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手胡乱地推着主子,一心想挣脱箝制,他讨厌这么恶心且奇怪的行为。
孟焰俯身警告:「小家伙,别咬我。」双手捧着他逐渐胀红的小脸,专制地前后摇晃,小家伙湿润的眼眶盈出几滴水,泪汪汪地,好不可怜兮兮。
紧绷的欲望在柔软湿滑的嘴里抽送,断断续续呜咽萦绕在耳畔,似催情般,脑海渐渐忘却原本的恶意,孟焰轻喘着气,享受此刻的愉悦。
「呜......」
小手揪着铁腕,受制于人,他不再做徒劳无功的挣扎,怎也无法明白主子为什么一再欺负他......
良久,梗在喉头的硬物释放温热的液体,下颚被托高,他不得不吞下腥膻的白浊。
孟焰细凝他潋艳的唇微启,溢出白浊的液体蜿蜒而下,指尖沾染些许,来来回回抚弄他柔软的唇,内心没由来地感到一丝满足,小家伙虽讨厌他,却不敢反抗。
如果......用银两、利益来满足小家伙贪婪的需求,交换他乖乖地跟在身边伺候也未尝不可。
霍然兴起的念头,令他产生一丝不舍得扒了小家伙的皮。
「这回,你想要多少银两?」
「不要......」他只要主子放开,他想逃离这儿!
「假惺惺。」孟焰啐了声,随即松开箝制。
起身收拢衣袍,回头瞥了一眼小家伙仍坐在地上,他丢下命令:「别呆愣着,去把晚膳端来房里,我去拿回你想要的东西。」
房门开了又关,室内陷入寂静。
乔宝儿缓缓地回头,氤氲的眼眸凝望门扉,不禁喃喃自语:「我才不要银两......也不要去端晚膳了,你们只会逼我......」一股秽气瞬间提上喉咙,「呕──」
猝不及防,他低头吐得一地都是,腹内的酸气呛得他又是干呕又猛咳不止。
须臾,他摀住嘴,心里害怕主子踅返回来看见他弄脏屋内。
一脸惨白,乔宝儿立刻爬起身来奔入内室,抓了昨夜换下的衣物擦拭地上的脏污。
没头没脑地打开房门,奔至就近的井边涤净衣裳,淋着雨,他浑身猛打哆嗦,再度奔回房内擦拭地上残留的余物。
一包药物赫然掉落地面,乔宝儿瞬间止住擦拭的动作,伸手拾起药包,脑海不断重复小狗子的威胁:「......你把药弄到晚膳里,主子吃了之后,半个时辰内就会昏睡。届时,我去找你。」
「不要来找我......你只会说谎骗我......你不肯把小石头还我......你们都好坏......」
他讨厌小狗子、也讨厌主子;他不要下药......一定会被主子打死,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
颓然的低头,六神无主,他跪在地面不知如何是好。
「好冷......」牙齿咯咯作响,宛如惊弓之鸟地回眸张望──房外是否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逼近......
怕极了无路可逃的感觉、讨厌被强迫,他宁可去喂狗也不要伺候主子。举起发颤的手一瞬将药包塞入嘴里,咬破纸张,咽下溶于唾沫的药粉,一点一滴的苦涩渗入腹内。
强忍着频作呕,他拎起湿衣爬去躲在阴暗的角落,浑身抖瑟,紧闭着双眼,把讨厌的人统统驱逐于脑海,不禁奢望从此一睡不起该有多好......
第十六章
严总管奉命召集所有的仆佣到厅上,除了厨子和元计之外,其余的大伙儿鱼贯似地进入厅前排排站,浑然无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仅一会儿,两名高壮的家丁将小狗子押入内,一脚踹至主子的面前。
「啊!」小狗子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吃惊地望着主子,顿时心中警铃大作,惊觉小宝儿竟然出卖他。
孟焰不禁冷笑,勾勾手指头示意严总管上前,吩咐道:「你说说,奴才犯了偷窃之罪,会有什么下场?」
「启禀爷,依府中规矩可处悬头系井、抽脚朝天、烘焚暖炕、鞭腹笞背,这些刑罚由您定夺。」
「啧啧......」孟焰只手托腮,一派慵懒的神情彷佛谈论天气般,「就烘焚暖炕吧,烤熟了,丢去喂狗。」
「喝!」小狗子脸色一白,惊慌地望着众人,辩驳道:「我没有偷主子的东西,我没有......」
「你有。」孟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屑地撇撇嘴,又朝严总管问:「你派人到他房里搜了么?」
「在搜查了,等会儿便有消息。」
「嗯。」孟焰伸指弹着椅子把手,挑眉淡扫厅上众奴才们一眼,鄙夷的目光最后落在吓得屁滚尿流的小狗子身上。
「嗤」了声,他挑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在搞什么鬼,你拿药给伺候我的小家伙,想干什么还用得着我说么?」
吓!
