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车窗玻璃上反射的自己,司徒空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
寒微,怎么又想起他来了呢……
“我忘了事先提醒你,明华这两天很冷。”于问总是清冷异常的嗓音听起来和冬天的寒风没什么区别,是以司徒空不由又缩紧了身子,无奈苦笑:“现在说也迟了。”
于问打着方向盘,等过了一个路口才说:“早知道,给你找件外套。”
司徒空有些意外地转向于问,仿佛看见了过去的熟悉画面,眼底暖暖的。不过,他还是皱起眉头:“你的尺码我穿不下啊。”于问虽然只比司徒空矮几公分,站在一起时几乎看不出身高差距,可是骨架却比空小很多,细细长长,像根竹竿。
亏得他还喜欢穿紧身的衣服。
“再说,你有厚点的外套吗?”至少在空记忆里,没见过于问有裹成粽子的时候,他衣橱里的冬衣恐怕都是别人春秋天穿的。
“有几件,别人落在我家的。”
于问的这一句引起了司徒空好奇,他记得冷血动物从来不喜欢带陌生人回家。“男的?”
于问愣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想穿女装吗?”
司徒空笑笑,眼底泛起几丝暧昧的涟漪。莫非,林家和于家的矛盾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有衣服不早说!”后座的明冻得发抖,蜷紧双臂苦恼地张望车内四壁,“车子里开的不会是冷气吧?”
司徒空呵呵笑道:“医生自己病了要怎么办?”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凉拌!”
意料之外的,林娜在叹了一口气后,从小包里取出一个白色的纸袋子,丢在明怀里。明拿起来研究了半天,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
“暖宝宝。”林娜爱理不理地说了一句。明一听,赶紧拼命摇起来。
司徒空回头看看他们俩,意外地笑道:“我不推崇办公室恋爱。”
“错了,你不是我老板。”而且你还得听我的。明若无其事地辩解,林娜忍不住轻咳,脸色微微泛红。
不打自招了嘛。司徒空有点邪恶地笑了笑。过了一会,他把手伸向后面:“我也要。”林娜愣了一下,有点尴尬:“只带了一个……”
“啊啊,林娜,想不到你也会重色轻友。”司徒空故意数落。
“有也别给他,冻死他拉倒!”明还计较着刚才的事,以医生的立场来说,碰到不听话的病人确实很想打人。
寡不敌众,司徒空乖乖闭嘴,心里忽然感慨起来:秋天了,到了恋爱的季节吗?
他望着车窗外,目光却仿佛越过了千重障碍,看着那根本看不到的人,眼底是捉摸不透的谜语。他泛着暖意的笑容忽而又有些失望,埋怨着相距千里的遥远距离,却不知道,那个人其实就住在他心里。
于问静静地驾驶车子的时候,不经意瞥见空的表情,眼神有点复杂。
这样的笑容,他从来没见过,即使面对寒微时,空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也不曾这样炙热。
分开了,是距离,
才让我们发现,思念漫长。
遇到了挫折,不肯绕道而行,
你固执,我更固执。
谁也不向谁低头,
谁也不向谁认错,
这样的爱怎么维持,
我们最后,走了各自的路,
是分离,却分不开已经缠绵相扣过的十指。
是分手,却分不开已经紧紧相拥过的身体。
没有开始,怎么会有结束,
彼此伤害,过了多少年才能停止。
回首,发现我们都是傻子,
退一步就是海阔天空,我们却不能厮守。
还记得奶茶,不喜欢甜的,
还记得蛋糕,不要草莓的,
你说苦苦的咖啡也不错,
我说放两块放糖就甜了。
你的刺,我给你拔了,
你的棱角,我给你磨平了,
你笑了,说,
没棱没角,就不是你了。
分开了,是距离,
才让我们发现,思念漫长。
遇到了挫折,不肯绕道而行,
你固执,我更固执。
谁也不向谁低头,
谁也不向谁认错,
这样的爱怎么维持,
相恋,多少年以后还是没有学会相守。
——JESEN,《相恋多少年》
空不知怎么会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车里在放着墨墨的歌,沙哑的嗓音怎么听都觉得不是自己的妹妹。
于问大概是发现他醒了,立即关了音乐。车子这时候已经驶入庄园,静悄悄的庭院和司徒本家的老宅有那么点像。
不过,它的建筑更偏向哥特式。
所谓的政治家,就是能够从容地不停更换自己的面具,需要什么样的就能即兴表现成什么样,时而狠毒,时而精明,时而亲切,时而冷淡,于问不喜欢司徒空戴上面具伪装成政客的样子,相反,明却认为空天生就长着一张政客的面孔。
“要不……咱俩去喝一杯?”看了看方圆百里之内只剩下于问一个大活人,明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姑且将就。却没想到对方不领情,给了他一个冷淡的眼神,钻进车子里:“我不和酒鬼喝酒。”
不识抬举的臭小子!明握着拳头骨节发白,车内的于问若无其事地用手指敲打方向盘,犹豫了一下:“不过,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嗯?
