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做出邀请
“去温哥华结婚?”我惊异,“那这边怎么办?”
“也要办啊,这边是中式的,温哥华是西式的,我信基督教,要去教堂行礼,你来观礼啊,西式的婚礼
很浪漫。”
有个念头邪恶的冲进我脑子里,哗,婚礼办这么多次吗?多到这辈子只剩下离婚这件事情可以忙了,只
敢坏坏的想一秒。对西式的婚礼多少有点向往,表示兴趣,“这个很诱惑,我想去温哥华看看,也想亲
眼见识西式的婚礼如何的浪漫,不过太麻烦了,还要办手续。”我有迟疑。
“不麻烦,”曲冰善意说明,“手续的事情容易办,你放心啊,家里人都答应的,尤其是家明,一直说
要带你出去玩玩,当旅游好了,旅费你也不要操心,住的地方当然是在我家,我家房子还算宽敞,我们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曲冰热情中有腼腆,“听说,你舅舅最疼你了,请你相信我,”她用她湿着的手
,握住我的手,百分百诚恳,“请你相信我,我走到这个家里,是增加一份爱,不是想分走什么,我会
和你舅舅一样疼你的。”
曲冰,冰雪聪明的曲冰,她看得到我眼里的拒绝,她以为我的拒绝是来自我的私心和孩子气,她不知道
我只是不要我舅舅不开心,啊,她知道不知道,她未来的丈夫心里住着别的人?想到这层,我突然有点
同情她,忍不住就答应,“好啊,那就去温哥华吧。
曲冰很高兴,眼睛都亮了,又不好表现的太明显,笑着去拿那几张钞票,“我去把这个熨干。”
我守着洗衣机,机械的放水,再装水,蓦然想起大话西游里的孙悟空,悟空睡着的时候,梦里念叨晶晶
的名字很多很多次,他以为自己是想着晶晶的,可是有人告诉他说,他念叨紫霞仙子的名字更多更多次
的时候,悟空呆住了。
以前看大话西游,是觉得好笑,可现在想想,却觉得讽刺。我的舅舅,千万不要象大话西游里的悟空,
以为自己可以控制的很好,却在梦里泄露了心事。
舅舅的婚礼准备到万事具备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那是放寒假我从学校回家的一天晚上,我
们全家都打算去睡了,突然间门铃乍响,不是礼貌性的一声声响,是不甘心不罢休的一串串响。门开处
,站着陈妮,她还是无懈可击的漂亮,浅灰的窄裙,水粉的贴身毛衣,紫红的大披肩和长靴,艳光四射
,那么娇媚的可人儿,脸上却带了点豁出去的愤怒。
舅舅见到陈妮颇意外,问,“妮妮,什么时候从北京赶回来的?”
“刚下飞机,”陈妮居然没顾全礼貌和我们家人打招呼,直走到舅舅面前,抬手欲掴舅舅一掌,却被舅
舅抓住她的手腕。陈妮挣扎无果,红了眼眶。和多年前飘着茉莉香的一个夏夜一样,舅舅温柔的环住陈
妮,让她靠着他的肩膀哭,嘴里轻哄着,“好了,冷静一点。”
陈妮声泪俱下,“你要结婚,也是先轮到我,怎么是别人?”
这个场面太惊人,外公外婆,我爸我妈全傻在当地做声不得。我纯粹福至心灵,抓起舅舅的钥匙外套拿
给他,舅舅感激的瞥我一眼,把陈妮带出去了。
陈妮走后,我妈惊诧,“我们家明在外面过的什么日子,好象很乱是不是?”
