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帮我穿衣服,给我系领带,他的视线一直盯著镜子里的我,隔著一面镜子都差点灼痛我。
我们从家里出发,他选的餐厅。因为我一直盯著表演台上的美女──那可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一袭洁白长裙,手指仿佛带了魔法──他索性选了角落里离表演台最远的位置,虽然他什麽都没说,我晓得厉害,知趣地摸摸鼻子,乖乖转移视线。
牛排、奶油蘑菇汤以及烤鹅,红酒,法国菜给我的感觉就是安静淡定地不动声色有些距离地散发著高贵气息,宛如那展览厅里摆放的珍贵物。小气。精致。入口口感极佳,回味无穷。
刀叉倒不是第一次用,却是第一次在如此正式的餐厅里,我对著那一整排的餐具还是有点手足无措,最终假作淡定地开始切牛排。
容嘉衍给我盛了奶油蘑菇汤,手臂越过来将勺子放到他推过来的汤碗里。
“啊,谢谢。”
容嘉衍帮我分好了牛排,然後推过来。
我觉得很是脸热,只好再次道谢。
我去上洗手间,用毕正要出去却碰见了熟人。
“莫良生,好久不见。”
我有些惊异,面前的人一身白色西装,头发整齐地往後梳露出光洁的额头,“好久不见了,卓然。”
“来吃饭?”他上下扫描我,语气平淡地问。
“是。”来餐厅不吃饭难不成是来玩儿的?
“一个人?”
我想上一次这个人的表现,有些踌躇,我总觉得卓然怪怪的,但是怪异在哪里我又说不清楚。直觉。
卓然了然得很快,“与容嘉衍一起?”
“是。”
卓然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眼神一下子毒得好像两把刀子嗖嗖地往我身上招呼。但不消片刻,那些情绪就收拾得干干净净,他笑容满面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这里的菜非常不错,好好享受。”
“谢谢。”
我回到座位上时,容嘉衍正在接电话,面色沈凝,瞟了我一眼之後冷冷地哼了声挂了电话。气氛不太好。虽然容嘉衍迅速地把臭脸换回了笑脸,那感觉还是十分不对。
杯中还剩下半杯红酒,我举起杯子碰了碰容嘉衍的杯子,“干杯。”
容嘉衍反问我:“为了什麽?”
我想了想,笑了,“为了今天。”
我形容不出当时容嘉衍的神色,很复杂,但最终放松了下来,他举高了杯子,“Cheers。为了今天。”然後仰头,一干而尽。
我喃喃重复:“为了今天。”也将杯中酒喝尽。
正经八儿在床上做爱这件事对容嘉衍这个喜欢玩花样的家夥来说很难得,尤其走的流程还是亲密地从进门开始就亲吻,他一边亲吻然後抱起我往我的房间去。
我总觉得今日的容嘉衍很是不同,他的眼睛闪亮亮的,将我压在床铺上时,居然未曾一句半句平日里最爱拿来刺激的露骨挑逗语句。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嘴唇非常的忙碌,从额头到嘴唇,沿著下巴往下到锁骨。他的手掌从我胸前抚摸到後背,流连在腰部。
我也很忙。忙著感受他。忙著抚摸他,探索他。我的手指脱去了他的西装外套,解开了他的衬衫扣子,触摸到他的肌肤时我发出了满足的赞叹。
我们火热的下体碰撞在一起,我听到他叹息声,然後我们紧贴著摩擦起来。火热的。涌泉般的快感一波一波地袭向背脊。我们互相抚摸,交换亲吻,不停止那美妙的摩擦。然後一起到达了高峰。
我喘著气,只觉得现在的容嘉衍技巧一流,可现在的容嘉衍简直火热性感到让人呼吸不能。容嘉衍还忙著在亲吻,忙著把我剥光。上帝,我才发觉我们俩只是衣衫不整便已经高潮过了一回。这太疯狂了。只是现在我没时间来检讨我的行为,我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将眼前散发无限性感的男人脱得光光的,我迫不及待我们赤裸相拥。
我跪在他的两腿间,卖力地吞吐他的热情。我可以听到他满足的叹息声,他的手指虚虚地抓著我的头发,忍不住地一把将我扯起来,手指直接探到重点。手指沾著润滑剂开始做扩张,我突然就很心急,不停地催促他。容嘉衍低沈地笑起来,“耐心点。”
他进入的时候真疼,太过於凶猛,我不得不用力地大口大口地呼吸才勉强放松。他扣住了我的手,抓起我的一条腿架在他的肩膀上。
那更像是一场征服战,他说看著我。他直直地盯著我,冲击著我,我只能看著他,无法移开一点点视线,甚至都没法闭上眼。
容嘉衍在高潮的时候咬著我耳朵喊:“生。生。生。”
那是容嘉衍第一次在床第间失去从容姿态。