小狗子连连口吃:「没有的事......药药药......是是......小宝儿要我去买......一切都是他......他出的主意。」咽了一口唾沫,他将阴谋全数推往小宝儿的身上,以证明自己是冤枉。
孟焰摇了摇头,嗟了声,「死不认帐的狗东西。」
厅堂之上,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但谁也没有胆子问明究竟是谁偷了东西?药物又是怎么一回事?
眼看小宝儿不在,主子的贴身护卫黎生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厅堂之上,大伙儿连口气都不敢喘。
不一会儿,一名家丁拎着包袱走进厅堂,严总管上前拿来包袱,转手呈给主子过目。
「这是从小狗子房里搜出来的。」严总管掀开布帛,露出里面的物品,「有一块质料上等的锦缎、金元宝和零散的铜板、两只薪俸袋......」顿了会儿,他问:「爷,小狗子偷了您的金元宝是么?」
「滚!」孟焰骤然一吼,不耐烦地挥开那些杂七杂八。
严总管的两手一空,吃惊的愣在原地,厅上顿时一片狼藉,铜板四散,谁也没勇气动手拾起。
大伙儿瞠目结舌,主子说风就是雨的脾气一发作,谁也拿捏不准他......他......的茅头会指向谁。
孟焰的脸色丕变,怒问:「芙蓉石呢?」
小狗子的嘴一张一合,话梗在喉咙,怎也吐不出来。眼看主子一脸阴沉,目露凶光,步步逼上前来。
小狗子浑身抖啊抖,两手赶紧往脖子上掏出红色结绳,一块剔透且散发瑰色润泽的芙蓉石,当下展现于众人眼前。
银翠立刻认出,吃惊地喊:「那是小姐以前戴在身上的坠饰。」
孟焰探手捻起,掌心紧紧一握,悄然抹去芙蓉石所沾染他人的秽气。
缓缓地敛下眼,他细凝掌心上的宝石,满腹的怒气渐消,脑海回荡着小家伙口口声声地喊:「小石头是我的,还给我......还给我......」
薄唇勾起一丝恶质意味。他想瞧瞧小家伙一旦知情芙蓉石由谁打赏,会是怎生吃惊的蠢样?
敛起笑容,孟焰旋即离开厅堂,留下一群仆佣深感错愕地面面相觑。
严总管瞧主子走了,马上恢复一脸鄙夷的神色,瞪着趴跪在地上的小狗子,鼻孔哼着气。
「好哇,你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敢偷主子的金元宝!」他一脚踹上小狗子的肚子,狠狠地教训手脚不干净的狗奴才。
「噢......我没偷......」小狗子捧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一脸痛苦地求饶:「我真的没偷......您放过我......我真没偷......」
「呸!」银翠啐了句:「你明明偷了小姐以前戴的坠饰,还有主子的银两,证据都在大伙儿的眼前,你还要狡辩?分明是睁眼说瞎话!」
厅上一片哗然,大伙儿议论纷纷,猜测事件的曲折、数落小狗子的不是,一点也不同情他将落得什么下场。
黎生折腰拾起锦缎和金元宝,尔后一把揪起小狗子,直接扔出厅外。
「你逃吧,有我在,没人敢拦你。」
小狗子闻言,如临大赦一般,已顾不得一身泥泞,毫无分文,他立刻爬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跑。
「啊!」严总管一瞬跳脚,指着黎生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吼:「你......你竟然让那狗奴才跑了?」
黎生紧盯着小狗子消失在雨中的方向,不答反问:「严总管,你有本事逮他回来么?」
「唔......」严总管登时闭嘴。
收拾了一个狗奴才,孟焰回房收拾另外一个。小家伙若真蠢到敢下药害他......