我爸百年不遇的责备我妈一句,“少胡说,家明不是那样的人。”
春节,舅舅的婚礼在没有受到任何外力的影响下顺利进行,然后结束。“圆满漂亮。”外公是这样说的
。我不甚了然圆满漂亮到底是怎样,我只象提线木偶一样,人家拨我一下,我动一下,自己做了些什么
我是不知道的。不过我知道自己见了好多不认识的长辈,见长辈的好处是,我的荷包变很满,这一点很
重要。
上飞机飞温哥华办另场婚礼的途中,我和舅舅狂睡,好象刚做过很多天苦工,筋疲力尽,睡得昏天黑地
。下飞机的时候舅妈一路笑,说我和舅舅一大一小,睡得象两个孩子。与舅妈相处这些日子,我有点喜
欢她了。她漂亮,高贵,有学识,谦逊,人也会说话,这些优点在她身上表现的十分得体,不会让人有
压力,假如一定要找她的缺点,那就是太合理了,她是个合理的,中规中矩的女人,她的身上缺少生动
与惊喜。
温哥华的冬天有雪,铺天盖地的雪花棉絮样撕撕扯扯的落着,我长这么大没见过如此壮观的雪,只觉希
奇兴奋。去了几天没帮任何婚礼的忙,尽和舅妈哥哥姐姐家的小朋友瞎闹,滚雪球,打雪仗。舅妈家一
家人都是好人,和我爸妈一样,有点罗嗦,是老百姓都有的那种罗嗦,罗嗦的让你安心,消除了我不少
身在异乡的恐惧。
玩过几天,很喜欢温哥华,这是个美丽干净的城市,交通方便且简单,比我呆的那个城市住起来舒服很
多。曲冰舅妈说,以后可以来这边修学位,有亲戚在这里,申请学校很方便。我当然同意,我喜欢温哥
华。
舅舅对温哥华似乎不陌生,他说他以前曾到这里旅游过。来温哥华后,他对曲家的亲友,保持着一贯温
文有礼的态度,对身边的人也都体贴亲厚,闲的时候他看看报纸,静静的听MP3。我有次拿他的MP3听,
其中一曲“这么远,那么近”居然歇斯底里的录了十遍,黄耀明无休止的唱,张国荣则没完没了的念着
广东话的旁白。这是首我听一遍就会被憋的想扁人的歌,完全不知道歌手到底在唱什么,可我亲爱的舅
舅一听就是一个钟头,他行径有够另类。
舅舅婚礼前夜,我用舅妈的电脑上去自己的邮箱,发现里面有小舞给我的一封信。她寒假没回家,努力
打工,试着筹足自己下半学期的生活费。小舞在信里说,我的男朋友令狐冲前些天,在一家电影院前面
与肖瞳瞳当街拥吻,场面惊天地泣鬼神,当时围观者众,且给予吻者如雷掌声。
我对着电脑呆怔良久,回信给小舞,“现在这个结局也不错,或者可以符合某些人的期望,只要不是大
家都不高兴就可以,我无所谓。”
晚上,大雪,我坐在窗前看着飘雪的温哥华看到半夜。嗯~~,我有点点受伤,一点点而已。没象偶像陈
妮说的那样,感受到爱情有多绝望,之所以没绝望,或者是因为,我没曾深爱过。
西式的婚礼确实浪漫,也不象中式的那么烦琐。舅妈披着白色的婚纱,端庄优雅,缓缓走在教堂的红毯
上,风琴奏着美丽的婚礼进行曲,我觉得自己几乎是流浪到某个电影片段的场景里去了。教堂的门被晚
到的客人打开,室内的光线由明到暗瞬息变换,音乐悠扬而清亮,牧师用英文问舅舅愿不愿意娶舅妈为
妻子的时候,舅舅竟停了两秒,大概是不想在上帝面前撒谎,直到牧师问第二遍才答yes。这一刻,我觉
得忧伤,不是悲哀,不是怨怒,我只是觉得忧伤。有客人把教堂的门打开,又关上,也不知道是哪个晚
到的客人,如此扰人清净~~~
我没和舅舅打招呼,独自离开教堂,随意上了辆公车,车子随便开,我随便的坐,随便到哪里去。天气
很好,眼前远远近近的都是白雪,头顶深深浅浅的都是蓝天,车到终点,竟是英属哥伦比亚大学附近,
舅妈拿过这家学校的介绍给我看过,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大家都叫它UBC。我下车,站在站牌下,看着人流在身边晃荡,直至只剩下我~~,也不是,还
有个男人就在我旁边,穿件设计大方得体的黑大衣,围着条深紫色的围巾,随意的靠着站牌翻一本书,
我不太确定他是从车上下来还是一直就在那里,不过,有什么关系?
