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夫人最先抢过协议去看,这一看,就顾不得形象,一巴掌拍在桌上,横着眼开骂。
时间是上午,茶餐厅里虽然生意清淡,但还是有一部分朝着这边窃窃私语。
赵乐好整以暇地坐在化身为泼妇的齐夫人对面,看着她脸上一条一条用多少粉也遮不住的皱纹,看着齐天手忙脚乱地安抚她,等她终于骂完了,齐天也回身给他道歉后,才慢悠悠地说:“没关系,齐夫人说得对,我们乡下来的,没见识,也没什么家教,一心只想着赚钱。不过,多少钱我也不许有人欺负我姐姐,多少钱我也不许有人无缘无故侮辱我们!齐先生,我想你可能要和令堂好好考虑一下我刚才提的三个建议。还有齐夫人,我今天倒是真的见识了你的家教了,甘拜下风!”
齐天一把抓住他盛怒的母亲,拿茶杯堵住她的嘴,赵乐心情大好,施施然以胜利者凯旋的姿态走了出去。
齐天再孝顺也丢不起脸,紧跟着也买单拉她母亲走了。
餐厅的人没了好戏看,也都各管各了。
只是林钲凯,并没有按照赵乐说的,等他无事出去后,就到停车场接他。而是走到了一旁很不起眼的角落。胖胖的林老爷子和同样富态的林夫人赫然就在那里。
“爸妈,你们看戏看得热闹吧?”林钲凯笑着在二老面前坐下。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林夫人皱眉。
林钲凯敲敲桌子,“齐伯母虽然一向对接近齐天的女子没什么好脸色,但这次,却是闹得太过了。尤其她还知道了赵乐的电话!妈,你没少在这中间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吧?”
林老爷子叹气:“我就知道,赵乐不是善茬,阿杰八百块钱都要写个借条,随便找个什么事试探一下就知道了,你偏偏不信邪。当然,”老爷子又转向另一边:“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再怎么不好也是你生的,你养的。”林钲凯随意笑笑,冲自己母亲说:“妈,你还是去找齐伯母打打麻将,输点钱给她。不然,往后她想通了,指不定怎么怪你呢。”
“不管怎么说,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和赵乐的!”林夫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林钲凯和林老爷子沉默着坐了许久,老爷子摇头:“可惜了!”
林钲凯站起来:“爸,我有分寸。你们可以不同意,但最好不要去骚扰赵乐他们一家。”
回到家,赵乐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这一大快人心的壮举的告诉了赵甍,林钲凯看他抱着电话说得眉开眼笑,顺势抱住他:“赵乐,我家老爷子很快要做寿了。”
赵乐叹气:“你不是说他会找我的吗?可一直也没有消息。看来,就算你在我身上砸几千万,你老爹也不在乎了。要等到他同意,肯定是一场旷日持久、艰苦卓绝的攻坚战。”
“不会,也许明年我们就可以一起给他过生日了。”
老爷子今天说的是可惜,可惜就代表他对赵乐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认可和赞赏。
林钲凯突然兴致大好:“赵乐,我们生个小孩吧。”
……
……
“噗!”
赵乐呆了一会儿,忽然不可抑制地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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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年 X 月X日 晴
如果他能生小孩……
四七章 生活智慧
孩子的事情,赵乐以为林钲凯只是随便说说,不想第二天他就拉着他去医院做了检查,并很快联系了中间人,说两人各自做试管婴儿。
赵乐对这个是事情最先还是有些抵触的,一是他自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要一个不认识的人替自己生孩子,这事听起来就觉得别扭,二来,做试管婴儿的手续费、请代孕母亲的钱加起来也是好大一笔,而他,囊中羞涩。
他之前还和林钲凯约了笑笑去儿童福利院看过几次,本来想在那里领养一个的。
可林钲凯却风风火火行动起来,还说可以替他出钱,赵乐自然不乐意了——我自己的孩子还要管你拿钱才能生出来,岂不是笑话?
赵甍这时候也是大力支持,一个劲在他耳边念叨孩子孩子亲生孩子的,还许诺借钱给他,赵乐架不住他们两个的撺掇,把自己的存款全部拿了出来,又向赵甍借了一笔钱,这才开始行动。
赵乐只是听说有代孕的,却不想,代孕这个事情居然被人做成了一个产业!
