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躲在外面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净莲先到了,还是那超然世外的白色长袍,让我感觉我们隔得很遥远。
“净莲。”桃戚走出来。
净莲吃了一惊,定定地看着他。桃戚来到他面前:“我知道你很吃惊,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怪太子妃,她会帮我们你应该能理解吧?”
“你们?”净莲倒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那他怎么不出来见我?”
“我担心你不肯见他所以就自己出来跟你说,我想,我们那么多年交情你还不至于连我都不愿意见,是吧?”桃戚说得轻松,净莲没有反驳。
“或者我叫他来?”桃戚试问,净莲立刻拒绝:“我不想见他。”
桃戚苦笑:“所以你刚才还问。”
沉默了一段时间,桃戚又开口:“你真的不愿意回去吗?安顿好朝廷的事他就拖着我日夜兼程地赶过来找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期待。”
净莲不理他,他又继续说:“他的性格就那样了,你跟自己生气有什么意义?不满就要争过来吧?回去跟舍椤抢,你还能输了不成?”
我差点跳出去。桃戚你是当说客不适当离间家好不好!
净莲冷笑一声:“争?我拿什么争?人家大方又强悍,容可倾城力可拔山又会宠人,还能生孩子,我拿什么争?”
我哑。我又不是因为舍椤能生孩子才爱他的……
“你不相信姬昭其实爱你更多吗?”桃戚问。
“……不信,”净莲低着头,说出,“我一直都在骗他,他就算曾经爱我,现在也不可能爱上我,来找我只是因为愧疚吧。”
“你在说什么?你是骗他还是爱他你自己不比我清楚吗?”桃戚有点愠怒,“你摸着自己的心问自己你爱不爱他?”
净莲沉默。桃戚叹口气:“不要总把所有的罪过往自己身上拦,那天的事舍椤跟我说过了,我想问你,他说的肯定有误会你的,对不对?你肯告诉我吗?”
又是长久的沉默。我都要急出病了,终于听见净莲说:“不是我把他送到那边的……”
桃戚和我都愣一愣。
“除此之外……都是真的……”
桃戚有点始料未及地问:“那难道你是真的把他当成先皇的替身了?”
我屏住呼吸等答案。
“……是。”
沉重的阴云覆盖了意识的每一个角落,我抓着石壁指甲都要断在上面。
桃戚万无奈何,只好说:“如果你坚持说是我也没有办法了。不过姬昭有东西让我转交给你。”净莲抬头看他,桃把枫叶递过去。
“这是……”他认出了自己遗落的东西。
“还有一句话转告你——蔷薇花凋谢的时候,他等你回来。”桃戚说完,自己点点头,然后走了。
41.进退两难
净莲慢慢地蹲下去,然后坐到湿淋淋的地面上,抱着膝盖哭了。
“你怎么办?”桃戚绕到我在的地方。
我推开他:“你先走吧,我在这里陪陪他。”桃戚又看了一眼净莲的方向,懊恼递叹气走掉了。
净莲哭得像一个被欺负了的小孩子,肩膀都在发抖,看得我忍不下去想要抱着他安慰。
反复想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出去见他。
净莲哭得很投入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接近,我也尽量轻地走到他身边,然后把手放到他头上。
吃惊地抬起挂满泪水的脸,净莲一时间似乎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推开我,而我比他果断,捧起他的脸把眼泪轻轻地舔掉,然后温柔地吻他。
“放手!唔……”我撬开他的唇齿他才反应过来,抗拒着要推开我,被我扣住头不放,堵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使劲挣扎我使劲压制,一会儿就滚倒在到处是水的水晶池边,差不多全身都湿了我终于在持久力上战胜他,把彻底没有力气的他按在一根粗大的水晶上。
“你到底想怎样。”净莲咽了咽口水,双手被我打开扣在两边,只能别开头不看我。
“想知道蔷薇花什么时候凋谢。”我把头抵在他的肩窝处。
“蔷薇花……”净莲也不管我,口中喃喃自语。
蔷薇花,又名踟蹰花,花凋谢的时候,你的彳亍不定就该有个结果了吧?你选择我还是选择厌世?
你一定明白我的哑谜,因为你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什么都不介意……”我松开他的手,抱住他的腰。
净莲还是一动不动,但是眼泪顺着脸颊流到我的耳后。
“你那些话,骗骗桃戚也就算了,在我面前你也不说实话吗?你爱我胜过爱先皇对不对,你回答我。”我摸着他哭红的脸。
“不对……”净莲试图逃出我的怀抱,被我再一次逼回去。
“不许说谎!”我愤怒,“如果不对那你现在哭什么?你清清楚楚地告诉我,说你爱我!”
