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它好点?太麻烦了」随着语声不耐地晃了晃手臂,就见祁沧骥两道眉瞬间像是麻花般纠在一起,下
一刻又扬成一付想将自己五花大绑的凶样,这瞬息万变的表情叫残雪忍不住失笑出声,突然间胸口跳动
的心音似乎开始有了实在的感觉…
「嫌麻烦?!」紧忍过嘴角的一阵抽搐,祁沧骥最后只能投降呻吟着,早该知道这小子出口的凉话会叫人
闭气翻白眼「你只要乖乖站好,其余的我来…希望你等会儿还笑的出来」
打量了好一阵子,祁沧骥才伸指扳向缠在残雪小臂里的缅铁,打算先从容易的解决起,尽可能小心地扳
起一小段,随即运劲截断,片片利刃随着动作开始叮叮咚咚掉了一地,也一段段显露出蟠踞在上令人怵
目惊心的血槽。
「喂,祁沧骥…你的战果好象不怎样嘛,还溜了两条泥鳅」看着祁沧骥额上逐渐沁出的汗滴,残雪发现
自己莫名地静不下来,只好拿话掩饰着焦躁。
「那两只是自己跑掉的…说不定…会带条大鱼回来」头也没抬地继续工作着,祁沧骥随口回了两句,好
不容易清完了小臂上的四五圈,剩下的就是最麻烦的腕掌部分,看着那已圈成像自己腕匕般的厚度,真
不晓得到底是绕上了几圈,祁沧骥不禁拢了拢眉头,只能衷心地祈求没伤到筋骨。
「阎罗吗…」轻语响应着,残雪的右拳却已悄然握紧,尽管祁沧骥的动作尽可能放的轻柔,腕间传来的
痛楚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撕扯着他,就说了嘛,长痛不如短痛,若照他的法子早就结束了,哪像现在这
般磨人…
「祁沧骥,你的动作可不可以快点!我都快梦周公了」耐不住性子频频催促着,残雪逐渐克制不住左臂
的颤动,而他却不希望被祁沧骥察觉到这点。
「是是…」专心地与剩下的铁片作战,祁沧骥没发现残雪的不对劲,半晌后却是想到什 似地突然地抬
起头来「你刚叫我什 ?」
自己的名字还是第一次自残雪的口中喊出,祁沧骥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却在见着残雪唇色灰白的模样
后迅速褪去,换上的又是胸口蓦然地紧缩,却犹是故意露齿揶揄着「嘿,原来你也会痛呀,我还以为你
早钝到没感觉了」
「少废话,都是你笨手笨脚的!」扳起脸孔撇了开去,残雪才不许自己在这可恶的家伙面前示弱,然而
被他执在手中的臂腕却十分不争气地筋挛起来「该死的…你就不能…快点」
「乖,忍着点」口里不住轻哄着,祁沧骥手下的动作可也没慢着,就见他狠起心迅捷地层层环开陷在残
雪腕肉里的缅铁,当剥转下最后一层后,白森森的筋络已是隐隐可见。
「你真该戒掉这坏习惯…」忍不住心疼地低喃着,祁沧骥抬首对上了残雪苍白的面孔,软言诱哄着「上
点伤药好不好?免得等会儿万一大鱼跑出来又白白让他溜掉,我一个人可没那好本事」
「不…」唇刚凝型,音才吐了半就教祁沧骥用嘴堵了去,密密绵绵覆上的缠吻仿若连带地也吻走了不少
刺骨的痛楚,残雪逐渐失神在这记足以溺死人的甜吻中。
「不说话…就是同意啰」带着情欲的气息徐徐吐在耳畔,叫残雪浑然一醒,不字的音节才想再出口,耳
垂传来热哄哄的触感又是叫战栗在瞬间传遍了全身…不明所以地呆望着祁沧骥,残雪怎么也不明白为什
么自己会变得这敏感,对他的挑逗竟是没半分招架之力。
虽然十分得意着自己对残雪的影响力,祁沧骥可也没忘记该好好把握这机会,连忙取出一只精巧的白瓶
,倒了些稠状的透明液体在残雪受创甚重的手腕上,趁着残雪还来不及回神,又急忙撕下截他右臂的中