没几天,林钲凯就拿了一堆代孕母亲的资料过来供他选择。年龄、身高、体重、学历、血型、性格测试结果、体检表等等内容一应俱全,还可以提供照片或者直接去和本人见面,但要事先签署相关保密协议,中间人负责善后,保证代孕母亲不会事后来纠缠。
折腾一番,总算传来消息说胚胎已经成功移植到代孕母亲体内,接下里就只等孩子出生了。
赵乐开始满怀期待,赵甍也替他买了许多照顾宝宝的书籍和碟片,说要他好好学习,同时还告诉他,她买房子装修后基本就没什么钱了,这次借给赵乐的钱,大部分是大姐出的,而且,大姐马上就要过来看他!
赵乐立即就跳起来了:“二姐,你怎么也不和商量一下就告诉大姐了?我……我还打算孩子出生后再和家里说呢!”
赵甍横眼:“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替你瞒着?我早就叫大姐过来看看林钲凯,大姐一直不愿意,直到前些日子她才同意过来的!”
赵乐这期间也经常给家里打电话,可妈妈和大姐却从未有过什么异常,哪里想到大姐早就知道了,居然一直隐忍不发!
二姐赵甍是个腐女,当初都不能接受他是同性恋,也不同意他和林钲凯在一起,那大姐,大姐肯定更加难以说服!
赵乐得到消息是星期五晚上,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和林钲凯也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第二天大姐就到了。
赵大姐梳着发髻,端着茶杯、神色安详地坐在赵甍客厅的沙发上。
赵乐以前一直对赵甍比较敬畏,大姐自从出嫁后,感觉反而更加亲近。可如今这态势,赵乐就觉得一向和蔼可亲的大姐身上隐隐透出几分雍容华贵来,好像是太后老佛爷端坐高堂审问下人一样,大姐高雅华丽的形象一下子就衬得他有些渺小猥琐了,他规规矩矩低着头,坐在大姐对面,不敢吭声。
大姐倒是没有骂什么,坐了一会儿,见他不自在,就问他:“你们住一起多久了?”
“有好几个月了。”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赵乐怀疑自己听错了,抬起头,难掩眼中的疑惑。
赵大姐轻轻拂着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不是说可以到国外结婚吗?你们难道没有个计划?”
“呃,他有提起过,但我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如果感情真的好,结不结婚都一样。假如一定需要那个仪式,那个过程,那就得做全套,把双方家长都叫过来在一起。至少,也要他们表示不反对的时候再结婚。
“嗯,这个事情要赶紧办。”赵大姐微微颔首,“你们平时的家务谁做?”
“有一个钟点工阿姨每星期会做一次大扫除,其余小事情,一般……一般是我做。”
大姐不温不火的态度,让赵乐觉得十分诡异,回答问题也越发小心翼翼了。
“我们家可一般都是你姐夫下厨的。“赵大姐嘟囔一句,继续问:“日常花销谁负责?”
“一半一半吧。每个月初我们各自出一笔钱,放在抽屉里用,到月底有剩余的话……咳……我的就留起来,他的就用来买些吃的或者出去玩玩花掉……”
赵乐发誓,他看到旁边的赵甍在偷偷鄙视他。
可这也不能怪他啊,本来林钲凯就有钱。而他,还不是因为赵甍自己经常在他面前碎碎念,说要他存钱买房,他这才……
“有吵过架吗?”
正腹诽赵甍的时候,赵大姐忽然问了敏感问题。赵乐一惊,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偶尔吵。”
“一般会吵多久?动过手吗?吵完以后谁先认错?”
问题一个比一个细致深入,一个比一个尖锐敏感,赵乐吊着小心肝,一个字一个字地措辞:“一般不会吵多久,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问题吵个三两句还没解决的,就会先放下。没有动过手,偶尔一两次实在不爽了,扔个枕头、摔个盘子就完了。吵完以后,想清楚了,我会主动解释,有时候他也会先认错。”
“饮食习惯、穿着打扮、业余爱好、还有一些生活上的琐碎小事,你们在这些方面有什么分歧?”
“还好,吃东西的口味都差不多,业余时间都是看看电视,去健身中心做运动或者出去玩玩。其他琐事,我们基本上都不怎么在乎。只是穿的方面,他穿得高级一些,也会顺手给我买些衣服……”
这些事情都要问,大姐接下来该不会问他们性 事是否和谐吧?
赵乐偷偷瞧赵大姐一眼,只见得赵大姐抿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直直地盯着他:“你还年轻,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定。你就认定他了?准备好要和他过一辈子了?”
赵乐长吸一口气,挺起腰,迎着大姐犀利的眼神,认真地说:“和他在一起,我会觉得很放松,也会觉得安心,以前从没有人给过我这种感觉。以后会怎么样,谁也不敢保证。我只能说,我愿意尽一切努力去尝试,我会和他好好过日子的。”
之后是长久的寂静,赵乐和大姐对视数分钟,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坚持,大姐终于再次捧起茶杯,悠闲地喝了几口:“自己的人生要自己负责。你既然认定他了,我就不说什么。但你要知道,做人媳妇、做人妻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扑哧!”
