的吧？理当应该感人的台词，瞬间变成了哭笑不得的窘境。

　　好像是真，又好像是假，我真的没有把握。

　　「是吗？随便你。既然这样，那我要回去了。」古川润的妈妈站起来，拿了自己的包包却没有打算带走那本相亲照。

　　古川润也起身送他妈离开，再度回到屋里的时候，看见石浅和正在翻阅刚刚他妈拿来的相亲照。

　　石浅和翻开那本照片，拿起来对着古川润，「大美女耶，你真的没兴趣认识一下吗？」笑着问。

　　「石、浅、和。」咬牙切齿的瞪他。

　　石浅和耸耸肩笑了笑，放回本子，「开玩笑嘛，还连名带姓叫我。」站起来伸懒腰，「我要回去了。」

　　「小和，你到底是在介意什么？」

　　顿了顿，「没有。」说完就要往门口方向走。

　　古川润看着他又是一副要逃走的样子，决定今天要把话给说清楚，否则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于是想也没想伸手拉住他不让他走，没想到意外得到石浅和奋力的抵抗。

　　「放开！」对方抓的越紧，他就越拼命甩着手。

　　「不放！」古川润火气也上来了，真不知道石浅和在发什么疯。

　　就在这样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拉扯中，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巨响，两人瞬间都冷静了下来。石浅和看看仍旧紧抓住自己的手，冒出青筋的手臂上，有道血液顺着流了下来，那鲜红刺痛了自己的眼。

　　看了一旁散落的玻璃碎片，古川润刚刚在拉扯中打破墙上自己画像的玻璃片而不小心被割伤。

　　石浅和看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可以放开我吗？你需要止血。」为了这个不在自己身上的伤感到心痛。

　　「小和……」古川润对他的话似乎是充耳不闻，仍然没有放开的打算。「这点伤根本就不算什么，跟你以往比起来……」

　　「不要再跟我说以前怎样！」石浅和不知不觉就大声起来，眼泪也不知道为何就掉了下来，明明自己就没那么脆弱的。

　　古川润伸出另外一只手抚去他的泪，自己怎么永远都只能让他哭，明明他就决定要好好待他的。

　　「小和，我接近你确实是有目的，目的不是因为我心虚想要补偿，而是因为我爱你，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有谁会想陪你玩？有谁会想陪你耗？没有人是真的想要游戏一辈子的，而我的这辈子，只想要为你活着，就只想跟你在一起。」淡淡的说出一直以来的心意。

　　石浅和的眼泪流得更多了，呼吸困难得让他说不出话。

　　古川润抬起他的小脸，「所以……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呢？」微笑着看入他的眼。

　　「让我……替、替你止血。」哽咽的说完后轻吻上他的嘴角，一个带点湿热、咸涩的吻。

　　这次古川润没有反对，静静的让对方拉坐到客厅，看着他急忙的去搬出医药箱，拿着消毒水替自己清洗、擦上优碘后包扎，之中谁都没有开口，也看不出对方的情绪。

　　之后石浅和默默的将地上的碎玻璃扫去，看看那幅自己的画像，「把它重新裱好吧，下次你敢再弄破，小心我不放过你。」斜眼看着古川润，故意放狠话。

　　「没有下次了。」古川润笑着说。

　　「那就好。」

　　这几天来，石浅和第一次笑了，很浅，却是他这辈子发自内心最开心的笑。果然，没有古川润的日子无论其他事情再顺遂，自己仍旧是开心不起来的，看到他受伤，心中会很着急、很痛。

　　我就算是自残也不愿伤你，无论你对我如何。

　　一直以来，我就是如此的爱着你。

　　第十章

　　那天过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好转不少，似乎又回到了热恋时期。不同的是，两人已经开始试着不去介意双方的亲密友人，像是古川润可以带着石浅和亲密的到慕冽于家的农场去打发假日时间，石浅和也开始可以面不改色的吐槽慕冽于跟上官井这对恶心情侣。

　　而古川润也打开心防，偶尔会跟着石浅和去见水千野，大家一起喝喝小酒、吃吃饭聊聊天，他们都努力的要让对方进入自己的交友圈，因为唯有这样，才是真正的解决方法。

　　只不过，偶尔石浅和心中的小恶魔发作时，仍旧是会忍不住的使性子，像是某天明知道古川润晚上跟朋友早就约好聚会，他便会故意在下班前打给他，任性的说出「今天晚上想要一起去吃饭。」

　　一头的古川润当然是面有难色，「小和，晚一点可以吗？我先去聚会露个脸就马上去接你好不好？毕竟我是主任，不去好像有点……」试图想要合情合理的解释并安抚他。

　　「可是我很饿，想要马上吃，而且……今天人家想要吃XX店，你知道那家晚上营业时间有限，预约额满为止，太晚不收客人的。」似乎早就已经做好打算，并且是下定决心任性到底。

　　「可是……」还在做垂死挣扎。

　　「那不然没关系啦，你就去聚会吧，我找别人跟我一起去好了，要找谁呢？嗯，今天濑好像值班，没人陪千野……」

　　「欸！」电话那头果然出现惨叫。「我跟你去就是了！」

　　「可是你是主任耶，要聚餐啊。」

　　「那、那……我去跟老板说一下就好了，等会儿见。」

　　挂掉电话之后，石浅和扬起得逞的笑容，哼着歌就开始准备换衣服出门，天晓得刚刚自己刚嗑下一块面包，根本就不太饿。

　　有时，就是会很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绝对优先权，明知道这样很不成熟、可能会惹人厌，但是，石浅和就是要他做出自己心中想要的「正解」。

　　对于这样的石浅和，就算古川润内心有很多的「委屈」，他还是会努力往肚子里吞，毕竟对方是他最爱的人，无论他怎样任性。

　　而自己更不会愚蠢的也想用这招去试探他，因为他晓得这招绝对没用，对石浅和来说，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没得商量。

　　也许很多人会说，这样不是双重标准吗？不过对古川润而言，这是合情合理的事情，谁叫自己以前有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实。

　　不过，古川润知道石浅和内心是喜欢着自己的，所以就算是这样任性的他，偶尔还是会表现出温柔的一面。

　　这日，补习班莫名其妙的讨论到钱跟爱情的问题，可能是最近有班上同学要结婚吧，加上一堆政治名人结婚的关系，大家就顺势讨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