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青龙右白虎 下————冰蓝镜影

　　当烟雾散去，苗阳等人大惊失色。

　　挺拔秀丽的身影迎风站在曲桥上，耳朵里却渗出了血。

　　“师父，等一下，我爷爷还在他们手中。”

　　“救你一个，师父我已经体力透支了，你那个爷爷从长计议。”

　　“师父，你真炸了他们啊？”

　　“你以为你师父买得起炸药吗？”

　　“师父，原来你是游子昂啊。”

　　“咳咳，低调低调～”

　　“游子昂是什么人？”

　　扑通！带着徒弟穿梭在夜风中逃命的老人，掉到了地上。

　　“哎哟我的屁股，你个混账徒弟，师父这把老骨头，会摔出人命的！”游子昂坐在地上叫痛不迭，委屈的埋怨。

　　“师父，你怎么知道我在丹鸟山？”叶小西就当没听见对方的诉苦，扶起人后，问。

　　“你不是在家里留了张纸条，说你跟那林碧云走了吗？那我当然要找你回来给我熬蘑菇汤。”

　　“你见到碧云了？他的伤怎么样？”

　　“你个没良心的徒弟，你师父身上没一文钱，一路平安的找到江南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你就只知道问那家伙。要不是他们说你受了重伤，你师父我才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到魔教去。不过看你这个样子，伤口那么快愈合了吗？不行，他们不知道你的体质，要抑制伤口流血，师父还是要给你输真气疗伤，不然你死了，就麻烦了。”

　　“我没事啦。师父，你快告诉我，白虎帮和青龙会怎么样了？碧云、白何、外婆还有我那个小阿姨，他们有没有事？”

　　“不要晃你师父！这个……白虎帮和青龙会呢，已经解散了，那个白何性命无忧，不过日子不是很好过；你口中的这个外婆和小阿姨，师父没见到；至于林碧云，说到他，师父就来气！本来我是要咬死他，居然拐带走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傻徒弟，但是后来呢，那个白何说他是你的心上人。师父是很开明的，只要你乖乖回来给师傅煮蘑菇汤，师父是不介意你是和男人还是和动物在一起。”

　　“……”

　　“所以呢，为了不让你这个傻徒弟伤心，师父我给他输进去了我精纯浑厚的内力，他的内伤至少好了七成。接下来我问他们你的下落，才知道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那我就叫上好徒媳和我一起来救你。但是，途中，他居然告诉我是他刺伤了你！！可恶啊，你身体的愈合能力太差，你跟着我学武功的时候，我可是一点点点点伤都不敢让你受，就怕你愈合不了伤口流血而死，没人给我熬蘑菇汤啊！”

　　“……”

　　“所以我一气之下，一掌把他打飞，收回了我输给他的内力，替徒弟你出口气！然后我想想，把他丢在郊外也不是好办法。你师父我还是很有良心道德的，就把他抬到客栈，让店小二去给林家捎个信，把人带回去。”

　　“师父！！！！！”

　　“干什么叫那么大声，你师父我都被你震出耳聋了！”

　　“你怎么，怎么，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叶小西激动的语无伦次，气急败坏，“你打伤他我不跟你算账了，但是你哪个阿猫阿狗不能通知，去通知林家！我被你气死了！”

　　叶小西一跺脚，转身跑了，老人灰溜溜的跟了上去。

　　“气就气嘛，说话干嘛喷口水……”

　　“师父！！”

　　“在……”

　　“我有很多事情要问你，但我现在没时间，你最好乖乖的把你要向我解释的事自己理一遍。还有，你最好祈祷碧云不要出事，不然，你休想我再给熬蘑菇汤！”

　　“哪有徒弟威胁师父的，师父我太伤心了……”

　　日夜兼程赶回江南林府，一副穷酸样的叶小西和一张脸上就写着‘糟老头’三个字的游子昂不期然的被家丁拦在门外。

　　“我要见林碧厚。”

　　“滚滚滚，二少爷哪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狗眼看人低。

　　见徒弟脸色不悦，心虚的游子昂立刻讨好的把那两个家丁拍飞。

　　叶小西看了他一眼，分明在说‘算你识相’。

　　两人刚闯进院中，就有其他家丁团团围了上来。

　　闻讯赶来的林碧厚嘁了一声，“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穷小子，带着老乞丐，要饭要到我家来了。别说我们林家小气，张伯，给他们些碎银，打发走。”

　　“林碧厚，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碧云在哪里？”

　　“怎么，你丢了东西啊？”

　　“你！”叶小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浅呼吸一口，道，“几天前，我师父把碧云放在有朋客栈，让店小二通知你们林家去接人。”

　　“哦？有这种事？张伯，你有收到通知吗？”

　　“回二少爷，没有。”