明觉得很有趣:意思是我可以随便对你开条件?还算懂规矩。对方有求于他,他自然毫不客气地摆架子:“帮忙可以,先喝过酒才叫兄弟。”
于问笑了笑:“喝过酒也不叫兄弟,干了杯才算。上车。”
明饶有兴致地打量面容冷漠的青年,露出十分中意的眼神:“爽气!我请你喝!”
“求之不得。”
酒鬼找了冷血蜥蜴杀酒去了,另一边,林娜跟着司徒空,在管家的引导下沉默地走在于家大宅冷色调的走廊里,灰冷的气氛让人不想说话,是以直到走进书房前,司徒空都一声不吭。
管家敲了书房的门,请示老爷。书房里传出低沉沙哑的声音,毫无疑问是属于明华城主的。
“快请进!”声音有些迫不及待,司徒空猜测近日的风风雨雨恐怕让明华城主吃了不少苦头。
管家替他们开门,司徒空矫健的步伐精神奕奕地迈进书房,林娜安安静静跟在身后,仪态十分恭敬。
“您好,伯父,非常抱歉让您久等了。”迟到了几分钟,司徒空一上来就是寒暄,明华城主迎上来握手,脸上带着几分恭维的表情,却因年龄差异而显出几分不自在:“您好,司徒少主,代我问过你父亲。”
“当然。”
明华城主虽然只比辉夜城主大几岁,看上去却老很多,当然不是因为明华城主见老,而是另外那只老狐狸是妖孽,近四十岁的人却看上去还像个年轻小伙子,宛如空的哥哥。
只有妖孽才能生出妖孽嘛。
会面的人是自己儿子的老同学,太多寒暄会显得画蛇添足,两人握过了手,到也有几分相熟的味道,何况司徒空的一声“伯父”叫得老人家脸上添光。毕竟一个是政界正崭露头角的风云人物,一个则碌碌无为暗淡无光,情面上,明华城主是要给司徒家面子的。
而在司徒空看来,明华城主会派儿子来接他,多少也有阿谀献媚的意图。
明华城主选择在书房接待他,就是想消除生疏的感觉,他亲自引着司徒空坐到沙发这边,一上来就递上香烟,司徒空心里暗笑,于问显然是不清楚他父亲如今的境况有多糟糕,要不是媒体对明华城主还算客气,这位性格优柔寡断的城主不知会不会心脏病突发。
于问有心脏病,正是来自父亲的遗传,索性不算严重,至少能和普通的孩子一样上小学,比他幸运。
不喜欢在外人面前抽烟的司徒空破例接下了明华城主的烟,换作平时,没人敢随便向他递烟。于家的人除了生性懦弱,却绝对是正派,别看于问性子冷淡,却一身正气。空在黑道上混迹,见到这类老实人反而有说不出的好感,不想为难对方,当明华城主拉下老脸要替他点烟时,他接过火柴。
“我来。”
完美的微笑,他为明华城主点上烟,然后再点着自己的。
这么一来一往,明华城主眼中原本的忌惮有了变化。
“呵呵,我儿子说司徒少主您精明高傲,我看少主您为人到很随和。”
“随和”一词放在司徒空身上,就像一件隐形衣,见过司徒空的十个里至少有七八个会这么认为,可是当他们尝过苦头后,就悔不当初了。
司徒空表面上一向随和,自如地控制着情绪波动,始终面带微笑,人们印象中的“狐狸”不就是这样的么?
他故意瞄了一眼林娜,林娜笔挺地站在他身后,道貌岸然的样子,心里恐怕是在笑明华城主单纯。
明华城主或许单纯,可于问却不单纯,如果于问对政事有一点点兴趣的话,明华城也不会这么落魄地被离沃的政府牵着鼻子走。
“我儿子要是有您一半,就好了。”于是,听了明华城主这样的感叹,司徒空不以为然:“于问他是在为人类的进化做贡献,比我崇高得多。”
“呵呵,司徒少主,您真会开玩笑。”
司徒空一直芥蒂,凭于问的聪明,会不会事先已经向父亲备过案,他可能会旁桥测听地提醒父亲该怎么做。
于问和他不同,他和老狐狸是明争暗斗的关系,于问虽然讨厌他父亲,却还是有一片孝子之心。
想到这一层,司徒空决定不过多地绕弯子,开门见山说:“我这次来,是希望伯父您帮我一个忙。”
空的态度可见诚恳,让明华城主一时受宠若惊:“我有什么可帮您的?”
司徒空让双手交错而握,指尖轻轻敲击着,斟酌了一会:“如果您能帮我这个忙,我敢担保,明华城也能从这次危机中脱身。”
明华城主思虑着皱起了眉头,眼中虽有怀疑,却不乏深切的期望:“麻烦您说得明白一点,我愚笨,不像少主您那么机智过人。”
林娜的手上不知何时起捧着一份文件,司徒空伸手接过文件,丢在明华城主面前:“您看一看这个。”
明华城主一边纳闷,一边忐忑地拿起文件,随着翻阅的同时,脸上浮现出惊愕的表情:“这、这些……!”