衣袖袍,仔仔细细地牢牢缠妥。
「你…」被药物刺激的痛感唤回了神智,残雪微蹙起眉头,才想开口反对,唇上又是被祁沧骥轻啄了两
口。
「等等,顺便这边也打理一下」顺着剑痕划破处再使力扯破了残雪左胁的衣物,祁沧骥快马加鞭地替这
道剑创也上了药,最后又随手撕下残雪右袖剩余的布料将伤口妥善地扎缠起。
看着自己被祁沧骥左缠右绕地裹的像颗粽子,残雪苍白的脸色越来越是难看,右拳握的死紧,准备好好
修理这擅作主张的家伙,哪知尚未把拳头递出,脸颊两侧又是莫名的一凉。
「啧,这也有…」将药液抹上残雪脸上几处零星的火伤,祁沧骥目光来来回回巡视着,那神态仿若恨不
得能扒了他身上的衣服好好检查看看是否还有伤痕。
这该死的家伙竟把他当作木头人般又涂又抹的…被祁沧骥放肆的举动搅的火气越发高涨,残雪子夜般的
黑眸已被怒火烧的晶亮,而满腹的恼怒还来不及发作,马上就又莫名其妙地被他温暖的躯体紧紧搂住。
「小雪儿…下次少玩点」向来沉稳的语调这次竟然带上了几许浮动,祁沧骥将脸孔埋在残雪完好的右肩
颈窝中,语声开始轻颤起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模样会让我的心好疼…好疼…真的好痛」
这是什 状况?这男人…在撒娇?残雪愕然地被祁沧骥抱的不能动弹,脸上原本寒意凛凛的神情这下全
变成了哭笑不得的尴尬…怎
会有这种事?现在难不成还得安慰他?可是天知道他这辈子除了对初晴外还没哄过人,而那又已是如此
遥远的事了…
「…」身子僵直了好一会儿,残雪才重若千斤地抬起那只没受伤的右臂环覆在祁沧骥宽阔的背上,轻轻
地拍了几下算是当作抚慰之意,却依旧没见祁沧骥有放开他的意思。
「你…我…」生平第一次的结巴,残雪想来想去就是不知道该怎
出言安慰人,索性只能满心懊恼地出声威胁道「姓祁的,我的衣服都被你撕成这样了,你还想怎样?我
警告你,别得寸进尺!」
「……原来…在你心里…我终是一点份量也没有」沉默了好久,虚渺的语声才幽幽地响起,虽然祁沧骥
依旧埋首在残雪的发丝中,空冷清寂的语调却叫人感觉他似快要化作抹幻影般消逝「到头来…还是只有
我在自作多情…」
「你…你这什 意思…」不期然的慌乱掠过心底,那虚渺的语声在他听来却有着莫名的沉重,残雪禁不
住加重了右臂拥抱的力量「要不你…」
「叫我的名字,我要听你叫我的名字」简洁有力的语声劈进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浓烈要求,祁沧骥收
拢着双臂,紧紧地将残雪锁在怀里。
「祁…祁沧骥」快被祁沧骥勒着透不过气,残雪实在不明白这家伙怎 会突然变得这 奇怪,只好不情愿
地依言叫他的全名。
「名字」不满意地再次要求着,残雪看不到的面孔上已是大大挂着餍足的笑容。
「…沧骥…喂」蚊蚋般声音才刚出口,残雪顿觉重心一失,整个人已被祁沧骥腾空抱起转着,伴随着他
响彻云霄的朗笑声,残雪只能紧紧攀附着祁沧骥的颈项,将脸埋靠在他的胸前,感受着那衣衫下强而有
力的振动。
「停…给我停下来,我说…停!」蓦然一声大喊,残雪才叫祁沧骥停下了旋转的身影,无力地摇着头想
甩掉脑中那分晕眩「你这家伙…搞什 鬼…」
「补偿我刚刚担心受怕的损失…啊,抱歉」祁沧骥怜惜地抚了抚残雪蹙紧的眉心,他差点忘了这小子的
身子现下不怎 舒坦哩。
「还觉得疼吗?」抱着残雪坐下,祁沧骥脱下自己的外衫替他披上,伸指在他太阳穴上轻轻揉搓着「答