一直安静地呆在旁边的赵甍笑出来,“大姐,他是男人!”
大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正色:“道理都是一样的!你们没结过婚,没有和婆婆一起住过,也没有养过小孩,哪里能体会真正的生活?两个人过日子,感情固然重要,但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平常的日子才最能考验人!我看你们的家务分配、生活费花销、生活习惯都没什么大问题,但吵架的事情还有待改善。”
吵架还能改善?
赵乐再次狐疑地看向他大姐。
大姐得意地传授自己的经验:“吵嘴是免不了的,关键看怎么吵,吵完以后又怎么办!赵乐你要记得,第一不能动手,动手既伤身体,还可能要去医院花冤枉钱,最得不偿失。第二不要摔盘子。盘子的声音很大很脆,生气的时候尤其让人听了心里烦躁,这一摔说不定就会发展到摔手机,砸电视机,这些可都是要花大钱的,不能冒险。”
“姐,照你这样说,生气的时候怎么办?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生闷气了?”赵甍笑着问。
大姐一挑眉:“干嘛生闷气?你可以不动手,也可以不理他,晾他几天,看看到底谁能忍?不能摔盘子,可以撕纸,一张一张地撕,既解气又不费钱。当然,赵乐你家那位有钱,你还可以撕钞票,只要你们都不心疼!”
赵乐冷汗连连,他大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彪悍了?
大姐正说得兴起:“刚才只讲了一半,这第三,就是吵完后一般要首先认错,但只能认小错,说得他消气了,再让他认大错,承担主要责任!第四就是不能总认错,大度和贤惠不是无条件的!你若是一直忍,一直忍,忍久了别人就会习以为常,就会觉得理所应当,所以,偶尔也是要使使性子、做做姿态、吊吊胃口的。让他也学会反省、学会先认错,他才会珍惜你之前的努力和宽容。第五就是孩子,你们的情况虽然有些特殊,但如果有孩子,最好是不要在孩子面前吵,万一事情发生了,过后要记得一起和孩子解释,证明你们只是随便吵吵,现在已经和好了。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不能让他们留下心理阴影……”
大姐侃侃而谈,把她和自己老公还有婆婆斗智斗法的生活经验一条一条摆出来说,赵甍听得哈哈大笑,赵乐听了,虽然觉得很有道理,但心里老是憋着一股气,怎么都别扭。
好不容易大姐审问完毕,也差不多到吃饭时间了,赵甍说要做饭,大姐挥挥手:“自己做费时间。到外面随便吃一下就可以了。我还想去看看这里的风景名胜呢。”
赵乐提心吊胆地在一旁试探:“大姐,你不和那个……林钲凯见见面吗?”
大姐瞪眼:“我是来看你的,又不是来看他的!”
“哦!”赵乐垮下脸,“那你们先收拾收拾,我去楼下餐厅点菜。”
就知道事情没这么顺利!
赵乐摸着脑袋,总觉得哪里不妥,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被忘记了,但眼下更重要的却是给林钲凯打电话。他走到门外,把事情经过捡了主要的说,让林钲凯自己想办法。
门内,赵甍一边补妆,一边问:“姐,你……你怎么就不在乎他们两个……都是男的,他们是同性恋?这个,才是最重要的问题吧?”
“你不是从小就叫他洗衣做饭扫地吗?分明就是把他当成小丫头养着。”
赵甍哭笑不得:“姐,那只是小时候顽皮……”
大姐叹气:“那我还能怎么办?要是反对有用的话,不用我出面,你就能拆散他们了。再说,和谁过日子还不是过?只要他们觉得好就可以了。他找个男人,还省得花钱娶媳妇,娶回来还要和妈妈斗气过招。”
赵甍怔了一下,“没想到大姐你比我想得更开。那你真的就不见他那位了?”
“所以说,你们还是生活经验太少。他家的人没一个表态的,你就火急火急地叫我过来看人,这不是自掉身价吗?这次要不是你说那个林钲凯的父母已经有了动作,他们两个也准备养孩子了,我才懒得来。虽然他们家有钱,但该做的姿态我们还是得做,该要的面子还是得争,不然,赵乐岂不是更加让人看不起了?”
赵甍叹息:“姐,你这,都可以写一出生活艺术了!”
大姐轻笑:“你以后自然就会明白的。这次,就要看那个姓林的怎么表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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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年X月X日 晴
就算结婚,也不能说明就是我嫁出去吧?
大姐的媳妇经……还真是!