“不!”净莲使劲推我,我一口咬在他肩上,血都咬出来。他痛得一哆嗦,却还是要挣扎。
“说你爱我,说啊!”我牙上还沾着血,嘴里也全是腥味,就直接把他下一个不字堵回去,“你不说是吗?你为什么不敢说?你是个胆小鬼,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输给舍椤,就只有胆量你不如他!你为什么要躲?你怎么不敢站出来跟他比?你爱我又不少于他,你怎么不敢命令我离开他?为什么要去想着我爹?拿他做挡箭牌没用的!你爱我!跟他没关系!”
净莲被我吼得手足无措连挣扎都忘了,等我抱着他哭的时候,他已经缴械,手也犹犹豫豫放在我背上。
“跟我回去,好不好?”我瓮声问。
“回去做什么,我不想见到他。”净莲冷漠地说。
“那就不要见他,跟我回去吧。”我舔舔他的侧脸。
沉默了很短的一会儿,净莲道:“你说我没有他大胆是吗?那好,我现在问你,放弃皇位带我走,你敢不敢?”
我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放弃皇位带我走。”净莲重复一遍,表情完全不是开玩笑。
“你明知道这样会是什么后果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我有点生气了,“是你把我送上皇位的,我本来就不想做皇帝,但是现在我要是就这么扔下不管我对得起谁?”
“你回答我。”净莲不理会我的话。
“我做不到,”我一点都不迟疑,“如果我不是皇帝你要我放弃什么都可以,哪怕你要我断腿断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我要是扔下那么多百姓,你会心安吗?”
“……”净莲看着我,良久缓缓地推开我,“自古忠孝情义难全,你走吧。”
那不正是我的考题……一分神净莲已经从我的拘束中离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溶洞那端。
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走掉,我懊丧地抓了抓头发。
我知道你很单纯,或许骗骗你你就会跟我回去了,但是……你想要的难道是骗人的话吗?和你初次缠绵的第二天,你还为我不去早朝而给我脸色看,你怎么可能要我抛下百姓去自己寻快乐?更何况,你也很清楚舍椤和孩子在等我,我不能为了他放弃你,同样也不会为了你放弃他,你们之间,我做不出抉择。
我在池边坐了很久,直到桃戚过来找我。
“他还是不肯回去?”桃戚看我的样子就知道了。
我懒得说话,摇摇晃晃爬起来会藏身之地。
“或者,我再跟他说说?”桃戚问。
“不用了。”我说。
“不用了?那……那你准备怎么办?”桃戚好像很不放心我的状态,一把抓住我的手臂。
“他要我放弃皇位带他走,你觉得呢?”我苦笑一声,把手解放出来,走在前面。
接下来的几天既见不到净莲也见不到鹤舞,我就跟死人一样窝在小山洞里,桃戚出去找吃的,每次回来都是一脸想扁我的样子。
我都有点心灰意冷了想要离开,结果一个深夜里鹤舞突然跑过来,讲了一句让我走不掉的话。
“师祖好像企图强奸净莲!”
我愣了三秒钟,猛地把手里的兔肉摔到地上,开口就是脏话:“妈的老不死!连老子的人也敢打主意!”
桃戚则冷静得多:“你是怎么知道的?”
鹤舞拍着胸口:“刚才我见到净莲衣冠不整地从面前跑过去,刚想追就又看见同样衣冠不整的师祖从面前飞过。我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立刻赶过来告诉你们。”
“我灭了他娘的啊!”我拍拍屁股就要往外冲被两个人一起拉回来。
“你现在就这样重去肯定是送死有点头脑好不好!”桃戚吼。
“暂时应该不会有大危险,我到净莲那里去,有人在师祖应该就不会做什么了,具体原因我会尽快告诉你们,少安毋躁。”鹤舞拍拍我,给我一个放心的眼神,我才勉强不冲动。
鹤舞走掉以后,我在洞里发火,把吃的全都踢飞,烧火的灰烬也踹得到处都是。桃戚知道我憋火,也不管我,等我发泄够了再收拾。
“我要杀了那个老头!”我眼睛瞪得比牛还大。
桃戚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是净莲的师父,你的力量要杀他还是省省吧。”
“大不了同归于尽!”我吼,又一次踢翻桃戚架好的烤肉架。
烤肉架的主人好像很火大,白我一大眼:“有力气踢东西还不如想想怎么办。”
我们重复着踢倒烤肉架重新搭再踢倒再搭如此无数次,桃戚终于发火了,猎豹一样扑过来把我按倒在地拳头握得吱吱响:“信不信我揍扁了你!”