　　“你听到了。”林碧厚得意洋洋的斜视着叶小西，突然他回头看向躲在走廊拐角处的一个安静的妙龄女子，立刻不悦道，“你出来干什么，回房间去。”

　　“可是，二哥……”林家三女林碧佳的声音细若蚊蝇，被林碧厚一瞪，后半句话吞了回去，在丫鬟的簇拥下，转身离开。

　　虽然无果而返，叶小西才不会相信这个伪君子，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入夜，顶着夜风，两条人影跃入了林府，轻而易举避开了守卫，身形步法一致。

　　“傻徒弟，你倒学得不错嘛～”游子昂骄傲的拍着徒弟的肩膀。

　　立刻被叶小西横了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叶小西扫视着四周来来往往的家丁丫鬟，最终把视线锁定在两个丫鬟陪同的女子身上，正是白日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家三小姐。

　　待那两个丫鬟把三小姐送回房中离开，两人悄悄溜进了房。

　　正脱衣就寝的林碧佳惊恐的张口就喊，叶小西赶紧捂住她的嘴巴，然后很不好意思的撇开视线，脸红道，“我们不是坏人，我只想知道碧云的下落。我现在放开你，你不要叫，好不好？”

　　眼角瞥到对方点了点头，叶小西松了手，立刻满怀歉意的转过身给对方时间穿衣。却见游子昂为老不尊的双眼发直，叶小西立刻瞪了一眼，游子昂才恋恋不舍的转过身。

　　“你是来找大哥的？”林碧佳穿好衣服，先开口问道。

　　“白天我看到你想出声，但被林碧厚阻止了，你知道碧云在哪里，对不对？”

　　叶小西充满希冀的眼神让林碧佳露出为难之色，她似乎挣扎了很久，才点了头。

　　“几天前我路过二哥房间，听到他吩咐厨房做点吃的送去地下室，说什么‘人死了就不好玩了’。爹和七个叔伯都去参加英雄会商讨对付魔教的事，我怕二哥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所以就进去劝他，他却说‘六年前爹就该把那家伙宰了’，我才知道他抓了大哥。我本来并不相信，大哥武功高强，二哥根本就不是他对手，你们今天来，我才确定，被关在地下室的人是大哥。”

　　“地下室在哪里？”

　　“我带你们去。”

　　“三小姐，这么晚了您还不睡吗？”

　　“我有点饿，想去厨房弄点东西吃，不想惊扰其他人。你们辛苦了。”

　　借着夜色，第一次做出如此大胆之事的千金大小姐有惊无险的通过了守卫的询问。最后她停在一间院子的门口，悄悄探头看了眼院子的角落里站着的四个守卫，他们之间地面的木板里透出微弱的烛光。

　　“是那里吗？”

　　突然想起在她耳边的声音令她本已绷紧的神经一触即发，尽管她已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但还是发出了些许惊叫，引起了那四个守卫的注意。

　　“没关系。”叶小西安心的对他笑了笑，然后沉下脸看向跟在后面的人，“师父？”

　　游子昂郁闷啊，为什么这个傻徒弟对别人都是客客气气，对自己就恶声恶气。

　　轻松解决掉四个守卫，游子昂哀叹师门不幸。

　　林碧佳却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好厉害！！”

　　好歹挽回了点面子，游子昂想，心里又乐了。

　　叶小西对这个一脸不正经的师父摇了摇头，从倒地的守卫身上找到钥匙，打开，下面是一条陡峭的阶梯。

　　“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不。我想见见大哥，虽然我知道这不是时候，但大哥离开的时候我没能帮到他，至少现在，我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好吧。”叶小西先走下阶梯几步，然后在下面伸出手，“拉着我，小心楼梯。”

　　“恩。”林碧佳提起曳地的裙裾，拉住叶小西的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下走。

　　“那师父我在上面替你们把风。”

　　借着投射下的月光和尽头微弱的烛火，两人缓缓走下楼梯。

　　“你一定会觉得我很可疑吧……”林碧佳开口，用着一种自嘲的语气，“明明我和二哥是同母所生，却要来帮大哥。”

　　“呃……”叶小西有些窘迫。

　　林碧佳这才注意到对方并不知道这些，“大哥……没和你说过吗？”

　　“碧云他，不怎么提家里的事。”

　　“如果换了是我，也不愿意去回想，毕竟对自己的母亲下手需要很大的勇气，我一定做不到。不知道大哥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他一定也很挣扎。与其看着大娘生不如死，不如结束一切痛苦。”