眉一拧,眼看房门没关,孟焰嗅出一丝不寻常──室内阴暗,烛火已经熄灭,小家伙却没点灯。
孟焰点亮烛火,讶然桌上仍搁着纸盒,小家伙连晚膳也没端回房里。
莫非他逃了?
一股怒意登时提上胸口,孟焰放眼搜寻小家伙的身影,仅是剎那,愤怒的眼眸映入小家伙安静无声地瑟缩在角落,占据房里的一席位置。
这家伙......
孟焰不禁哑然失笑。
缓步至角落,蹲下身来勾开他垂散的发,赫然入眼的是一张发紫的小脸,只稍轻轻一碰,他一头撞入胸口,冰凉僵硬的躯壳宛如失去生命坠于地面。
砰然一声,瞬间敲碎他孤傲且坚硬的外壳,心脏的位置渐渐凉透,一寸寸地蔓延......
孟焰动也不动,任凭死亡的气息笼罩,生平再度感受到心脏硬生生地被剖开,他那毫不起眼、地位低贱的比一只蝼蚁还不如的小家伙猝死......
轰然一声,如五雷轰顶──
他的怒吼划过天际,震动整座王府。
仆佣们纷纷受惊,黎生喊了一声:「糟糕!」奔出厅外,只见主子像得了失心疯般,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众人的眼里。
他立刻追上前去,留下众人惊愕得无以复加──
大事不妙!
孟焰一身湿漉,颓然地倚在床榻旁,闭上眼,脑海充斥着老大夫取出小家伙嘴里的纸屑和药末,那发紫的唇色宛如中毒一般。
心愈来愈凉,那一道撞上胸口的余震未消,他从未察觉自己竟然这般在乎。
「他还有救么......
「他究竟吃了什么......」
老大夫尚在检查药末,尔后,终于落下判断:「看来,他吃了麻沸散。」
「还能活么?」
老大夫仔细端详病患,经过切脉,不禁摇了摇头,直叹道:「他的脸色发紫乃因失温以及喉头梗着药物所致。我虽已将残余的药物取出,但目前病患浑身的气血凝窒,脉象沉寂,气若游丝。」
顿了会儿,他宣布:「论生死,得听天由命了。麻沸散的药性猛烈,少服可让人昏迷几个时辰,服用过量,易致人猝死。这孩子吃下的麻沸散药性已入骨髓,全身僵硬如同死亡一般。唉......」
老大夫拄着拐杖离开床榻前,实话告知:「我束手无策。」
孟焰一把抓回老大夫,问:「难道,药石罔效?」
老大夫解释:「麻沸散并非一般药物,患者误食,会全身麻痹。倘若病患仍清醒,尚可进行催吐、用药。现下的他昏迷不醒,若是强灌汤药,反而会噎死。」
他拍了拍着年轻人的臂膀,安慰道:「须注意为他保暖,唯有静待药性退去的这段期间,他只要没断气,便能挨过鬼门关。」
孟焰的手一松,怔忡了好半晌,连老大夫都束手无策,小家伙的死活只能听天由命......
他挑弄于掌心,舍不得捏死的小家伙随时都可能断气......
「该死!」他不断咆哮:「他会昏迷多久,究竟会昏迷多久──」宛如一头困兽,他焦虑地在房内来回踱步。
忽地──
砰然一声巨响,孟焰一瞬震碎桌子,踢翻椅子;登时木屑飞溅,纸盒、杯盘、笼子等「匡啷、匡啷」碎的碎、滚的滚,满室顿时一片狼藉。
严总管和银翠等人频抽气不止,谁也不曾见过主子这般怒气腾腾。
「我不许他死!」
怒极攻心,孟焰抬脚踹出一截椅脚,登时飞出房外。
抡紧拳头,胸膛剧烈起伏,怨诡的视线一一扫向候在一旁的奴才,他吼:「还不收拾!莫非要等小家伙起来,让他收拾是么?」
吓!主子简直疯了......