BC。
第一人称(十二)
十二
我在酒店发霉,掂量了下,将相机手机还有钱包扫到一个大背包里,我决心在纽约这座陌生的城市历险。
出了酒店房门大门,就有人自发跟上来,电梯有人帮忙按,酒店大门口已停了加长的卡迪拉克,司机打开车窗礼貌询问:“先生你要去哪里?”居然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我早在保镖跟上来时就挫败,然後无奈,门童躬身拉开後座车门,我简直无语,只得道谢坐上去,说我只想随便走一走。
保镖一人坐在前座,一人跟著我坐在後座。後座宽敞得仿佛小型餐厅,保镖同学不苟言笑,却时刻注意我的需要。
我如坐针毡,早知道跟著容嘉衍出门是这样一副境况,打死我也宅在H市的别墅里,自由自在地当我颓废宅男。
世上没有後悔药,时间也无法倒流。
那日,容嘉衍问我是否觉得无聊是否需要跟著他世界各地旅行?我眼睛一亮,上回夏威夷之行美好记忆刷刷回笼,迭声问:“我可以吗?”容嘉衍含笑点头,我顿时巴上他的大腿,兴奋不已。
现在回想起来,我那时根本就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才会相信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我这一趟出来,光在飞机上和见识各地酒店总统套房上了。
容嘉衍忙他的事务,转头来摸著我头发,表情和善,“乖乖在酒店等我。”
我安分守已了三个星期,再也忍受不住。
而这第一次出门历险,由司机带著我环绕纽约半圈,还一边给我介绍景点,我坐在车上观光结束。
容嘉衍回来得不算晚,他问我要不要与他一起参加商务酒会。
商务酒会我完全没兴趣,趴在沙发上保持打游戏的姿势,默默地瞄了他一眼。最近我与他相处融洽,性生活完美,不知不觉,我就开始觉得我有了稍微任性的权利。
“陪我也不去?”容嘉衍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我大大诧异,勉强丢下游戏去探他的额头,还问:“其实你是被附身的容嘉衍吧?要不然你肯定被复方汤剂了。”
最近在迷哈利波特,真奇怪,我一把年纪了居然开始喜欢这个。好吧,我承认,保持童心真是不错。
容嘉衍不悦,拖著我去换衣服,“不去也得去。”
“暴君。”我嘟囔。
暴君说一不二,纽约的酒会啊,全部人咬著字正腔圆的英语,文盲如我简单对话OK,但是语速一快那我就……当机了,於是我死死地拽著容嘉衍的胳膊,任由容嘉衍皱眉若有所思到最後坏心眼的笑了。
这个男人也不拦著我,故意将我带在身边,谈事情也一副“这个家夥在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改天聊”的宠溺样,通通对人介绍:“这位是莫良生。”余下的话吞咽下,暧昧不已。
我想起上次容嘉衍的光明正大,说“莫良生是他的男友”,现在这个男人真是可恶。
那些人完全的好修养,一笑之下,倒是不避讳地聊起来。英语说得又急又快,我只能抓住只字片语,但看那些笑眯眯的眼神,完全的不舒服啊,甚至还有几道十分让人不爽的仿佛剥光我衣服的架势。
我是展览品。也许,还不是什麽见得人的……或者……我命令我不要再想下去,可是不得不在意。我咬牙切齿,真恨不得啃隔壁这个人一口泄气。只是咬一口?不。没那麽简单。我松开了拽著容嘉衍的手臂,无视他瞟过来的视线,默默地在酒会里游荡。
我知道我抓著容嘉衍的手臂不放也许惹来了他的不高兴,我没想到他会放任之,我还以为可以松一口气,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後果。
我心有点寒。不单单是寒冷,还觉得胸闷。我熟悉那种感觉。生气,觉得被欺骗了,觉得被错待了。觉得不该是那样,而应该是──
“生!”有人拍了我的肩膀。
我惊诧回头,却见到对面的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人。
“生!真的是你!”(Sheng,It’s you!)
银白头发,碧蓝的眸子,高大,很有压迫力,笑起来温文尔雅的,但是我觉得这个人是衣冠禽兽。
他见了熟人一样熟稔,“晴呢?嘿,夥计,$%^#$%^Rong#¥%……&*”(Where is qing?Hey,……Rong……?)
“……这位,不好意思,You wrong!”我听了半天才勉强明白这位在说什麽,然後结结巴巴地说出这句话,“You wrong!!”