　　叶小西想起了林碧云曾说过的一句话。

　　折翅之鸟已非鸟。

　　“大哥从小天赋异禀，爹爹和其他几位叔伯都认可他是林家百年来最出色的继承者，只是大哥性情冷淡，平时沉默寡言，对我们爱理不理，所以二哥很讨厌大哥。其实，大哥不是清高，他只是不善于表达，每回我受到欺负的时候他都会站出来，虽然他用‘你们好吵’这种蹩脚的理由，可我看得出来，他是关心我们的。我真的不理解爹爹为什么要把大哥逐出家门，难道家族名誉比父子情还要重要吗？大娘得了失心疯后，爹爹为了保住面子，谎称大娘得了重病，关在西厢房。大哥每天看着下人喂鸭子似的给大娘喂饭，怎么能不痛苦？”

　　情到深处，林碧佳的声音变得哽咽。

　　走下最后一介楼梯，叶小西拿手背擦了擦前者的眼泪，安慰的笑了笑，“我们当前首先要做的是把你大哥救出来。把眼泪擦干，脚步尽量放轻，跟在我后面，好吗？”

　　“恩。”看似娇弱却也有着坚强一面的林碧佳点了点头，她不知道的是，她可以尽情释放甚至失声痛哭，但叶小西必须在救到人之前保持冷静，把一切情绪抑制在心里。

　　继陡峭的楼梯之后，是一段狭窄的过道，尽头闪烁着烛光，依稀夹杂着人声。

　　两人悄悄挨近。

　　第二十一章 寻医

　　两人悄悄挨近，渐渐那话音变得清晰起来。

　　“怎么样？”

　　“还是那样，死人似的，踢上去都没反应。”

　　“二少爷说不能让他死，喂点东西给他吃。”

　　“灌下去也不肯咽，没用。”

　　“上面不吃，那就给他下面的嘴吃。”

　　“中午玩的太过火了，弄死了，二少爷那里不好交代。”

　　“找这些乞丐来是二少爷的主意，又让我们好好‘招呼’人，又不能弄死他，真他妈难伺候。”

　　两个家丁正你一言我一句的聊着天，突然看到走出过道的人，慌忙从椅子上站起身，隐隐约约见到来者的身后还有个黑影。

　　“三小姐，你怎么来了这里？”

　　光线幽邈的地下室内，左边堆放着的是储存的粮食，有七八个衣衫褴褛长相丑陋的乞丐蹲在角落里啃着馒头，右边的草席上，躺着一个人，雪白的罗衫被污垢与血迹玷污，凌乱的挂在身上。

　　“你，你们……”林碧佳震惊得不知所措。

　　“三小姐，这不关我们的事，是二少爷吩咐的，我们没有动过他一根汗毛。”那两个家丁解释道。

　　缓缓走向草席的叶小西，双脚变得如千斤重，他冷静得脱下自己的补丁外衣盖在面前的人身上，然后轻轻得叫道，“碧云？”

　　木然望着地下室屋顶的人，动了动眼珠，收回视线，看向出现在视野的脸，干裂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叶小西努力得辩听出他说的是，‘真好，阎王派你来接我’。

　　“不，我没有死，你也没有死。”

　　叶小西极尽轻柔的拨开对方贴在脸颊的碎发，碰到一些不明液体，他努力让自己维持着微笑，握起对方的手，从手心传递来的温度令草席上的人极其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皮。这时，他注意到自己握着的手的手腕处有一道深深的伤疤。他心头一紧，急忙去翻看林碧云的另一只手腕，愣在当场。

　　“恩，真好……”

　　耳边响起剑客气若游丝的声音，叶小西的平静终于崩溃了。

　　“不，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应该相信你的，都是我不好，碧云，我错了，是我错了……”

　　被紧紧搂在怀里的人，疲惫得靠在了叶小西肩上，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原谅……我……”

　　“不是的，是我的错，要求得原谅的是我。碧云，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收起眼泪，叶小西打横抱起人，又被那轻得不像成人的体重惊得心疼。

　　那两个家丁见状，似乎想要阻拦，却被叶小西看过来的眼神吓退三步。

　　“傻徒……”

　　当三人回到地面，游子昂立刻讨好的来打招呼，眼见气氛不对，立刻收住了声。

　　像是时间计算好了似的，下一刻就有大量的人手持火把涌入院中，原来是下面的两个家丁在人走后，拉响了通知地面的警铃。

　　赶来的林碧厚一见到是叶小西，有点底气不足，继而他看到了站在对方身边的妹妹，立刻脸色大变，“你你你你别乱来，放了我妹妹，不然八大世家都不会放过你的！”

　　“二哥！”愤然开口的是林碧佳，“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大哥毕竟和我们是同父所生，你怎么做得出这种事？”

　　“死丫头！谁允许你这样跟哥哥说话的！好哇，是你带他们来这里的，是不是？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臭丫头！”

　　“我没有胳膊肘朝外拐，你们都是我哥哥，我根本就不想看到现在这种情况。本来，我以为你只是嫉妒大哥是长子；但是大哥已经脱离了林家，就算爹想叫他回来，根据大哥的性格也不会答应，你却还要百般刁难，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