应我,让左手好好休息一阵子,回京后大概就真没机会歇息了,可别叫他们捡着了便宜」
「激降法对我没用…」躺在温暖的臂弯里,残雪半闭着眼帘假寐,大半的痛楚早被药效的凉意止替,剩
下就是力乏的沉翳感,麻木到不像是自己的手。
「那这个呢」低首含上了那两片失温的凉唇,祁沧骥轻轻柔柔地吻着「为我好吗?别再让我的心发疼了
…再说,砸招牌前得先顾好本钱,免得自己都还没砸的尽兴就被别人给摘了」
「都是你的…理由…」低喃着,残雪微仰起头响应着祁沧骥的吻触,贪玩地伸舌描舔着他的唇形,而后
又学他的方式吮起那丰润的唇瓣,最后终是不满足地探入他温暖的口里,同他热烈的纠缠起来。
「…小雪儿…吁」半晌,祁沧骥稍稍起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气息不稳地看着残雪,着实爱煞了他朦胧
似醉的迷离眼神,只可惜时机不对「除非你喜欢当众表演…不然,我想我们最好是先送客再说」
「送客?」晕陶陶地重复了句,残雪仍旧无法理解祁沧骥话里的意思。
「呵…又被我吻傻了吗?那我们继续好了」暧昧地朝残雪眨了眨眼,看着他全然失去平日的警戒本能,
祁沧骥确信自己终于获得他完全的信任,若不是这几名不速之客在旁眈视着,他肯定会以行动响应心底
的这份喜悦。
「…都是你放的水」朦胧的眼神渐渐转为清明,残雪也感到了带着杀意的视线狂妄地从道旁的树林间辐
射而出,闭起眼意兴阑珊地将身子挪的更为舒适,一点也没起身离开的意思,伤后的疲累叫他现在只想
懒洋洋地躺在这温暖怀抱里小眠片刻。
「不只那两尾,连曹操都到了…小雪儿,怎
你家的大人也学你戴着面具,下次帮他挑副好看点的,青森森的实在难看」尽管全身的机能已处于战备
状态,祁沧骥依旧面不改色地跟残雪轻语说笑。
(65)
该如何 放下 对你的眷怜 沉淀 对你的依恋
将一切随风 抛散 不复惦念
抉择(一)
「嗯…一个阎罗…两名小卒…咦?你那两位血字当头的朋友居然也一道凑热闹,赶的还真是巧…小雪儿
,你的行情未免也太好了吧」祁沧骥大感无奈地摇了摇头,状似轻松地扳指数数,心情却是越来越是凝
重。
「…有意见?」密长的睫羽不胜其扰般地眨了又眨,最后终是不情愿地缓缓掀起,露出两潭耀着火光般
明亮的黑瞳,却又冰冷冷的不带丝人气。
「有,有很大的意见…」轻叹声如丝绒般柔柔拂过,祁沧骥伸指摩娑着那雪颜的霜冷曲线,凝望的眼神
中透出点点说不尽的爱宠「对我公平点…又不是我不许你睡的,这样杀意腾腾的对我,我的心…会疼的
」
「…哼,烂心一颗」被祁沧骥痴凝的眼神看的发慌,残雪狼狈地连忙转头回避,眸中原本满盛的寒意逐
渐褪去,绽露出一丝属于冰融后的春暖,却是隐藏在睫帘下不愿叫人察觉…
总是这样,无论自己如何的习惯伪装,总被他三言两语地就轻易卸除了所有,不留半分躲藏的空间,恐
怕从遇上这家伙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逃不出这片他用情罗织出的天地,只能任他缠上了。
「没办法哪,谁叫这颗心现在不归我管了…」半是认真半是顽皮地倾吐着情意,祁沧骥的目光才不舍地
自残雪脸上移开,抬首瞥了眼身前快发火的血鸢跟血卫,片刻后又瞄向另一头。
相较起来,这个被称作阎罗的神秘客就显得沉稳许多,从头到尾就像是在看戏般毫无半点波动,连同他
身后的疤面汉子两人也是安安静静地候在一旁。
「小雪儿,怎么这位阎罗老爷比你还惜言如金?该不会脾性也跟你一个样古怪吧,这样可很难估秤他老
人家的斤两耶」即使处在这一触即发的紧绷状态,祁沧骥仍不忘随口调侃几句,他着实爱上了与这小子