“近一年以来离沃对外贸易的报表。”司徒空笑道,“离沃的贸易除了海运这一块,内陆走的一共有五条线,分别和五个海关部门有密切往来,其中最多的就是莫河边境。”
“这是什么意思?”明华城主抬起头来,视线从文件上转移向司徒空。
空扳了扳手指,温温的笑靥削弱了眼中精明锐利的光芒:“就是说,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您,这份文件要是泄露出去,您就等着打官司吧。”
明华城主一时觉得晕眩,扶着额头哀叹:“我完全不知道离沃和莫河边境有贸易往来。莫河边境那里都是黑道上的人,我从来不屑于和他们打交道。”
司徒空淡淡地笑了笑:“有人从中作梗,想逼您退位,甚至让于家从此以后都没有机会再翻身。要是被查出您在进行军火买卖,别说你们于家,说不定还会祸及和你们有密切往来的林家。”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抽空了明华的内阁,同时还能削弱林家对东南部经济的买断,这样胆大妄为地在统治者眼皮底下动刀子,除了那只老狐狸还能有谁?
父子不亏是父子,父亲居然和他一样盯上了明华这块宝地,只是他想吞并明华的计划更长远,而父亲却先下手为强了。
他猜测,秘密接洽巴洛克偷运核武器的幕后委托人恐怕就是他父亲,能够诱使东方军司出兵的人也只有他父亲,虽然他认为连该亚·烈因这次可能也被蒙在鼓里,但是事情非常顺利地按照辉夜城主构想的览图进行。辉夜城主早料到这次的偷运会失败,货物会被扣留在莫河边境,该亚·烈因派雷亚斯前往边境搜查那批货应该也是他计划的一个步骤,然后他声东击西,真正的目的是捣毁离沃,让离沃的政治内幕大白于天下,到时明华城主就插翅难飞了。
多么精湛而狠毒的策略!连自己的盟友都坑害!
可是,还有一点他想不通,父亲为什么要亲自去离沃,如果是为了将该亚·烈因派去的人灭口,催化烈因出兵直攻离沃,老狐狸没有必要亲自跑一趟,他手里多的是人才,让区区几个特行队的士兵从此消失在这世上,还不是弹指吹灰那么容易?离沃等于就是他搭建起的一个巨型钢筋笼子,想关多少人不就凭他一声令下吗?
离沃还有秘密。
得出这样的结论,司徒空决定了这一趟的行程。只是时间紧迫刻不容缓,他一步也不敢松懈。
莫河边境和离沃的长期贸易往来埋藏着一根更深的伏线,那就是那些遗失在报表之中的差额,到底是用来购买什么的?
“这可怎么办!”明华城主将文件重重砸在茶几上,生性温和的他有些不习惯发怒。
司徒空于是道:“您放心,这些资料我已经秘密安排了人员将它们销毁,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明华城主一惊,喜出望外地看着司徒空,眼中又有许多困惑:“这……”
司徒空看出对方的疑虑,郑重强调:“我可以发誓,没有骗您。我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另外一个目的。”
明华城主眼神一定,掏心挖肺地说道:“如果能让明华城度过这次难关,您有什么请求,我一定尽量帮助您!”
空含笑,略表谢意:“也许这件事对伯父您来说,同样很难抉择。我只是提一个建议,建议您考虑一下将离沃的政权转嫁给辉夜旗下。离沃经过这次的变动,经济能力已经形同一个空壳,对明华城来说等于失去了原来的价值,弄巧成拙的话还会变成负担。而其武力政变的结果肯定是武力镇压,到时候不管总统大人是派东方军司还是西统军收复离沃,最后它的政权都会并入中央议会。我有办法让离沃停止这次军事叛变,让离沃自动解除封闭,但是之后不管是它的军队还是政府都将由辉夜城收编。我知道,离沃的贸易财源一直是明华城赖以生存的基础,您这块心头肉恐怕很难割舍,不过我为您想好了后路。”
明华城主眼中的光芒复杂而暗淡,之后又亮起一线曙光,抑制着内心的激动,他尽量保持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晚辈:“您请明示。”
司徒空优雅地笑了笑:“上次我到金陵城休假的时候,顺道拜访了金陵城主,和他谈了一下有关经济联盟的事。您应该知道,金陵城是个小城市,它的经济能力属于中下水平,依靠它现有的状态很难发展起来。金陵城主对经济联盟很感兴趣,如果一个小城依附一个大城,共同扶持发展,平均经济水平就能增长。而且,金陵城矿产资源很丰富,只是没有投资商好好挖掘利用。怎么样,不知道伯父您有没有兴趣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