“你还不如杀了我来得干脆。”我道。
桃戚忿忿地放下拳头,却坐在我身上不走。我被他压得要反胃了,掐给他大腿上一下:“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姿势很像舍椤逼我跟他做的第一次?”桃戚立刻弹开老远,我才得救。
好吧我承认现在心情好一点了,主要是觉得有人宠着将就着,再生气也都不好发作了。
我默默地去搭烤肉架,桃戚坐得离我老远。
“哎,说起来,你喜欢他们那一个多一点?”桃戚突然问。
“可能差不多。”我说。
“那你分别喜欢他们那一点?”
“你十万个为什么啊,跟狗仔队一样。”
“你回不回答?”
“好好,回答。净莲的话,我喜欢他的单纯和认真,舍椤的话,我喜欢他的深明大义和万事都为我想。”
“恩……”
“还有没大记者?”
“有,你觉得床上功夫谁比较好?”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一下拔高了音调。隐私知道不?人权知道不?就算我们关系再好这个问题也不该问吧?
“好奇而已。”桃戚搔着头发。
“各有千秋。但是都很好。”我含糊过去。
“净莲会比较被动吧?”
“你研究够了没?这个好像和我们眼下要做的事没什么必然联系吧?”我有点生气。
桃戚闷闷地不再说话。
我把烤肉架完成了,点上火,把刚才摔地上的兔肉捡起来拍拍继续烤。
“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隐隐约约听到一句抱怨,抬起头看过去,结果那家伙睡着了。
幻听了?
看着他难得比我先睡着,有点幼稚的睡相,我忍不住想笑。
他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小说里有一种叫做血契的东西,会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终身奴仆,不会是这个吧?要是这个桃戚的个性不杀我而后快才怪了,还指望他当牛做马地跟着我东奔西走?
或者是因为他欠了先皇的人情,要报答给我?好像还是不对,是那样的话他还老对我一点礼貌都没有吆三喝四的。
算了懒得想,头疼,还是想想怎么救出净莲的好,老不死变态要是对他有一丝半点的企图我阉了他家祖宗十八代!
想到头晕晕我靠在一旁就睡了,梦里似乎有人亲了我的脸,可能又是幻觉吧。
42.鸢尾娘娘
“净莲说,师祖希望和他一起修行最高深的法术。”
“什么狗屁高深法术要在床上修炼?老变态!”
鹤舞的表情有点难看,桃戚拐了我一肘,我讷讷地低下头。
“总之净莲是坚决地拒绝了就是,”鹤舞细眉轻蹙,“不过以我对师祖的了解,他不会放过净莲,净莲是这座山里除师祖以外最强大的法师,据说要修炼那种法术对两个人的修为要求都极高,所以,我觉得净莲就算不同意,师祖还是可能来硬的,再拖下去可能就危险了。”
怎么办?谁都不说话。
我烦躁地一拳头一拳头地砸石壁,被桃戚拉住:“别有力气没处使,有处使了没力气。”
“我要杀了这个老不死的!”我咬牙切齿道。
“师祖很厉害,你杀不了他的,再说,我们所有人的法术都是他传授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鹤舞犯难。
“有没有什么要害或者克星之类的?”我问。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肯定有他害怕的东西。
“没听说过。”令人失望的答案。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那我趁夜里去刺杀他好了。”结果两个人一起阻止:“不行太危险了!”我冷汗,这种时候危险对我来说难道还重要吗?
“总会有办法的,不能冲动莽撞。”鹤舞按住我的肩。
“那你们说还有什么办法?”一句话把两个人都问懵了。
我站起来:“决定就这样了,我要去灭了这个老不死的,你们谁也别拦我!”
鹤舞和桃戚对视一眼,也不在说多余的。“我陪你一起,两个人好照应。”桃戚把剑拔出来用袖子擦擦。鹤舞也微敛眉:“师祖大概每天一更的时候就会睡下,沿路的人我帮你们调开,你们自己小心吧。”
“不过……”
“不过什么?”
鹤舞叹气:“就算你杀了师祖,净莲也未必会跟你回去吧?”
我摇摇头:“这就没办法了,他如果实在不肯跟我回去,我再怎么也是白搭,但至少不能把会欺负他的人留在世上。”
鹤舞笑了:“净莲听到的话会怎样呢?从前就觉得他心太软了,为了赫枝的事他那么多次都要走最后还是留下来了,虽然不喜欢你但是也没有害你,我想他无论怎么说……还是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