不想乱走迷路,索性没动地方,我打算等下班车来就坐车回去,问题是,到底我该坐几路车?算了,见
车就上,到时候问司机。定下心,摘下保暖手套,让手指裸露在空气里,我的手也需要自由呼吸,然后
我发现,靠着站牌看书的男人有张很中国的脸。温哥华的华人不少,他是中国人也不希奇,可在陌生的
地方,身边站着个同类,心里总是安稳踏实一些。我的同类个头不高,大概和我差不多,我站在他身边
,半低头,能和他欣赏同一本书,还是中文书诶,真是太难得了,我反正无聊,就描了几行,
“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一个存在的理由,你当下也许不知道,那个理由是什么,而这正是天堂的功
用-----“
天堂的功用?我思忖,第一次听说天堂是拿来用的,有意思-------
“天堂是为了让你认识你在人间的一生,一说到天堂,大家就想到极乐花园,以为天堂里可以在云端漂
浮,可以在山颠河畔发懒,可是美丽的风景,假如不能让人得到安慰,他就没有意义。这是上帝送给你
的最佳礼物,让你有机会了解,你一生中发生过那些事情,并解释原因,这是你一直在寻找的那份宁
静-------
我不是个爱看书的人,可是天晓得,在这个异国的车站,清冷纯净的冰雪天地里,顶着蓝透到极致的天
空,我竟站在一个陌生男人身边,耐心的读完了小半本书。风吹的很淡很淡,空气爽洁清新,蕴涵着雪
和松枝的味道。我的手很冷,但是心里很平顺,我知道我眼前车来车往,身边人来人去,没人理会我,
我也没上车的打算。奇妙的是看书的同类好象也没有想去哪里的打算,他没上任何一辆车,也没有走开
到别处去,他身上有种让人安定宁静的气息。
直到我看的有点累了,跺跺脚,喘口气,那男人回过头来,望着我浅浅的笑。他年纪应该大我很多,下
巴上密密丛生着一层黑胡碴,相貌也实在谈不上是有多帅气,但眉毛干净工整,尤其,他有双深邃如海
的眼睛。
“喜欢这本书?”他问我,说中国话的,还是很好的普通话。
“嗯。”我点点头,这个人给我种熟悉感,好象我认识他有很久了似的。
“送给你看。”
我楞住,意外,“你送给我自己怎么办?”
“我看过很多遍了。”他说,他说话声音醇厚温柔,我应该在哪里听过。
“来,拿去。”他拉过我的手,把书放在我掌中,他的手和我的一样冷。
我好象不能拒绝,可这样接受下来又不好意思,想说句谢谢,还未等我开口,他却先道了再见,“我还
有事情,先走了,你记得乘#44车回市区,就不会迷路了。”
“哦,再见。”我机械的说,心里奇特的有种舍不得。
他走了两步,又定住,回身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太妃糖,望着我,“来,给你。”
我伸手去接,一把糖放在我的掌心,他又顿了顿,好象又有点不甘心,再拿一粒回去,冲我笑笑,眼睛
笑成两弯月牙,这次,是真的头也没回的走了。
我握着一手糖,抱着他送的书,望着在前面雪地上走远的黑色背影,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这个人知道
我会迷路吗?他看过的书为什么还要靠在这里看?他象是突然掉在我眼前的神,是为我存在的吗?