他越靠越近,压迫感太强烈,四周的人说著异国的语言,我突然就觉得我仿佛被丢到了池水里,那感觉很糟糕。
匆匆忙忙地说完那句话,我转身就走。那个人居然还伸手来抓我,“嘿!生!#¥%……&*”
後面那句说得太快了我完全没听懂,但是他这麽抓过来他想干什麽?简直吓死人,好不容易才摆脱这个认错人的家夥,
外面的世界好危险,我看我还是回到容嘉衍身边好了,虽然不舒服,但好歹安全。打定了主意,我开始搜寻容嘉衍的身影。
我那时并未预想到会看到之前认错人的外国人正站在容嘉衍身边,他们在交谈,很熟悉的样子。我想,我不该去打扰。我联想到了之前这个外国人说的“Rong”大概指的是容嘉衍,那麽“Sheng”呢?以那个人熟稔的口气来看,指代的人并非是我。
我突然很不想见到容嘉衍。
BC。
第一人称(十三)
十三
容嘉衍在庭院紫藤亭下抽烟。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这个男人的叼著烟的侧脸简直完美到欠揍。他仰头,吐出一个烟圈,头发细碎地遮住了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样的表情。
胸口很闷。
很气闷。
另外一方面,我又清醒得很,为自己那种几乎等同於任性的撒泼的气愤。也许容嘉衍有个叫“sheng”的好友,并且那个人跟我极为相似。这样的联想,其实没有任何根据,但我还是觉得受伤。
我在阴影里近乎静默地望著容嘉衍,我觉得难过。
容嘉衍在我踏出宴会後没多久也走出来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随意地走著,然後躲在了这一处。
他开始一根烟一根烟地抽。
我从没见过他抽烟,甚至我们在亲吻时,我也不曾尝到他嘴里有烟味。
这个男人不是个好人,不是个好情人,甚至说不上善意。这个男人俊美到似魔,心思沈得好似深渊。
另外一方面,这个男人光明正大说他表明他喜欢男人。他将我理直气壮地放置在他私人的别墅,带我出行。
实际上,我在容宅虽然不曾得到笑脸,没有人会质问我在那间房子里做什麽,除非是禁忌。他们虽然近乎将我当做空气忽略,从不曾有鄙夷眼神,鄙视言语。
我本来就不是容嘉衍什麽特备重要的人,无须见客於他的友人,但除了今晚容嘉衍刻意为之,我得到了尊重,拥有自主权。
不。不。不。
这些通通不是理由。
要找出一个人好,给多少都有。要说一个人的不是,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端看心境罢了。
浮於表面还是深入内心到达精神层面,於我来说,不过是一件事情。我不讨厌容嘉衍。从最开始他跟我说条件开始,到现在他莫名其妙的姿态。他的种种,我都不讨厌,甚至我还有些欣赏这个人怎麽能光明正大无赖至此。
我,佩服他的光明正大。
容嘉衍用力地踩熄烟蒂,又抽出一支烟来。
我从暗处走出来。
手伸出去抱住他时,我忍不住疲惫又忍不住难过,我说:“容嘉衍,我找到你了。”
我根本没法承认。
只是。
那是真的,我对容嘉衍这个人生出了感情。
有了感情跟不在意的时候,完全就是两重天地。
早上我偶尔醒得较早,我也不起来,趴在枕头上,志得意满地欣赏美男。容嘉衍的睫毛极长。容嘉衍的皮肤极好。容嘉衍的身材一流。
观察容嘉衍。
容嘉衍在思考的时候喜欢双手交叉随意摆放在下巴处。容嘉衍心情好的表示是他笑得很阴险。容嘉衍打坏主意时会挑起一边眉毛。容嘉衍其实很讨厌手机电话。
容嘉衍喜欢做爱。容嘉衍对牛排这种食物很锺情。容嘉衍讨厌牛奶以及一切与奶有关的食物。
观察容嘉衍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你好几个小时盯著他看都不会看出什麽来。这个男人坐在那里都一个破绽都没有,是惯於隐藏自身的人。
我还不知道容嘉衍的生日。但是我知道他衣服的尺码,可惜他的衣服全部都有专人制作准备,我没有发挥的余地。
他每日里通常会有两个小时在锻炼,内容不可知。
……我注意这些做什麽?很简单,我在想如果我追求容嘉衍,会有多少成功率。
目前来说,失败率为百分之百。
得出这个结论的我有好多天都非常沮丧,然後有了许许多多奇怪的念头。
比如我开始期望容嘉衍脑袋被车撞了,突然发神经了,有一天他破产变成穷光蛋了,然後他会喜欢上我,他会爱我,他会只依靠我生活。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要怎麽养活他呢?前半生的生活已经将他养成超级挑剔的家夥,我可不期望他有爱情就饱了,他绝对比大型的名贵犬要难养得多。
我去查看了我的银行账号,然後又细数了我目前的工作、经验值、技能……考虑我得做多少份工作才养得起他,如果我把时间都拿去工作了,这个家夥会不会因为寂寞而移情别恋……
於是我更加郁闷了。
我是癞蛤蟆本质,我对天鹅肉很有渴望,然後我期望天鹅从天上掉到泥地里,於是我就可以欢欢喜喜地啃下天鹅肉了。
有句话深刻地评价了我这种心情,两个字,做梦。
颓废了两个星期,跟著容嘉衍又差不多飞了大半个地球,再次踏上中国大地我才精神起来。
容嘉衍牵著我的手下飞机的,我扣著这个男人的手指,得意洋洋。
管他的喜欢不喜欢爱或者不爱,老子现在牵著这个男人的手,天天跟这个男人做爱,已经足够。
容嘉衍说我改不了的死天真。
当时我还特不服气,吹胡子瞪眼睛十分不高兴。
但是後来我得了教训,心服口服。
我原本就是什麽都不多计较的人,活了这麽多年连挑剔都没学会。迁就人那种事情,只要不触及底线,我都没所谓。对生活基本没追求,没要求,没想法。我童年幸福,少年顺心顺利,成年也不过就遇见一个容嘉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