斗嘴的甜蜜感,怕是成了戒不掉的瘾头。
「是吗…」恶质的笑容瞬间在脸上恣意地绽放,残雪可不会放过这送上门的好机会,徐缓地挺直了上半
身,清妍的面庞却更加偎向祁沧骥,魅惑的语声诱人地幽幽扬起。
「忘了告诉你个可以参考的"好"消息…我这身本事…全是他教的,前后有九年多的时间,你该可以…慢
慢估量了」纤指游戏般爬在坚实的胸膛上,残雪十分快意地看着这只狐狸脸逐渐变色。
不仅祁沧骥意外,就连其余四人闻言也都变了脸色,谁也没想过残雪这身神鬼般的能耐会是阎罗亲手调
教出来的,而且仅只九年的时间,就算残雪天赋聪颖,身为人师的阎罗一身修为只怕更叫人忌惮。
「…"好"消息?哈…哈…可不可以再奉送一个,就说你青出于蓝胜于蓝了?」乾笑了两声,苦到连嘴里
都彷若真尝着了涩味,原本从容的笑意已然冻结在祁沧骥脸上,变成了哭笑不得的滑稽样。
「…你说呢」丢给祁沧骥一个暧昧不明的答案,残雪唇边带上了浅浅的笑意,绽露着自信的灿烂…就算
不如阎罗又如何,任谁想要他的命,就得拿命来换,不会有例外,他一向清楚自己这条命的价值…
懒懒地起身伸展了下肢体,片刻后方才霜融的脸色却又开始冰凝,残雪神情古怪地回首瞅着祁沧骥,咬
牙迸出的声调却是阴柔地可以叫人寒毛直竖。
「祁沧骥…可以告诉我阁下抹的是什么鬼东西?」
就见残雪正伸掌扳动着左肩臂,而被推拿的手臂却宛如腐木般垂悬着,看的出似乎不怎么听从主人的指
挥,这情形看在众人眼里无疑是个惊喜,除了蒙面的阎罗外人人都露出了喜色。
「本来就是让你止疼休息的啊…」拍拍屁股一跃起身,祁沧骥的回答显得无辜至极「我说….小雪儿,
你没看到这些驴耳朵都已经拉的这么长了,说小声点他们也听的到啦,再说嘛…」
「我是怕你如果再多喊上几句,你老大的形象大概不用等进京就全玩光了,到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要留
底」扬了扬眉,祁沧骥目光飞快地扫了圈视野,除了那两位之前已被吓过的仁兄外,就连原本七情不动
的阎罗,面罩后的眸光都隐露出惊讶的讯息。
这是残雪?那个自己一手调教出的冷情杀手?祁永乐微起眼…近十年的相处以来,他从未见这张精致如
面具的容颜出现过这么多表情,也没听过他主动说这么多话,更遑论感受到他情绪如此明显的起伏,他
一直以为,这孩子早已收敛到无心无情…
而…眼前这个与残雪嘻笑打骂的…竟是自己的儿子?那个向来温文有礼,行事稳健不失半点分寸的儿子
?那个战功彪炳、威名远播的靖远大将?祁永乐在心底打上了一个又一个的问号,他还真怀疑自己是不
是老眼昏花了…
戴了连眼睛都隐覆的面罩,又刻意不开口出声,原是怕被沧骥认出,现在反是因为被他反常的表现骇的
不知该说什么…他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如今不但是非不分地跟个杀手混在一块,那付吊啷当的痞样更
叫他看到眼珠子都快脱眶掉出来….这真的是他儿子?是他自小看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你…知道他是残雪?」终于还是忍不住将疑问出口,祁永乐刻意压低了嗓音,语调也变成死气沉沉的
毫无起伏。
「嘿,终于开口了…不过你的听力恐怕不大好,我都喊他小雪儿了不是吗?」祁沧骥一点也不意外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