我等到了#44路车,安全的回去舅妈家。
对于我的失踪,大家都很着急,我回去后有认真的道歉。至于失踪的理由,我无奈撒谎,“我被婚礼刺
激的有点神经失常,疯狂的想找家婚纱店,看有没有我能穿的,最好可以拍照留念。”
我的屁话有几个人信我不知道,但大家都还体谅的说,“年轻就这点好,偶尔疯狂可以理解,而且很可
爱。”曲家的人,善良的让我愧疚。
我舅妈后来还想真的帮我借婚纱拍照,我惶恐拒绝,只借她的婚纱穿上,象征性的照了两张相片。舅舅
拿着我的婚纱照片笑话我,“象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全无气势。”
真是`~~当然全无气势,我只是说胡话,根本就没想那样穿啊。
假期结束回家的时候,我的行囊里多了很多礼物,但最被我珍惜的,是意外获得的一本书,还有,留在
记忆里,白雪上蓝天下的黑色背影。
舅舅婚后,我们家的日子是一贯的传统温馨甜蜜型。家中的新成员舅妈是个好女人,有她在,我偷懒少
做了一些家务,以至于连向来惜言如金的外公都看不下去,数落我,“你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也没见
头脑多发达,可该如何是好?”
我回敬外公,“我对自己的要求没一定说要如何就好啊,所以~~”我耸耸肩,表示自己是可以被原谅的
,气得外公躲到报纸后面不出来。
家人曾经打听过我和阿冲的事情,我真情告知,没戏了,我刚被人甩。我妈气得翻眼睛,大有意图发飙
之势,被我爸巧妙的拦下来,爸说,“我们家公主真给那只披着人皮的熊面子。”我猜我娘因自己曾是
前校花条件优越只甩别人,无法容忍女儿被别人甩的尴尬处境,只得赌咒发誓,今后定找一有钱有权有
面子的品学兼优生来做男朋友,并让他相信与阿冲这种复合性生物分手不是坏事。嗨,当然只是说说,
谁知道这个品学兼优生到底在哪个角落混日月呢?
开学回校上课,我已做好被嘲笑的心理准备,并打好腹稿说辞,假如有人问起那档被人甩的事情也能从
容应对。不过很奇怪肖瞳瞳好象没和我师傅走到一起,她依然拥有一大群一大群的追求者,在宿舍楼下
捧着玫瑰花等她召见。而我比较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一个寒假过去,我突然变成了传说中的怨女?据
闻,我是被陈世美抛弃的秦湘莲,而一向甜美可爱气质形象属于一流的肖大小姐则是坏女人狐狸精,令
狐冲就是秦世美~~~,kao,真是复杂透了。
我尽量装耳聋,带着股死猪不怕烫的精神,继续参加拳击社的活动,见到师傅和往常一样招呼,“给师
傅请安。”接着努力练拳击,试图把从温哥华带回来的几斤脂肪给消灭掉。
新学期拳击社新来几了个社员,其中一弱鸡样的男生,我认得,某次舞会上请过我跳舞,他叫姜佑谦,
和我聊天的时候,他问我,“你记得我吗?”
我就说,“记得,舞会上见过。”
姜佑谦脸就红了,“不是,其实高中时候我在你隔壁班,你记得吗?”
我傻眼,是有过这样的事情,那个偶尔经过我窗前的隔壁班瘦高男生,这世界真细小,我用手里的矿泉
水瓶子碰碰他的,“记得记得,我就说瞧你眼熟。”
姜佑谦人很腼腆,挠头,眼睛都不敢看我,“我还有参加戏剧社,好象你也报了名,不过都没看到过你
,其实我运动不太行-------”
“姜佑谦,来做几下俯卧撑看看。”我师傅下令,每次拳击社来新人,他都用这招,据说被幸免的只有
我。
数日后,我被令狐冲抓去谈话,他揪片柳树上新发的嫩芽在手里把玩,道,“咏哲,我知道你并不想再
和我多说什么,不过,我欠你一句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我说,其实以前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不过就是一起看个电影,吃吃饭,通通短信,懒惰如我
,连和他去学校的湖边散步都嫌多事,如今少他这个男友,在生活规律上也没差什么,这些事情,我一
个人也可以做。再说,移情别恋很正常,有些事情讲太白也也未必好听,我郑重重申,“我了解的,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