脸色一变,仆佣们立刻动手捡拾一地狼藉,谁也不敢在此时吭声。
老大夫依然镇定地收拾药箱,活了一把年纪,见过不少世面,有些事不必问出口,心下约略也能猜透七、八分。
床榻上的孩子年纪约十来岁,那身分在褪尽一身湿衣就已经令人一目了然。
眼看年轻人回到床沿,那阴沉且难掩焦虑的神情宛如当年一般。老大夫提醒:「这孩子瘦弱的模样,像极了十来岁的芙蓉。他若清醒,往后也是一生病痛不断。」
「我就怕他不醒......老大夫,我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他有这么一着。」恍若自言自语般,「小家伙无疑是被我逼死。」
闻言,依年轻人极端的性子,老大夫并不感到意外。嘴上仍问道:「怎么回事?」
「我以为他贪财。」孟焰娓娓道来这段时日以来,存心试探人性的贪婪。「小家伙若贪财,就不会做出吞药的傻事。」
老大夫点了点头,终于了解个中缘由。
黎生在一旁沉思了会儿,接着道出疑虑:「我以为爷只给小奴才一锭金元宝,原来爷打赏好几个,那么剩下的......小奴才应该搁回您的书房里了。」
他掏出拾回的锦缎和金元宝交给主子,同时将前几日所见的情景告知。「小奴才到过您的书房,当时他手上拿的就是这块锦缎,果真不是擦拭和打扫。」
闻言,孟焰如遭天打雷劈,脑袋轰轰然地。
他旋身步出房外,随即到书房密室开箱检视。须臾,「碰!」地合上箱盖,脸上彷佛被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小家伙不仅讨厌他,连他给的银两也不要。
他是瞎了眼,聋了耳,才会忽略小家伙胆怯的行为之下,早已央求过什么。
「我若赢了,就给我一个元宝好么?」
「呵......」孟焰不禁自嘲,设一道陷阱,往下跳的岂止是小家伙一人,他也跟着兜绕不是么。
「我是错得离谱,才不断怀疑你会害我......」闭上眼,脑中不断浮现小家伙浑身僵硬,毫无生气的模样。
满怀懊悔,为什么直到此刻才恍然明白,一块璞玉早已系在身旁,而他发现得太迟......
王府内,乌云密布,人人自危。
连着两日,主子的性情愈来愈暴戾,接近伺候的仆佣,无一不被主子找麻烦。听到传唤,严总管硬着头皮到主子的厢房。
室内昏暗,他直挺挺地僵在门边,连口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黎生回来了吗?」一道冷冽的语气,如寒风刺骨。
隐约可见主子就在不远处,那一身阴郁的气息,简直似鬼......严总管缩了缩脖子,立刻回话:「还......没。」
「还没?」
「是......还没。」
「碰!」地,孟焰一拳震响了桌面,怒喝:「他出去逮条狗回来,也需要花上两天的时间?」
严总管的脸色一白,诚惶诚恐地回话:「小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孟焰顿了会儿,又问:「你当什么总管?没派人手出去找?」
「有......有去找。但是外头地广,若真要......找人......也......也......不容易。」他抹了抹额际的汗,天晓得黎生找人找到那儿去了,累得他们必须承受主子迁怒。
咬了咬牙,孟焰暗压下一股怒气,思忖:黎生对于阉狗出没的行踪了如指掌,至今没消息,也许遇上了麻烦。
「他......不该放走小狗子。」严总管趁机告状:「黎生......擅作主张。」
孟焰哼了声,「是我授意他放人。」
「啊?」
眼一瞇,他问:「你吃惊?」
主子好眼力,严总管立刻闭上嘴。
「我尚有把握小狗子逃不出黎生的追捕,岂知......放了不该放的!」他恼,一股怒气无处宣泄。
不断暗咒那条狗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你滚!」
好大的火气急射而来,严总管嘴上说着:「是是......小的马上走、马上走......」退至门边,反手一抓门扇,飞也似地逃离。
忽地,房内再度传出瓷器脆裂的声响,严总管顿了下,不禁暗叫一声苦,心头嘀咕:主子又摔已冷掉的膳食,再继续下去,府中的丫鬟没一个敢进房去收拾。
毫无食欲,少了笨拙的小家伙伺候,孟焰烦躁的脾气始终濒临一触即发的边缘。
点亮搁在床沿附近的一盏灯,烛光映照在小家伙死气沉沉的面容,他默然无语地凝视良久,随着步伐渐移,悄然地坐在床侧陪伴。
倾身悬宕于娇小的身躯之上,他探手轻抚那侧颜,掌心下的冰凉令他牵肠挂肚。
「你还要睡多久......」
室内,一片死寂。
须臾,传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